��你有本事穿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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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本事穿裙子》作者：喝豆奶的狼【完结+番外】
    简介：
    【自娱自乐激情产物，感情冲突比较大，节奏有点快，但是我喜欢嘿嘿嘿。】
    方子路偶然间看见一个穿着短裙的少女被群混混堵在巷口。
    他上前几下处理完麻烦，正了正手腕刚准备装酷，却惊讶地发现这位「少女」是自己的室友简凉意。
    方子路：「……」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三观和少男心同时破裂的声音。
    -
    简凉意喜欢封珉十二年，每次只有打扮成女孩子对方才稍微愿意接近一些。
    方子路觉得离谱，又心疼得不行。
    他把裙子全藏起来，堵着门不让对方出去。
    「你有本事穿裙子，你有本事剁xx！」
    「别以为对方很爱你，他就是在养鱼！」
    简凉意拳头瞬间硬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欠打的狗玩意儿。
    -
    简凉意从小就追着封珉，念他的高中，考他的大学。
    封珉承认简凉意的长相是他的口味，但是总不能接受对方和自己一个性别。
    他若即若离，冷暖参半，反正这么多年简凉意也没有离开。
    但是今年例外。
    今年简凉意被狗叼走了。
    1.忠犬二哈x漂亮狐狸
    2.攻事逼矫情怪，嘴欠富二代
    3.受战损美强惨，徒手掰水管
    4.受一开始喜欢渣男，攻控慎入
    5.攻非常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6.美人受，受偶尔女装但没癖好
    内容标籤：强强，欢喜冤家，近水楼台，校园，现代，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凉意，方子路┃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还真有本事？
    立意：身处逆境也不要放弃希望
    第1章
    -我考来渝大了。
    简凉意纠结了两天，终究还是把这条信息发了出去。
    他低头坐在刚收拾好的寝室桌前，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对话框最顶上的「封珉」两个字像是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不管睁眼闭眼，都能看见。
    跟这个人一样，无论在不在简凉意身边，都时时刻刻影响着他的心情。
    封珉没有回他信息。
    简凉意关了手机，在掌中转了一圈又打开。
    他想把消息撤回，却发现已经过了两分钟。
    有点烦躁。
    「哐」的一声响，寝室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打开。
    方子路顶着一脑门的汗进来，反手又「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卧槽，好热，」他拿起空调遥控器直接摁开，「兄弟，开空调吧！」
    没等简凉意回答，冷风就已经送到他的手边。
    简凉意微微抬眸向右边看去，他的室友已经掀了上衣，露出标准八块腹肌。
    宽肩窄腰，身材还挺好。
    「你没去吃饭啊？」对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随便往桌子上一扔，也没看简凉意，张嘴就开始絮叨，「学校里面跟赶集似的，人挤人挤人挤人挤人…」
    渝大寝室两人间，有空调和独立卫浴，是这一片大学城宿舍最好的大学。
    不少人都是奔着这个优质寝室而来，比如方子路。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转身察觉到了简凉意的视线后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腹：「想练不？学校北门有家健身房年卡三折，要不要一起？」
    「不了。」简凉意淡淡拒绝，重新把目光放回自己的手机上。
    来学校的第一天他就办理好了入学手续，之后就一直闷在寝室，也没怎么出去过。
    倒是他这个室友，一天到晚跟上了发条似的，哪里热闹就跑哪儿蹭。
    也不嫌累。
    起初对方还想拉着简凉意一起，在几次失败后就没继续坚持。
    不过方子路脾气不错，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和简凉意闹不愉快，平时回寝室还是挺热情的，一张嘴叭叭叭个没完没了。
    「晚上隔壁几个寝室出去吃饭，大概有十来个人，一起不？」
    方子路进了浴室沖澡，玻璃门半掩着，说话参着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你怎么也不出去转转？明天咱班开班会发教材，一起不？」
    「嗯？简凉意？你干嘛呢？到底一起不啊？」
    跟他妈十万个为什么似的，不给他个回復就没完没了。
    「去吧。」简凉意勉强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亮了一亮，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开玩笑呢吧？
    是封珉发过来的。
    简凉意看着这五个字，久久不语。
    「去啥？今晚上去？」沖完澡的方子路只套了个大裤衩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起呗，以后都是同班同学。」
    简凉意心里乱糟糟的，随便「嗯」了一声，把手机关上。
    渝大是所挺好的学校，按着简凉意以前那半吊子成绩应该是上不了的。
    但是高考前几个月封珉来找过他，鼓励他好好学习，并且告诉了他渝大有多好多好。
    封珉眼里有光，简凉意看得晃神，使劲点了点头。
    短短几个月，他就把自己中游偏上的成绩冲到了重本线。
    并且在填报志愿时毫不犹豫地写下了渝州大学。
    他是为了封珉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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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星期社团招新，」方子路湿着头髮瘫进他斥巨资买回来的电竞椅里，「兄弟，你有啥社团想加吗？」
    简凉意回了个「没有」，继续思考自己该回復封珉些什么。
    结果没等他想好，封珉的第二条信息又发来了。
    -你现在在渝大？
    「社团好玩吗？听说参加比赛能加学分？不过估计也加不了多少，参加社团不如去学生会，但是学生会里面还有八个部门，哪个比较好啊？」
    方子路二郎腿都快翘到桌子上了，嘴皮子跟上了发条似的，把手机戳得「啪啪」直响。
    简凉意都没听对方具体说的什么，直接扔了个「不知道」过去。
    他低头给封珉回覆信息，在输入框里输进去「我前两天就到了，坐高铁来的，昨天一直在忙着办理入学手续，晚上还要收拾寝室…」
    「学生会还有院级和校级？」方子路还在继续分析，「感觉校级是不是更牛逼一点？你觉得呢？」
    简凉意这回理都懒得理，他打完一串字，拇指悬在发送键上好一会儿，然后全部删除。
    -在。
    只回了一个字过去。
    「哎，简凉意，」方子路一蹬地面，电竞椅带着他转了个面向，「咱们买个吸光窗帘吧？这破窗户向阳，晒得我头疼。」
    简凉意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夏末炙热的阳光透过单薄的窗帘布照进来，给他刻了一个侧脸明暗剪影。
    鼻樑高挺，给两侧分出明暗。
    简凉意皮肤本就偏白，被强光这么一照，更显对比。
    「你睫毛真长，」方子路探着身子，直愣愣地盯着他看，「我在这儿都能看到。」
    简凉意把脸转回来，说话依旧没什么语气：「光照的。」
    方子路「哦」了一声，转回自己桌子前又偷偷瞥了对方一眼。
    不得不说，简凉意长得…挺好看的。
    以至于他当初第一眼见着的时候都愣了一秒。
    皮肤很白，脸很小，睫毛很长，下巴尖尖。
    简凉意是个挺漂亮的男生。
    而这种漂亮，方子路在脑海中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另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毕竟用这种字眼来形容男生，多多少少沾了些娘气。
    可是简凉意身上清冷的气质跟盆冰水似的，又把那种感觉给沖得一干二净。
    「有事？」简凉意微微皱眉，对上方子路的目光。
    漂亮是漂亮，就是冷了点，拽了点，话少了点，一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没事，方子路脾气好就行。
    「没事没事，」方子路连忙摆手，重新低头看手机，「我来看看窗帘买啥样的…」
    简凉意从嗓子眼里蹦出个单音节来，继续干自己的事。
    自己身边这个噪音制造机他其实并不讨厌，简凉意甚至觉得方子路这人的性格还挺和自己胃口的。
    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把人看到底。
    说白了就是憨。
    没什么心眼，直男大多都这样。
    刚才对方盯着他看，大概是觉得他长得好看之类的。
    这么多年，简凉意都习惯了。
    他收回视线，看到手机上封珉又发来了两条信息。
    -我最近有点忙。
    -你有急事可以找我。
    封珉把话说得漂亮，其实也就明着说最近没空见他。
    什么才算急事呢？
    只要死不了好像都不是急事。
    简凉意的拇指在屏幕上烦躁地划了两下，然后抬手抓了把自己的头髮。
    他的刘海有些长了，轻轻垂下眉毛下面，有时候会刺着眼皮。
    「怎么愁眉不展的？」方子路蹬着他的电竞椅过来，把手机给简凉意看窗帘，「这款怎么样？」
    「随便。」简凉意看都没看方子路的手机，起身去床上躺下。
    方子路「哦」了一声，又没脾气地把手机收回来：「那我买了？」
    简凉意仰躺着，用一只手臂横在自己眼睛上：「嗯。」
    「咱们这阳台应该是三米的吧？」方子路走去扬鞭边上用脚丈量了一下，「三米乘两米。哎，要不咱们买两点五米高的吧？多了自己裁，我想把光遮得严一点。」
    「随便。」简凉意眉头紧皱，翻了个身。
    耳朵边上方子路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废话，把简凉意烦的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他暂时放空了一会儿大脑，点开手机给封珉回復过去。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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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一个咋咋唿唿但是脾气很好的攻和一个看上去很淡定但是随时都能炸人一脸血的受。
    因为前几天做梦梦见他们在我脑子里打架，鸡飞狗跳的，天灵盖差点给我掀了，醒后依旧记忆犹新，干脆趁热打铁就开这本了。
    赶紧把第一章 发出来，这样我就不会再变来变去摇摆不定了。
    就他了！就他们了！方子路和简凉意，手拉手过暑假030
    第2章
    虽然简凉意在此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来了渝州和封珉几天没见着面还是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过去一年他俩隔着十万八千里，见不着也就算了。
    现在他都过来了，明晃晃告诉封珉了，对方都不来看看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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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真的在忙？有什么事情能忙这么多天，一点点空都抽不出来？
    简凉意很想说服自己的确是这样，可是失落却在心里堆积，最后连情绪也懒得遮掩，把烦躁直接挂在脸上。
    「兄弟，你怎么了？自从前两天聚会回来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方子路虽然人粗糙了点，但是心思还是挺细腻的。
    昨天他就察觉到了简凉意的不悦，但都没有吭声，直到今天晚上，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是不是还在气江声硬要和你喝酒？」方子路试探性地问道，「他那人就那样，自来熟，你别搭理他。」
    简凉意正关门准备开空调，他照例敷衍了一句「没事」，然后坐在自己座位上捣鼓着手机。
    开学后第二天晚上的同学聚餐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再做个自我介绍。
    十来个人里简凉意就记住了一个叫江声的，这人嘴皮子比方子路还熘，非拉着他硬要喝酒。
    简凉意差点就要直接走人，好在方子路及时打圆场，把人又给拉了回来
    「你洗澡么，」方子路问，「洗的话我就不关热水器了。」
    简凉意点点头：「一会儿洗。」
    他俩的对话基本都是这样，没什么润色和营养，方子路在屋里转了几圈没事干，干脆就跑别的寝室串门去了。
    简凉意不排斥一个人独处，听到方子路出门的声响甚至还微微松了口气。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串联繫人，点开一个备註为「梁月白」的对话框。
    里面是一条转帐信息，今天下午对方又给他转了五千块钱。
    简凉意没点心理包袱地收了款，然后再退出把对话框删掉。
    他和封珉的对话还停留在他几天前的那个「好吧」，对方就像是没再看到一样，什么都没回復。
    没关系，简凉意安慰自己，这么多年了，早该习惯了。
    他放下手机，刚准备去浴室洗个澡，结果意外的是封珉的信息竟然回了过来。
    -你在宿舍吗？
    简凉意心上一跳，赶紧把手机抓进掌心里。
    他来来回回把信息看了好几遍，再确定对方是封珉的情况下，这才点开输入框回復过去。
    -在。
    他发完之后觉得太过简单，又怕对方不理自己，所以很快又补了一条过去。
    -有事吗？
    有点紧张，手心冒汗。
    -嗯，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简凉意咽了口唾沫，在看到信息的那一瞬间站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抓了抓自己的头髮，又拎着衬衫前襟闻了闻味道。
    得洗个澡才行。
    -到哪吗？
    简凉意一边脱衣服一边发信息，发完了就立刻去放热水。
    几分钟结束了一个战斗澡，他用毛巾胡乱擦着头髮，看到封珉回復的几条信息。
    -来操场吧，我带你逛逛学校。
    简凉意的动作顿了一顿，但接着就非常用力地蹂/躏自己的头髮。
    他想直接回復个「好」过去，可是犹豫了十几秒，最终还是把两人都没提的问题问了出去。
    -穿裙子？
    说实话简凉意并没有什么穿女装的喜好，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比较想穿个裤衩去操场吹风。
    -嗯。
    但是封珉想让他穿。
    简凉意唿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用毛巾搓了搓脸。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他总是能很快把这份并不开心的感觉消化干净。
    床下的行李箱被拉了出来，简凉意拉开拉链，里面装了几件浅色的衬衫和格子裙。
    他拿了条深蓝色的扔进自己的斜挎包里，上身就随便穿件白t，头髮吹干卡上一顶灰色的鸭舌帽。
    简凉意头髮本来就不短，加上皮肤又很白，半张脸被这么一遮，只露出一个小巧的下巴，乍一看过去，还真有种雌雄莫辨的秀气。
    他把单肩包斜挎背在身上，弯腰踩上帆布鞋。
    正巧这时候方子路回来，招眼就看到对方白皙的后脖颈。
    肩膀扯着衣领，露出一小片光滑的皮肤，他眼皮一跳，赶紧挪开视线。
    「大晚上的还出去？」方子路问道。
    「嗯。」简凉意蹦给对方一个单音节，直起身子就要走。
    「十一点楼下锁门啊，」方子路好心提醒道，「你别迟了。」
    简凉意走到门边停下脚步，转身点了点头：「谢谢。」
    方子路似乎有点儿受宠若惊，连忙道：「没事没事…」
    方子路有点傻，像条金毛似的，永远热情。
    简凉意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口罩戴在脸上，走廊里擦肩而过的大概率是同班同学，不过他也懒得认识。
    这学校里他就知道一个封珉，也就想见一个封珉。
    终于要见到了。
    -
    去体育馆的厕所隔间换好裙子，简凉意等到外边没了动静，这才赶紧从厕所里出来。
    他淡定地把包背好，在镜子前洗了洗手。
    短裙卡在他的大腿处，简凉意把裙摆往下拉拉，重新戴上口罩出了门。
    封珉正在操场入口等着，简凉意一路小跑过去，停在了对方面前。
    即便好几个月没见，他还是可以隔着老远就把人认出来。
    「小意。」封珉声音很轻，像带着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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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凉意低下头，乖乖站在对方身边。
    他前几天想见封珉想得要命，可是现在见着了，反倒不敢看了。
    没带假髮，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介意。
    要不干脆就把头髮留起来吧，男生扎辫子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事。
    「我妈总说你聪明，结果还真考来渝大了，」封珉抬手往前一指，继续道，「前面是图书馆，我随便带你逛逛吧。」
    简凉意抓着勒在胸前的背包肩带，闷头跟在他的身后。
    封珉的声音还跟以前一样，不急不慢，温和带笑。
    这种声音无论说什么都特别能让人心安，最起码把简凉意浮躁了好几天的心给安了下来。
    晚上九点多，学校里还有人夜跑。
    两人就这么走在砖块铺成的人行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过几天你们就军训了吧？」封珉问道。
    简凉意点点头：「明天…」
    他不敢说太多话，只能尽量放轻声音去掩盖自己粗糙的声线。
    「嗯，」封珉看向前方，「最近几天挺热的，你注意身体，别中暑了。」
    简凉意又是点头，心里暖烘烘的。
    他加快了脚步，让自己离封珉更近了一些。
    「大晚上还戴口罩？」封珉偏头看他。
    简凉意连忙抬手把口罩拉去自己下巴。
    鸭舌帽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整张脸，简凉意皮肤白得可怕，像是被渡上了一层薄凉的冷霜，就连那两片唇瓣上也没见染点血色。
    像个瓷娃娃一样，干净、漂亮、且对他死心塌地。
    突如其来的虚荣充斥着封珉的胸腔，他看着简凉意那一张素白干净的脸，甚至觉得对方考来自己的学校，同他平起平坐也没那么让人气恼。
    「你怎么考渝大了？」封珉故意抛出一个问题。
    简凉意盯着地面，半天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封珉看着简凉意思考的样子，又有些坏心眼地自己回答。
    「不会是因为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简凉意平时一般不穿裙子，就见封珉的时候穿。
    他对封珉的依赖始于幼年，就算知道对方是个渣渣，一时半会也改不掉，但是总会改掉的。
    毕竟现在遇到方子路啦，我最喜欢大狗勾了，啵啵030
    第3章
    封珉明知故问，刚才那句话说得着实有些刻意。
    简凉意诧异抬眸，撞上封珉地目光，在下一瞬又很快移开。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的确如此，但是简凉意也没想到对方会把它明晃晃地脱口而出。
    而封珉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又不好把话重新收回来，只得当作刚才无事发生，思考片刻后转移话题。
    「你的新室友还好相处吧？」
    简凉意胡乱点点头，想也没想自己新室友到底是什么模样。
    「你多和别人说说话，别什么事情都自己闷着。」
    九月的晚风有些凉了，空气中似乎还蕴着水汽，把简凉意的胳膊吹出来一层鸡皮疙瘩。
    两人走过一个转角，封珉抬手指向左边，简凉意脚跟一转，立刻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简凉意出门没多久，江声就晃荡进他寝室找人出去喝酒。
    方子路看看时间，有些犹豫：「几点了，都不怕被锁外面吗？」
    「一楼自修室的窗户能翻进来，」江声懒洋洋地往他桌边一靠，抬眸扫了一眼寝室，「简凉意不在啊？」
    「他有事出去了，」方子路转了半圈椅子，对江声道，「要喊么？」
    「你有他手机号吗？」江声似乎提了兴趣，「我存一下。」
    方子路顿了顿，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加了个微信外啥都没找简凉意要。
    毕竟他基本不怎么和简凉意一起，有事也都是走信息说。
    「班级群文件里应该有。」方子路想起来还有这玩意儿。
    江声一边翻着群文件，一边走去简凉意的桌边看了看：「他什么时候走的？几点回来吗？」
    「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方子路蹬着地板，仰靠着座椅退了些许，「几点回来…我也不清楚。」
    江声「唔」了一声，找到简凉意的手机号转手发给了方子路：「你室友，你来喊。」
    他说完收起手里，目光从桌边移到床上，四处打量着。
    大概是江声的入侵性太过嚣张，以至于方子路一个室友都觉得有些不适了。
    「看什么呢？」他忍不住开口道，「这么关心我室友？」
    江声讪笑几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和简凉意这不都是淮城的吗，班里就咱俩老乡。」
    「你俩老乡啊？！」方子路恍然大悟，「真巧了。」
    「而且我跟他初中还一个学校的，」江声道，「不过他应该不记得我。」
    「初中啊…」方子路想起简凉意对江声疏离的态度，好心地替他打了个圆场，「初中同学我也不太能记住。」
    「也不算是同学，」江声笑笑，「就是同校。」
    其实严格来说，江声和简凉意没说过什么话，也不算认识。
    两人唯一的联繫大概是四五年前，江声在校门外的小巷子里看着对方一砖头把他哥们送进了医院。
    也就是打那之后，没人再敢欺负简凉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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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无知年少无知…」江声双手合十，都快把手臂举自己头顶了，「当初当个热闹看，也不知道他们真的在欺负人，唉，年纪小不懂事。」
    陈年旧事在许久之后被突然提起，不过也就是轻飘飘的几句话。
    方子路几秒听完，也不知道那些年月后掩盖的又是一段什么样的经歷。
    「他刚才走，等等再喊吧，」方子路嘆了口气，「不过你也别总灌他酒喝，给人弄火了不太好。」
    「醉了醉了，」江声搭了一把方子路的肩膀，「我喝醉了就那样，下次兄弟帮我拦着点…」
    寝室里两人说话的空当，简凉意和封珉绕着图书馆走了个正方形。
    他们转了几个弯，现在走的是回寝室的路。
    「我们不是一个系的，平时不在一起上课，」封珉抬眸看向前方，长嘆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照顾你。」
    提到了以前，简凉意的嵴背挺了些。
    他抿了抿唇，想起封珉挡在他身前的曾经。
    其实现在他已经长大不少，也不需要这样刻意的照顾了。
    刚想开口说上一句，却在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人时立刻闭上了嘴。
    那人似乎和封珉认识，大老远就「哟」了一声。
    简凉意默默把自己拉在下巴上的口罩戴回去，只露出了鸭舌帽下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然而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被对方上下打量几眼。
    那人拍了拍封珉的肩，小声道：「雯雯找你呢。」
    封珉愣了一下：「她不是回家了吗？」
    「这几天不是迎新晚会么，不给走，」说完他又按了一下封珉的肩膀，一抿唇沖简凉意笑道，「这是大一的学妹吗？」
    简凉意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垂眸压低帽檐算是默认。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趁机侧过身去，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这会儿不好说话，他只得先给拒接。
    刚才那什么雯雯还在他心里乱着，一回头看封珉拿出手机回覆信息的样子多多少少又明白了些。
    大概是女朋友。
    「他啊…我从小认识的，今年考过来，我带他逛逛学校，」封珉对朋友介绍完简凉意，又有些匆忙地同他道，「我现在有点事，以后再找你。」
    他身边的朋友憋着坏笑，对简凉意道：「你学长，重度妻管严。」
    简凉意心头一跳，但是很快就让自己的心情平復下来。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毕竟封珉喜欢女孩子。
    可是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心存侥倖，总想着万一呢。
    现在倒好，来学校见的第一次面，连个自我安慰都没了。
    有女朋友那就有女朋友吧，反正简凉意也没想着和封珉怎么样。
    「行了别扯那些，」封珉把那人从简凉意身边拉开一些，「你先回寝室吧。」
    简凉意点点头，正好他也不是很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好高冷的学妹。」
    他听见身后这么一声轻嘆。
    「不过她去男寝干什么？」
    简凉意脚步一顿，决定回体育馆把裙子换了再回寝室。
    然而好死不死，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看见方子路和一群人浩浩荡荡从斜前方迎面走来。
    「怎么打不通啊？」方子路手上的手机还没放下，「这号码对吗？」
    「你再打一个，」江声走在他的身边提议道，「没准看你是个陌生号码就拒接了呢。」
    简凉意忽觉不妙，提前握住了自己手机。
    「铃——」
    即便如此，手机还是响了起来。
    响声吸引注意，简凉意明显可以感觉到有几道目光瞬间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他垂眸淡定地关掉手机，又是一个转身，抬脚走向体育馆。
    「我去…」江声感嘆一声，「我差点以为是简凉意。」
    「那他妈是个女的。」一同学笑着推了一把江声。
    昏黄的路灯把人影笼得有些模煳，方子路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看远处的背影。
    虽然他也知道对方是个女的，但是又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
    「大晚上的，」他把手机装回兜里，撇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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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冷叫你男朋友觉得你冷。
    第4章
    简凉意的确有点冷，但是少年火气大，夜风一吹起层鸡皮疙瘩，风过了也就没什么了。
    一路走去体育馆，走廊里的感应灯还亮着。
    他挑了最角落的卫生间，还没来得及进男厕就差点和一人撞了满怀。
    「卧槽？！」出厕所的男生明显吓了一跳。
    简凉意没想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能有人在这里，也是惊得后退半步。
    「这…」男生连忙扭头看了看深厚的厕所标识，「这是男厕所。」
    简凉意低下头，也不说话，跟犯了错的小鸡崽子似的，一幅乖巧挨训的模样。
    体育馆是对称建筑，里面到处贴着白色瓷砖，修得跟迷宫似的。
    他懒得再去找别的厕所，想等这人走了之后再进去把衣服换了。
    「女厕所在那儿…」然而男生不仅没走，反而站定指了指对面。

 第6页

    眼前的女孩身材纤瘦匀称，即使带着口罩帽子，但仅仅刚才诧异抬起头露出来的眸子，就可以让他判断出这是个极为漂亮的长相。
    乖巧的小姐姐谁能不爱，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在掌心紧张地握了握。
    简凉意停顿几秒，决定改变计划，转身离开。
    「哎！」男生大步追上，跟在他的身后殷勤道，「你是新生吗？能不能加个微信？」
    简凉意烦得要死，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对方。
    「你不上厕所了吗？还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男生继续追着问道，「马上宿舍就要关门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快步走出体育馆，简凉意可算是甩掉了身后的跟屁虫。
    他腿上还搭着裙子，这样肯定是进不了男寝的。
    真是烦得要死，包这么严实还能遇到个看脸的。
    恰巧此时，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是之前的的号码，估摸着是方子路。
    简凉意走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看四下无人，这才按下接听。
    「啊…接了。」话筒那边果然是方子路，而且似乎还有点不是很聪明，「简凉意吗？我是方子路。」
    简凉意拉下口罩，轻轻「嗯」了一声：「有事？」
    方子路那边很吵，但很快，他像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背景杂音立刻就降了下来：「我们几个寝室在学校被们这边喝酒呢，你来不来？」
    说实话，方子路觉得自己室友那副德行应该是不想来。
    但是来不来是简凉意的事，叫不叫就是他方子路的事。
    该通知的通知到位，其他也不强求。
    「不去了。」简凉意看了眼时间，差五分钟分钟十一点。
    他还穿着裙子，得找个地方换了。
    大马路上套裤子，即便是在晚上无人的时间，简凉意也过不了自己心理那一关。
    再说校园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指不定就被拍了。
    他依稀记得男寝旁边的地下车库在也没什么人，实在不行就原地套裤子把裙子塞进去。
    可当简凉意到地方时，却发现渝大的安保系统简直可怕，就连寝室的自行车车库都有两个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对着他。
    要命了。
    这时，他的手机进来了一条信息。
    方子路：要我给你带点烧烤回去吗？
    简凉意烦躁地掀了鸭舌帽，戳着手机走出了地下车库。
    他回復了个「不用」,准备出去找个没灯的小树林把裤子穿上得了。
    方子路：你回去了吗？寝室十点五十就关门了。
    刚出车库的简凉意脚步一顿，扭头去看自己寝室大门，还真的锁了。
    说好的十一点呢？他分明可以卡点进去的。
    简凉意站在门口，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凄凉。
    方子路：要不你来吧，晚上江声带我们翻窗户进去。
    简凉意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回了个「好」。
    渝大的门禁严格，每次出入都要在闸机门上刷校园卡。
    也正因如此，学校更放松了学生的进出校园的时间。
    不同于寝室门禁，校园的门禁只要刷卡，什么时候都能出去。
    方子路把地址发到了他的手机上，简凉意知道这家烧烤店，出了北门走个五分钟就到了。
    他是想着校外总没有摄像头，找个偏僻的地方穿个裤子还是可以的。
    只是今晚的岔子似乎格外的多，就在他找了个黑不咙咚的巷口准备换裤子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三个一身酒气的男人。
    简凉意：「……」
    他是什么牌子的臭鸡蛋吗？怎么今天就这么招苍蝇？
    「这大晚上的，在这玩什么呢？」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小矮子往简凉意身前一凑，看到他手上拿着的渝大校园卡，「哟，学生妹啊？认识一下？」
    简凉意后退半步和他拉开距离，太阳穴已经开始突突直跳了。
    「别害怕啊，我们都是附近的，认识认识而已，」另一个瘦成皮包骨的黄毛大着舌头说道，「来，把卡片给哥哥看看…」
    简凉意把肩上的单肩包扔在一边，扫了眼周围环境，地上有零散的板砖。
    一打三有点危险，但是也不完全就打不过。
    毕竟一群醉鬼，战斗力折半算。
    「包都不要啦？」三人笑成一团，似乎懒得再装模做样。
    矮胖子脸上笑出褶子，抬手冲着简凉意就抓过去：「你过来点，里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
    他的话卡在最后一个字，整个人被往后一扯，瞬间和眼前的姑娘拉开了距离。
    「这位朋友，」有个略微低沉的声音传入耳膜，「干什么呢？」
    是方子路。
    简凉意心上一跳，赶紧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
    「你他妈谁啊！」黄毛率先咋唿开，对着方子路的肩膀就算一推，「少管老子闲事！」
    可笑的是，他这一推不仅没把方子路推开，自己倒因为反作用力后退了好几步。
    虚得连妈都认不得。
    方子路看了眼巷子里退到墙边的姑娘，心里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简凉意的身前一步远，出于保护把人挡在身后，再跟揪鸡崽子似的把那三个混混全给揪出了巷口。
    「这味儿，你们是摔酒罈里了啊？」

 第7页

    少年小臂因用力而隐约显出肌肉轮廓，方子路身材高大，兜头给这三人的后脑勺一人一巴掌，把他们拍的踉跄好几步。
    「趁你爹还没发火，赶紧滚。」
    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可转身却把地上的包捡了起来。
    黄毛醉得不轻，袖子一撸就要和方子路拼命。
    矮胖子和另一人死死把人拦住，灰熘熘地跑了。
    实力悬殊放在那，只要不傻都不会选择硬刚。
    「没事吧？」方子路问。
    对方身上似乎还带着烧烤店孜然粉的味道，像是匆匆赶过来一样。
    简凉意拿过背包，摇了摇头。
    「你是渝大的？」方子路扫了一眼他的校园卡，「要我送你进校门吗？」
    简凉意又摇摇头，他偏过脸去，想赶紧离开。
    「我在这接我室友，不耽误的，」方子路几步走去人行道上，想了想还是坚持道，「我还是送你过去吧。」
    进校门得过闸机，闸机刷卡后会在小屏幕上显示姓名学号。
    方子路不看还好，万一看了，那就完了。
    简凉意想想还是摇头。
    他也只能摇头。
    「啊…」方子路在没话说的时候格外喜欢拖长声音。
    两人僵持片刻，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在路灯下沖简凉意比了一串手势。
    「你是不是有听障？」方子路边说边比划着名，「我懂手语，你有困难，就跟我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勾生起气来可凶了呜呜呜
    第5章
    简凉意穿裙子的时候习惯性装哑巴，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把他往听障上面去想.
    他诧异于方子路的脑迴路，下意识抬眼往对方胡乱比划的手上看过去。
    然而方子路这回他没有同步解释，简凉意懵着看了半天，啥也没看懂。
    「哎？」
    突然，方子路停下动作，他往前探了探脑袋，和简凉意对上目光：「你…」
    路灯昏黄，照明本就不好，再加上大部分光亮被帽檐遮了一半，更看不清脸部轮廓。
    可是即便如此，在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方子路却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双眼睛，他在哪见过。
    有夜风吹过，睫毛重重一颤。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反射来的光亮，方子路看见暗色的瞳中闪过几点零星深蓝。
    他突然想起那双眼睛的主人。
    「简凉意！」
    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简凉意瞳孔骤缩，眸底的星点被浓黑覆盖，掩进了阴影中去。
    不是，他怎么就被认出来了？！
    「路哥——」不远处的烧烤摊前，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人还没来啊？」
    对方嘴里等着的「人」就站在他面前，方子路条件反射，扭头应了一道。
    只是他嗓子眼里刚蹦出个单音节，还没来得及说些别的什么，就突然被人揪住衣领往巷口墙上重重就是一按。
    嵴背磕上砖墙，白色的墙灰往下簌簌落了一层。
    方子路惊恐地「哎？！」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就噤了声。
    「闭嘴。」
    略微压抑的沙哑男声从他耳朵里盪了一圈，胳膊上立刻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就离谱，这人真是简凉意。
    路边，他们不知道哪寝室的精神小伙一边「路哥路哥」欢快地喊着，一边屁颠屁颠跑到巷子口。
    方子路被简凉意又是一拎衣领，结结实实挡在了对方面前。
    巷口的精神小伙往里一探脑袋，少年宽阔的肩膀遮掩，面前似乎还有其他人。
    视线下移，即便在阴暗的巷子里也不难看到对方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
    裙子！女的！
    「妈耶！」他立刻调转方向，怎么跑过来的又怎么跑了回去。
    方子路仰着下巴，t恤前襟被简凉意攥在手里，像是随时准备给他来个过肩摔。
    他也很想卧槽，但是眼下气氛着实有些尴尬，方子路把惊讶憋在喉咙里，暂时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淡定。
    「别激动，我没打算说什么。」
    简凉意沉默片刻，松开了方子路的衣服。
    「呃…」方子路轻咳一声，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刚才那人，廖明，隔壁寝室的。」
    简凉意抬手压了一下帽檐，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好看的眉头皱着，像是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
    「穿衣自由，」方子路扯松自己的衣领，状似随意道，「我没什么问题，你别介意就好。」
    简凉意顿了顿，忍不住又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他没想过方子路会是这么个反应。
    毕竟男生穿裙子，他自己到现在都有些接受无能。
    可是方子路才认识他几天，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见简凉意没动作，自说自话的方子路抬手挠挠后脑勺。胳膊抬起的那一瞬间，简凉意下意识后撤些许。
    「你还去吃烧烤吗？」方子路挠完脑袋，像是又抻了抻胳膊「再不去就没得吃了。」
    -
    方子路回烧烤摊上时，一群混小子吆喝得就像是他刚洞房回来。
    「路哥路哥！」刚才去叫他的廖明格外兴奋，「人呢！」
    「走了。」方子路兴趣蔫蔫。

 第8页

    简凉意洗完手回来，坐在方子路身边的空位上。
    「哎！简凉意，」廖明又去和他打招唿，「你看见没？！」
    简凉意给自己倒了一杯椰奶：「没有。」
    两人默契十足，都默认了有除了他俩之外的第三者存在。
    「喝什么饮料啊，」有人直接拿走简凉意面前的杯子，「来，喝酒。」
    「铛」的一声，一瓶还挂着水珠的冰啤酒就搁在了他的面前。
    简凉意端了个空，手就直接搭在了桌子边缘。
    他抬眼看过去，是喝得满面红光的江声。
    「刚来就把酒瓶怼人脸上，」方子路把那杯椰奶拿回简凉意的面前，「你他妈是不是又喝多了？」
    「你们是喝不醉我的，」江声按住方子路的手背，大着舌头说话，「你，老方，来十个都喝不醉我。」
    「嗯嗯嗯，」方子路顺着江声的胳膊把人推回座位上坐着，「你强你棒你牛逼，不过你一边玩去，这里没人跟你喝。」
    江声这人平时还算正常，就是有点酒瘾，还没什么酒品。一喝起来逮着人就灌，上一顿饭差点就把简凉意给喝毛了。
    「来这不就是喝酒的？」江声眼睛一瞪，不太乐意，「不喝酒来干什么？」
    简凉意直接起身就走。
    他就不该过来。
    什么「和新同学处好关系」，处个屁，他上学十几年，就没干过这事。
    「喝你个鬼！」方子路把江声扔一边去，站起来去追简凉意。
    「别跟着我。」简凉意撂下一句话，走得头也不回。
    少年手长脚长，几步出了摊子。
    「我把你叫来的，得负责到底啊，」方子路小跑到简凉意身边，把手上顺来的可乐往他胳膊上贴了一贴，「喏。」
    可乐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瓶身凝了一层水雾，贴在皮肤上像是被冻了一下。
    「随手拿的，」方子路笑得有点憨，「看你渴了。」
    虽然酒桌饭局让人不适，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室友还是很不错的。
    简凉意不太想拂了方子路的面子，对方给他东西，他也就接了过来。
    「谢谢。」
    「小事，」方子路一摆手，「江声那人喝点酒就上头，你别跟他计较。」
    简凉意拧开可乐，轻轻点了点头。
    「嗤」的一声，气体从瓶盖溢出喷进掌心。
    冰过的可乐带着有些沖鼻的气劲，简凉意一口气闷了三分之一。
    刚才和封珉说话时他就有点口干舌燥，这会儿是真的渴了。
    路灯闪了两下，简凉意把瓶盖拧紧。
    不远处的烧烤摊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也不知道是哪一桌、那些人。
    「看我干什么？」注意到方子路的目光，简凉意不自在地抹了把嘴。
    「啊…」方子路赶紧把视线移开，「没，就随便看看。」
    他心虚得厉害，连话说得都没什么底气。
    刚才对方喝可乐时，方子路的目光就像是跟着瓶子里深棕色的液体，顺着瓶身瓶口，再流经侧脸喉结。
    简凉意的下巴小巧，颈脖也长。
    仰头吞咽时颈线和下颚拉成一道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突然想起在幽暗的巷子里，对方揪着他的衣领，指骨就硌在胸前。
    裙摆遮盖大腿，被路灯投射出微弱的阴影，可是话音入耳，却是压低了的男声。
    「闭嘴。」
    「哐」的一声，方子路一头撞在了人行道边的电线桿子上。
    他后退半步，愣了一下，再揉着脑袋尴尬地假笑出声。
    简凉意站在他右前方一米远，像是看弱智一般看着方子路。
    「不看路的吗？」他淡淡发问。
    方子路跟条狗似的围着电线桿绕了个转，答非所问：「好特别的电线桿。」
    简凉意眉头轻蹙：「嗯？」
    「不是，」方子路舌头打结，赶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这电线桿好特别。」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觉醒了。
    简凉意：他不会腿一抬撒个尿吧？
    第6章
    方子路用两种方法说了同一句话，期间还停顿数秒，像是有在思考。
    简凉意有那么一丝丝的困惑，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竖在路边的电线桿，没觉得有哪儿特别了。
    「他特别…」方子路又纠结片刻，十分认真地吐出了一个字，「…直。」
    人高马大的少年站在路灯底下，蓬松的头髮被夜风一吹，像是裹进去了一捧暖黄色的光。
    两个电线桿子，一个直的，一个傻的。
    简凉意淡淡移开目光，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方子路揉了把自己的前额，走出几步后还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电线桿。
    实心水泥柱，还真疼。
    回到寝室楼下已经十一点半，方子路按着江声之前告诉他的位置，猫着腰在自修室外的绿化带边上鬼鬼祟祟找窗户翻。
    房间内亮着灯，有的窗户还挂着窗帘，遮挡了大部分视线。
    简凉意抱着个胳膊在路边放风，等了好一会儿没动静。
    「不会给关上了吧？」方子路推了几个都没推动，忍不住抱怨道，「按理来说都默认开着的，谁这么缺德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第9页

    简凉意抿了抿唇，有些无语。
    就在他按耐不住想凑过去看看的时候，方子路「卧槽」一嗓子把他给吼精神了。
    「这他妈…」方子路手掌按在玻璃窗上，整张狗脸都贴了上去，「大半夜的，还有人在这学习？」
    自修室内噼里啪啦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简凉意透过窗子，看见房间内有个同样惊恐的男生。
    「嗨，靓仔，」方子路屈起手指敲敲玻璃，「开个窗呗。」
    -
    好不容易翻窗进来，回到寝室已经是午夜。
    简凉意把包扔在桌上，想了想，没立刻打开。
    方子路浑身裹着烧烤味，衣服一掀就去洗澡。
    少年性子躁，又不是很讲究，洗澡基本十分钟，跟下饺子似的过遍水。
    简凉意和方子路住一起虽然没几天，但是回寝室的洗澡顺序倒是默认了下来。
    他趁着方子路去洗澡的空挡，把裙子拿去水房洗了。
    不得不说，渝大的住宿条件简直没话说，不仅宿舍里面有单独的浴室洗手间，就连每层楼的左右两端都配有公用的水房供使用洗衣机和热水机。
    眼下正是午夜，左右没什么人，简凉意把裙子简单洗洗，卷着袖口回了寝室。
    「啊…」寝室里，方子路正拿着毛巾蹂/躏他的头髮，「我就说你人呢。」
    「在洗衣服。」简凉意关了门，端着盆走去阳台。
    他的声音很轻，在夜里显得格外清冷。
    只是音色没变，方子路总能联想到不久前简凉意把他怼到墙上的那句「闭嘴」。
    「我能把衣服晒阳台上吗？」
    思路突然被打断，方子路茫然地「啊？」了一声，在看见简凉意手上的裙子后反应过来。
    「能！你晒。」
    简凉意微微一点头：「谢谢。」
    既然都被看到了，他也不打算对方子路藏着掖着。
    按照方子路的性格，能被应允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对方似乎不在意过了头，其自然程度让简凉意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今天喝了点酒，」方子路揉揉眼睛，又揉揉脸，像是有点困了，「我一喝酒就睡得特别死，明天指不定起不来，你喊我一下。」
    明天新生开学典礼，七点得去操场集合，简凉意应了声，想着也不是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事——
    「方子路，起床了。」
    「方子路，六点半了。」
    「方子路…方子路!」
    隔天清晨，简凉意坐在自己的桌前，第三遍喊方子路起床。
    方子路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时不时张嘴哼哧几声，完全没有被简凉意影响。
    走廊开始有脚步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也开门说话。
    方子路定的闹钟响了两轮，「叮叮叮」吵得简凉意脑子疼，就这都没把人闹起来。
    简凉意在凳子上憋了一会儿，最后起身走到方子路床边，推了一把对方肩膀。
    「方子路，你死了吗？」
    方子路对着他打了一串唿噜，然后王八翻身似的往里一趴继续睡。
    「……」
    就像封珉没想到简凉意能考上渝大一样，简凉意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正式开学第一天对着室友的床铺发呆。
    自从他开始念书记事，吃饭睡觉都是一个人闷头去做。
    后来生活中多了个封珉，但也还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简凉意没什么朋友，也不想跟人交流。
    这次的双人寝室还是纠结了许久才决定住下，只是想着不要太过离群，让封珉太过担心。
    至于如何和新室友相处之类的，倒是一点都没想过。
    方子路太自来熟了，简凉意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应下了这件事，好像两人都已经很要好似的。
    「方子路，六点四十了，方子路，起来了。」
    简凉意的耐心在喊了无数遍都没有回应后逐渐消失，要不是对方「唿哧唿哧」喘着气，他真怀疑方子路是不是死了。
    「路哥路哥！你醒了没有！」
    走廊上有人砸门，简凉意把床上的死猪暂放，起身开门。
    隔壁寝室的廖明穿着短袖迷彩服，手里还拿着个军绿色的鸭舌帽。
    男生个子不高，皮肤雪白，圆圆的桃花眼一弯，见着人就开始笑。
    「简凉意？你也没走呢！」
    突如其来的亲切打了简凉意一个措手不及，他避开廖明的目光，侧身看向房间内：「还没起。」
    「我就知道，」廖明一缩脖子，笑嘻嘻地挤进房间，「路哥就这样，一沾酒就睡得像头猪。」
    简凉意看着廖明窜去床边，弯腰一扯方子路的耳朵，气沉丹田大喊一声。
    「路哥——」
    方子路像是突然被打通了全身的穴道，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卧槽！」
    「七点了，」廖明把自己手机按亮往他脸上一递，「赶紧起！」
    「啥？」方子路扣着廖明的手腕看清时间后又一把扔开，「才六点四十九，来得及来得及…」
    他顶着一头鸡窝乱发，踩上拖鞋滚去卫生间还不忘嘱咐道：「你等我一会儿！」
    简凉意不知道方子路让等的对象包不包括自己，但是廖明却已经单方面把简凉意包括了进来。
    「他就这样，」廖明一幅很懂的样子，「咱们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第10页

    原本想走的简凉意愣是停住了脚步，被迫等了几分钟。
    「我叫廖明，和路哥高中同学，」廖明把方子路的凳子一拉，颇为熟稔地坐下，「昨天喝酒我给你拿的杯子，记得我不？」
    简凉意不太记得，但仍旧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简凉意。」
    「我知道，」廖明伸长脖子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昨天你真没看见那个女的吗？」
    简凉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女的，反倒是方子路听觉灵敏，叼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出了个头来：「你赶紧滚。」
    廖明一撇嘴，转身去戳自己的手机去了。
    简凉意反应过来，无语片刻。
    他看着方子路叼着牙刷出来换鞋，再扒拉头髮套上衣服。
    廖明把手机一收，跟在他屁股后面把帽子递给他。
    「外面要下雨了，」廖明说，「你带把伞。」
    「昨晚上满天星星…」方子路话说一半突然顿了一下，他「唰」地拧过身子，「啪啪啪」跑去阳台。
    晒在角落的小裙子已经不在原处。
    「收起来了。」简凉意在他身后幽幽说了一句。
    方子路像是一只被捏住后颈皮的鸡崽子，瞬间缩了一下脖子：「哦！」
    简凉意把裙子晾在阳台角落，心想一晚上也就干了。
    然而老天偏偏不随他的意，今天清早竟然下起了蒙蒙的小雨。
    简凉意抓了把略微发潮的裙摆，还是把裙子收了回去。
    「什么啊？」廖明也把脑袋凑过来。
    「走了。」方子路把廖明的脑袋一按，拎着帽子就往外走。
    简凉意拿了钥匙，也跟了上去。
    廖明和方子路一高一矮，跟两只麻雀似的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路上又遇到几个看着面熟的男生，张嘴就喊「方哥」「路哥」的什么都有。
    方子路跟朵交际花似的站在他们中间，简凉意默默远离到最边上。
    平常他都是一个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搅进来了。
    一群人卡着点到体育馆，简凉意看着他们热闹，总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以后还是别跟着方子路一起了。
    「阿珉！你的校徽在我这儿呢！」
    这个称唿亲昵，听得简凉意脚步一顿。
    他的目光循着声音过去，看见一个穿着连衣裙的长髮女生正冲着楼梯上方说话。
    紧接着，封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他低头扣着袖口纽扣，没有在意大厅的人来人往。
    「害得我好找。」
    那个曾经挡在简凉意身前的小男生已经长大成人，他穿着衬衫，领口打着领带。
    少年逆着光线，侧脸温和带笑。
    「你急什么呀！」封珉面前的女生也跟着笑了起来，抬手替封珉别上校徽，「会长大人。」
    他想起昨天封珉朋友口中的「雯雯」，估摸着也就眼前这个人了。
    挺漂亮，也…挺好的。
    简凉意一眨眼睛，觉得有睫毛掉进去了。
    「看什么呢？」方子路跟背后灵似的突然在他耳边上嘀咕了一句。
    简凉意吓了个激灵，差点没一拳头砸人脸上。
    「还真下雨了，」方子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眨巴着眼睛天真发问，「你带伞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简凉意：面无表情.jpg
    从今天开始日更了！一般都是晚上更新！
    一定日更（握拳）
    第7章
    也不知道渝大是个什么手气，在一堆阳光明媚的九月天里选了这么个天气做开学典礼。
    从早上六点多开始，空气中就氤氲着水汽，简凉意他们出门时还飘着雾蒙蒙的毛毛雨。
    现在七点出头，毛毛雨已经逐渐密集起来，到了能打湿衣料的程度。
    简凉意压根就没想着会下雨，更别提带伞来学校。
    他两手空空，问了等于白问。
    「我借了一把，」没等简凉意回答，方子路胳膊一揽，半圈着他转了个面向，「走，咱得找位置坐下。」
    简凉意在错愕间被推着走了几步，刚想把肩上的胳膊卸了，方子路就很自觉地自己先放了下来。
    不远处的封珉目光微斜，简凉意的身影被人挡住一半。
    下一刻，他对上了一道打量的目光。
    方子路抬脚前顺着简凉意原本的目光看去，在一对男女身上随意一瞥。
    他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当然，现在也没多大的兴趣非要去了解。
    像是一脚踩上水坑，当时忙着赶路没有在意。
    可是水珠却在这一刻溅上裤脚，在方子路不知道的情况下暗暗开始了另一场较劲。
    「啪」的一声，方子路撑开他手里的自动伞，稳稳噹噹举在了两人头顶。
    简凉意微微抬眸，看操场上撑起一片五颜六色的雨伞。
    「路哥路哥！」
    廖明跟个小蘑菇似的在一群人间举着伞蹦跶，方子路应了一声，肩膀往简凉意肩上一撞：「走。」
    他们绕到队列最后，从操场上捡了两个粉色的塑料小凳并肩坐下。
    周围闹哄哄的，伞面挨着伞面，坐在一起的都是同班同学。
    廖明就在他俩身边，手掌一摊递过来两个校徽：「帮你俩拿的。」

 第11页

    方子路捏过来一个：「要别上吗？」
    廖明勾把手掌又伸到简凉意面前：「那不随便你。」
    简凉意盯着那一个深蓝色的圆形校徽，缓了几秒后才抬手拿过来。
    他想起刚才在大厅内看到的场景，封珉胸前别着的应该和自己手上这个是一样的吧？
    他们在一个学校，应该是一样的。
    「总觉得别着有点傻。」方子路把校徽装进口袋里，「你别吗？」
    简凉意垂眸看着校徽，缓慢摇了摇头。
    雨小了些，可没坐一会儿就湿了半边肩膀。
    少年肩膀宽阔，并列着坐一把伞压根遮不过来。
    方子路往简凉意身边挪了挪，最后干脆搬着小凳子坐人身后去了。
    「这样…」他调整着矮凳位置，上半身微微前倾，快要贴上简凉意的嵴背，「比较好遮雨。」
    方子路弓着身子，说话时唿出的热气散在空中，有那么丁点温度触上了简凉意的耳廓。
    简凉意眉头微皱，稍微侧开脑袋远离。
    方子路察觉到了对方的动作，也刻意拉开了一些距离。
    黑色的伞面遮住了不少光亮，让本就不明朗的视野又多了几分灰暗。
    简凉意不习惯和人挨得这么近，但是眼下情况特殊，也就忍了下来。
    他低头戳着手机，突然抬手拨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
    头髮似乎有些长了，不过还没过耳，不算太邋遢。
    而坐在他身后的方子路却被这一个细小的举动吸引过去目光。视线在简凉意修长的指节上过了一遍，最后停在薄薄的耳廓上面。
    一小块软骨搭着黑髮，衬得单薄又白皙。
    简凉意很白，方子路见他第一面就知道。
    而且，还很好看。
    当时在寝室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之后又看见他穿裙子的时候…
    方子路想起来昨晚上在巷子里遇见的简凉意。
    说实话，那时候光线太暗，他其实压根没看见对方长什么样。
    但是自从知道那人是简凉意之后，方子路自动就能把那张脸给脑补出来。
    如果简凉意是女孩子，应该更漂亮。
    「啪」的一声轻响，有人往他的伞上弹了一下。
    方子路被打了一胳膊的雨水，扬起半边伞面去看站在他身边的人。
    是江声。
    简凉意连个招唿都懒得打，只是稍微侧了下脸就很快重新垂下眸去。
    方子路下意识扫了一眼简凉意，知道这两人不太对付。
    「啥事儿？」方子路问。
    「没事，」江声的目光在方子路和简凉意身上打了个转，又手欠地拨了一下伞檐，「看看你干嘛呢。」
    「玩手机呗，」方子路嘴上说着，心里却有点虚，「一会儿就开始了，你还在这乱晃。」
    「这不正找地方呢吗？」江声拎了个板凳就要做在方子路身边，「我坐这儿。」
    方子路见状连忙拒绝：「你找你室友去。」
    好说歹说把江声赶去别的地方，方子路装模做样地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
    雨珠象徵性的滴了几滴，在八点的时候干脆彻底停住。
    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主持人对着话筒「餵」了半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把伞收了。
    方子路收完雨伞抬头望天，云层很厚，但都不是带雨的乌云。
    有微弱的光从缝隙中倾泻而下，秋老虎余韵犹在，九月的天依旧炎热。
    「要出太阳了。」
    方子路小声嘀咕一句，低头又看见简凉意的耳朵。
    他发现简凉意右边耳廓临近耳垂的位置还有一颗小痣。淡淡的，估计本人都不知道。
    一种微妙的优越感从心底升起，他环顾四周，都没人把注意力放在简凉意的身上。
    大概这世界上就他一人知道，方子路想。
    也不是，指不定父母也知道。
    毕竟这个地方比较隐蔽，如果不是亲密的人，大概也看不到。
    亲密的人…那女朋友呢？
    简凉意有女朋友吗？
    虽然简凉意本人不像是有的样子，但是刚才在大厅他又是在看谁？
    方子路盯着简凉意的耳朵胡思乱想了半天。
    突然，简凉意挺了挺嵴背，坐正了不少。
    方子路像是被传染了似的，也跟着坐直了身子。
    「下面，就有请我校校学生会会长封珉同学给新生们进行开学前的讲话！」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方子路歪着脑袋，随大众一起拍了两下巴掌。
    他们班在操场左边，虽说离主席台不远，但是位置有些偏，勉强只能看个侧面。
    然而即便如此，方子路却依旧能一眼看出现在致辞的这个学生会长就是刚才在大厅看见的那个人。
    竟然是学生会长。
    广播传来封珉温和的男声，说的无非就是一些表面上的套话。
    方子路听了几句就懒得再听，廖明在他左前方也不知道低头在看什么，闷嗤嗤地笑着。
    「至于吗？」廖明身后的男生把下巴压在他的肩上，两人就跟量勺似的扣一起。
    廖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仰着上半身举起手机给那个男生看：「真的好好笑…」
    看看人家室友，多亲密。
    搭把肩，靠个背，男生之间好像也没什么。

 第12页

    方子路收回视线，有些怨念的盯着简凉意的后脑勺。
    他的这个室友跟座冰山似的，不太好相处，就连听个套路发言都能这么认真。
    可是现在这种「认真」和之前垂眸不语地状态又很不同。
    简凉意看着主席台上的人，一直在看。
    那一弯耳阔上洒了阳光，原本就薄的皮肤像是半透明一样，染上了带着橘的粉色。
    认真得不太正常。
    「哎，」方子路终于忍不住在简凉意的肩上轻轻一拍，「你们认识？」
    第8章
    简凉意有时候惊讶于方子路的敏锐，他和封珉之间又何止认识。
    甚至可以说，在简凉意这苦逼又悲催的十几年里，没封珉他差点活不下去。
    换个说法那得是救命恩人。
    可是那么多时间、那么多事情，拿到当下来看，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
    也就是认识。
    只能是认识。
    简凉意胡乱点了个头，再垂眸看着指间捏着的深蓝校徽。
    一年前仿佛远隔云端的大学，现在也考进来了。
    可是为什么，封珉却好像离他更远了。
    这个世界总是不随他心意，即便是在努力达成阶段性的目标之后事情也没变得更好。
    简凉意嘆了口气。
    算了。
    -
    开学典礼还算顺利，除了最开始下了点雨之外没什么大事。
    辅导员跑了大半个学校追到体育馆门口，揪了几个男生去学院楼搬书。
    一群人里个头最高的方子路第一个被点，辅导员以他为中心哒哒哒指了几个精神小伙，说多帮老师干活以后有利于评优评先。
    方子路对那些其实不感兴趣，但是辅导员都发话了，他闲着也是闲着，能帮点忙也就去帮了。
    而廖明却相反，他细胳膊细腿没多大劲，一定要去搬书嘴巴都快撅鼻子上了。
    「回寝室吧，」他室友把他反向一推，「不缺你一个。」
    方子路看着廖明蹦跶着离开，一扫周围，他室友呢？
    「找简凉意？」江声不知道啥时候凑到他的身边，「他好像去体育馆找人了。」
    方子路心里瞬间浮出了个名字，但是没说出来：「你也去搬书？」
    「昂，」江声一抬下巴，「这回能走一起了吧？」
    江声这几天跟重了邪似的，说话含沙射影阴阳怪气。
    别说是简凉意了，就连方子路有时候都不想搭理。
    「简凉意这人怎么样？」江声突然问道。
    方子路正弯腰搬书，随口敷衍道：「挺好的。」
    「哪种好？」江声也搬了一摞，跟他并肩走着。
    方子路斜眼扫过身边男生：「这还有分类？」
    江声和简凉意是老乡，又是曾经的同校，方子路怀疑这人是不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简凉意的事情。
    比如说，裙子。
    「其实本来不想说的…」江声似乎非常勉强。
    方子路把书本放在桌上，笑了声：「都说这话了，直接说呗。」
    搞什么欲擒故纵。
    「这不是酝酿一下嘛！」江声也放下书，跟上了方子路的脚步，「我是把你当朋友才提醒你，换个人我指不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子路眉梢一挑：「和我室友有关？」
    「昂，」江声抬了抬下巴，「你听么？」
    方子路犹豫片刻，撞了一下江声胳膊：「看你。」
    他其实不爱从别人的嘴里认识人，也不爱在背后说人是非。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事关简凉意，方子路就有些动摇，即便他明白那些消息可能并不真实可靠。
    「他好像是个…」江声嘴巴有些夸张的张了一下，隐去了最后一个词的读音。
    「啊…？」方子路脑子有一些卡壳，但很快又明白过来，「哦。」
    应该说的是「gay」。
    「你就这反应？」江声诧异道。
    「我应该什么反应？」方子路问。
    「没看出来啊，」江声也笑了，「你还挺开放。」
    「什么年代了，」方子路又拎过一摞书本，「这有什么？」
    「我去…」江声悄咪咪问了一句，「你不会也是吧？」
    「我看着像吗？」方子路指了指自己。
    「挺像的，」江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子路，「你什么型号？」
    「去你大爷，」方子路眸子一弯笑开了，「老子直的。」
    活了十八年，方子路没谈过恋爱。
    但是说到底，还是喜欢女生。
    高中的时候和一群混小子私底下讨论过班里哪个女生最好看，也收到过粉色带着香味的小情书。
    他没接触过那一类人，但是他尊重。
    就像当初撞见了简凉意穿裙子，他也尊重。
    这些都是个人问题，只要不影响到他人，都不算什么事。
    但是方子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遗憾，心里有时候会冒出一些乱七八糟不可能的想法。
    比如简凉意可真漂亮。
    他要是女孩子就好了。
    -
    课本搬去教室花了半个多小时，辅导员之后从班级群里把人都喊了过来，方子路来回也没搬个几趟。
    简凉意来的时候书已经发完了，辅导员在讲台上絮叨军训的注意事项。

 第13页

    被一屋子人注视的感觉非常不好，他低着头，刚想随便坐在第一排，就见后排有人手臂一抬沖他挥了挥。
    是方子路。
    简凉意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桌上摞了几摞崭新的课本，应该是他们俩的。
    「谢谢。」
    他说话带喘，像是一路跑来的。
    方子路把桌上摞成小山似的课本推到简凉意面前：「你干嘛去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简凉意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看对方一副不是很想说的样子，方子路没好继续追问。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简凉意坐在他身边之后，他的视线就开始有意无意往对方身上飘。
    方子路微微皱眉，强迫自己盯着讲台上正在说废话的辅导员看。
    可是下一秒，简凉意偏过头找他说话了：「方子路。」
    听到自己名字，方子路先是心上一跳，然后莫名其妙就放下了自己翘着的二郎腿：「嗯？」
    「我的钥匙丢了，」简凉意声音很低，似乎还带着一些沙哑，「你能把你的钥匙给我配一把吗？」
    方子路一点头，把自己兜里的钥匙拿给他。
    黑色金属钥匙的钥匙扣上还挂了一朵针线勾成的黄色太阳花。
    简凉意盯着毛茸茸的针织挂坠看了两秒，这才抬手接了过来：「谢谢…」
    方子路这种近一米九的勐男竟然还用这么少女的挂坠，真是有点意想不到。
    「可爱吧，」方子路用食指拨了拨那朵太阳花，「我小妹妹勾的。」
    简凉意老实回答：「嗯。」
    方子路原来还有个妹妹。
    「你要吗？我这还有好多花样。」方子路掏出手机，给简凉意展示各种针织挂件。
    简凉意借着书本打掩护，把脑袋凑过去认真看了几个：「不要。」
    方子路一抬头：「不要你看得这么仔细？」
    简凉意重新坐直身子：「不要不能看吗？」
    方子路觉得简凉意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分明对方也没做什么，但他总是想要更加靠近一些。
    「不要不能看。」方子路笑着把手机收起来。
    简凉意依旧垂着眸，不去理会方子路的玩闹。
    「我有很多小妹妹，」方子路抬手，对简凉意比了几个手势，「她们有的耳朵有些不好，或者不会说话。」
    简凉意难得抬眸看向方子路。
    他的刘海有些长了，碎发搭在了眼皮上。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简凉意抬手，食指隔空指了指方子路的手背。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方子路手指修长，搭在桌子上又比划了一遍，「挂件三块一个，十块四个。」
    --------------------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滑跪道歉qaq
    第9章
    原来挂件是要钱的。
    而且，这钱大概也不是方子路的。
    简凉意低头掏了掏兜，掏出了一张五块的纸币。
    「算你友情价，」方子路把纸币一夹，一点没跟他客气，「回寝室你挑两个。」
    简凉意轻点了点头，也没想着真要。
    他单知道方子路会手语，但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感觉挺有意义的，最起码比他要强。
    「对了，你钥匙在哪丢的？可以去发个寻物启事。」方子路打开手机，给简凉意推了渝大的公众号，「在这儿投稿，只要丢学校里基本都能找回来。」
    简凉意点开公众号的空间，里面的动态都是一些校内的学生的投稿。
    「我这儿还有个渝大的表白墙呢，」方子路在话里带笑，「你要不要？」
    简凉意摇摇头：「不用了。」
    「我猜你也不要。」方子路把手机卡在桌上转了一圈，「中午去哪吃？」
    简凉意刚把方子路的对话框关掉，听他这么一问，又把头给抬了起来：「嗯？」
    「先把书放寝室吧，」方子路弓腰往桌子上一趴，食指点着书嵴，从一数到十二，「中午食堂人太多了，我先陪你去配钥匙，等饭点过了一些再去食堂吃饭。晚上还有迎新晚会，表演什么的，去看吗？」
    简凉意听方子路叭叭了一堆，不明白对方怎么就把自己中午的行程给安排好了。
    「我去，廖明找我吃饭，」方子路又靠回椅子上，低头按着手机，「要不咱们一起吃吧，他俩去占位，咱俩先送书。」
    压根没有给简凉意拒绝的机会，班会刚结束，廖明就把他的书包一拎，和自己的室友狂奔出了教师。
    简凉意人还有点懵，方子路就已经把二十四本书摞起来塞进了他的怀里：「咱们搞快。」
    辅导员比较贴心，提前了几分钟放学。
    现在教学楼内还不算拥挤，就是书本太高阻挡视线，简凉意得歪着脑袋才能看见走在前面的方子路。
    「嘀嘀」两声，停车区的一辆黑色小电驴亮了尾灯。
    方子路把他怀里的书本往踏板上一放，又从简凉意怀里拿下来一半。
    他大手一摊，一本正经地介绍道：「我们的好朋友，小黑。」
    简凉意脚步一顿：「……」
    「上来。」方子路坐上小电驴，退出了停车位。
    简凉意站在一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扶着车尾坐了上去。

 第14页

    他还没跟别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即使努力后仰着上半身，可是腿贴着腿，还是有点难受。
    「手机震动了，廖明估计发信息了，」方子路一拧车把，小电驴「蹭」的一下窜上了道路，「咱们得快点。」
    下课铃打响，简凉意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教学楼。
    他开始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方子路一起送书一起吃饭，并且这一切似乎还都这么丝滑流畅水到渠成。
    「得买个头盔，」方子路的话散在风里，「一起买吧。」
    -
    简凉意自然是不要什么头盔的，他甚至觉得自己都不会坐第二次方子路的电驴。
    「哎，你们知道哪有配钥匙的吗？」
    食堂的饭桌上，方子路问廖明和他室友。
    廖明嘴里还塞着饭，转头去看身边的男生：「萧哥，你知道吗？」
    唐萧摇了摇头：「怎么，你钥匙没了？这才开学几天，你怎么不把人丢了？」
    简凉意觉得自己头有点秃。
    食堂的饭有点咸，他吃了一半的菜饭就没了。
    饭没了就不想继续吃，简凉意把筷子一横，想走。
    「得，老妈子，」方子路含着半口饭，嘟嘟囔囔道，「你俩慢慢吃。」
    简凉意又站在了方子路的小电驴边上。
    「失物招领发了吗？」方子路把小黑推出来。
    「没。」简凉意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去骑一辆校内共享单车。
    「上来。」方子路长腿蹬地，看着有那么一米二三，「怎么不发？」
    简凉意坐在车上，没有说话。
    钥匙应该是上午找封珉的时候丢在了体育馆，他怕遇着人，也不想去找。
    「配着…」简凉意跟挤牙膏似的挤出半句话来，「省事…」
    电驴没驶出去多远，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封珉的电话，简凉意一时没敢去接。
    「你电话？」方子路骑车还不忘提醒他一句。
    「嗯。」简凉意唿了口气，划下了接听键。
    「餵？小意。」
    「嗯，是我。」
    耳边风声渐弱，是方子路降下了车速。
    「你是住十一栋的吗？」封珉问，「我同学捡到了一把十一栋的钥匙。」
    简凉意心上一惊，钥匙果然是丢在了体育馆。
    他快速组织好语言，淡定回答道：「是，那把钥匙应该是我丢的。」
    「那我把钥匙先拿过来，你晚上有空的话来体育馆找我要。」
    简凉意垂下眸子，短暂的沉默后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钥匙找到了？」方子路问。
    简凉意又是「嗯」了一声：「我们回去吧。」
    「现在回寝室？不顺便把钥匙拿了？」
    「晚上我自己去拿。」
    话说到这份上，方子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两人回了寝室，准备先睡上一觉。
    「对了，」方子路从他的柜子里扒拉出一包毛线球出来，「你的小花花。」
    简凉意刚换了衣服，正疑惑他的什么小花花，就看见方子路捧了一堆五颜六色的针织挂件给他挑选。
    「不仅有花花，还有小动物。」
    方子路手指一挑，有只黄色的小老虎就蹦跶着跌在了桌子上。
    挂坠精緻可爱，黑黄色的虎纹是一条条毛线排上去的。
    简凉意捡起那只老虎，突然想到封珉是属虎的：「就这个吧。」
    「这虎子我也有一个，」方子路嘴巴一咧，笑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挂我床头上了。」
    简凉意不明白方子路怎么这么爱笑。
    说句话就笑，做点事也笑。
    他更不明白自己独来独往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能在短短几天和这个人走得这么近，近到他自己都诧异。
    「还有一个呢？」方子路选了个和他钥匙扣上一样的太阳花递过去，「我觉得这个好看。」
    简凉意把太阳花接过来：「那就这两个吧。」
    方子路就跟这朵花似的，笑起来满脸灿烂。
    简凉意回到自己座位上，把那只小老虎挂在了书桌前。
    「出太阳了，」方子路把窗帘拉开，「早上还下雨呢，这鬼天气。」
    简凉意侧了侧脸，有阳光倾泻而下，烤着半个阳台。
    「你裙子没干吧？」方子路打着哈欠走回屋里，「拿出去晒晒。」
    简凉意手上一顿，缓了半晌才开口道：「会被看见。」
    「没事，」方子路一头栽进床上，闷着声音「管他们呢。」
    简凉意盯着那一片阳光，有点懵。
    他又扭头去看身后的方子路，对方在床上翻滚几下，蔫蔫问道：「好热，能开空调不？」
    简凉意应了一声，把空调打开。
    遮光窗帘没拉，他拉了一半，停了下来。
    想了想，又打开衣柜，把那条蓝色的小裙子拿出去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方狗勾专属技能：可以在短时间内和任何一个人打成一片。
    第10章
    晚上的迎新晚会，简凉意也没跟方子路一起去。
    班里同学组团去占了场地，一群刚出牢笼的祖国小花朵都挺想在操场上星空下来一场浪邂逅什么的。
    结果就是邂了个屁，一操场乌泱泱全是人，热得要死不说手机还没信号。

 第15页

    廖明叉着两条腿坐他室友肩上，伸长脖子隔着大老远看过去，只能看见舞台上的人像个点似的转着圈。
    还不如在寝室睡觉。
    「你说渝大一年能挣多少钱？」江声发出感嘆，「这一操场只是新生吧，就这么多人？」
    「十几个大院呢，」廖明低头回答道，「不过迎新晚会不只是新生，军训之后的汇报演出好像才只能是新生入场。」
    「那现在这表演的是新生吗？」方子路插了句嘴。
    「不是吧，」唐萧再廖明屁股底下艰难地探了探脖子，「我们才来几天，哪有功夫准备节目？」
    「他脖子要断了，」方子路在廖明背上捋了一把，「下来。」
    七八个男生蹲着坐着站着，在消防梯的最后几阶台阶上。
    互相吹牛打屁过了半小时，都懒得继续在这儿待着了。
    刚晚饭过后的天还没全黑，人行道边的路灯昏黄，拉长了一群人的影子。
    「汇报演出不会也这样吧？」江声室友嘆了口气，「要这样的话我就在寝室睡觉了。」
    「简凉意还挺有先见之明，」江声冷不丁提起简凉意，「他怎么也不来？」
    方子路舌尖一抵上颚，没接这话。
    简凉意晚饭后出门，应该去拿钥匙了。
    「他不一直都那样，」江声室友抱怨一句，「咱们一起他就没来过几趟。」
    方子路心说江声要少灌简凉意酒，指不定能多来。
    「他晚上有点事，」方子路岔开这个话题，「明天就军训，这几天怎么也不下雨了。」
    「一军训必暴热，」廖明绝望开口，「这不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吗？」
    几人闲扯了半路，一起去食堂里的学校超市买冷饮。
    渝大校内有四个食堂，分别落座于四个宿舍区。
    方子路寝室边上这个算是比较偏的，平常也就他们那几栋楼的学生过来吃饭。
    现在不是饭点，相比于操场体育馆的热闹，这边稍微有些冷清。
    不过即便如此，来来往往也有不少的人。
    马路上汽车缓缓开着，电瓶车载着人，穿梭在大路小道上。
    方子路洗了澡，不太讲究穿着肥t短裤，踩着双拖鞋，跟个死宅男一样颓废。
    他左右看了看，有些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大学生活已经开始了。
    感觉还不错。
    就是有个室友不是那么…
    亲切。
    想到中午简凉意还是暗搓搓出去晒了裙子，方子路就有点想笑。
    跟只小仓鼠似的，小心翼翼偷偷摸摸。
    正想着，有两人迎面走来，继而与他擦肩而过。
    方子路下意识瞥了一眼，先认出的是封珉。
    他身边走着个高个女生，粉色的鸭舌帽后，黑色的短髮扎了个小啾啾。
    方子路的视线随着两人往后，甚至停住了脚步。
    虽然没看清脸，但是他就是知道那人是简凉意。
    封珉也知道简凉意的事情？
    「路哥，」廖明在马路中间喊他，「你干嘛呢？」
    「嗯？」方子路转过身，重新跟上他们的步伐，「来了。」
    与此同时，几米远开外的简凉意悄悄往后看了一眼。
    刚才一行人的背影已经隐在了来往的人流中去。
    「你朋友吗？」封珉轻声问道。
    简凉意先是没有回应，片刻后点了点头。
    「开学才几天就有朋友了，」封珉笑了笑，像是替简凉意高兴，「我还担心你不合群，干什么都一个人。」
    简凉意盯着脚下踩过的砖块，有点愣神。
    虽然他没有想过自己大学要如何与他人相处，但是常年的独来独往已经让他的社交能力几乎为零。
    近几年来，简凉意似乎没怎么和封珉以外的人交流。
    可能也有过，但他不想，所以也不在意。
    他想接近的，只有封珉罢了。
    「既然有朋友了，那以后就多和朋友在一起，」封珉转身向不远处的食堂看过去，「我也要回去了。」
    简凉意脚步一顿，罚站似的停在原地，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有了新朋友，」封珉勾了勾唇，语气温和，「我就不总陪着你了。」
    简凉意勐地抬头，甚至有些想把之前的那句肯定给收回来。
    他想说自己没有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想要封珉陪他，像小时候一样。
    可是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都没完整掠过，就被简凉意狠狠掐灭。
    他是疯了吗？
    封珉有女朋友。
    简凉意后退半步，却像是勐地和封珉拉开了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嗯。」简凉意的声音很轻，微微一点头，抬手指了一下回寝室的路。
    封珉眸底掠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被处理遮掩：「那你回去吧。」
    钥匙握在手里，硌着指骨。
    简凉意走得不快，但却艰难无比。
    他早该明白。
    有些东西不该奢望，也不配获得。
    「哎，那人…」江声叼着纸吸管，看着简凉意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廖明第一时间凑过去：「哪人？」
    「那个，」江声食指一点，「好像简凉意。」
    方子路一口柠檬水差点把自己呛着。
    「那是个女的。」廖明说。

 第16页

    江声眼珠子一转，有些阴阳怪气：「简凉意不能裙子？」
    方子路胳膊一抬，手肘搭上江声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知道的挺多？」
    江声一抬眸子，也不跟方子路玩虚的：「说实话，知道的不少。」
    两人视线相接，带着认真或玩味的笑。
    「何必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方子路话里难得带了几分认真，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对话有所收敛。
    江声把手一摊，满脸无辜；「我干什么了？」
    他俩脚步慢了许多，落在了几人最后。
    方子路低头笑笑，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这么关心我室友？」
    他一笑，江声也跟着笑：「跟你比起来，我还不是那么关心。」
    方子路眸子暗了暗，他半掀眼皮，看着走在前方的廖明等人。突然手臂一伸，勾住江声的脖子，把人反向一带：「走。」
    江声用手肘捅了捅方子路的腰窝：「去哪？」
    「喝酒。」
    -
    而另一边，简凉意在某栋教学楼的卫生间换好衣服，弯腰洗了好几把脸。
    水珠顺着脸颊留下来，聚在下巴，滴滴答答往下落。
    他找的卫生间位置偏僻，声控感应灯熄灭后就只余下安全通道指示牌发出诡异的绿色萤光。
    镜子里的那双眸子被黑髮遮盖，暗色的瞳孔里，掺着些许深蓝。
    简凉意闭了闭眼，把目光垂下。
    懒得去看。
    拿起背包准备离开，简凉意跺了下脚，头顶的感应灯随即亮了起来。
    他的手机进来两条信息。
    还是封珉的。
    -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了。
    -不要像我一样，还是条单身狗。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钓，就nm硬钓。
    第11章
    简凉意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久到刚亮起来的声控灯重新熄灭，他还站在原地，被手机照亮一小片脸颊。
    封珉不是有女朋友吗？
    那个雯雯。
    他朋友不还嘲笑他妻管严吗？
    现在怎么说自己是单身狗？
    大堆疑问堆积，但不可忽略的是，有一点暗暗的欣喜。
    【我以为你有女朋友。】
    简凉意在对话框里输入这么一行字，想了想又全部删掉。
    -好。
    他好个屁，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谈不了恋爱。
    可是希望越多失望越大，简凉意没敢想，也不让自己想。
    可能是封珉吵架了、分手了，暂时回归单身而已。
    他身边从不缺人，也迟早会被陪伴。
    自己只要保持好距离，远远地看着就可以了。
    没什么可高兴的。
    -
    校外的烧烤摊上，方子路一口气开了八瓶啤酒。
    江声咬着竹籤顶端，笑得有些懒散：「你这是要灌醉我啊？」
    「那必然呢，」方子路大方承认，「不灌醉我怎么套话？」
    「老方，你跟我说实话，」江声往方子路身边一靠，话里带着点不怀好意，「你真不是？」
    方子路想了想，有些为难道：「这怎么说呢？」
    说自己不是吧，但对简凉意的态度怎么解释。
    说是吧，这才几天，也没到那种地步。
    方子路没喜欢过人，不知道深浅，暂时还不能判断。
    「简凉意！」江声端喊了个名字后没了下文。
    他端起倒满啤酒的杯子，在半空中和方子路撞了一下，「在淮城那个小地方，也算是有名的了。」
    方子路长眉一挑，唇瓣抿在杯沿，喝下半杯：「有名？」
    「长得好看呗，」江声随手拿起一串烤串吃起来，「以前他爸妈就让他拍gg什么的，还上电视了，我们那一初中都知道。」
    方子路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他这十几年天南海北地跑了不少地方，各具特色的美女没见八百也有一千。
    可是见了简凉意的第一眼，他还是觉得漂亮。
    「你注意他的眼睛没？」江声笑得有些荡漾，「是蓝的。」
    方子路手上一顿，抬眸看向江声：「这也是都知道？」
    「昂，」江声嘴里嚼着烤肉，自顾自地说着，「他妈是混血，哇，长得跟明星似的，不知道怎么就嫁给他爸了，估计是被拐卖来的。」
    方子路：「……」
    他没想到简凉意家里还有这么一段苦大仇深。
    「小的时候我们哪能跟简凉意一起玩，他跟个太子似的，看都不看我们。后来小升初吧，他家服装厂倒闭了，他爸带着钱跑了，他妈跟着人跑了，家里就剩他和他奶，他还跟个太子似的，别人就看他不爽…」
    江声寥寥几句，把那些时间说得风轻云淡。
    方子路默默听着，直到中考后江声转学去了外地。
    简凉意的过去停在了灰头土脸的少年时期。
    -
    卡着十一点回到寝室，方子路拉开门就被穿堂风煳了一脸。
    垂着地的遮光窗帘「唿啦」一下扬得老高，简凉意坐在靠窗的桌前，微微侧脸看向门边。
    屋里没亮大灯，檯灯照亮了一小块地方，把光洒在方寸之间。
    简凉意带着耳机，屈起一条腿蹬在板凳边缘。
    黑色的短裤卡在大腿处，因为动作又往根部卷了不少。

 第17页

    他刚洗了澡，头髮都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身上的白色短袖被洗得微微发黄，像是有了不少年头。
    分明是挺炎热的晚上，可是方子路看简凉意就是很凉快的样子。
    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和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最起码，方子路看着舒服。
    防盗门的边缘在方子路掌心一过，他没抓住，被风一压，「砰」的一声重新关上。
    动静不小，方子路感嘆了一下晚上的风可真大。
    「怎么不开空调？」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钥匙，随手往桌子上一扔。
    「不热。」简凉意把身子重新转回去，方子路探头一看，对方手里还拿着笔。
    「在看什么？」方子路掀了上衣，从自己衣柜里扒拉出睡衣。
    「英语四级。」简凉意摘了一遍耳机，手上的笔在试题选项上圈了个圈。
    「这就开始准备了？」方子路笑了一声，转身走进浴室。
    简凉意又做了一题，笔尖在空中悬了片刻，搁下笔把空调给开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酒味，他掀起窗帘来回扇了几下，似乎是想让气味淡一点。
    结果就在他拉开窗帘准备关阳台门的时候，浴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方子路只穿了条裤衩，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毛巾没拿。」
    简凉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哗」的一下把窗帘给拉严实了。
    「你开空调了啊？」方子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在简凉意的面前抬头看了一眼空调。
    「嗯。」简凉意的手臂从窗帘后面探出去，把阳台门给关上了。
    「我喝了点酒，」方子路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浴室，「明天大概会…」
    简凉意又替他把浴室门关好，顺便在心里把对方盖在水声下的话补充完整。
    ——明天大概会睡死过去。
    -
    正式军训第一天，又是廖明把方子路从床上吼下来。
    简凉意关掉方子路响个不停的手机闹钟，看着他火急火燎扒拉着头髮去刷牙。
    廖明坐在方子路的凳子上，一点不见外地掰了根香蕉：「路哥就这样。」
    简凉意点点头，拿了帽子准备自己出去吃早饭。
    方子路叼着个牙刷出来，对着吧唧吧唧吃香蕉的廖明就是一脑瓜子：「你特么什么都吃！」
    「简凉意！」廖明举着半根香蕉跑到他的身边，「咱们走，别等他了。」
    简凉意顿了顿，他本来就没想着等方子路。
    「好了没啊？」唐萧拿着两顶帽子，手一抬往廖明头上卡了一顶，「老方，怎么又是你最慢？」
    「好了好了好了…」方子路踩着鞋子，手臂蜷在衣服里，把短袖戳成个斗篷，「两分钟，穿个鞋就走。」
    简凉意又莫名其妙等了方子路两分钟。
    「你干嘛了睡这么死，」唐萧一勒廖明的脖颈，话却是对着方子路说的，「昨天偷偷跑出去喝酒了？」
    「我那是正大光明地喝。」方子路把门一关，扭头就撞见了出寝室的江声和他室友。
    「走这么迟？」江声瞥了一眼简凉意，然后和方子路对上了目光。
    「你不也一样，」方子路把手搭上江声肩膀，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困得要死。」
    一行人扎堆从食堂顺了一道，时间不够就拿着早饭往操场赶。
    常年一人上课吃饭的简凉意混在人群之中，听着周围噼里啪啦地说话声，感觉有点奇妙。
    「这茶叶蛋和白煮蛋有啥区别啊？」方子路一口咬了半个鸡蛋，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简凉意手里的茶叶蛋剥了一半，也低头咬了一口。
    嗯，真没什么区别。
    「卧槽，那是教官吗？」廖明嘴里还咬着豆浆吸管，伸着脖子往前看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快走，」江声把吃了一半的锅贴往垃圾桶里一扔，「迟到了。」
    方子路囫囵吞了半个鸡蛋，噎得对自己胸口一阵勐捶。
    他握着半截兜了蛋壳的塑胶袋去抓廖明，结果对方跑的跟兔子似的连毛都没让方子路碰到。
    简凉意随手拿过举到半空中的包装袋，和自己的一起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卧槽简凉意，」缓了口气的方子路换了目标，把手臂往身边的简凉意肩膀上一搭，「我差点噎死。」
    简凉意往前走着，意外地没有反感方子路的触碰。
    他们稀稀拉拉跑去规定的场地，然后因为迟到被教官罚了三十个伏地挺身。
    分明距离八点还有三分钟。
    简凉意不服气，但他没敢说。
    今天他难得这么合群，结果就迟到被罚。
    六七个男生在路边趴了一熘，闷头哼哧哼哧做自己的。
    简凉意数到第二十个的时候，小臂有点抖了。
    他盯着自己印在地上的影子，突然就想到一句话来。
    ——勐兽总是独行，牛羊才爱成群。
    他堕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简凉意：可恶。
    第12章
    军训总伴随着烈阳，离谱的是烈阳就算了，天上连他妈一朵云都没有。
    简凉意晒了一上午脑子就有点晕，硬是撑到了中午去食堂灌了一大杯冰水。
    热死了，连饭都不想吃。

 第18页

    「还是吃点吧，」方子路拎起自己的衣领，低头擦了一把下巴上坠着的汗，「你嘴巴都白了。」
    简凉意下意识抿了抿唇，想到下午还得继续爆晒，就跟着去打了点饭。
    食堂的人很多，基本都是刚军训结束穿着迷彩服的大一新生。
    丧尸围城似的，一眼扫过去全是迷彩。
    不得不说，渝大的伙食非常不错。
    每个食堂都有三层，一楼是学校补贴的大打饭窗口，便宜能填饱肚子；二层是被外承包的餐饮，价格适中，偶尔去换换口味；三楼则是蛋糕店小火锅等乱七八糟的独立餐厅。
    总之丰富多彩，基本可以满足学生的需求。
    只可惜今天简凉意一点胃口都没有，饭菜吃了一半就不想动筷子了。
    他身边的方子路吃得正香，跟条狗似的就差脸拱餐盘了。
    「我去，人真多。」
    声音从身后传来，简凉意偏过脸去，看见江声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就吃这么点啊？」江声把自己餐盘往简凉意一凑，「我这有个鸡腿，你要不要？」
    「我先走了。」简凉意端起餐盘就站起了身。
    方子路唇上还黏着饭粒：「啊？」
    「你吃好了？」廖明拧着身子看简凉意离开。
    江声用吸管戳破柠檬水，像个没事人一样屁股一挪坐在了简凉意的座位上：「哎，被嫌弃了。」
    「你也知道？」方子路简直无语，「还热脸贴冷屁股。」
    「这不是想缓和一下同学间的关系吗？」江声开始戳他盘子里的鸡腿，「你们跑的真快，解散后我弯腰拿瓶水就看不见你们人了…」
    食堂外的太阳简直烤人，简凉意把外套穿上，用手机扫了辆校内共享单车。
    进宿舍大门时已经被闷了一脑门的热汗，在等电梯的空当，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那是淮城的陌生号码，没备註。
    简凉意看电梯还在从十楼往下，划下接听键把手机贴上耳朵。
    「喂，是小意吗？我是你徐阿姨。」
    简凉意一愣，把手机拿下来看了好几眼屏幕，这才重新放回耳边。
    这是封珉妈妈。
    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走去窗户边上，企图让本来就没什么问题的信号更好一点。
    「阿姨？」简凉意很少说话，说话也不怎么带感情，但是这次真的是有些惊讶，上扬的尾音压都压不下去，「我，我是简凉意。」
    「小意啊，你在那边还好吧？我听珉珉说你今天军训，热不热啊？要多吃点饭，不要晕倒了。」
    简凉意抓着手机，连唿吸都有些侷促。
    他认真听着话筒另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直到挂了电话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简凉意？」
    有人喊了他一声。
    简凉意转过身，看见方子路的手在他面前挥了一挥：「干啥呢，叫你几声了。」
    电梯停在一楼，廖明从里面探出个脑袋：「快进来。」
    唐萧把手在他额头前往后一兜：「一会儿脖子给你夹了。」
    江声按着电梯键，沖简凉意笑了笑：「赏个面子。」
    「我赏我赏，」方子路胳膊一伸就去捞江声，「赏你一个啵啵飞。」
    廖明笑得开心，方子路一转头又道：「简凉意，走了。」
    简凉意垂眸跟在方子路身后上了电梯，脑子里全是封珉妈妈对他说的话。
    竟然还专门给他打电话，分明也没什么事。
    简凉意戳着手机，把刚才的电话号码存进了通讯录里。
    他一抬头，对上了江声的目光。
    「有事？」简凉意眉头微皱。
    「没，」江声耸了耸肩，「热。」
    电梯里闷得慌，高温加倍。
    方子路一到寝室惯例开空调，简凉意倒也没什么怨言，关门关窗。
    「中午去食堂你嘴都是白的，中午吃那一点真的行？」
    方子路几下扔了衣服去浴室沖澡，门半掩着，水声哗哗的响。
    简凉意替他把门关上，没搭理。
    他打开微信，想给封珉发条信息，但是知道方子路洗完澡也没想好发什么过去，干脆又把手机给关了。
    「睡会儿，」方子路洗完澡，头髮没擦就往床上倒，「你睡吗？」
    「嗯。」简凉意放下手机，拿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掉一身的粘腻。
    「晚上班里有聚餐啊…」方子路仰着面戳手机，「你去吗？」
    没人搭理他，方子路撑起上半身，简凉意关门洗澡了。
    「简凉意…」他重新躺回去，拖长了声音喊道，「简…凉…意…」
    还是没人理他。
    方子路突然觉得简凉意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特别是比较符合他这个人。
    性格虽然还没到冰的程度，但却是凉的。
    「简凉意，」方子路跟个复读机似的又喊了一遍，「你去不去啊？」
    「不去。」简凉意被方子路念得头疼，隔着门都关不住絮叨。
    「你又不去啊？」方子路在床上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劝，「班里组织的，还是去一下吧。」
    说是班级组织，实际上也没来全。
    简凉意实在是懒得过去，方子路一顿饭吃得兴趣恹恹。
    江声又逮着人灌酒，几圈下来自己喝得上头。

 第19页

    「想人呢？」他凑到方子路身边，笑得贱兮兮。
    「想你呢。」方子路端起一杯啤酒就灌他。
    「拉倒吧，」江声和方子路一撞杯子，「想你室友呢。」
    方子路笑了笑，没搭话。
    「你就是吧，」江声拍拍方子路的肩膀，「简凉意那张脸，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
    一句话把方子路的兴趣提了起来。
    他扭头看向江声，诧异地笑了一声：「我这样的？」
    「被他好看弯了的，」江声把脸往方子路肩头一贴，几乎是用气音轻轻道，「男的都想上他。」
    方子路脸上的笑在听到这句话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把江声推开一些：「你喝醉了。」
    江声被酒气熏的满脸通红，仰头笑了几声：「咱俩谁跟谁，你跟我在这装什么！」
    「你们聊什么呢？」廖明捧着他的椰汁凑过来，「这么开心？」
    「没什么，」方子路拿起桌上的啤酒起子，在指尖转了几圈，「你吃你的。」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话。」江声把廖明推到一边，大着舌头继续凑到方子路身边说话，「你想吧，想的吧？」
    「嗯？」方子路把起子往桌子上一磕，勾唇笑了笑，「我要是想，然后呢？」
    江声趴在方子路肩上笑得不行：「我就说嘛，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
    方子路一天的好心情被一顿晚饭破坏个一干二净，他第一次这么懒得搭理一个人，甚至有一拳打在江声那张笑脸上的冲动。
    「你没事吧？」回去路上，唐萧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难得看你黑着脸。」
    「没事，」方子路磨了磨他的虎牙，「不过我觉得快有事了。」
    「江声？」唐萧看了一眼被人架着走的醉鬼，「这人听说不怎么样，怪不得简凉意不爱搭理他。」
    方子路微微侧脸：「你知道他们的事？」
    「哪们？」唐萧把廖明凑过来的脸按回去，「他和谁？」
    方子路嘆了口气：「我也是傻了，来问你。」
    「真有事？」唐萧把方子路往怀里一揽，「唠唠？」
    「没事，」方子路推推唐萧，「你不热吗总往我身上黏？」
    絮絮叨叨一路回了寝室，方子路把门一推，简凉意又戴着个耳机坐桌子边刷题。
    少年髮丝柔软，眼帘微垂，轮廓被渡上了一层温柔的暖光。
    就像是昨天一样，方子路回来带着一身酒气。
    只是今天没风，窗帘没动，简凉意也没看他。
    方子路突然就想起江声对话说过的话。
    每一句背后都像是藏着许多的不为人知。
    「操…」方子路一屁股把自己砸在板凳上，难得爆了句粗口。
    简凉意手里的签字笔在拇指根部转了一圈，他转过脸，微微歪头，看向方子路。
    屋里只亮了一盏檯灯，简凉意摘了耳机，深色的瞳孔里似乎藏着询问。
    「要开空调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开，开个屁，你就知道开空调。
    简凉意：？
    第13章
    简凉意知道别人在背后这么说他吗？
    他不知道。
    他就知道闷在寝室里刷四级，还问自己开不开空调。
    「不开！」方子路像头尥蹶子的驴，把自己的鞋子一甩，滚去浴室洗澡了。
    简凉意好心好意被怼一鼻子灰，看着「砰」一声关上的浴室门，有点莫名其妙。
    神经病啊沖他发什么火？
    爱开不开，不开拉到，反正他又不嫌热。
    当晚他们还真就没开空调，方子路跟烙煎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热得下床偷偷找空调遥控器。
    阳台的门窗都开着，窗帘被风吹得浮浮沉沉，有月光从缝隙中照进来，把瓷白的地砖洒上一层冷霜。
    方子路没拿手机，借着这点光亮摸□□走到桌边，然后闭着眼一脚踢上了桌角。
    「我…」他单脚蹦跶了几下，咬着牙把后面的字给咽回去。
    但是简凉意还是被这点动静给惊醒，按亮了床头的小夜灯。
    「我去…」方子路按着桌边坐在凳子上，「我脚趾头噼叉了。」
    简凉意听着就疼：「你要干嘛？」
    方子路憋了一会儿：「开空调。」
    简凉意抬手一指：「书架上。」
    方子路把空调打开，像是气不过，一个人在那坐着没动。
    简凉意扫了他一眼，没准备关心：「我关灯了。」
    「哦。」方子路把嘴撇多远。
    「你把门关上。」
    方子路起身关了门。
    「和窗户。」
    他又关了窗，然后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坐也没坐正，侧着身子面对阳台，手臂搭着椅背，从窗帘之间往外看月亮。
    简凉意一抿唇，觉得这人多多少少有点不对劲。
    大半夜不睡也就算了，还跟个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动一下，就挺让人在意。
    「简凉意。」方子路扭头看向他，「你为什么穿裙子？爱好吗？」
    简凉意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
    分明是个挺尴尬的事情，可是方子路问得直接坦然，像是在问为什么喜欢猫喜欢狗一样，没什么好遮掩的。

 第20页

    「不是。」简凉意实话实说，算是回应方子路那份难得的包容。
    方子路侧着身子坐，手臂搭在椅背上：「那你为什么要穿？」
    简凉意沉默片刻：「不想说。」
    「哦，」方子路又把脸转去阳台看月亮，闷了会儿忍不住道，「你眼睛是蓝色的。」
    简凉意不明白话题怎么就突然岔到这儿了。
    方子路：「挺好看的。」
    简凉意没有接话。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睫毛在指间掠过，修剪得齐平的指甲几乎就要戳进眼球。
    他听过很多这样的夸赞，不仅仅是这双眼睛，还有其他的一些。
    没什么意思。
    两人的交流在简短的几句话后告一段落。
    方子路脑子里有很多问题，可是却觉得现在问出口多少还是有点不合时宜。
    桌子上还放着四级的套卷，方子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坐着别人的位置。
    板凳跟人一样，都是凉的。
    -
    隔天方子路倒是没睡死过去，他心里惦记着简凉意的事情，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跟精神分裂似的，整个人浑浑噩噩。
    好在今天天上有云，地上有风，不像昨天一样炎热，熬完了一上午的方子路回到寝室，头还没挨上枕头，又收到了一通活蹦乱跳的视频电话。
    方子路顿时来了精神，把手机往桌前一竖，盯着屏幕「嘿嘿嘿」地傻笑。
    简凉意刚洗了把脸，出门就看见方子路对着手机一通比划。
    他的桌子上还挂着那只针织小老虎，花了两块五买来的。
    「哎，简凉意，」方子路身子一歪，扭头看向他，「我小妹妹问你还喜欢什么花样，她们可以免费替你勾一个。」
    简凉意愣了愣，摇头拒绝了。
    方子路「哦」了一声，又对着屏幕比划了几下。
    简凉意瞥到镜头那边两个小女孩灿烂的笑脸，总觉得这反应有点不对劲。
    「你说了什么？」简凉意问。
    「啊…」方子路挠挠后脑勺，「说你喜欢向日葵。」
    「……」
    「我没说。」
    「我知道，我替你收下了。」
    方子路的脸皮厚得可以，打着别人的名头要人家小女孩的好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似乎读的到简凉意心中所想，「如果你收下的话，她们会更高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简凉意心态放平：「那我给钱。」
    方子路眼睛一弯：「向日葵？」
    「嗯，」简凉意道，「都可以。」
    他没有什么喜欢的花，严格来说，都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对了，晚上学校里社团招新，去看看吗？」方子路把视频挂掉，张嘴打了个哈欠。
    简凉意躺回床上，想去又不想去。
    他对那些社团学生会没什么兴趣，可是既然封珉是校学生会的会长，那他就有些想去看看能不能遇见。
    「小明儿和唐萧都去，」方子路又补充道，「就是廖明。」
    「去吧。」简凉意合上眼睛。
    万一能看到呢。
    -
    一觉醒来快两点半，房间里就剩方子路一人。
    他洗漱完毕一开门，抬眼就撞见了江声。
    还真是巧了。
    「老方，」对视片刻，江声率先打了个招唿，「还没睡醒呢？」
    方子路手上转着帽子，眉梢一挑，看向江声：「嗯？」
    两人都眯着个眼睛，困意半斤八两。
    这人早上逃了半天军训，估计是昨晚喝上头了。
    方子路又想起江声昨晚上说的那些话，难得冷着张脸。
    「我昨天喝多了，」江声嬉皮笑脸凑过来，「说了什么话你就当在放屁。」
    方子路把他往旁边扒拉了几下：「你这屁放的挺响，什么声音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说真的，老方，」江声又凑了过来，「我对兄弟才嘴上没个把门的，你看那些话，我对别人说吗？」
    两人走到电梯口，方子路按下下行键，状作不经意间道：「做你兄弟还挺刺激。」
    江声低头笑了一声，看向方子路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深意：「其实吧，懂的都懂。」
    电梯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
    方子路和江声抵着肩膀，抬头去看变化着的楼层数字。
    「昨天我说…」
    电梯下行到三楼时，方子路突然偏过脸，压低了声音问：「如果我说我想，然后呢？」
    江声唇角勾起，笑着看向他：「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什么人。」
    方子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江声定义的死死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那种看到简凉意两眼放光的禽兽。
    「随你怎么想。」方子路耸了耸肩。
    他只是想知道如果自己是那种禽兽，江声接下来会干什么。
    「晚上把他约出来，」走出电梯时，江声撞了一下方子路的胳膊，「其他交给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自觉担任起保护老婆的重任。
    第14章
    和江声在电梯里的对话太过意味深长，让方子路总是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这个「约」是怎么个约法，他还没弄明白。

 第21页

    约出来之后呢？江声又要干什么。
    方子路根正苗红，积极向上，从小到大没干过什么坏事。
    晚上约人，懂的都懂，他想来想去也就那一种可能性了。
    江声没那么大本事吧？
    应该没有吧？
    方子路否定了一下午，到底还是没把心底的顾忌打消干净。
    万一有呢！
    如果江声真有那个本事，悄悄对简凉意使坏得逞了怎么办？
    这次他和自己商量，以后跟别人商量怎么办？
    这太不行了。
    「…嗯嗯，那你晚上和路哥一起过来！」
    军训休息时间，他听见廖明在他身边对简凉意这么说着。
    方子路脑子里绷着根弦，察觉到有「晚上」之类的字眼，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什么？」他转过脸去问廖明。
    「晚上唐萧竞选班长拉票请吃饭啊！」廖明答道。
    方子路像是被噎了一下，原来江声说的「晚上把简凉意约出来」是这个意思，自己兄弟的事，他竟然给忘的一干二净。
    廖明瞬间瞪圆了眼睛：「你会给忘了吧？！」
    方子路目光发虚，在空中盪了个来回：「□□。」
    「又不是我们先，」廖明不乐意了，「那别人请了，萧哥能不请吗？是他们先形式的！」
    「晚上不还有社团招新吗？」方子路问，「你们选的什么好日子。」
    「社团招新五点开始，我们吃饭六点之后才去。一个多小时呢，什么社团逛不好？」
    方子路「哦」了一声，觉得自己现在一点逛社团的欲望都没。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坐在树荫底下仰头灌了半瓶。
    「你去吗？」他抹了把嘴，偏过脸去问简凉意。
    简凉意点了点头：「去。」
    「你这次怎么去了？」方子路抓抓头髮，似乎有点烦躁。
    简凉意皱了皱眉，没说话。
    方子路这样是不想让他去？
    要不是看唐萧是方子路的朋友，他还真不一定去。
    但是这话说出来有点噁心人，简凉意到底是没说出口。
    「我好不容易劝他过去的！」廖明往简凉意肩上一靠，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你别在这捣乱！」
    方子路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你懂个屁。」
    -
    下午的社团招新从五点开始，军训解散后，大一的小海豚们连饭都不吃，一窝蜂的扎堆过去。
    操场到宿舍的路边扎着五颜六色的棚子，浩浩荡荡排出去好几十米。
    新生们的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宣传单，一眼扫过去非常热闹。
    廖明尤其喜欢热闹，整个人跟个兔子似的东窜西窜。
    唐萧跟在他屁股后面，找人找得心累。
    反倒是方子路意外安分，走在简凉意身边连句话都不说，深沉得跟什么似的。
    简凉意左看看右看看，手上接了几个传单，但是都没打算加入。
    他发现社团招新也就单单只是社团，和学生会压根不是一码事后，连逛都不想逛了。
    「回去了？」方子路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现在？你不吃饭吗？」
    「回去洗澡，」简凉意把宣传单递给方子路，「你要吗？」
    方子路其实不想要，但是很明显简凉意没找着垃圾桶，他就只好勉为其难地给收下了。
    「算了，我也回去吧。」
    他把宣传单一折，准备和简凉意一起回寝室，结果刚走出一步，直直就撞到了对方身上。
    「嗯？」方子路赶紧退后，「怎么不走了？」
    简凉意盯着一处像是在发愣，被方子路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
    方子路顺着简凉意刚才的目光看过去，在他们几米远处一顶蓝色棚子里坐了个熟悉的背影。
    摄影部。
    是封珉。
    「走…吧。」简凉意有点卡顿，他揉揉鼻子，把头垂下。
    「那不是你熟人吗？」方子路用下巴指了指对面，「不去打个招唿？」
    简凉意脚步一顿，摇了摇头：「不用。」
    方子路临走前又瞥了一眼，封珉身边还站着之前那个给他别校徽的女孩。
    两人说说笑笑的，看上去非常和谐。
    「他们是一对吧？」方子路问。
    简凉意抿了抿唇，走自己的路，没有回答。
    方子路不再追问，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数。
    没有根据的推测已经被他默认成了事实，简凉意和封珉之间，大概是单恋。
    -
    晚上六点半，方子路被廖明催着去饭店里。
    简凉意刚洗完澡，身上还蒸着湿漉漉的水汽。
    他擦着头髮，把换洗衣服扔进盆里。
    方子路没洗，他晚上得喝酒，喝得一身味道回来还是要换衣服。
    还好简凉意跟他都不吸菸，寝室内的空气品质还算良好，不像有些寝室，推门进去简直烟雾缭绕。
    「走吗？」简凉意随手抓了几把自己半干不干的头髮，从桌上拿了校园卡和钥匙装进口袋。
    他的头髮有些长了，软趴趴的搭在额前，发梢遮住眉毛，戳着眼皮，被简凉意用手一拨，划去鬓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水蒸的，那张脸白得有点过分，把两片薄薄的唇瓣都带着没什么血色。
    「你是不是贫血？」方子路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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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凉意像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室友无比跳跃的思维：「没有。」
    「看你脸色不怎么好，」方子路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有点白。」
    「我就这样，」简凉意把毛巾挂回原处，又问了一遍，「走吗？」
    「不吹干吗？」方子路指了指简凉意的头髮。
    简凉意没怎么在意：「路上就干了。」
    两人出门时天还是亮的，方子路敲了隔壁寝室的门，五六个男生一起过去。
    简凉意依旧走在最边上，他像是完全被隔离出来，再远离几步就跟不和他们一起似的。
    方子路和别人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往他那边瞟，少年垂眸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等他们到达到了饭点时菜已经上了七七八八，江声早就倒好了酒，嚷嚷着让方子路一行人先罚个三杯。
    「迟到了你这是！」江声用筷子把桌子上的玻璃转盘敲的啪啪响「迟到了就要罚酒！」
    「针对我？」方子路笑着喝下了一杯啤酒，「我这儿五六个人呢人呢，你胆子挺大？」
    「来来来，我替路哥喝一杯，」他身后有人笑着出来接话，「江声你还喝啊？昨天抱着马桶还没吐好啊？」
    一桌人哄堂大笑，江声本人倒是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好傢伙，今天我就把你喝去抱马桶！」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包厢内的气氛很快就打的热火朝天。
    方子路特地换了个座位，坐去了简凉意的身边，他看着对方面前的橙汁，神经兮兮地问：「这是谁倒的？」
    「我倒的，」简凉意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没事，」方子路摆摆手，「我也想喝，给我倒一杯。」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拿杯子，就被人两瓶啤酒怼到面前：「老方，今天咱们不好好喝一顿吗？」
    方子路怀疑这人是江声找来的托，他们不灌唐萧，跑来灌他。
    「来，简凉意，」那人也给简凉意递了一瓶，「没怎么跟你喝过，一瓶够吗？」
    哦，也开始灌简凉意了。
    方子路一句「他不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简凉意竟然抬手把那瓶啤酒接了过来。
    「够了。」
    方子路有些诧异：「你喝酒啊？」
    简凉意一点头：「嗯。」
    那瓶啤酒已经开了瓶口，方子路手臂一抬，和自己面前的换了一瓶：「你喝这个。」
    简凉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换着喝，」方子路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理由，「这样感情比较好。」
    什么玩意儿，简凉意拿过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方子路特别在意简凉意送进嘴里的东西，眼睛时不时就往旁边瞟，吃个饭都吃的心不在焉。
    简凉意一杯啤酒放了半个饭局，别人找他喝酒他才象徵性抿上一抿。
    跟个小公主似的，点到为止。
    「简凉意，咱俩…」
    终于，江声举着个酒杯晃晃悠悠找简凉意喝酒了。
    方子路的狗耳朵「唰」一下支楞起来，筷子也不动了，就盯着他俩看。
    「我上个厕所。」简凉意一点没给他面子，起身就走。
    江声单手往桌边一按：「嗯？！」
    「老江，咱俩来，」方子路直接端起杯子往江声杯子上一撞，「室友代喝。」
    江声端着杯子，眯着眼看向方子路：「你喝？」
    「喝啊，」方子路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抬手往江声肩上一拍，「少喝点，不然今晚还让你抱马桶。」
    江声嗤笑一声，小声问道：「你搞什么？」
    方子路就当没听见，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江声也没继续追问，转身找别人喝酒去了。
    花生米吃了几颗，简凉意去而復返，方子路盯着他手边的啤酒，突然拿过来倒进垃圾桶里。
    「你干嘛？」简凉意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
    「手滑，」方子路拎起自己面前的啤酒瓶，「再给你倒一杯。」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若有所思，方子路自己也觉得离谱，闷头又挑了几个花生米进嘴里。
    「你不喝酒就别喝，喝橙汁就行，」方子路破罐子破摔，把简凉意的酒杯也端过来喝掉，「喝橙汁吧。」
    都什么破事。
    方子路烦得要死。
    不过好在简凉意没怎么在意，而且该听话的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方子路歪着脑袋，看简凉意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滑，然后视线顺着那口橙汁，流去了颈肩和锁骨。
    出问题了。
    方子路今天没喝多少，但就觉得有点上头。
    简凉意洗完澡湿漉漉的眉眼，就跟印在他脑子里似的，赶都赶不走。
    他单手盖住额头，从脑门搓到下巴。
    「路哥，」廖明悄悄凑过来，「你怎么啦？」
    「嗯？」方子路恍若梦醒，「我上个厕所。」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离开，然后对上了廖明的目光。
    「路哥喝醉了？」廖明一脸天真。
    「不知道。」简凉意实话实说。
    他是真不知道方子路今天什么毛病。
    而厕所里的方子路本人也不太明白。
    他就跟中邪似的，总是去想简凉意。
    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搓了好几把脸，方子路再回到包厢时，简凉意已经不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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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凉意呢？」方子路拉开凳子坐下。
    「哦，他好像喝醉了，」廖明嘴里还嚼着山药，「江声说送他回去。」
    「醉了？」方子路一怔，推着桌子勐地站了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淦！
    第15章
    方子路走得急，不小心还踹倒了一个板凳。
    当他匆匆跑到楼下饭点大堂时，简凉意刚好一拳头把江声砸到别人饭桌上。
    「哐当」一声巨响，汤水溅了满桌，那一桌四人全部站了起来。
    方子路傻了一秒，没想到是这么个展开。
    「卧槽！」
    「干啥呢！」
    几个受害者拽衣服的拽衣服，扯板凳的扯板凳。方子路在他们爆发之前把江声拉起来，连忙道歉道：「对不住，我同学喝多了…」
    江声像是被打懵了，撑着桌边站起来后才明白髮生了什么：「卧槽…你他妈…」
    简凉意一把揪住江声衣领，又是一拳把人打回桌上趴着。
    「啪」的一声，汤盆摔地上碎了个稀巴烂。
    方子路反应不急，又转身去拦简凉意。
    「别打别打，兄弟别生气，衣服饭钱我十倍赔给你们，我同学喝醉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方子路顾得上左边顾不上右边，去拉简凉意的时候江声又捏着拳头要打回去。
    「你们两个…」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块，「都别打！」
    好在廖明和唐萧听到动静及时赶到，几人一起勉强把场面维持了下来。
    「操！」江声一抹鼻子一手血，「有病啊你！」
    简凉意靠在门喘/息/粗/重，浓眉压着眸子，死死盯住江声，其中瀰漫着兇狠戾气。
    方子路想拉他的手停在半空，到底也没敢直接握上去：「你还好吧？」
    简凉意闭了闭眼睛，像是缓了片刻，重新睁开看向方子路。
    「滚。」
    声音跟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似的，带着浓重的疏离和戒备。
    方子路手指蜷起，继而被唐萧推开：「我送他回去。」
    简凉意也没搭理唐萧，自己推门就走。
    「小明儿，」方子路对大厅里的廖明道，「赔钱，十倍，回头转给你。」
    廖明看着一堆烂摊子，绝望地「啊？」了一声：「你们都走了？」
    方子路还是不放心简凉意，追出去叫住唐萧，搀住了站不稳当的简凉意。
    「我来，」他趁着对方迷煳的劲，从腋下把人架住，「你去买瓶水。」
    商店就在路边，唐萧拿了瓶冰水，拧开给简凉意递过去。
    「给我给我，」方子路把水瓶接过来，「你去看看廖明，他一人不一定应付的过来。」
    熟悉的声音从耳膜过了一遍，简凉意费劲睁开眼睛，一个侧身叠到方子路正面，抬手往他肩上就是一搭。
    方子路：「？」
    下一秒简凉意勐地按下方子路的肩膀，抬脚对着他的腹部狠狠就是一个膝顶。
    方子路瞬间蜷起身子，一声闷哼憋在口中，感觉自己刚吃的饭在喉管兜了一圈，差点吐出来。
    矿泉水撒了一地，简凉意把方子路往后一推，自己也反向踉跄几步。
    方子路捞住路边的绿化带栏杆，借力往前，伸手拉住往后倒的简凉意。
    简凉意下意识挥开自己面前的手，方子路转向握住他的手腕。
    两人都没站稳，差点叠一起摔地上。
    好在方子路手臂在地上撑了一下，另一只手护住了简凉意后脑勺。
    因为在倒下的半途中被拽了一把，简凉意更像是坐在了地上。
    反而是方子路，手掌往路上那么一磨，现在火辣辣的疼。
    「简凉意，」他哑着嗓子，将手从柔软的髮丝中放开，「我是方子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简凉意就跟上了发条似的，腿一抬就要踹人。
    方子路早有防备，立刻翻身爬起来，熟练得让人心疼。
    「简凉意？」方子路觉得自己冤死了，「你打我干嘛！」
    简凉意话也不听，揪起方子路的衣领对着脸就是一拳。
    方子路硬是挨了下来，这一拳力道像是减了半，只是破了内腮，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散开。
    他握住接下来的第二拳，反向轻轻一拧，简凉意就皱了眉。
    方子路连忙松了手，结果又挨了一拳头。
    只是这一拳比上一拳还轻，软趴趴的，像是被小孩扇了一记。
    简凉意打完人自己像是累得半死，干脆撑在方子路的胸口喘着粗气。
    又急又热，手指蜷缩抓皱衣料，指尖像是挠在了方子路心上。
    「你不会是…」方子路察觉不对，抬手去撩他垂在面前的发。
    简凉意半合着眼睛，单薄的唇被抿成一条直线。
    他还想打开那只手，可是却已经没了力气。头晕得厉害，总想碰点什么，重心不稳往前倒，脸正好撞在了一个暖烘烘的胸口。
    方子路差点没心脏骤停，生怕简凉意突然惊醒给他一记上勾拳。
    可是趴在自己胸口的人又乖得厉害，滚烫的脸隔着手背在他身上蹭了一蹭。
    柔软的髮丝挠在下巴，软软的，还带着洗髮水的味道。

 第24页

    方子路真觉得自己心脏骤停了。
    最起码，他有几秒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路，路哥。」
    方子路一转脸，看见廖明蹲在他身边：「你们，在，在干嘛？」
    -
    废了老鼻子劲把人背回寝室，方子路开了空调，自己瘫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倒不是说简凉意重，主要是这人太不配合，时不时就要醒一下逮着方子路的狗头爆捶。
    方子路咽下血泪，委屈得一批。
    但是当简凉意乖乖趴在他的肩头睡觉的时候，他又觉得妈的什么都值了。
    方子路弯得坦然，认得干脆。
    他有点喜欢简凉意。
    在椅子上回味了半分钟，方子路又任劳任怨地起来伺候简凉意脱鞋睡觉。
    结果如他所想，那鞋子差点一脚踩他脸上。
    「简大爷，睡觉了？」方子路按住简凉意的手，「鞋脱、睡觉！」
    手指触及皮肤，是有些烫人的体温。
    方子路皱起眉头，将手掌盖在他的额上。
    「简凉意？」
    简凉意闭着眼睛，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像只猫一样。
    方子路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卧槽？」
    他忙不迭地收回手，简凉意蹭了个空，睫毛颤了颤，像是在找那只手。
    「卧槽简凉意！」方子路吓得不轻，对着简凉意的脸「啪啪」拍了两下，「你没事吧？你醒醒。」
    简凉意皱了皱眉，艰难地把脸重新挨在方子路的手上。
    烫得离谱。
    刚才在室外有风，他没有察觉，现在屋内温度降下来，这才发现简凉意压根就不是喝醉。
    江声还真有那个本事！
    可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搞的鬼，简凉意一顿饭分明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来不及细想，方子路又摸了摸简凉意的颈脖和手臂，都烫的吓人。
    事情变严重了。
    方子路不敢耽搁，抄起腋下把简凉意重新背回自己身上，准备带人去校医院看看。
    「咚」的一声，简凉意身子一歪，一头撞在了床头柜上。
    「哎！」方子路心疼得不行，又赶紧蹲在床边给他揉揉脑袋，「简凉意，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简凉意头晕得很，被这么一撞反而清醒了一些。
    他下意识就去追方子路的手，追到一半像是反应过来，把自己脑袋往刚才被撞的地方重重又是一磕。
    「哐」的一声，比刚才力道还重。
    「卧槽！」方子路一惊一乍跟个蚂蚱似的，大手直接盖住了简凉意的半个脑袋，「你干啥？！」
    简凉意艰难地动了动唇，张嘴给方子路吐出一个字来：「滚。」
    好的，是熟悉的味道。
    「你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校医院，」方子路把简凉意的脑袋往自己身边扣了扣，「这事我有不对，但是等你好些了能听我解…」
    没等他说完，简凉意突然低头一口咬上方子路的肩膀。
    咬得还挺用力，隔着衣服都尝到了铁锈腥味。
    「我他妈…」方子路扣着简凉意的后脑勺，仰头忍得虎牙都快嚼碎了，「……行，您消消气。」
    简凉意咬到自己喘不过来气，被方子路捏着下巴松了口。
    他又开始迷煳，不自觉的去追着那只手，把脸贴在方子路微凉的指尖。
    好像碰一碰就会舒服一些。
    方子路的指尖停在空中，像是有意逗弄晕晕乎乎的少年。
    简凉意皱着眉，像是不耐烦了，偏过脸去找铁质的床铺边缘。
    被抛下后有些不爽，方子路扣住那张烧得滚烫的脸，拇指在他的眼下重重那么一擦。
    简凉意的皮肤因发热染上淡淡的粉色，连带着眼窝唇瓣，都像是浸了红。
    唇珠圆润，坠着水光。
    太漂亮了。
    就是有点凶，会打人还会咬人。
    「没人打过我的脸，」方子路缓慢靠近，压着嗓音，把话说得极慢，「也没人让我出过血。」
    可是他才认识简凉意几天，这两条对方都占了。
    「简凉意。」方子路的手指划过光滑的侧脸，最后在那双抿着的唇上轻轻一按，「你得负责。」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的方狗勾还没意识到自己选择的追妻模式是魔鬼地狱困难模式。
    狗勾甩尾：？
    第16章
    方子路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去演一把霸道总裁按嘴唇。
    结果还没过个手瘾，就被简凉意嘴巴一张差点咬掉一截大拇指。
    「你是狗？！」方子路恶人先告状，瞪着眼睛把手甩出残影。
    简凉意像是又清醒过来了，也跟他对着瞪眼。
    隐约泛蓝的漂亮眼睛。
    「还有力气跟我瞪？」方子路把手往简凉意眼睛上面一盖，到底还是怕他烧坏脑子，扛麻袋似的把人一抱就要出去。
    简凉意头脚颠倒，下意识去抓什么，而且抓住了就往死里住，一点儿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方子路扯了半天没把人扯出去，简凉意抓着门框，卡着那里跟拔河似的，惹了周围几个寝室都来围观。
    简凉意没劲了、累极了，喉咙里发出「唿哧唿哧」地喘气声，把江声也给招来了。
    妈的，方子路瞬间就不乐意了。

 第25页

    「你想干嘛？」他是在犟不过简凉意，门关上时又被抓着胳膊咬了一口。
    只是这口咬得不重，只留下了两道整齐的牙印。
    上下还挺对称，比方子路的小虎牙好看多了。
    「你还咬？你真是狗？」方子路搓了把自己胳膊，「简凉意你知道你现在什么德行吗？你他妈被江声…算了，我现在带你去医院看看，别到时候真出什么事了！」
    简凉意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手掌撑地，慢慢地把小臂贴上去。
    像是感受到了地板的冰凉，又逐渐俯下身，整个人就要往地上趴。
    「装什么伏地魔？」方子路把浑身滚烫的简凉意捞进浴室，摘下花洒往他胳膊上浇了些凉水，「好受点没？」
    哪知下一秒，气息奄奄的简凉意突然来了劲，夺了花洒在方子路面前就地一坐，噼头盖脸往自己脑袋上浇凉水。
    「哎哎哎！」方子路连忙制止，「感冒了！」
    简凉意扯开领口，冷水从胸前淋下。
    花洒被扔在一边，转了几转后往天上呲着水花。
    水声不断，沙沙作响，简凉意把自己靠进墙角，抱膝把脸闷在臂弯之中。
    眼前一黑一白，脑子昏昏沉沉，两边耳鸣轰鸣，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无限放大。
    方子路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水膜，从海底深处传来。
    「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
    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些黑暗勐地涌出，顷刻间覆盖了所有感知。
    男人的大笑、女人的尖叫，电视机发出「兹拉兹拉」奇怪的杂音，最后被「咔擦」一声按下快门时的音效给暂停住了。
    他的皮肤突然被人触碰，继而握紧。
    简凉意心上一惊，发疯一般甩开那只手。
    「畜生，」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我杀了你。」
    -
    半小时后，折腾累了的简凉意终于昏了过去。
    方子路把人擦干放床上，刚拿了套衣服准备给他换上去医院，结果简凉意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脑袋一歪睡起了觉。
    「他没事了吗？」廖明趴在床边，眼巴巴瞅着躺床上的简凉意。
    「鬼知道，」方子路心情不好，气得蹲在阳台抽闷烟。
    「三十七度，」廖明把温度计从简凉意的腋下抽出来，「这算正常吗？」
    方子路把烟屁股在地上使劲一捻，转身进了房间：「差不多吧。」
    「咯吱」一声，寝室门被打开，唐萧插着兜，用下巴一指门外：「江声下去了，卫生室。」
    廖明顿觉不妙：「你们要干嘛？」
    方子路右手握拳，往左手手掌心里一抵，骨节被压得「噼啪」响了两声。
    「路哥！」廖明「蹭」的一下站起来，「路哥你冷静！大学打架是要记过的！」
    方子路压根不理他，把门一推就往外走。
    廖明百米冲刺就往外跑，被唐萧拦腰直接扣住：「你能不能少管他的事？」
    「路哥生气了！」廖明的声音在背后逐渐远去，「完了，绝对生气了！」
    方子路不是去打架的，他是去讲理的。
    但是如果别人不愿意和他讲理，那打一打也是没办法。
    「你不承认？」
    宿舍楼下的卫生室里，方子路揪着江声的衣领就把人按在了墙上。
    正在值班的小护士见势不妙熘得飞快，隔着八百仗远指着方子路警告道：「你哪个寝室的？辅导员是谁！」
    方子路压根懒得理，压着江声又逼近了几分：「你他妈少跟老子装，药从哪来的，说。」
    「我们出去说，」江声扯了扯唇角，「你不会是要在这打…」
    他的话说都还没有说完，就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拳。
    江声脸上伤上加伤，「哐当」一声扑上桌子，差点打翻一盘玻璃药剂。
    「老子在他妈问你话。」
    「你疯了！」江声转过身，压抑着声音骂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吗？！」
    方子路一把抓住江声后脑勺的头髮，把人往的脑袋往后就是一拉：「现在开始怕了？」
    他的手劲很大，抓得江声头皮都快给撕下来了。
    「老方！」
    「干啥呢这是！」
    「松手松手！都给我放开！」
    后续赶到的同学涌进这个不大的卫生室，搂腰的搂腰，扣肩的扣肩，赶紧把人给分开了。
    「你他妈装什么好人？」有人拦着，江声底气瞬间足了不少，「你把事情闹大，咱俩谁也脱不了干系。」
    方子路一磨后槽牙，手臂勐地一挣，直接卸掉了抱着他的两个男生的胳膊。
    手刀噼在颈后，再顺着膝窝一顶，少年力气大得吓人，腿一抬直接踹翻一片柔弱的吃瓜群众。
    他对面的人看着这一套行云流水，一个个瞪圆了眼睛，没一个敢拦。
    于是方子路又顺利地揪住江声头髮，把人像个黄瓜似的往桌上一拍。
    「可以，」他发了狠，「咱俩一起进局——」
    「方子路！」
    一道声音暂时中断了他的动作。
    方子路一只脚还踩在桌边的横杆上，下意识就给放了下来。
    「回寝室。」简凉意扶着门框，话音带喘，像是随时都能断了气似的。
    方子路顿了顿，然后松开了手上的脑袋。

 第26页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这才慢半拍地「哦」了一声：「你怎么下来了？」
    廖明躲在简凉意的身后，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你叫的？」方子路大步走向门口。
    廖明吓得扭头就跑：「萧哥！」
    简凉意拧着眉头，扣在门框上的手指往下滑了些。
    「对不住啊，」方子路看向小护士，「没吓着你吧？」
    小护士后退一步，差点没追着廖明一起跑。
    简凉意看了眼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的人群，又看了一眼满脸质朴的方子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转身上了楼。
    他步子有点虚，还得扶着墙。
    「我先把人送回去，」方子路伸伸手，不是很敢直接碰。他试探性地往简凉意胳膊边送了几个来回，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人道，「一会儿再下来。」
    简凉意按下电梯键，手疾眼快把胳膊一抬。
    方子路立刻会意，把自己的狗爪子收进了裤兜。
    不给碰那就不碰。
    多大点儿事啊。
    「一会儿也别下来。」简凉意轻声说了一句。
    电梯门开，他走了进去。
    「哦，」方子路没有半秒犹豫，紧跟着走了过去，「那就不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生气：嗷呜嗷呜。
    不虐的，意意一直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第17章
    电梯缓缓上升，超重感随即而来。
    简凉意从电梯门上的模煳倒影中看到方子路站在他的侧后，小心翼翼地抬手平举。
    干什么呢？
    他转头去看，方子路瞬间就把手给收了回去。
    收回去之后眼神还乱飞，抬手揉揉鼻子，似乎想装做刚才无事发生。
    气氛有点尴尬，简凉意怎么都没能把自己身后这个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憨憨和刚才卫生室里把人按桌子上打的方子路结合在一起。
    开玩笑，根本不是同一人。
    电梯门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走廊穿堂风煳了简凉意一脸。
    他眯了眯眼，还没抬脚走出一步，就感觉自己后腰被人轻轻託了一把。
    「你好点没？」方子路往他身边走了一步。
    简凉意皱了皱眉，那只手就被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原来是想扶着他。
    晚上的走廊不是很吵，大家都关着门，之余昏黄的顶灯在头上亮着。
    「你不要把事情闹大。」简凉意声音很轻，病殃殃的，没什么力气。
    「我没啊，」方子路走在简凉意身后，觉得自己挺无辜，「我问他事情呢。」
    问事情，把人脑袋按在桌上问事情。
    走到门口，简凉意无语片刻：「别问。」
    「啊？」方子路似乎不能理解，手臂一抬越过简凉意的肩膀，把宿舍的门从外推开，「为什么啊？」
    「你那算什么…」简凉意转了个身，头就晕的厉害。
    他闭上眼缓了片刻，继续道，「算什么问？」
    「我正常问了，他又不说，」方子路探着脑袋，看简凉意发白的唇，「你还好吧？」
    简凉意睁开眼睛，先看到的就是方子路凑近过来的一张大脸。
    「……」
    他微微后仰，余光瞥到方子路左肩上的衣服还残留着点点血迹。
    还是他咬的。
    「闹大了会记过。」
    方子路眨眨眼：「那你不生我气了？」
    简凉意：「没生气。」
    他走到床边躺下，觉得自己累得要死。
    「你骂我了，」方子路往床边一趴，「还要杀了我？」
    简凉意沉默着没搭理他。
    「我知道江声不大对劲，但是他又没做什么，我也不好怎么样，」方子路也不管简凉意听不听，自己絮絮叨叨先说上了，「我以为他没那么大本事，结果他还真敢，我防都没防住，我也好无辜的。」
    「那杯饮料，」简凉意睁开眼睛，「是你让我喝的。」
    方子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饮料有问题啊？！」
    简凉意长舒一口气，方子路这憨憨果然不知道。
    「我还以为他在酒里搞鬼，」方子路干脆往床边一座，气得低头扯自己的裤脚，「害我防备了半天。」
    「不过我是真没和他一起算计你，你知道的吧！」
    简凉意：「嗯。」
    其实他回寝室就知道这事儿和方子路没关系。因为没有人给对方下了药还急着往医院送，甚至不怕事情闹大还差点在卫生室打起来。
    「这事儿你可千万别怪我，我一开始都没想让你去，但是唐萧找你吃饭我又不能拦着，你看廖明那样，我不让你去他能直接跳我身上扯头髮。」
    简凉意眉头轻蹙，只觉得自己耳边就跟放了个喇叭似的「叭叭」个没完。
    「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高烧不是闹着玩的，别哪儿出问题了都不知道。学校医院全天有人值班，你要是不想被别人发现，半夜我再带你翻出去看看…」
    「我没事。」简凉意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他的对话，「你肩膀…去看看吧。」
    方子路「哦」了一声，迷茫地盯着简凉意看了一会儿，一拉衣服才发觉自己肩头火辣辣的疼：「没事，就是破了皮。」
    神他妈就是破了皮。

 第27页

    简凉意撑了一下自己的上半身，见方子路掀了衣服，又重新躺了回去。
    人在手脚无力的时候就剩张嘴了，咬一口也算是最后的挣扎。
    想想挺丢人。
    方子路扒了衣服，刚打开抽屉拿出了碘伏，就听见有三声敲门声。
    他懒得再把衣服穿回去，就这么光着膀子过去开门。
    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的竟然是封珉。
    没等对方开口，方子路把胳膊往门框上一压，直接堵住了进房间的路。
    封珉似乎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他先是看到了方子路小臂上的牙印，随后就是肩头的伤口。
    方子路的个头比他高了一些，头髮凌乱，有些不耐烦。
    「你好。」封珉脸上带着标准微笑，「简凉意是这个寝室吗？」
    方子路还没回答，简凉意就汲着拖鞋赶似的跑去了门边：「在，我在。」
    他头还晕着，起得又急，到门边时踉跄了一下，被方子路接住了小臂稳住身形。
    那一瞬间，方子路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他甚至想把门直接关上完事儿，省得看着心烦。
    「嗯，没事就好，」封珉的视线越过简凉意，对上了他身后一脸不悦的方子路，「我听说楼下有动静，就上来看看。」
    简凉意耷拉着脑袋，像是个犯了错被罚站的孩子，没敢去看封珉。
    「谁？」方子路的手往简凉意肩上一拍，「不介绍一下吗？」
    「这是…」简凉意小声道，「我…我朋友。」
    在简凉意过去的十来年里，他很少和封珉以外的人接触。
    倒是封珉经常用这个身份向别人介绍简凉意。封珉总是说，这是我朋友。
    姑且算是朋友。
    「哦，」方子路对着封珉一抬下巴，仗着身高优势用鼻孔看着对方，「方子路，他室友。」
    简凉意低垂着脑袋仿佛游离于场景之外，剩下这两人视线撞在空中，谁也没率先错开。
    「路哥，」廖明从门边露出半个脑袋，「可能要惊动辅导员了。」
    唐萧按了一下廖明的脑袋：「没有，辅导员不在学校。」
    封珉侧过身子给两人让路，廖明跟个兔子似的从他身边钻进去，看到简凉意时睁大了眼睛：「简凉意！你没事啦？」
    简凉意被问的一懵，下意识摇了摇头。
    「还好还好…」廖明对着自己的胸口一阵勐拍，「你把差点把我们吓死了。」
    这个「我们」包含了哪些人简凉意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一定有眼前的这几个。
    至于这么严重吗？
    他也没什么大事。
    「江声呢？」方子路转身走回座位上坐下，开始捣鼓他的碘伏，「回来了？」
    「路哥我算是求你了，」廖明欲哭无泪，「你可千万别再这样了…」
    唐萧对着封珉礼貌性地一点头，也跟着走进了房间。
    他的余光扫过简凉意，看到对方因为紧张而蜷缩的手指。
    「看来你没什么事，」封珉站在走廊，冲着简凉意笑了笑，「本来还想带你去医院，但是你还是跟你室友一起吧。」
    他说得还挺惋惜，就像真这么想一样。
    简凉意知道并不是这样。
    封珉大概是生气了，因为自己有了新朋友，不像以前那样依赖他。
    可是，就算没有方子路，封珉也不会带自己去医院。
    他没有穿裙子，封珉不会跟他走在一起。
    简凉意都知道。
    「好的，」方子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套上了衣服，站在简凉意的身后递给他一件外套，「我正准备带他去。」
    第18章
    方子路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外套，简凉意拉了一下，不是他的。
    大热的天盖什么外套？
    「那就麻烦你了，」封珉依旧保持着那份笑容，「小意不怎么听话。」
    小字打头的暱称听得方子路嘴角一抽，他把手掌扣在简凉意的肩头：「我觉得挺听话的。」
    就睁着眼说瞎话。
    「刚认识比较客气。」封珉的话也越来越离谱，「我们不一样。」
    廖明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抬头看看唐萧，对方耸了耸肩。
    「我怎么觉得他们要打架？」廖明缩了缩脖子，悄咪咪问道。
    「难顶，」唐萧一挑眉梢，「迟早的事。」
    不过这事儿目前还不能发生，封珉说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廖明和唐萧推推搡搡出了寝室，简凉意瞬间泄了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颓废地往床上一躺。
    「去医院。」方子路跟到床边，弯腰拍拍简凉意的小腿。
    简凉意把鞋子一踢，翻身上床。
    「哎…」方子路单手按在床上，探着身子去拉简凉意的胳膊，「走吧，走呗，你还热吗？觉得难受吗？」
    「我觉得吵，」简凉意转过脸看着方子路，「洗洗睡吧。」
    他正躺着，微长的髮丝散在枕上。
    皮肤因为高温染上了淡淡的红，就连嘴巴似乎有了血色。
    「脸色不错。」方子路一本正经道。
    简凉意冷着脸：「别在我床上。」
    这医院到底是没有去成，只是在卫生室打架多多少少有点麻烦，被宿管阿姨记了一笔，准备明天上交到辅导员那。
    方子路倒是不怎么在意，报了大名就回寝室睡觉了。

 第28页

    简凉意刚洗了衣服，正站在阳台晾晒。
    方子路看着阳台门口的一道剪影，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他走过去靠在门边，看见简凉意从盆里拿起一件灰色运动短裤。
    那条短裤似乎颇为眼熟，就是简凉意今天晚上吃饭时穿的那件。
    「嗯…？」方子路摸摸下巴，把声音拖得意味深长。
    简凉意脑子一热，看向方子路的目光略有恼怒。
    「我什么都没说，」方子路双手一举，「你别这么看着我。」
    简凉意拧着眉头，低头继续晒他的衣服。
    「也没什么，」方子路非要嘴欠把话说完，自己还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是男人…」
    「滚。」简凉意用晾衣杆捅了一把方子路的腰窝，方子路笑着躲进了屋。
    托江声的福，方子路大一就被记了过，取消一学期的评优评先与奖学金。
    只是事情只停留在打架斗殴的层面，没有深究下去，自然也牵扯不到简凉意。
    方子路彻底放了心，但和江声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了下来。
    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到擦肩而过都要撞一下的地步。
    当然，先撞上去的绝对是方子路。
    他特别记仇。
    -
    九月中旬军训结束，唐萧顺利当选班级。
    廖明高兴得不行，几人找了个时间跑去烧烤摊撸串。
    方子路都没问过简凉意的想法，军训结束就把人直接拉去了地方。
    小小的方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方子路和简凉意一人一个桌边，正好坐满。
    廖明举着个五花肉吃得一嘴孜然，对着简凉意哇哇就开始说话：「我刚和唐萧打了个赌，赌路哥能不能把你拉过来。」
    方子路开了罐啤酒，岔着腿大咧咧地坐下：「不信任我？」
    「没有，」唐萧给简凉意倒了杯橙汁，「我们都觉得你可以。」
    这算个屁的打赌。
    「庆祝萧哥当选班长！」廖明把杯子一举，「也庆祝我们以后请假方便快捷！」
    简凉意瞥了他一眼，搁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举起来碰一下，方子路就拿着他的罐装啤酒「当」的一下撞上了简凉意的橙汁。
    「碰一个。」
    烧烤摊上有很多人，吃完一批又来一批。
    五颜六色的塑料板凳摆得到处都是，卫生也不怎么样，扔了一地竹籤和纸巾。
    初秋的晚风还带着一些闷热，耳边嘈杂热闹，满是人间烟火气息。
    简凉意像是加入了其中，但是又没完全加入。
    他看着廖明和方子路噼里啪啦对着吵，有心插句嘴，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认识廖明是在高中，」唐萧歪了歪身子，像是只在和简凉意说话，「他和方子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我跟他们在一起就特别难受。」
    简凉意偏过脸看向唐萧，对方正笑着啃鸡翅：「不过后来就好了，这两人虽然都点缺心眼，但还是挺有意思的。」
    简凉意点点头，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封珉。
    他也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只不过不像方子路和廖明这样要好罢了。
    「我也有一个…」简凉意拿了个蘑菇，竹籤顶端点在盘子里，掉下了一小层辣椒粉，「朋友。」
    「今天那个？」方子路突然凑过来问了一句。
    简凉意手里的蘑菇掉在了盘子里，他重新捡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廖明兴沖沖地说道，「是我们校学生会的会长，他女朋友是文艺部的部长，迎新晚会那个独舞就是她跳的。」
    「她不是…」简凉意话说一半停住，没有继续下去。
    她不是封珉的女朋友。
    因为封珉说自己仍是单身。
    「社团招新那天他们不还在一起呢吗？」方子路拿起啤酒仰头喝完，捏皱了易拉罐后手一扬，「呵啷」一声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简凉意把吃剩下的半串蘑菇往盘子里一丢：「嗯。」
    懒得解释。
    「怎么？」方子路像是来了兴趣，又打开一罐啤酒，「他对你说他单身？」
    简凉意皱起了眉，唐萧轻咳一声，及时打断对话：「老方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方子路嗤笑一声，像是没听见似的，一连打开了好几罐啤酒：「什么垃圾。」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不想理你并且翻了个白眼。
    第19章
    简凉意因为一句话开始和方子路生气，这让方子路觉得特别离谱。
    不仅不跟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平时也对他爱答不理。
    方子路一开始还死皮赖脸想要求和，在碰壁无数次后就彻底自闭，也开始生起了闷气来。
    不理就不理，他就不信四年简凉意都拉着这个死样子。
    结果一个星期了，依旧如此。
    「他真就到现在都没理我，」中午吃饭，方子路眼中难掩震惊，「就因为我随口说了那姓封的一句？」
    「怎么没理，」唐萧觉得好笑，「今早不还跟你说『不吃』吗？」
    「那叫话？」方子路表情狰狞，硬凹出一对大小眼来，「他以前都是很自觉跟我一起吃早饭的！」
    「谁让你说他朋友的坏话？」廖明道，「要是简凉意说我坏话，你还理他吗？」

 第29页

    方子路：「他怎么可能说你？肯定是你惹着他了。」
    廖明气得原地直跳：「我就打个比方！路哥你怎么这样？！那封珉也没怎么惹你啊，你为啥骂人家是垃圾？」
    「我那是骂吗？我那是陈述事实，你早上扔的西瓜皮惹你了吗？你不还把人家丢垃圾桶里？？」
    廖明被方子路这个神奇比喻给噎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唐萧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这才把魂给招回来。
    「路哥你变了，」廖明恶狠狠地吃了口饭，「你现在被小狐狸精迷了眼，连兄弟都不要了。」
    小狐狸精，方子路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简凉意。
    「什么玩意儿，」他觉得好笑，「有他那样的狐狸精吗？」
    「非主流狐狸精，」廖明又道，「看把你迷的，就算你下一秒出柜我都不会惊讶。」
    「嗯？」方子路手里的筷子在拇指上转了一圈，「那我要不要趁现在出个柜？」
    廖明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对着自己的胸口勐拍。
    「说好的不会惊讶呢？」方子路笑得不行，「你这心理接受能力也太差了。」
    「路哥你说真的假的？」廖明终于顺过气来，把自己的脸憋的通红，「可别拿这事开玩笑，我会当真的。」
    「谁知道呢？」方子路用筷尖挑了挑盘子里的葱花，「我喜欢人家人家也不喜欢我啊。」
    这回不光是廖明，就连唐萧也傻眼了：「简凉意？」
    方子路一挑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廖明激动起来筷子都弹地上去了，「你真的…真的…」
    方子路笑眯眯地给他把筷子捡起来：「他简凉意要是同意，那就是真的。」
    廖明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接受自己一起长大的髮小喜欢男人，甚至在那之后还刻意和方子路保持了几天的距离。
    方子路没想到廖明反应如此之大，气得见着面就往他屁股上踹，一来二去，慢慢也就正常了。
    九月底军训结束，新生的汇报演出在十一之前举行。
    唐萧作为现任班长，每天辗转于各个老师的办公室，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难得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顿晚饭，半途中还被喊过去拟定表演目录。
    廖明和方子路两人吃完饭顺着路边熘达回寝室，刚走没几分钟，远远看见前方迎面走过来了个熟人。
    「路哥，」廖明用手肘捅了捅方子路，「那不是封珉吗？」
    方子路早就看见了，现在正在「咯吱咯吱」的磨牙。
    「他身边又跟了个女的，」廖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又开始扯方子路的衣摆，「那人谁啊？大晚上还戴帽子，不是他女朋友吧？文艺部部长好像没这么高。」
    废话，那人都快一米八了，怎么可能是？！
    方子路虽然也看不清脸，但是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那他妈是简凉意。
    这人又穿裙子出门了，而且还又是跟着这个姓封的一起！
    「路哥路哥，」廖明使劲扯了扯方子路的衣服，「你别这么盯着他看，被发现了。」
    不得不说，简凉意的骨架还真不像大多数男生那样粗犷。
    单说那双腿，细长笔直，连根汗毛都没有，遮在短裙下方，是个男的都会下意识看上一眼。
    老色狼了。
    方子路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把，觉得自己不应该是那么肤浅的人。
    「唿…」几人擦肩而过后，廖明长舒了一口气，「路哥，你不是喜欢简凉意吗？刚才为什么盯着那个女的看？你又喜欢女的了？」
    「什么玩意儿？」方子路推了一把廖明的脑袋，「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你们基佬的世界，」廖明满脸无辜，「路哥，你可千万不要喜欢我。」
    「滚一边去，」方子路按着廖明的后脑勺把人往前一送，「你自己回去吧，咱俩一起呆长了我指不定就看上你了。」
    廖明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满脸惊恐，看着方子路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夹着尾巴滚蛋了。
    两人分开之后，方子路掉了个头，隔着老远跟在简凉意和封珉身后。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也没准备直接去打扰。
    他就是心里不舒服，总要干点什么事情保持一下自身的参与感。
    那姓封的到底在想什么？
    十几米以外，封珉正和简凉意说着话。
    「十一七天假你都不回去了吗？奶奶一个人在家，身体还好吧？」
    简凉意想到自己那位插个腰能骂一条街的奶奶，觉得她还能骂个十年。
    封珉继续道：「家里就一个老人，你也应该多回家看看。」
    可是他奶奶压根不在意他回不回家。
    她只在意自己的牌今天胡了几把，又输了多少钱。
    「你也好久没去看叔叔了吧，」封珉想了想，「算起来叔叔也就这几年出狱了，你准备怎么办？」
    简凉意不知道怎么办，他甚至想着那人还不如死在牢里别出来了。
    「小意，你还是有家人的，要多珍惜他们，」封珉嘆了口气，像是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要总是意气用事，做一些不爱惜自己的事情。」
    简凉意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不爱惜自己的事情了。
    「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大学不像淮城，都是一个地方长大的，知根知底。这里五湖四海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第30页

    封珉的话有点没头没脑，简凉意没听明白，但依旧记在心里。
    「大一的聚会可能会有很多，你也没必要全部都去，喝酒什么的适量就行。」
    听到这，简凉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不久前方子路和江声那件事，封珉还以为他们是酒后闹事。
    「唉，我那个前女友就是，性格太开朗了，交际花，我有点接受不了那种，」封珉轻咳了几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跟她分开的。」
    简凉意还是点头，只挑着自己想听的字眼去听。
    前女友，分开了。
    封珉没骗他。
    「我是不是有点太保守了？不过我也不是那种老古板。像是同性恋之类的，我也能接受。」
    简凉意脚步一顿，感觉身体都被冻住了。
    他僵硬地迈着步子，努力跟上封珉的脚步。
    「不过那个圈子乱得很，传染病什么的，也能通过血液传播，还是要多注意。」
    简凉意不明白封珉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就像是在含沙射影些什么，话里又包含了许多的话。
    两人走到岔路口，各自回各自的寝室。
    简凉意准备去体育馆把裙子换下来，结果刚走没几步，抬头就看见了方子路。
    「嗨美女，」高大的少年站在路灯下，手一抬沖他打了个招唿，「能加个微信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简凉意：心情不好，滚。
    封珉是个挺复杂的人物，他的所作所为都有原因，会在后文做出解释。（可能你们也不想知道）
    第20章
    方子路长得高，腿长肩也宽，人往哪儿一站，脑袋上顶着暖绒绒的路灯暖光。
    总之还挺养眼。
    不过简凉意压根没什么心情欣赏，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对方，就径直从方子路的身边走过。
    「还气呢？」方子路双手插兜，身子一转跟在简凉意后面，「我不都道歉了吗？！」
    虽然嘴上道了歉，但并不妨碍他还觉得封珉是个垃圾。
    只是当着简凉意的面直接说出来的确缺心眼，不过那时候也顾不了这么多。
    简凉意抬手把帽檐压低，余光扫了眼四周：「别跟着我。」
    他许久没有说话，突然开嗓声音难免沙哑。
    方子路听出一层鸡皮疙瘩，两只手一起往胳膊上搓了搓。
    分明还穿着小裙子，看上去白白净净一小美女，说话声音完全是另一幅样子。
    怪不得简凉意在姓封的面前都不怎么说话，这一开口好像还真有点扛不住。
    方子路的心里变化从「好怪！」到「好怪，我再听一遍！」，然后似乎有点停不下来。
    甚至还想听简凉意多说几句。
    「你要去哪？」方子路问。
    简凉意懒得搭理自己身后这人。
    封珉刚才的话听得他有些烦躁，但是烦躁之余，又有那么一点欣喜。
    封珉说他其实也可以接受同性恋。
    其实他接受。
    简凉意心情缓和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担忧和难过。
    封珉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难不成是知道自己那点心思？
    可是他又藏得那么好，一点都没往上面靠。
    这么多年来，依赖封珉似乎都成了习惯，简凉意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
    「哟~」
    走过体育馆前的草地，一声贱里贱气的招唿声迎面而来。
    简凉意低头把帽檐一压，将脸偏到一边。
    「哟！」
    方子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喜庆，甚至还友好地抬手表示亲近。
    还哟，哟个屁。
    简凉意大步拐进一边走廊，直接奔着尽头的厕所过去。
    「加油。」那人给了方子路一个鼓励的眼神。
    方子路自信点头，并回以肯定微笑：「一定。」
    俩神经病。
    简凉意一路走到厕所，在门口停住脚步。
    他刚准备听一下男厕里有没有人，结果方子路从他身后大摇大摆直接走了进去。
    「没人，」方子路打开第一个隔间，「来。」
    简凉意看了眼四周，闷头走了进去。
    「你这…」方子路看着灰色的裙摆一盪，忍不住开口道，「不怕他女朋友有意见？」
    简凉意没理他，转身把隔间的门给关上了。
    行吧，不听劝。
    方子路干脆闭嘴。
    「他没女朋友。」简凉意小声道。
    方子路「哦」了一声：「你信了？」
    简凉意没吭声。
    晚上体育馆内人本来就少，加上这个厕所的位置偏，基本上没什么人。
    方子路等了会儿，见没有回应，便熘达到外面走廊，懒洋洋地往墙边一靠，从兜里掏出手机玩。
    他划开列表上乱七八糟的迎新群组，点进了其中一个。
    封珉的联繫方式赫然就在其中，前排的几个管理员里，还有个叫雯雯的。
    孙雯雯，文艺部部长。
    方子路点开她的主页，建立了个临时对话框。
    -学姐好。
    方子路戳着屏幕，把信息发过去。
    对方回得很快，发回来一个可爱猫猫表情包。
    方子路摸摸自己的下巴，给对方也回了个表情包。

 第31页

    -学姐好漂亮，跳舞真好看，学姐有男朋友吗？我有一个朋友，他想认识一下学姐。
    打完信息，方子路自己都撇了撇嘴。
    就在他寻思着自己会不会被孙雯雯直接拉黑的时候，对方的信息回復了过来。
    -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文字后面还坠了个狗头，看来大家都是钓鱼高手。
    -那必然不是。
    方子路想了想，觉得不说个名字讲不过去。
    -他叫唐萧。
    自己兄弟没事的。
    简凉意在隔间闷了有五六分钟，方子路就在外面和孙雯雯聊了五六分钟。
    离谱的是，就这方子路都没搞清楚孙雯雯是不是单身。
    话题总是被岔开，或者说得模稜两可，他甚至感觉自己也被撩了一把，还稀里煳涂加了对方的联繫方式。
    总之就是，这两人都不是啥省油的灯。
    「是我情商太低还是她社交牛逼」这个疑问在方子路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简凉意穿着长裤出来，两人隔着走廊看了个对眼。
    说是长裤其实也不算太长，裤脚收在脚腕以上，正好压着帆布鞋的侧边，把腿拉成一米三。
    「简某人，」方子路立刻收了手机，说话拿着腔调，「我觉得蓝色那条更好看。」
    简凉意皱着眉头，抬头怪异地看了方子路一眼，就差把「有病」两个字脱口而出了。
    「回寝室吧，」方子路走到简凉意身边，用手臂撞了他一下，「都是室友，何必呢。」
    -
    说实话，简凉意也不想和方子路把关系弄得太糟糕，毕竟抛去他对封珉不怎么友好这一点来看，对方还是个比较好的朋友。
    两人的关系暂时缓和了一些，甚至上课的时候简凉意能纡尊降贵坐上方子路的小电驴。
    方子路发现，只要封珉不出现，他和简凉意的关系就能特别和谐，直逼美满那种。
    就是简凉意整天就那一副表情，像是永远都不会笑。
    正式上课一个星期，大家似乎都开始习惯新的生活。
    大一的课程比较满，中午还得争分夺秒去食堂抢饭。
    「哎，放学陪我取个快递。」方子路用手肘一戳简凉意，「估计是你的东西。」
    「我的？」简凉意有点疑惑，「什么东西。」
    方子路玩了手神秘：「去了就知道了。」
    快递的确是简凉意的，盒子里装着当初方子路替他找小姑娘们要的针织向日葵。
    只是这些向日葵的数量和体格都有点超乎想像，不是一支，也不是一束，那是一捧。
    用毛线织的小毯子少说包了有二三十支，简凉意抱在怀里，人有点懵。
    「我去，偏心啊，」方子路直唿好傢伙，「她们什么时候也没给我这么一大捧过。」
    「你把盒子拆了干什么？」简凉意不是很想捧着，但是又不能放下，「你自己拿。」
    他把那捧向日葵往方子路怀里一塞，明晃晃的一堆，被洒上了一层阳光。
    方子路脸上还带着笑，把花束往怀里拢了拢：「大热天的，抱一堆毛线在怀里…」
    「你喜欢向日葵？」简凉意觉得方子路和这花还挺像，又憨又傻，笑起来跟条大金毛似的。
    「啊？还行吧，」方子路把花枝整理了一下，「我更喜欢蝴蝶兰。」
    这个花的名字在简凉意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花长什么样。
    「我妈喜欢，」方子路像是有什么多动症，非要凑上去用肩膀撞一下简凉意，「我家红的蓝的什么颜色都有。」
    「那你为什么要向日葵？」简凉意问。
    「感觉你会喜欢？」方子路话里带着不确定。
    简凉意动了动唇，到底没把那句「我不喜欢」说出来。
    「给你整理好了，」方子路突然拉过简凉意，把那捧花往他脸上一怼，「抱着。」
    简凉意往后仰了仰脸，不明白方子路突然来这一下是怎么了。
    他右手搂着花束，抬手把怼到自己脸上的向日葵拨开。
    一句问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直接对上了封珉的目光。
    对方似乎刚出食堂，身边还站着几位同学正在说笑。
    他一眨眼睛，看了眼简凉意怀里的花束。接着，视线移到方子路的身上。
    简凉意垂下眸，一时间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吃什么？」方子路在他后背推了一把。
    简凉意僵硬地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
    方子路得寸进尺，把手臂往简凉意的肩膀一搭：「吃面吧，二楼有家面不错。」
    他们踩上台阶，从大门走进食堂。
    封珉没打招唿，简凉意也保持沉默。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方子路微微侧脸，看见封珉同样回头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方子路勾唇笑了笑。
    简凉意依旧低着头，和人群一起走进了食堂。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挑衅。
    第21章
    「那人你不是认识？」方子路嘚嘚瑟瑟从简凉意怀里把针织花束又重新拿回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唿？」
    简凉意顿了顿，想一耳巴子扇到方子路的脸上。
    哪壶不开提哪壶，提了还他妈是故意提的。

 第32页

    贱不贱啊这人，看自己不爽他很舒服？
    简凉意自己怨念了半天，最终还是把那股气憋了回去。
    他去刷了一碗面，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盯着菜单面板看。
    「一碗土豆牛肉面。」方子路刷了饭卡，站在简凉意的身后排队，「又不说话？」
    简凉意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我不想理你。」
    「我又惹你生气了？」方子路觉得自己挺无辜，「我啥也没干啊！」
    放屁，简凉意想。
    这人心里绝对跟个明镜似的。
    暂时不理方子路的六分钟内，简凉意的鸡汤刀削面已经做好了。
    食堂里已经吃走了好几波人，此时到处都是空位，压根不用去抢。
    方子路和简凉意坐了个对面，低头唆面：「今天下午没课。」
    简凉意吃自己的，还是不想搭理他。
    方子路一筷子夹了半碗面：「你十一回家吗？」
    简凉意已经习惯了自己室友话题转变的速度。
    只是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回家。
    其实也不想回去，在家里呆着还不如在学校。
    可是封珉让他回去看看奶奶，珍惜珍惜家人，他也不好全当耳边风。
    还是回去一趟吧。
    正想着，手机提示有未读消息。
    简凉意放下筷子，是封珉发来的信息。
    -后天回淮城吗？
    简凉意心上一跳，连吃饭都没心思吃了。
    自打开学以来，这还是封珉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而且说的还是回家的事。
    如果他回去的话，是不是可以和封珉一起？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等到回过神来，简凉意又冷静了下来。
    自己回淮城又不穿裙子，封珉怎么可能跟他走一起。
    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从看到信息的最开始就不应该有这种期待。
    方子路察觉到简凉意的情绪似乎坐了趟过山车，试探着开口问道：「怎么了？」
    简凉意把手机收起来，闷头喝着鸡汤。
    「别不说话啊，」方子路着急了，「咋回事？」
    简凉意：「不关你的事。」
    方子路把嘴一撇：「那姓封的？」
    简凉意抬眸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那姓封的。」
    「你看我手机？」
    方子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学你认识的就那几个，班级群咱俩都有，又没有群@，不是姓封的找你还能是谁？」
    简凉意继续低头喝他的鸡汤。
    「他找你说什么呢？」方子路缠上了。
    简凉意把筷子一放，端碗去餐具回收处。
    「我特么还没吃好呢？」方子路赶紧吸熘完面条，「你等等我！」
    -
    俩人拖拖拉拉，回到寝室都已经快一点。
    外头太阳大，晒得简凉意胳膊都有些疼了。
    「好热，」方子路把衣服一掀，「开空调。」
    简凉意伸手去拿遥控器：「都十月了还开。」
    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把空调给打开了。
    转身时随便一瞥，看见方子路的左肩上还似乎还残留着他的牙印。
    真是要命。
    「以前让你开你就开，怎么现在还开始有小情绪了？」方子路扔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简凉意把遥控器扔回原处，坐在桌前突然觉得两手空空。
    他的花呢？
    方子路洗澡的时候话特多，开着花洒逼逼了半天没人理他，开门一看简凉意跑没影了。
    刚寻思着这人跑哪儿去了，宿舍的门就被打开了。
    简凉意捧着一捧向日葵，看见方子路只穿了个裤衩站在窗子边。
    「……」
    「你能不能穿衣服？」简凉意转身把门关上。
    「我才洗完澡啊，」方子路把手一摊，「这不正准备穿了吗？你刚才干嘛去了？把花落食堂了？可真行，一点都不上心。」
    刚才也不知道谁把花从他怀里拿走的，现在开始反打一筢说他这那。
    简凉意不跟方子路计较，回自己座位上摆弄他的针织花。
    十来束花各有各的样子，有的花瓣大有的花枝长，看样子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好不好看，」方子路揉着他的一头狗毛，「快发个朋友圈。」
    简凉意没收过这种礼物，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收过礼物，所以感到有些新奇。
    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片，可是转念一想，封珉中午看到他的眼神似乎并不友好。
    可能对方并不想看吧。
    「拉你进个群，」方子路往床上一倒，「小群又壮大了。」
    简凉意还没来得及同意就有对话框跳出来，廖明的问号就划破了天际。
    廖明：我什么时候加了这个群？
    唐萧：高二建的。
    廖明：咱俩建什么群？
    唐萧：还有老方和简凉意。
    廖明：……
    神秘的沉默在群里蔓延，方子路发过去一张刚拍的照片。
    简凉意正拿着手机坐在凳子上，对着那捧向日葵像是在拍照。
    「你拍我？」简凉意扭头看向方子路。
    「好看不？」方子路沖他笑出一颗虎牙。
    简凉意皱了皱眉：「不好看。」
    方子路觉得简凉意这人真挺好玩的。

 第33页

    长着一副清冷小美人的脸，刚认识也是拉着一副人畜勿近的架势。
    可是相处时间久了，就发现他也是个好奇心旺盛，方子路拉着他干什么，他象徵性地别扭几下，也就跟着去了。
    「这花多少钱？」简凉意问。
    「随便吧，」方子路躺床上翘着二郎腿，「你看着给。」
    简凉意干什么最烦这种模稜两可的话，但是这次他也没炸毛，想了想给方子路的帐号上转了一千块钱。
    「哇…」方子路直接坐起身来，「富婆饿饿？」
    简凉意放下手机，躺床上睡午觉去了。
    -
    晚上，简凉意还没回復封珉的信息。
    他觉就算回了封珉估计也不会理他，那还不如等对方气消了一些再回復。
    躺床上翻了翻最近的车票，十一左右几天的票竟然都没了。
    简凉意更不想回去了。
    方子路下午倒是问了他几次回不回家，简凉意没个定数，就没回答。
    还是不想回去。
    「行呗，我就一局外人，你们一家出去玩连傻狗都带上，两天了才想起自己在渝城还有个儿子可能回家。」
    「方美丽你已经失去你哥了，以后零花钱不够别找我要！」
    方子路在阳台和家里打视频电话，噼里啪啦跟吵架似的逮谁怼谁。
    简凉意被迫听了个大概，方子路原来还真有个妹妹。
    「后天你回家吗？」方子路挂了电话，进门先问了一句。
    简凉意看着手机，依旧沉默。
    「买不到票就别回去了，」方子路和他商量着，「咱俩一起出去玩玩呗？」
    「不去。」简凉意就算不回去也不想和方子路出去玩。
    方子路讨了个没趣，跟没骨头似的往床上一趟：「你回去吗？和那个姓封的一起？」
    简凉意被问的心烦，干脆关了灯上床睡觉。
    「怎么我一提他你就这么烦躁？你们两人一个地方的，回家不结伴吗？」
    简凉意在床上翻了个身。
    「要不咱俩还是出去熘达吧，瑜州附近不少好玩的地方…」
    「不去，」简凉意打断方子路的话，「也不回家。」
    烦死了，还不如在学校呆着。
    「那姓封的到底是不是你朋友？」方子路问。
    简凉意一踢被子：「关你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穿裙子见他？」方子路坐起来，干脆把话说明白了，「我见你三次穿，有两次都是跟他一起。」
    简凉意也坐了起来：「你这么爱管别人闲事吗？」
    「不是我管你闲事，」方子路抬手沖简凉意比了个五，「这人大一光明面上就谈了五个女朋友，那个雯雯是第六个，要分不分的，什么意思你懂吧？」
    简凉意一怔，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穿裙子见他这事儿万一被他女朋友知道了，你觉得她不会介意？」方子路皱起了眉，难得正经起来，「不是我说你朋友的坏话，那种人你跟他做兄弟就光明正大做兄弟，搞这些东西最后吃亏的还是你。抛去其他，他要没女朋友也就算了，万一他要有女朋友，那你算什么？小三吗？」
    简凉意勐一抬头，诧异地看向方子路。
    「别这么看我，性向自由，」方子路把手一摊，一脸无辜，「我喜欢的人也是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清醒方子路。
    第22章
    方子路说完这话就躺倒了，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不该这么直接。
    他和简凉意认识满打满算一个月，就这样理直气壮离间人家发小，按理来说方子路得情商不允许他干这么离谱的事。
    可是他就是干了，还顺道把自己搭进去了。
    也没必要告诉简凉意自己喜欢的是人是鬼。
    静了许久，简凉意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子路一个仰卧起坐又坐了起来：「那是怎么样？」
    简凉意垂下眸子，没敢看方子路的眼睛：「他就把我当朋友。」
    「那你把他当什么心里没点逼数？」方子路觉得自己有点暴躁。
    自己的事被别人指手画脚，简凉意顿时觉得方子路有点下头。
    他懒得再费口舌，直接下床要出门。
    方子路动作快他一步，把寝室的门一挡：「你往哪跑？」
    「让开。」简凉意语气不好。
    一提到封珉，平常脾气还算凑合的简凉意就跟叠了几层易怒buff，让事情都变得严重起来。
    「行，」方子路率先认输道歉，「我承认我多管闲事，但是这大晚上的一会就关门了，你往哪跑？」
    简凉意把方子路往门板上一推：「关你屁事？」
    从「关你什么事」到「关你屁事」，这怒气值似乎迈上了一个台阶。
    方子路心里暗道糟糕，整个人往门上一贴：「我就不走。」
    简凉意眉头皱起：「滚！」
    方子路依旧坚守阵地：「我偏不滚。」
    简凉意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癞皮狗，气得转身去了阳台，把门「砰」一声关上。
    「哎，你别想不开啊！」方子路大惊失色，连忙跟了上去，「咱们这宿舍楼刚盖没几年，你别让它直接成凶宅啊。」
    慌里慌张打开阳台门，空调外机的热气扑了他一脸。

 第34页

    方子路握着门把手，把半个身子卡在门缝里。
    简凉意背对着他，双手压在栏杆上。
    少年个头不矮，像是往前一倾就可以掉下去。
    「hellow？」方子路伸出一只手挥了挥，「这位同学？」
    「你话很多？」简凉意不耐烦地转过脸，「能歇会儿吗？」
    见对方搭理自己，方子路暂时放下心来。
    他走到简凉意身边，也把手按在栏杆上：「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要不爱听，就当我放屁。」
    简凉意瞥了一眼方子路，转身进屋。
    方子路跟个牛皮糖似的也跟着过去，结果简凉意走到门边却不开门，反手把方子路一推，把人给推去栏杆上靠着去了。
    几乎是同时，简凉意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撑在了栏杆上。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方子路必须后仰着上半身才能看清楚简凉意的整张脸。
    「简某人？」他眼睛都瞪圆了，「你搞毛？」
    月光明亮，洒在简凉意的睫毛上像是渡了层霜。
    把原本就白的皮肤照出了冷色，显得搭在额前的碎发更加漆黑。
    简凉意这张脸，长得让方子路惊心动魄。
    「你喜欢男人？」简凉意问。
    方子路上下嘴唇像是打了个结，短暂的整理了一下才能开口：「嗯…嗯？！」
    简凉意一眯眼睛，继续道：「你喜欢我？」
    方子路虚假的笑容还在脸上，整个人当即死机，站在原地都没敢动弹。
    靠，他觉得自己够莽了，这儿有个比他还莽的。
    时间仿佛都停了那么几秒。
    「那什么，简凉意…」
    方子路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简凉意肩头：「我觉得吧…」
    他看着那双眼睛，稍微离近点就能看到里面隐约泛着的深蓝。
    双眼皮叠出好看的皱褶，睫毛挤在一起，像把浓密的小扇。
    完了，他刚才准备说什么来着？
    「我的确喜欢你，」脑子短路的方子路破罐子破摔，把手臂屈起往身后的栏杆上一搭，「怎么了吧？」
    反正都被猜到了，那就承认呗，喜欢又不犯法，他方子路干什么从不偷偷摸摸。
    简凉意脸上表情未变，却动了唇角，像是短暂地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他松开栏杆，收回手臂，转身回屋。
    方子路看着阳台门重新被关上，甚至还不留情面的拉了窗帘。
    他在唿唿的热气中懵了很久，直到简凉意关了空调，这才重新惊醒过来。
    「卧槽简凉意！」方子路大步闯进屋内，「咱俩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简凉意侧身背对着他睡觉，像是没听到一样。
    「你这什么反应啊？」方子路直接上手推了推他，「我，我都…我特么…」
    我特么都告白了，你就在这睡觉？！
    「别烦我，」简凉意用枕头砸了方子路一脑袋，「我对你没意思。」
    「啊——？」方子路哭丧着脸，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你是不是对那个姓封的有意思？」
    简凉意忍无可忍，直接坐起了身：「关你什么事？」
    方子路干脆就地一坐，一副无语到极点的样子：「我真搞不懂，你看上他什么了？」
    简凉意把方子路手里攥着的被子勐地抽过来：「你滚不滚？」
    「我不滚！」方子路往往简凉意床上一拍，「不是我说你简凉意，你但凡喜欢个正常点的，我都不会这样，那姓封的明晃晃吊着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我滚，」简凉意气懵了谁都骂，「我这就滚。」
    方子路自己不滚也不让简凉意滚，按着人的手腕就把对方压床上了：「你冷静一点。」
    「你他妈让我冷静？」简凉意简直不敢置信，「你先从我床上下去！」
    「我知道我这是关心则乱，」方子路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我其实应该等我们再熟悉一点才…」
    他话说一半，被简凉意一拳头砸去了床头柜上趴着。
    「你又打我？！」方子路把脸一捂，重新把简凉意按在床上，「你一共打了我三拳，还咬了我两口！」
    简凉意腰腹用力，一个翻身把方子路重新压在身下：「第四拳。」
    方子路被捶的眼前一黑。
    他的脸几乎埋进了枕头里，一唿一吸间全是简凉意的味道。
    妈耶…要命了。
    「你说你喜欢我？」简凉意抓着方子路衣领，「那你在下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那不行。
    第23章
    方子路眨了眨眼，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个「在下面」是哪个下面。
    作为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纯情小处男，他觉得这句话刺激大发了。
    「不是，你不是不同意吗？」方子路一说话满嘴铁锈味，「你又同意了？」
    咋这么随便呢？
    「是，不行吗？」简凉意眼底微微发红，就连嗓音都跟着哑了起来，「你觉得可以就脱了裤子好好趴着，不然…」
    方子路没等他说完，屈膝一顶对方腹部，扣着简凉意的肩膀把人勐地按在了床上。
    「哐」的一声闷响，铁制床铺不堪其重「咯吱」了几声。
    「简凉意，」方子路收敛唿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你怎么回事？」

 第35页

    简凉意闭上眼睛，唿吸有些粗重。
    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就像刚才是方子路说出那些乱七八糟不过脑子的话。
    换谁都得生气。
    「滚开。」他累极了，说话都带着一丝丝有气无力。
    方子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松开对方。
    简凉意手腕被抓得生疼，扯过身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埋了进去。
    灼热的吐息闷在薄薄的蚕丝下面，蒸的人脸上发热。
    他想起不久前也是这样，浑身都烫得厉害，温度用冷水也降不下来。
    也是方子路，隔着衣料攥着，才让自己缓了过来。
    怎么哪儿都有方子路？
    他实在是不能跟这人待一个地方。
    简凉意又要走，方子路抢先一步出了门，走廊上一拐跑廖明寝室避难去了。
    「路哥？」廖明正趴在床上玩手机，「你怎么来了？」
    方子路把自己往凳子上一砸：「不知道！」
    唐萧把门重新关上，和廖明对了个眼神，干自己的事去了。
    方子路心里不舒服，坐了半天光憋气去了，谁跟他说话都不想搭理。
    没一会儿，他感觉自己要炸了，于是又出去敲开了江声寝室的门。
    江声刚洗过澡，短袖的领口还洇了一圈水渍。
    方子路直接抬手勒过他的脖子，在对方一阵「哎哎哎」的惊唿声中把人带去了宿舍走廊尽头窄小的阳台。
    「干什么你？！」
    直到小门被关上，江声这才勐地甩开箍住他颈脖的手臂。
    他刚才开个门就跟被绑架似的，要不是自己在学生寝室真想一嗓子嚎出来。
    这方子路表面看起来人模狗样整天笑眯眯的，要是惹着他发起疯来跟神经病似的，江声是惹不起了。
    「给我根烟。」
    方子路人往栏杆上一靠，手一抬，跟个太子似的在那等着。
    江声心里暗暗骂了声娘，但还是听话的从口袋里掏了根烟给他。
    方子路把烟一夹，脾气又上来了：「火呢！」
    江声只好又认命地把火给这位太子点上。
    真是倒霉催的，开学没多久就惹了个大爷。
    江声心里郁闷，又不敢走，自己也点了根烟，和方子路保持着阳台对角线的距离默默抽着。
    「你和简凉意以前认识，」方子路闷头抽完一根烟，转身满脸不爽的看着江声，「说说。」
    江声一头雾水：「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方子路一个咋唿把走廊的灯都给吼亮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看天花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早了，又把声音给降了下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江声一撇嘴，看向方子路的眼神掺了些复杂。
    「他家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淮城是个小地方，在十几年前还是一个小破乡村。
    那时候生活水平不高，有些穷人家的小孩吃饭都是问题。
    简凉意家算是乡里有名的大户，只是到他爸爸这一代，就已经把家底给挥霍的差不多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简凉意的老爸过得一直都算潇洒。
    某天他领回来一个，长得跟明星似的女人，办了婚宴就算是结了婚。
    简凉意出生在冬天，他爸的厂子办不下去了，他妈就打算把厂子卖了，重新建一个服装厂。
    那段年份干什么都能挣钱，夫妻两人一起把服装厂办了起来，他妈招了一群模特拍gg。
    后来童装生意又起来了，他妈很有远见，提前准备了。
    简凉意那时候五六岁，被拉去当童装模特。
    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很快就出了名。
    他爸发现让自己儿子拍照片比卖衣服要挣钱的多，所以不顾简凉意妈妈的反对，开始带着简凉意天南地北去拍照片。
    后来服装厂倒闭了，简凉意的爸妈也离了婚。
    简凉意跟着爸爸，继续满世界乱跑。
    他需要试穿的衣服款式越来越多，花样也越来越多。
    其中不乏各式各样的女装和裙子。
    简凉意也都穿了。
    「世界上总有变态，也总有不是人的爹，」江声点了点指尖的菸灰，「你懂吧？」
    方子路的太阳穴一跳，心瞬间就紧了起来。
    「你别这么看着我，」江声被盯得心里发毛，「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但是我从来不对小孩下手。」
    「操，」方子路感觉自己喉咙像是被拖拉机。来回碾了四五遍，「然后呢？」
    「然后啊，」江声竟然笑了一声，「然后简凉意报警了。」
    「……」
    方子路从江声那里把整包烟都拿过来，自己低头点了一根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跑去警察局报警。
    他也想不出，简凉意是怎么把这一系列事情告诉别人，然后再说那人是自己的父亲。
    「有用吗？」方子路问。
    「按理来说是没用的，」江声耸了耸肩，「但是当时有个律师接手了这个案子，把事情闹大了。」
    方子路转过身来，看向江声。
    江声：「就是封珉他妈。」
    -
    江声说完就回寝室睡觉去了，方子路在阳台抽菸抽到半夜，把之前那些或奇怪或突兀的细节给理了个大概。

 第36页

    当初简凉意浑身发烫在浴室的时候，只因为自己碰了他一下就说出那样决绝狠厉的话。
    还有他穿裙子，尤其是和姓封的走在一起，每次都穿着裙子。
    简凉意说方子路什么都不知道，方子路也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只能看清封珉不是什么好人。
    或许简凉意也知道。
    但那并不能改变什么。
    午夜快两点，方子路从阳台出来。
    黑漆漆的走廊里，有一个地方亮着点光。
    简凉意把门留了条缝，用不着钥匙，一推就能进去。
    方子路带着一身难闻的烟味，看见简凉意坐在桌前，屈起一条腿踩着凳子边，像和以前一样闷头刷题。
    他突然就有点心疼，可是又没什么资格心疼。
    默默关上了门，方子路拎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想想还是准备去洗个澡。
    简凉意没抬过头，像是方子路不存在一样。
    「还不睡？」方子路走进浴室前，低声问了句。
    简凉意放下笔，摘了两边耳机：「我们换寝室吧。」
    方子路脚步一顿：「为什么？」
    简凉意言简意赅：「不为什么。」
    方子路把干毛巾往自己肩上一搭：「我错了行吗？」
    简凉意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发展，眨巴了两下眼睛，又转回去写题目去了。
    「给个机会呗，」方子路往浴室门框上一靠，整个人开始死皮赖脸，「我小妹妹们的花你都收下了。」
    简凉意笔尖一顿，扭头看方子路的眼神中似乎参杂着点点恼怒。
    「我追你，你追他，」方子路把手一摊，向简凉意推销自己，「你甚至可以利用我让他有危机感。」
    「我，指哪打哪，让我去东不去西。」
    「我，就是工具人。」
    「工具人，方某。」
    --------------------
    作者有话要说：
    简凉意：目光逐渐疑惑。
    第24章
    工具人不需要名字，最起码，方子路觉得他不需要。
    简凉意盯着对方看了许久，表情从「这傻逼在说什么」到「这人真是没救了」缓慢转化。
    他见过脸皮厚的，见过不要脸的，但是还没见过把自己的脸摔地上，完事还上去踩两脚的。
    工具人方某。
    简直震惊简凉意八百年。
    同样很不能理解的，还有廖明，还有唐萧。
    他们不明白自己兄弟追人就追人，为什么要去当舔狗。
    「你们不懂。」方子路懒得解释，一句话就把人给打发了。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简凉意这人对封珉也可以说是差不多了。
    只是人家又童年有一份渊源在，这种行为顶多算是…报恩。
    如果自己想追简凉意，连人家对封珉的态度都拿不出来，还追个屁啊。
    「就算当舔狗，也要当最字开头的那条。」
    「最傻逼？」唐萧问。
    方子路眉头一皱：「滚。」
    廖明抬了个手，把快要掉下来的下巴重新扣回去，
    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他只知道爱情使人盲目，爱情使人脑残。
    比如现在的方子路，就已经是个被爱情糟/蹋后的残疾人了。
    且身残志坚。
    意志坚定的方子路开始给简凉意打水拿书、嘘寒问暖。
    简凉意从一开始让他滚蛋，到每天恨不得躲他八百丈远。
    「你不过就是喜欢我这张脸。」
    「没有，」方子路说得诚恳，「我还喜欢你考上渝大的脑子、一脚把人踹飞的力气以及敢咬我两口的胆识。」
    简凉意扭头就走。
    「长得好不是错，」方子路继续跟过去做他的逼逼机，「就像我从来没觉得我有钱是罪过。」
    「你有病。」
    「是是是，我有病。」
    「你是傻逼？」
    「对对对，我是傻逼。」
    「……」
    狗皮膏药黏上了撕不开，简凉意的三观每天都在被方子路反覆刷新。
    打也打不走，骂也懒得骂，简凉意一看到方子路，恨不得抄起鞋底对着方子路的嘴就一耳巴子。
    逼逼机似的，吵得要死。
    可却也没再提换寝室这茬事儿。
    -
    十一放假，简凉意没有回家，方子路也没回去。
    两人闲的没事在寝室支了个懒人小桌，坐地上怼了两瓶啤酒。
    喝半道又觉得不过瘾，大半夜叫外卖来又续了几壶。
    简凉意酒量不行，方子路都还没上脸他就要倒了。
    「这回怎么放心睡了？」方子路用食指戳了戳简凉意染上绯色的脸，「不防着我啊？」
    简凉意打开方子路的手，身子一歪靠在了床边。
    他也不是不防，他就觉得方子路要有什么歪心思早就和江声一起下手了，没必要还可怜巴巴地追在他屁股后面当舔狗。
    舔狗。
    简凉意觉得好笑。
    其实长这么大，他也遇到过和方子路一样的人。
    男的女的都有，十几岁几十岁的都有，那些人像是对他好，可是过段时间见目的未达成也就作罢了。
    更有卑劣的，目的没有得逞还反过来咬他一口，到处造谣说他坏话。

 第37页

    简凉意没活太大岁数，可是却像把各种各样的阴暗都淌了一遍。
    没什么意思。
    「你和江声又计划什么呢？」简凉意借着醉意，腿一伸踹了方子路一脚。
    没穿鞋，光着脚丫子，踹得还不够痒的。
    方子路一垂手握住简凉意的脚踝，少年皮肤光滑，泛着凉意，像握住了一块上好的白玉。
    「没啊，我可老实了。」
    方子路声音都飘了。
    「放屁，」简凉意把腿收回来，转身爬到自己床上，「我他妈上次都看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对方子路有一种没缘由的信任。
    即便是看到对方和江声一起关小阳台上，也不信方子路会干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江声和我一个初中，」简凉意盯着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睛，「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脑袋挨着枕头就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早上九点，简凉意的手机在桌上「嗡」了半天也没人去管。
    方子路以为是闹铃，半梦半醒间汲着拖鞋过去，看都没看就把屏幕给点了。
    话筒那边传来了一道女声。
    说了什么没听太清，但是绝对说了句话，把方子路给听清醒了。
    「我去？」方子路转身都走了一步，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不是闹钟，「电话？」
    他眯缝着眼睛重新凑过去，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梁月白」三个字。
    「简凉意，你电话。」方子路把手机拿去简凉意床边，简凉意伸着胳膊接过来，看了个名字就给挂了。
    方子路刚准备重新扎自己床上睡觉，见简凉意这反常举动，开始犯老妈子病：「哎？你睡傻了？电话啊，你挂了干啥？」
    简凉意抱着被子一翻身，不想理他。
    方子路嘴里嘀咕着这人又犯什么臭毛病，结果刚转身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清醒点，」他在简凉意发怒之前把手机拿过来，「有电话。」
    简凉意把头往被子里一扎，装傻狍子。
    他头疼的要命，想睡觉。
    方子路犹豫了片刻，接通了电话。
    总要和对方说一声简凉意现在是什么德行。
    然而他没想到，这个在手机里备註连名带姓的梁月白，竟然是简凉意的妈妈。
    「哎哎，是的…」
    「阿姨好您好您好…」
    「我是简凉意的室友，他睡觉呢…」
    「我啊，我叫方子路。」
    「您在楼下啊，哎，那我下去，哎行行行您等我几分钟…」
    方子路一边「哎」个没完，一边找裤子找衣服往自己身上扒拉。
    宿舍中间的小桌还没收起来，他不小心撞到拐角，烧烤的竹籤洒了一地。
    第一次见家长就这么突然，弄得他有点手忙脚乱。
    三分钟洗脸刷牙完毕，方子路扯着毛巾冲出浴室。
    慌慌张张下了楼，还不忘在电梯里用手扒拉几下他脑袋上凌乱的的狗毛。
    十一假期第一天，很多还没离校的学生正拖着行李箱在宿舍外「呵啷呵啷」地走着，算不上人少。
    方子路顶着太阳跑出大门，入眼就是一辆五米长的宾利飞驰。
    我去…谁家太子登机，车子都开宿舍楼下？
    方子路豪车见过不少，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移开目光，眯着眼睛去找梁月白女士。
    找一圈没找着，反倒是那辆太子家的车有了动静。
    先是司机出来给后座开了车门，然后从另一边绕过来一个举着伞的西装打工人。
    方子路跟个歪脖子树一样站在原地，看电影似的看着一位穿着復古中式包臀裙的贵妇十分优雅的下了车。
    哦，不是太子的车，是杨贵妃的。
    那位贵妇踩着白色皮鞋，拿着珍珠小包，戴着钻石项鍊，披着一头深栗色长捲髮。
    方子路一眼扫过去，从她的身上读出来不下于五六个高奢定制。
    哇，好有钱。
    这个念头在方子路的脑子里一过，在看到对方面容时突然停了下来。
    这张脸…跟简凉意可真像。
    「是路路吗？」
    方子路差点没反应过来哪来的路路。
    「啊？」他指了指自己，「您叫我？」
    梁月白眸子一弯，唇边笑出了一对梨涡。
    在太阳伞的遮挡下，方子路看见了对方深蓝色的瞳孔。
    「你好，我是意意的妈妈。」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漂亮婆婆——！（震声）
    天吶我今天好早，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第25章
    和梁月白女士的会面让方子路有些紧张，不过还好，对方似乎还挺喜欢他。
    「秋天到了，阿姨给你带了点吃的。」
    梁月白接过西装打工人手里的伞，手腕一摆让他干活去了。
    汽车后备箱慢慢打开，两位辛苦的打工人从里面抱下来七八个泡沫箱子。
    「你和意意拿两箱，剩下的七箱分给同学。」梁月白温声细语地交代完，转身又说，「小曹小李，你们把这些都搬上去。」
    方子路还没明白那一个个泡沫箱子都是个啥，西装打工人小曹就已经开始往电梯口搬去了。
    「你们是谁的家长啊，」宿管阿姨在办公室巴望了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学生宿舍不能随便进…」

 第38页

    「您好您好，」梁月白赶紧走过去拉住宿管阿姨的手，「我是简凉意的妈妈，他就住在这里，小曹小曹，你把螃蟹搬一箱来。十月份了，阳澄湖的大闸蟹最新鲜…」
    大、闸、蟹。
    怪不得刚才梁月白说带了点吃的，还非要加一句「秋天到了」，原来这「吃的」是螃蟹。
    「哎哟我们怎么能要，」宿管阿姨欲迎还拒，脸上都快笑出花开了，「不行不行，政策不允许…」
    方子路看着宿管阿姨和梁月白有说有笑，趁没人在意他就蹲下来掀开了泡沫箱的顶盖。
    里面装着冰袋，冰袋下面还有个竹篮。
    竹篮盖子打开，两只有他巴掌大的毛蟹被草绳綑扎，正面对面吹泡泡。
    不是？
    方子路疑惑了。
    活的？？？
    -
    「活的新鲜。」简凉意从床上下来，打了个哈欠，刷牙洗脸。
    「你妈走了。」方子路在阳台看着那辆骚里骚气的宾利飞驰越来越远。
    简凉意继续刷他的牙，完事后还吐了口泡沫。
    「她特地过来，你都不下去见一面？」方子路简直不能理解。
    简凉意把浴室的门「砰」的一关，彻底断了方子路的视线。
    吵得烦。
    刷完牙直接洗了个澡，水声沙沙，屋外面的逼逼机暂时安静了一会儿。
    简凉意以为方子路走了，结果出门一看，那人半个身子钻床底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在干嘛？」简凉意夹着人字拖，往方子路脚腕上踢了一下。
    方子路头一抬「哐」的一声撞上床板，从床底下发出一阵哀嚎：「卧槽——夹我肉了！」
    「……」
    「你松开他干什么？」简凉意找来剪刀，把夹着方子路食指的螃蟹钳子给剪了。
    「我还以为他死了！」方子路的五官拧成痛苦面具，「结果一放地上跟老鼠似的，『嗖』一下就窜我床底去了，好傢伙，装死，装得真可以。」
    简凉意抿了抿唇，忍住笑意。
    他觉得方子路这人能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这怎么还掰不开？」方子路问。
    虽然手指被夹得不像刚才那么疼，但是他一点都不想手指头前面再多叙个钳。
    简凉意洗完剪刀本来都准备坐下，看方子路这副傻逼样子干脆又走了过来：「你硬扯什么？」
    他拽过方子路的手腕，用剪刀尖头小心戳进钳子中下方的缝隙。
    两人离得近，方子路想起了那天晚上两人在阳台时洒上简凉意睫毛的月光。
    少年额前的髮丝像是很软，一低头就被盪在了空中。
    简凉意像是和月亮一样，凉的。
    真想握一把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瓷白手腕，看看是不是真的这样。
    「好了。」简凉意用剪刀轻轻一别，就把带着一片黑毛的钳子给撬了下来。
    「行家啊。」方子路吹了吹他可怜的小手指，「你喜欢吃螃蟹？」
    简凉意目光沉了沉：「还行。」
    「不过这螃蟹，」方子路用手指拨了拨断钳上的那片黑毛，「你生吃吗?」
    谁他妈生吃螃蟹。
    简凉意十分嫌弃地看了方子路一眼，然后抱着泡沫箱子去了楼下的公共厨房。
    冰箱烤箱电磁炉，基础设施什么都有。
    其中微波炉最受大家喜爱，因为便宜，又好用。
    「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方子路跟没见过厨房似的到处乱看。
    简凉意用饭卡刷了半小时电磁炉和一个蒸笼，洗了洗就直接上锅。
    「这么会？」方子路站在简凉意身后观摩，「有蒸我的吗？」
    简凉意拎起两个螃蟹扔进去：「没有料酒。」
    他像是勐地想起了什么，突然皱起了眉：「也没有工具。」
    方子路一抬眉梢：「你吃个螃蟹还要工具啊？」
    简凉意嘆了口气：「算了。」
    简凉意喜欢吃螃蟹，而且吃螃蟹还很有一手。
    这一切还都要多亏了他那个吃喝嫖赌沾了个遍的爹，小时候手把手教的他。
    往事不提也罢。
    他和方子路在公共厨房守了半小时，一共蒸了四只螃蟹。
    没放料酒有点腥，其他还算不错。
    中午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躺了一会儿，下午简凉意决定出门去市里。
    方子路问他干啥也不说，反正也没准备和别人一起去。
    可是方子路不要脸，跟着简凉意屁股后面也过去了。
    「今天下午正好有个电影，」方子路临时戳手机找片子，「一起看呗？」
    简凉意随便他跟，也随便他说，自己满大街熘达找自己的东西，我行我素。
    渝州是个还算繁华的城市，尤其是市中心的地段，在十一期间热闹非凡。
    假期第一天，大家都挺有活力，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挤着简凉意的两边肩膀。
    他走得快，方子路稍微左右看看分点神就追不上脚步，还得努力挤开或正向或逆向的人群，重新走回他的身边。
    「你到底在找什么？跟我说我也能帮你一起找。」
    方子路咬着奶茶吸管，极其自然地把一条手臂从背后一绕，再搭上简凉意的肩膀。
    可是简凉意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在大街中央停下了脚步。

 第39页

    他垂下眸子，在短暂的沉默后轻轻嘆了口气：「没什么。」
    -
    晚上两人直接就近吃饭，方子路跑了一下午早就想找个地方歇歇。
    只可惜正值饭点，各家餐馆人数爆满，想吃饭还得在外面等座。
    简凉意挑了个座位舒服的，和方子路并肩坐在橱窗外。
    他看着把一杯珍珠奶茶喝得见底的方子路，忍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室友的基本性别。
    「女的才爱喝这个。」
    「少刻板印象，」方子路把吸管一吐，「男的也爱。」
    所以怀疑你不是男的。
    简凉意把这句话憋在心里，他怕方子路脑子一抽，真能给他干出当场脱裤子这事儿来。
    「吃完去看电影？」方子路身体一歪，把半边肩膀压在简凉意身上，「我票都买了。」
    简凉意放下水杯，十分矜持地抬眼扫了一下屏幕，是一部国外的动作片。
    不是青春伤痛文学，简凉意勉强可以接受。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方子路把手机收回来，「吃完饭就去。」
    简凉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他打开手机，百无聊白地背起了单词。
    晚饭排号排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真正吃完饭已经快七点。
    电影院就在楼上，他们卡着时间过去，取完票方子路又非要去排队买爆米花。
    说什么看电影的灵魂不能丢。
    简凉意没看过这种电影，也不想吃爆米花。
    他什么都懒得管，往休息区一坐当大爷。
    低头没戳几下戳着手机，竟然收到了一条的信息。
    -你在学校吗？我今天回家，一起？
    简凉意手快点开，看完信息才反应过来是封珉发来的。
    有点吃惊，手指都跟着僵在屏幕上方。
    他抬头看了眼排队买爆米花的方子路，心里突然有些烦躁。
    封珉没有回去？他不是昨天就走了吗？
    -我不在学校。
    简凉意把这条信息发送出去。
    -出去玩了？还回来吗？
    封珉的信息回得比哪一次都快，简凉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电影院旁的商场栏杆把手搭了上去。
    他得去看电影了，最起码还有三个小时才能回到学校。
    可是那时候都十点多了。
    封珉不可能等那么久。
    -我没穿裙子。
    简凉意来回踱步，手心里出了点汗。
    他想起方子路对他说过的话，如果封珉有女朋友的话，自己这种行为又算什么？
    没穿裙子，封珉应该会介意的。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售票处，方子路似乎已经买到爆米花了。
    算了，都决定不回去了。
    简凉意在对话中里输入「我假期在学校。」
    可是下一秒，对方连着发来了两条信息。
    -没关系。
    -我等你。
    -
    简凉意打车回到学校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封珉等在他的宿舍楼下，见他气喘吁吁地跑来，笑了笑。
    「去哪玩了？」封珉问。
    简凉意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指往裤缝处贴了又贴，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以男生的样子站在封珉身边。
    不用刻意的伪装和遮掩，大大方方地抬头说话，直视对方的眼睛。
    「市里。」简凉意说。
    「你一个人？」封珉问。
    「谁一人去市里？」
    方子路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手臂一抬就搂住了简凉意肩膀。
    他的动作流畅，比下午那时还要娴熟，
    简凉意沉默片刻，最终默许了这份亲昵。
    「你跑那么快干嘛？」方子路扭头就是一顿抱怨。
    封珉脸上笑容未变：「挺好的，交到朋友了。」
    「朋友？」方子路看到封珉那变都不变的笑容就不爽，「我是他男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简凉意：？？？
    我好早我好棒！（叉腰）
    第26章
    方子路一句话把三个人说傻了两个。
    尤其是简凉意，扭头看向他的时候眸子里简直惊涛骇浪。
    工具人工具人工具人…
    方子路无声地向他做着口型。
    于是简凉意又把脑袋给转回去了。
    不是，工具人也不应该这样啊？他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呢？
    「你先上去。」简凉意把方子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方子路入戏太深，原地闹了个情绪：「你跟我一起。」
    封珉站在一旁简直就要窒息，话也不想说了，转身就走。
    简凉意没见过封珉这样，在他印象里，就算封珉离开也会笑着跟他说句「再见路上慢点」。
    「你他妈还想追？」方子路握住简凉意的手腕往回就是一拉，「简凉意，你有病啊？」
    简凉意挣开方子路，把他往路边就是一推：「滚。」
    狡兔死走狗烹，过河拆桥不要脸，他算是玩明白了。
    方子路气到翻白眼：「你赶着趟犯那什么，我他妈不管你了。」
    简凉意压根没听方子路说什么，他只顾着追封珉，然后磕磕绊绊地解释。
    「他不是…」
    「没什么，」封珉的笑有点儿僵硬，「我之前说过，我没那么古板，我接受同性恋，没什么的。」

 第40页

    简凉意低头站在原地，像是挨训一般。
    可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封珉的情绪波动。
    封珉说话一直都是慢慢地，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急促，甚至把一个短句首位重复了两遍。
    加上刚才对方一言不发扭头就走，简凉意总觉得，方子路这个工具人或许有点用处。
    他的确喜欢男生，也想知道封珉知道后的反应。
    可造成封珉异常的原因，是方子路，还是简凉意，那就不清楚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刚说完你就跟我说你是，你才认识他几天？你们就…」封珉像是有些生气，垂在两边的手指都蜷起来握紧，「我说过的吧，这个圈子很乱，我希望你不是那种随便乱来的人！」
    封珉往简凉意的身后瞥了好几眼，最后愤怒道：「我妈，我妈也不希望！」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只留简凉意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突然就…
    一开始不是挺好的吗？
    封珉不是能接受吗？
    他没有乱来啊，封珉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可能是乱来的人？
    封珉把他当什么人啊？
    简凉意抖着手从兜里拿出手机，深唿吸了几口气才给封珉发过去一条信息。
    -方子路和我只是室友关系。
    对方没有回覆，估计也不会再有回覆。
    -
    几步远的另一边，方子路手指上还沾着爆米花甜腻的奶油味。
    看看时间，电影应该放了一半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
    妈的，都是简凉意的错。
    他刚听完一段气急败坏的训斥，姓封的那气生的一点道理没有。
    都说不介意了还在那跳得跟兔子似的，不知道还以为他被简凉意绿了脑袋。
    真要把人当朋友会这样生气？换成方子路早跑对方面前要喜糖吃了。
    可是简凉意却活像个傻逼，还真就被噼头盖脸骂一通后站在原地凄悽惨惨戚戚。
    方子路觉得这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都懒得过去再啰哩巴嗦。
    那一瞬间他突然深刻地理解了一句千古名言——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简凉意原地呆了一会儿，像是收拾好了情绪，转身回寝室。
    方子路跟在他的身后，还好心地替他按了电梯键。
    「还迷着呢？」
    简凉意压根不理他，背影明晃晃说着几个大字：别tm烦我。
    方子路吃了个瘪，心道你爱他妈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不管了。
    到寝室洗了个澡睡觉，今天温度不高，适合入睡。
    方子路光速躺下，关了灯翻来覆去睡不着。
    迷迷煳煳躺到了十二点多，方子路半夜起床放水，看简凉意还在阳台看月亮。
    他捞了个板凳坐下，隔着玻璃门看简凉意一动不动的背影。
    少年很高，有点偏瘦，双臂搭在栏杆上，上半身往前微微倾着。
    也不嫌累，就这么保持一个姿势站了几个小时。
    「你不睡觉了？」方子路终于忍不住开门打扰。
    简凉意继续发呆，就当没有身后这号人。
    被无视了的方子路脑顶暴躁buffx2，他大步走到简凉意身边，扣住对方肩膀把人给掰了过来。
    「简凉意。」
    晚上不能太过扰民，他压了音量，但明显透着生气。
    简凉意像是重心不稳，往左边踉跄一步背抵墙壁，依旧不搭理他。
    方子路皱了眉头。
    他自认为脾气还算可以，从不乱发火。
    从开学到现在也就得知江声对简凉意动手时有点儿生气，之后再动怒就是现在。
    「他说你几句你就能在这抑郁几小时？」方子路几乎是压到简凉意的面前，低声问道，「简凉意，你就算没了情商，智商应该还在吧？」
    「怎么说这都是我的事情，你在封珉面前说那句话就是脑子有病。」
    简凉意微仰着脸，丝毫没有躲避方子路的目光：「他不知道我的性向。」
    「哈？」方子路都快听笑了，「他不知道？」
    简凉意就差把「我喜欢你」贴在封珉脸上了，绕是方子路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他姓封的还能强行装瞎？
    「是不是谁碰着自己喜欢的人就跟傻逼一样？」方子路觉得好笑，但又笑不出来。
    「那你不还喜欢我吗？」简凉意随口一说，「你怎么还这么精明呢？」
    「我精明？」方子路一挑眉梢，把脸垂得更低了，「我要是真精明现在就应该回床上睡觉，你就算在这站一年我也不会出来过问一句，以后廖明问你这人怎么样，我就说人还行但是脑子有问题，不过不关我事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这一串话说得方子路气都没喘一口，简凉意皱眉听完，按着他的胸口把人推开一点。
    「封珉在排斥你的性向吗？他只是不敢相信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简凉意会他妈突然找个男朋友！」
    「为什么你总是穿裙子见他？你没这个喜好，那就是他的要求？是因为他本来就对你有意思但是不承认自己也是同性恋？！」
    简凉意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
    「谁他妈见自己哥们穿裙子？你还觉得封珉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你早就知道了吧简凉意，你是真瞎还是装瞎？！」

 第41页

    「你知道什么？」简凉意一把攥住方子路的衣领，把人往后重重一推，「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就不知道？」方子路扣住简凉意的手腕往自己身前就是一拉，「你不能因为他妈妈小时候帮过你就这样任他糟/蹋，你得分清楚封珉是封珉，他妈是他妈！」
    「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简凉意眸子发红，就连声音都微微作哑，「阿姨会帮我也是封珉求她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他评头论足？你不过是看上了我这张脸，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清高好人？」
    「我被人往死里打的时候你在哪？我被逼着穿那些裙子的时候你在哪？我被记者围堵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在哪？我连饭都吃不上去翻垃圾桶的时候你在哪？你他妈现在在这里指指点点我的对错，你配吗？」
    方子路抓着简凉意手腕的手不自觉放下，他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少年，内心海浪翻腾。
    他以为自己知道了很多，可是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方子路能看到的，简凉意也能看到，甚至方子路看不到的，简凉意依旧可以看见。
    他早就明白封珉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依然愿意留在对方身边。
    方子路一时间有些茫然，像是接受不了简凉意刚才灌输给他的这么多信息。
    「我…」
    他张了张嘴，復而闭上。
    情绪堆积在喉咙，可是却又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达出来。
    各种复杂的感受交织在一起，最后只生出了铺天盖地的愧疚。
    「对不起。」
    -
    方子路的道歉让简凉意一愣。
    他火气下去了一半，瞬间冷静了不少。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简凉意顿时觉得他仿佛是个傻逼。
    和方子路才认识一个月，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对方老妈子脾气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这一个月不也就这么忍过来了。
    实在不行就换寝室，真没必要大半夜跟人在阳台扯衣服。
    简凉意本来挺难过的，被方子路这么一搅和反倒轻松了不少。
    刚才那一串话说给方子路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穿着粉色连衣裙蜷缩在垃圾桶后面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刺鼻的污水漫过裙摆，浸透纱网，往上缓慢侵蚀。
    简凉意听到有脚步声，就连忙往阴影处藏了藏。
    塑胶袋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浪的野猫。
    丢垃圾的小孩儿好奇心旺盛，歪着身子看了一眼。
    「啊！」封珉吓了一跳，跑出两米远后又悄咪咪折回来。
    他看见有个坐在垃圾堆里的漂亮妹妹，正缩着脑袋怯生生地看他。
    凌乱的乌髮遮住了半张巴掌大的小脸，只露出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像是被搁进去了一捧碎了的琉璃。
    封珉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呆呆道：「好，好漂亮。」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要是我去丢垃圾这就是个纯甜文。
    作者：哈哈哈那时候你还在跟廖明比谁尿得远。
    第27章
    方子路本来打算和简凉意最起码生一个星期的气，但是被对方揪着衣服吼了一通后，他决定不生气了。
    但是这不妨碍简凉意跟他生气，整整一天把他当成一坨空气。
    白天方子路收拾书包滚去图书馆，晚上别别扭扭回来，往简凉意桌上拍了个两个立方分米的快递盒。
    这入举动侵了简凉意脑内划分的领土，不得不皱着眉头给出点反应。
    他斜了方子路一眼，没碰那个快递盒。
    意思就是不要。
    方子路一磨后槽牙，把快递盒往简凉意脚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恶狠狠道：「我他妈昨天买爆米花的时候买的，要是知道你晚上跟我来那么一出，我给你买个屁。」
    昨天简凉意撂下他跑回学校的事儿，他还没跟这人算帐呢。
    天天不让别人热脸贴冷屁股，自己倒是在这贴的一身劲。
    真内什么，方子路自己都开始谴责自己。
    照例洗完澡上床玩手机，简凉意在桌边学到深夜，弯腰从垃圾桶里把那个快递盒捡起来。
    他拿过剪刀划开胶带，盒子里装着一套吃蟹专用工具——蟹八件。
    昨天简凉意去市里就想买这个，可是找了半天没有找到。
    他也没对方子路说，但是还是被对方猜到了。
    简凉意回头，正好对上方子路悄咪咪斜过来的目光。
    但很快就错开了，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哎，」方子路主动求和，「我知道那姓封的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但是你也别一个劲的糟/蹋自己。」
    简凉意把「蟹八件」放进抽屉里：「关你什么事？」
    「谁愿意看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啊？」方子路干脆把话说开了，「我倒是宁愿你找个喜欢你的，少他妈受这种窝囊。」
    简凉意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他忍不住转身又看了一眼方子路。
    「还是算了，」方子路皱着眉，否认掉自己刚说的话，「那样的话我怎么办？」
    简凉意抿唇，转回身时像是笑了那么一下。
    可惜方子路没在意。
    「没必要把自己放的那么低，这样只会让他越来越不尊重你。只有把自己当回事的人，别人才会把你当回事，对吧？」

 第42页

    简凉意的笔尖顿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继续写了下去。
    方子路一直都是这样絮絮叨叨跟个老妈子一样。
    说出来的话却意外有道理。
    简凉意能感受到方子路在对自己好，从他对封珉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或许简凉意也会在心底鄙夷封珉，甚至连带着一併瞧不起自己。
    方子路并没有错，他也不是应该道歉的那个。
    不幸的是他碰到了自己。
    一个脾气不好又讨人嫌的简凉意。
    -
    十一七天假很快就过去，两人的关系在方子路送出「蟹八件」后得到了短暂的缓和。
    白天他们一个寝室一个图书馆，晚上方子路回来话也不多，各干各的事情不怎么打扰。
    双方心里都还憋着气，每次见面都没什么好脸色。
    算是冷战，但是却根本没有和好的契机。
    方子路特别烦这种状态，他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都要抑郁了。
    好在假期结束的前一天，这种状态终于发生了改变。
    方子路今天难得回来早，一进寝室门就看见简凉意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小裙子。
    他的狗耳朵瞬间警觉起来。
    先是没吭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然后眯着眼看见了简凉意把那条裙子装进了背包里。
    方子路阴阳怪气地「呵呵」了一声：「倒垃圾啊您？」
    刚才方子路进门，简凉意就觉得不妙。
    他完全不去理会对方的挑衅，只想赶紧走省得麻烦变多。
    果然，就在他要踏出寝室的那一刻，一条手臂「啪」的一声按上了门框。
    「跟你说话呢，听不到是吗？」方子路把门一堵，一副不说话就不放人出去的架势。
    「让开。」简凉意抬手推了一下那条手臂，结果对方纹丝不动。
    「你去见那个姓封的？」
    「是。」
    方子路瞬间火气就上来了。
    他把门一关，直接断了简凉意出门的念头：「穿裙子去见？」
    「方子路，」简凉意语气平静，一字一顿，「这是我的事。」
    两人对视，沉默蔓延。
    简凉意的目光冷得就像一把匕首，刀刃划过方子路的侧脸喉间，拉开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方子路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抬手扣住简凉意的脖颈，把人往门板上重重就是一按。
    他太生气了。
    可是仅仅几秒，他又突然就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你他妈谁啊？管得这么宽。
    门被重新打开，「哐」的一声砸出的动静一层楼都能听见。
    方子路把自己扔在桌上的书包一拎，先一步出了寝室。
    -
    不知道是不是出门前被方子路闹了一通，简凉意和封珉见面全程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听着对方喋喋不休的话，每一句好像都别有深意。
    只是简凉意今天懒得一句一句去猜。
    封珉无非就是告诉他：就算喜欢男的也不要找男朋友，因为周围人心险恶，因为他要洁身自好。
    对方意有所指，就差直接念方子路的身份证号了。
    简凉意和以前一样乖巧地点头，像是认真听着封珉的叮嘱。
    可是他却在想，方子路也不是那种人。
    最起码，他对自己是真的好。
    「你有听我在说什么吗？」封珉问。
    「嗯。」简凉意垂着眸。
    「你以后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远一点。」封珉又强调了一遍。
    简凉意半天没有回应。
    就在封珉认为简凉意是默认之后，却听得他意外开口：「方子路不是那种人。」
    「你不听我话了？」封珉脚步一顿，看着简凉意似乎非常吃惊，「还是你和方子路就是有什么？」
    简凉意突然有些累：「没有。」
    他只是不想听到有人说方子路不好，就像他也不想听有人说封珉是垃圾一样。
    「那天我看到他肩膀上有个牙印，」封珉停顿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是不是你？」
    简凉意睫毛一颤：「…是。」
    封珉拇指抵着食指指节：「你们真在一起了？」
    简凉意闭上眼睛，长长唿了口气：「是你让我大学谈恋爱的。」
    「不可以吗？」
    -
    似乎单方面承认了和方子路的关系，简凉意回到寝室，有些茫然。
    方子路这一走一夜就没回来，简凉意本以为这人回家去了，结果假期结束后的开学，方子路照常去教室上课，但是依旧不回寝室。
    再后来，方子路终于回寝室了。
    然后他把衣服书本挑着重要的全给搬走了。
    这人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像是要和简凉意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了。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桌子上堆着一堆杂物，有心帮他收拾，但是还是没下得了这个手。
    怕对方不乐意。
    大一开学后的课程比较密集，简凉意恢復了高中时独来独往的生活。
    一个人上课，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在寝室看书。
    有时候会在路上碰到成群结队的同学，里面可能会有方子路。
    方子路离自己很遥远，简凉意从认识他的那天就知道。

 第43页

    他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高于同龄人的情商和见识，是活在阳光下的孩子。
    他总站在人群最中间，脸上带着着少年爽朗的笑。
    那是简凉意渴望的样子。
    -
    一个人慢慢吞吞过了一星期，十月中旬，简凉意学会了定外卖。
    没有课的双休日，他就在寝室睡到自然醒，然后继续背他的英语单词。
    中午懒得出去，外卖就送到楼下，坐电梯下去取，方便又快捷。
    只是今天外卖小哥给他递了两份外卖，说是地址一样，麻烦他带上去。
    简凉意捏着钉在外卖盒上的小票一看，方子路。
    好傢伙，订外卖订回宿舍了。
    他急忙要把外卖还回去，结果一抬头，外卖小哥已经骑着小摩托离他十几米远了。
    简凉意在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然后提着两份外卖上了楼。
    方子路似乎点的炸鸡，里面还配了瓶冰可乐，往外洇着水珠。
    简凉意吃完自己的鸡排盖饭，见方子路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拿起手机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一个小时过去了，方子路没有理他。
    简凉意秉着不浪费粮食的精神，把那份炸鸡也给吃了。
    吃之前他又给方子路发了一条信息，结果还没到三分钟，方子路就要来跟他算帐。
    -你凭什么吃我外卖？
    这个时间点掐的，就像是算好了简凉意已经上嘴了一样。
    简凉意舔了舔唇上的甜辣酱，单手回復过去。
    -凉了。
    半个钟头，方子路本人找上门来了。
    他阴沉着脸，拉过凳子一屁股坐在了简凉意的面前。
    简凉意吐出一截鸡骨头，然后又往嘴里送了根鸡翅。
    方子路拿过搁在桌子上的可乐，仰头灌了半瓶。
    「这位同学，」方子路拧上瓶盖，把可乐往简凉意桌上重重一搁，「凭什么吃我外卖？」
    简凉意瞥了方子路一眼，觉得这人幼稚的不行，跟个小学生一样。
    「跟你说话呢。」方子路站起身来，左手按住简凉意的座椅后背，右手撑在桌子边缘，「听不见啊？」
    「听见了，」简凉意抬手递了个鸡翅，「不吃凉了。」
    方子路愣了愣，张口把它咬了过来：「你没给我蘸酱。」
    简凉意又把甜辣酱端到他面前。
    「对我这么好？」方子路有点儿受宠若惊，给鸡翅蘸了蘸酱后重新坐回自己凳子上，「有阴谋。」
    「没有，」简凉意淡淡道，「吃人嘴短。」
    两人吧唧吧唧吃着鸡翅，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半个月前的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往事，好像都消失了一般。
    进展似乎过于顺利。
    方子路啃完两根鸡翅，跟着简凉意一起去卫生间洗手。
    他们肩挨着肩，距离太近，方子路就有点忍不住想动手动脚。
    「不嫌挤？」简凉意小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低低的，压着嗓子，方子路觉得可爱。
    他干脆手一抬，故技重施把简凉意给堵门框里了。
    「干什么？」简凉意似乎很无奈。
    方子路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就光这么看简凉意就已经很开心了。
    「你这里有点酱，」方子路把脑袋往简凉意的脸边凑了凑，食指轻轻划了道他的唇边，「没了。」
    简凉意往后仰了仰：「你说了就不用动手。」
    「简凉意。」
    方子路擦完了酱收回了手，但是身体却没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又往前靠了靠，隔着几缕碎发去看简凉意的眼睛。
    「不生气了吧？」方子路问得小心，简凉意就算生气都不忍心说出来。
    「没有，」他用手指点在方子路的胸前，勉强阻止对方的缓慢靠近，「你再近点就可以生新的气了。」
    卷翘的睫毛扑闪，盖住那一双深蓝眼瞳。
    方子路抬手，点了点简凉意的眼尾。
    「别动手。」简凉意把脸偏过去一点。
    「你怎么都没让我滚？」方子路的手又碰了碰他微凉的耳廓，「我挺惊讶的。」
    简凉意额角黑线：「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那我也算独一无二？」方子路还挺得意。
    简凉意抿了抿唇，没憋出什么话来。
    「两人靠这么近，不是打架就是接吻。」方子路笑了笑，狗狗的下垂眼一弯，跟藏了太阳似的，「你选一个呗。」
    简凉意看着那双眼睛，心头微动：「不选。」
    「那我选了？」方子路按在门框上的手指蜷起，他又低了低头，额头几乎抵上了简凉意的。
    「亲一下，可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可以拒绝狗勾，没有人。
    第28章
    简凉意就没见过这种情况废话还这么多的人。
    而方子路充分证明了他说的都是废话——问句问完后压根没想要回答,直接凑过去亲了一口。
    简凉意反应比他还快，脸一偏被亲到了左边嘴角。
    两片唇瓣薄薄的，嘴角颜色更是淡进了肤色中。
    方子路垂眸,盯着刚才他碰过的地方。
    软的,暖的。
    跟片棉花似的
    他有点晕乎,又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没亲对地方。

 第44页

    方子路干脆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这回亲到了嘴巴,把简凉意亲的眉头一下就皱老高。
    啥玩意儿啊,亲完一下还来？
    第二下还没躲开,他有点恼怒，把方子路推开一边。
    「吃人嘴短，」刚占完便宜的大尾巴狼重心不稳，歪了歪身子,「你自己说的！」
    简凉意抬手用手背使劲擦了一下嘴唇,无视方子路回自己桌前坐下。
    为了几个鸡翅他着实有点亏，如果可以真想把刚才吃的全吐出来。
    方子路屁颠屁颠跟在他的身后,拎过椅子转了个面向,脚一抬岔开腿坐上去。
    他手臂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枕上去，美滋滋地看着简凉意。
    简直小公狗发情，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脑袋上砰砰冒着爱心，整个人都透露着满满的得意。
    简凉意努力无视这道黏煳煳的目光，五分钟后依旧扛不住转身问道：「你干什么？」
    「你写你的，」方子路用下巴指指桌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把我当空气。」
    还当空气，这狗玩意儿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谁家的空气这么招人。
    简凉意抽出一本书，打在了方子路脸上：「别在这。」
    方子路被打了还笑眯眯地：「我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
    简凉意被盯得浑身不舒服，抬手阻隔对方视线：「别在这。」
    方子路捏了捏那几根圆润修长的手指：「好。」
    他似乎格外听话，手垂下去碰碰简凉意肩膀，轻轻点了两下，再收回去。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敛起好看的眼睫往自己肩膀上扫了两眼。
    真漂亮一个小伙子。
    现在是他的。
    方子路越看越喜欢，就是没敢再上手乱来。
    他来回跑了两趟，把一个星期前搬出去的东西重新搬回寝室。
    简凉意看着他大包小包堆了一堆，突然想起来这人没事还搞什么离「家」出走。
    按理来说，他们还在生气。
    这么莫名其妙就到现在这一步了？
    「简凉意，」方子路大咧咧往地上一坐，开始从他的鞋盒里一双一双剥着篮球鞋，「你的那些螃蟹呢？」
    对方说得自然，似乎完全把那些弯弯绕绕抛到脑后。
    简凉意轻嘆了声，到底还是没计较下去：「在阳台。」
    方子路一脸惊讶：「还没吃完啊？」
    「嗯…」简凉意想到那一堆活蹦乱跳的螃蟹就有点头疼，「你要不要，送给他们。」
    -
    一篮螃蟹有四个，七篮一共二十八。
    简凉意很努力的吃了七八只，然后干脆松了绑他们养了起来。
    期间又有几只一动不动装王八，现在活着的就剩下五只了。
    两人并排蹲在阳台，看着盆里无聊吐泡泡的几个大螃蟹。
    「你还去铲了沙子？」方子路从盆里拿出一根树枝拨了拨，拨出一根软趴趴的小条来，「这什么？」
    简凉意动了动唇，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肉…」
    「你还给他们买肉吃？」方子路嘴巴一咧笑得不行，「还有米饭呢？」
    简凉意把他拿着的木棍夺过来：「你乱搅合什么？」
    「真的要吃吗？干脆当宠物养起来吧，」方子路身子一歪就往简凉意身上靠，「起个名儿，小明小红小强小丽。」
    简凉意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了眼方子路，然后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养不活的。」
    就这一星期他已经陆续抛尸四五具了。
    不吃实属浪费。
    「好吧，」方子路看自己整个靠不了，干脆一歪脖子只过去个脑袋，「拿去给廖明他们寝室行吗？」
    简凉意还想推方子路的脑袋，可是手指碰到头髮，暖绒绒的有点拿不开。
    跟条大金毛似的蹲在自己身边，歪着身子蹭来蹭去。
    「他们一人两个？还有一个呢，」简凉意敲敲方子路的脑袋，「你吃吗？」
    方子路瞬间眉开眼笑，笑得跟朵花似的：「你怕我饿着？」
    「多出来的，」简凉意轻轻揪了一下他的头髮，「我不想吃而已。」
    他说完方子路笑得更开心了，简凉意有点无语，觉得这恋爱脑真是没救。
    「简凉意，」方子路的脑袋转了个方向，仰面眨巴着他眼角下垂的狗狗眼，「咱俩这样挺好的。」
    阳台向阳，看不见日落。
    但是黄昏余晖温暖，洒了两人一身。
    方子路的头髮挠在他的下巴，发尾被染上一层金黄。
    简凉意揉了揉他的狗脑袋，方子路就眯起眼睛，一副非常受用的样子。
    螃蟹在盆里难得活动，钳子敲在塑料盆壁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方子路突然抬手，食指指向自己。
    接着，他右手拇指、食指微曲，就像捏成个半圆，指尖朝下巴处点两下，同时头微微点了两下头。
    最后又指了一下简凉意。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简凉意不知道，但是又不是完全不知道。
    方子路干笑一声，又重新把手势做了一遍。
    不过这回他加了同步解释。
    「我、喜欢、你。」
    -
    简凉意承认，被方子路喜欢是件让人非常舒服的事情。

 第45页

    因为你可以随时被照顾着，在你意识到或者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也不是说简凉意就一定得有个人照顾，可是下课后坐着小电驴去食堂抢饭吃就是比顶着太阳最后过去吃剩饭要舒服。
    虽然人群中他还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边缘人物，但是方子路总能走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用手臂碰一下挨一下，跟高中小男生似的，喜欢谁就去爱去招惹。
    简凉意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默许对方的动作，当然方子路在外面也不会太过招摇。
    就是回了寝室后，对方总要没骨头似的往简凉意身上赖上一会儿，像是紧急充电，等到简凉意把他的脑袋强行掰开后才蔫蔫地去洗澡。
    「渣男，」方子路甩着毛巾进了浴室，像只尥蹶子的驴，「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钱？是不是看上了我的小黑？」
    简凉意当放方子路每天发疯，高兴了还敷衍地「嗯嗯」两声。
    他有点坏心眼，喜欢看方子路炸毛生气的样子。
    当然生气也不是真的生气，稍微顺个毛很快就能恢復的那种。
    或许是没有尝试过这种相处方式，简凉意逐渐有些沉迷。
    他喜欢方子路随时随地都在自己身边，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揉到少年参着阳光的碎发。
    这种依赖感在短短的几个星期内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简凉意刷到封珉的朋友圈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一个月都没和他见面了。
    「十一月你好…」方子路从简凉意身后探了个脑袋，下巴戳着锁骨，贱兮兮地念道，「一个人的节日。」
    简凉意把手机往桌上一卡，推着对方的脑袋让他滚蛋。
    「啥节日啊？双十一？」方子路在撇了撇嘴，「老绿茶了这，不知道还有多少妹妹和你一样盯着这条朋友圈黯然伤神。」
    简凉意白了方子路一眼，黯然伤神个鬼，他心态平和着呢。
    「你也老渣男了」方子路手指不老实地在简凉意下颚线上过了一遍，「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从某个方面来说你俩还真是一对。」
    简凉意一巴掌打开方子路的手，把人塞进卫生间。
    -
    日子进了十一月，气温勐地就降了下来。
    简凉意感觉自己前几天还穿着短袖在阳台看螃蟹，现在就要穿厚外套甚至裹袄子了。
    渝州似乎没有秋天过度，但简凉意穿着卫衣还想挣扎一下。
    直到双十一当天下了场薄雪，方子路强行给简凉意套上了厚重的大衣。
    他觉得总点外卖不太行，就拉着简凉意去学校外新开的火锅店吃点热的。
    「你知不知道你嘴巴有时候都没血色？」方子路点点自己的下唇，「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贫血。」
    「不是，」简凉意抿了抿唇，「冷了就这样。」
    「热了也没见好到哪去，」方子路拉住简凉意缩在衣袖下的手，「还有你这手，就没暖和过。」
    简凉意左右看看，把手往回抽了抽，但没抽出来：「在外面呢。」
    虽然这条路上路灯很暗，也几乎被茂密的树木遮了个精光，但是这样亲昵的动作难免有些太过张扬，不太适合。
    「帽子戴上，妈都认不出来。」
    方子路把简凉意大衣后面带着绒毛的帽子卡脑袋上，顺便揉了一下他冰凉的耳朵。
    「你冰做的啊？」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真怕力气大点就把你耳朵搓下来了。」
    「你没事碰我耳朵干什么？」简凉意抬手捏捏自己刚才被方子路揉过的地方，「痒。」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方子路闲的无聊捏了绿化带上的落雪，搓半天搓出来个小雪球，再献宝似的递给简凉意。
    简凉意在手里掂了掂，转手塞他衣领里了。
    「卧槽！」
    方子路赶紧低头把雪球抖下来，简凉意抿唇憋着笑，还没跑开几步就被方子路拉住手腕，把冰凉的手往他颈窝里贴。
    「凉！」简凉意推着方子路的手，打闹间帽子从脑袋上掉了下来。
    「你也知道？」方子路到底没忍心真把凉手贴上去，「那还往我脖子里塞雪？」
    「是你给我的，我还给你。」简凉意打开方子路的手，唿出的热气在空中团成一朵朵即刻消散的云。
    「我给你的东西可太多了，」方子路把简凉意头髮上落下的雪花弹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懂吗？」
    他收起一如既往的玩笑语气，把这句话念得认真且诚恳。
    「大半个月了，」方子路拉住简凉意的手，放在唇下贴了一贴，「你想好回报方式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大肥章的，但是今天太忙了没写出来。
    不过看在这章这么甜的份上，就饶过我吧qaq
    第29章
    其实这大半个月里,简凉意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和方子路怎么都越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但自己又没办法给对方一个明确的答覆。
    和方子路在一起的确很轻松，像是躲进了桃花源里,过着和以往完全相反的生活。
    可是简凉意并不觉得这种依赖就是喜欢。
    他们才认识不到三个月,说喜欢的话太快了。
    简凉意动了动手指,把自己的手从方子路那里抽回来。
    他低头看着路面上摇晃着的树冠阴影,回以沉默。

 第46页

    「说你渣男真没说错。」方子路屈起膝盖顶了简凉意的胯骨,像是被气到了,又用肩膀撞他一下。
    跟头驴似的，一不开心就闷头拱人。
    「姓封的渣你，你就来渣我，」方子路还是觉得气,一边说一边怼简凉意,「他怎么对你，我怎么对你,你心里没数吗？」
    简凉意理亏,不和方子路争长短。
    他躲着对方，一路被撞去道具最边上的围墙。
    「没良心，白眼狼。」方子路撇着嘴，把人抵着墙了还不放过简凉意。
    他看四周无人，干脆趁乱浑水摸鱼，手臂一圈把简凉意严严实实抱在怀里：「你这样的放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他们其实很少拥抱，方子路只在简凉意坐下时蹭上去黏一会儿，一旦简凉意站起来做什么事，方子路就不会过去打扰。
    他找不到个由头,两人没事干在寝室抱着也挺傻逼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简凉意又渣他,他生气了，简凉意理亏，就得哄着。
    厚重的衣料叠在一起，简凉意没方子路高，脸都埋在里面。
    对方像是怕他跑了，按着后脑勺箍着腰，简凉意差点没背过气去，一唿一吸间全是方子路的味道。
    他艰难地扒开衣领，把自己的口鼻从密不透风的怀中解放出来。
    「仰什么脸？」方子路眉头一皱，手指按上简凉意的眼下，他太喜欢这双眼睛，喜欢到总想上手去摸一摸，「勾引我？」
    「闷。」简凉意在方子路的腹部捶了一拳，不轻不重，半警告意味，「别抱那么紧。」
    方子路把脸埋进简凉意的颈窝，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手臂却放松了不少。
    他的鼻尖微凉，在温热的颈脖处嗅一嗅，再换个地方贴一贴。
    「你是狗吗？」简凉意抓住方子路后脑勺上的头髮，「能别动吗？」
    方子路晃晃脑袋：「你换沐浴露了？怎么这么香？」
    简凉意拍拍他的脑袋：「你才香。」
    说一个大老爷们香，还不如说他臭呢。
    「我没你香，」方子路一改之前悲愤态度，人在嘴边叼着就逐渐变得腻歪，「你最香了。」
    简凉意鸡皮疙瘩掉一地，赶紧把这块狗皮膏药从身上撕下来：「行了别噁心我了。」
    「实话实说，」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方子路用拇指搓了搓简凉意的眼尾，忍不住就想凑上去亲亲，「能亲一下吗？」
    简凉意赶紧把脑袋往后撤：「不能。」
    虽然他默许了方子路大部分小动作，但是到现在还没太习惯这人直接上嘴。
    像是隔着什么鸿沟似的，亲和抱那不一样。
    两人一个非要亲一个可劲躲，简凉意后腰被手臂拦了一道，整个人都往后仰着。
    「一点好处都不给我？」方子路气得直磨牙，「简凉意，工具人还有点人权呢。」
    「你不是工具人，」简凉意用手掌推着方子路的下巴，「你是狗。」
    方子路听到前半句心里「咯噔」一下，只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就又听到了后面一句。
    行吧，他是狗。
    「那狗舔人不挺正常？」方子路扣着简凉意的手腕，终于强行把人给制住了，「就一口，轻轻的。」
    竟然就这么承认自己是狗了。
    简凉意心里的方子路脸皮厚度值又刷新出一个新的记录。
    就真舔狗啊？都卑微成啥样了。
    简凉意有点于心不忍，心想算了，反正也就轻轻贴一下，生产队的驴还有草吃呢。
    他闭上眼睛，算是默许了方子路的动作。
    可是方子路却半途打顿，然后抵着鼻尖跟他生起了气来。
    「这样接吻没灵魂的。」
    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简凉意睁开眼，想看看啥叫有灵魂的接吻。
    然后方子路嘴皮子一撅，吐了他一脸的热气。
    不光学驴拱人，还学草泥马吐口水？
    虽然方子路一个吐沫星子都没吐出来，但是都是从嘴里出来的，简凉意四捨五入就当是了。
    不识好歹，他都闭眼了！
    简凉意抬手对着方子路的两腮一掐，把人捏的嗷嗷直叫。
    下一秒反折他的小臂，推着后背往墙上一按，方子路顺着简凉意的意思，没还一下手。
    「真狠啊，都不知道怜惜一下我吗？」他动了动自己的下颚，感觉下巴都要被卸下来了。
    简凉意垂眸看路，不去理会身后喋喋不休的抱怨。
    方子路什么身手他见过，真要算起来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刚才那几下对方简直就是三峡泄洪，明摆着让着他。
    真没意思。
    简凉意想着想着笑起来，方子路在他身后，反正看不见。
    人行道边的香樟树冠垂得低，简凉意从下面过得稍微低个头。
    他抬手撩了一下树叶，刚走出阴影就撞上了一张许久不见的面容。
    是封珉。
    方子路走过来时简凉意刚把脸偏过去。
    他一抬眼看见了封珉，差点没直接「哟」出来。
    出鬼了，垃圾桶都他妈会跑了。
    而且还跟着好几个人一起跑的。
    被欺骗的小海豚们。
    「方子路？！」人群中的一个女生非常兴奋地沖他招了招手，「好巧啊！」
    「哟，」方子路到底还是把这个字给说出来了，「许大美女。」

 第47页

    两拨人里有熟人又同路，方子路跟朵交际花似的，直接拉着简凉意加入大部队。
    许佳娇嗔着打了一下方子路的手臂：「你少乱说。」
    方子路被打的喜笑颜开，又欠嗖嗖地对上封珉的目光：「学长好~」
    那尾音拖的，简凉意听了都翻白眼的程度。
    「你们认识啊？」许佳看看封珉，又看看方子路，惊喜道，「真是太巧了！」
    「是啊，」方子路十分熟稔地搭上简凉意的肩膀，「这不太巧了吗？」
    「咦？」许佳眼睛往简凉意那边撇，眉毛动得灵活，「这位看着面生的帅哥是谁？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方子路「啧」了一声，十分护犊子的把小臂一折，腕骨几乎就要压在简凉意的锁骨。
    他拖了老半天时间，最后摇摇头：「不想介绍。」
    真没办法，简凉意这张脸开始招蜂引蝶了。
    「咦，」许佳嫌弃地撇嘴起闹，「你好小气！」
    她歪着身子，越过方子路对简凉意道：「帅哥，他嫉妒你长得帅，都不敢跟我说你叫什么。」
    「哪有，」方子路摆了摆手，半开玩笑道，「我室友细皮嫩肉的，我怕你们把他吃了。」
    其他几个男生在后面笑起来，许佳又怒气沖沖地拍拍他们：「我有那么可怕吗？！」
    简凉意瞥了方子路一眼，把他圈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给扯下来。
    方子路手臂刚掉下去就重新搂了回去：「得，咱俩走吧。」
    「你不加入咱们吗？」许佳问，「一起呗，人多热闹。」
    「不行，」方子路一摆手，「两人世界懂吗？」
    简凉意瞪他一眼，继续把胳膊给他扯下来。
    都不给搂了，方子路狗耳朵一耷，有点委屈。
    「你室友都不要你！」许佳在后面吆喝上了。
    方子路一个转身倒着走：「没事，我要他。」
    「方子路你好gay！」许佳笑着说。
    方子路一挑眉梢：「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他俩一唱一和，旁边的封珉一言不发，脸都黑了。
    于是方子路就更快乐了。
    他走路的脚步简直都是掂着的。
    你发小fine，下一秒mine。
    还以为简凉意真傻？被你吃的死死的？
    不好意思，他根、本、就、不、傻。
    「你欠我顿饭！」许佳笑出一嘴白牙，「有时间请我吃——」
    「ok，」方子路在耳边比了个电话，「随时。」
    就沖这姑娘刚才那几句话，包一学期的饭方子路都乐意。
    简凉意默默听完两人对话，心道这就是社交牛逼症吗？
    果然够牛逼。
    「许佳，隔壁院的，」方子路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未散，「这人贼好玩，追不到我就想毁了我。」
    简凉意淡淡一瞥：「她追你？」
    「怎么，」方子路笑眯眯地凑上来，「不可以？」
    简凉意移开目光：「关我什么事。」
    方子路的手又悄咪咪爬上了简凉意肩膀：「有没有危机感？」
    不得不承认，方子路的确优秀，身边肯定也不乏追求者。
    但是鑑于这人在简凉意面前跟条狗似的天天摇尾巴，导致他还真没想过方子路哪天要不想当条狗后会怎么样。
    简凉意这么一想，心情就有点沉重。
    方子路嘴上骂他渣男说他过分，其实都是真的。
    不能那些实话被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了，他就真把实话当成了笑话。
    如果有个很喜欢方子路的人知道了，会不会直接冲过来抽他。
    他在糟蹋一个人的喜欢。
    -
    一顿火锅吃得身上一股味儿，简凉意低头闻闻衣袖，又闻闻衣领，嫌弃的不行。
    方子路递给他一条口香糖：「晚上挂阳台吹一夜就好了。」
    「是不是有汤溅我衣服上了？」简凉意依然不放心，「为什么这么大的味道？」
    「正宗川渝牛油火锅，」方子路把自己的袖子递到简凉意面前，「我衣服也这样。」
    简凉意看了眼方子路，半信半疑。
    他小心翼翼凑过去，闻了闻面前的衣袖。
    跟只小仓鼠似的，「唿哧唿哧」闻着他怀里的瓜子。
    太可爱了。
    下一秒，那只衣袖里伸出一只手来，直接掐住了简凉意的半边脸：「简凉意，我让你闻你就闻？」
    猝不及防被袭击的简凉意简直莫名其妙：「你想死？」
    方子路赶紧把手撒开，简凉意就没在继续计较。
    掐脸自由！！！
    方子路在心里吶喊欢唿。
    「那家火锅好吃吗？」方子路问，「好吃以后还带你来吃。」
    火锅还行，就是有点辣。
    简凉意口味轻，吃不了多少。
    但是他盯着地面看了会儿，点点头。
    然后他的脸又被掐了一下。
    简凉意恼怒抬头，方子路连忙放手。
    之后又是不了了之。
    「简凉意，你别太放纵我。」方子路有点受宠若惊，「你这样我都要得寸进尺了。」
    这就是欠吧，简凉意想。
    「不说话？我得寸了！」方子路手指捏了一下简凉意的耳垂，「我就要大胆进尺了！」
    简凉意拍开他的手：「你怎么进？」

 第48页

    方子路一个转身叠简凉意面前：「热情拥抱——」
    说着就带着一股子牛油火锅味把人抱住了。
    简凉意有点想笑：「就这么进？」
    「我还能再进一点，」方子路分开一些，手掌捧住他的侧脸，垂眸轻声道，「看这漂亮小脸蛋。」
    「滚…」简凉意把他的手拂开。
    「行吧，」方子路轻嘆一声，又重新回到简凉意身边走着路，「遇到那姓封的之后你就不怎么开心。」
    简凉意顶着一脑袋问号：「我怎么不开心了？」
    他火锅吃的分明挺开心。
    「小辣鸡影响心情。」方子路又嘟囔一句。
    「别这么说他，」简凉意皱了皱眉，「你当初都道过歉的。」
    「我道什么歉？」方子路一头雾水，「我对姓封的道歉？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简凉意也瞪他，两人大眼对小眼，努力寻找记忆中的蛛丝马迹。
    方子路突然想起来，简凉意嘴里的道歉可能是那天他听对方提及过去后说的那句「对不起」。
    「你以为我是在对姓封的道歉？」方子路问。
    简凉意没说话，明显是这么以为的。
    「我特么，」方子路恨不得捶爆简凉意的小脑壳，「是在对你道歉。」
    「对我？」简凉意不明白方子路有什么好对不起他的。
    「因为我没生在淮城没住你家隔壁没大半夜出门倒垃圾没捡个大漂亮回去。」
    方子路一通没心没肺地瞎咧咧，跟说快板似的噼里啪啦：「要是你早遇到我，能有那姓封的什么事？我靠，他pua老手了，你跟着他没长歪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简凉意目光发沉，半晌没说话。
    方子路说了一通，也不知道哪说错了又惹着对方，干脆也跟着闭嘴。
    「那不是你的错。」简凉意低声道。
    不是方子路的错，不是简凉意的错，也不是封珉的错。
    「嗯，」方子路靠了靠简凉意，用手指勾勾对方指尖，「我就这么一说。」
    他就是想到简凉意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在哪儿吃喝玩乐，就想回到过去抽那熊孩子一个耳巴子。
    要是他早点遇到简凉意…
    突然，方子路的思绪戛然而止。
    他的手被简凉意攥住了。
    -
    脑子里像是有根弦「绷」的一下断了，方子路一路飘飘然然被简凉意拉去了宿舍楼下。
    然后简凉意把手给放开了。
    方子路察觉不妙，赶紧又给牵上了。
    简凉意挣扎了几次没甩开，只好原地跟方子路较劲：「松开。」
    路上人少又没什么路灯，两人穿的多，勾个手指不易察觉。
    但是到了明晃晃亮着大灯、并且还人来人往的宿舍大厅，再牵手等同于公开出柜。
    「你身上都是味道，」方子路头一低就要把下巴往简凉意肩膀上搁，「我们出去散散味道嘛…」
    路上走来一群男生，简凉意赶紧把方子路的狗头推到一边，大步走开。
    他开始后悔了，方子路果然就不能放纵，否则立刻得寸进尺。
    不再满足于只勾勾手指，方子路这回直接握住整个掌心，一会儿装口袋里，一会儿又拿出来。
    摸一摸看一看，跟个宝似的哈口气，再擦一擦。
    「你怎么这么白？」方子路觉得自己也不算黑，但是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他那狗蹄子瞬间就变得惨不忍睹。
    肤色打娘胎里带出来，这个问题简凉意回答不了。
    「好香。」方子路又闻了闻。
    「香什么香。」简凉意耳尖发热，把方子路的脑袋从自己手背上推开。
    一股子火锅味，还香。
    十一月的晚上寒意有些重，他们走了学校边缘较偏的小路，路窄树多，基本没什么人。
    方子路的不怀好意清晰可见，简凉意也不拆穿他，惯着。
    走到半截，方子路终于本性暴露，把简凉意拉进怀里，整个抱住：「抱一会儿…」
    一边抱还一边晃来晃去，半晌追加一句感嘆：「真好抱。」
    好抱个屁。
    就什么都能舔。
    「你要出来就为了干这事儿？」简凉意问。
    「不止，」方子路低头凑过去，小声嘀咕道，「还想得寸进尺。」
    温热靠近，简凉意照例往后躲，但是这次却只退了一点就停住了。
    方子路也没再追上来，两人抵着鼻尖，能看清对方眸子里亮着的光点。
    谁都没躲。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那姓封的。」
    方子路唿了口气。
    「但是没关系。」
    他说话时唿出的热气凝成白雾，绕在视线相交处，模煳了一瞬间的视野后就消散开来。
    「我来迟了，我认。」
    「但是简凉意，你尽量多看看我，行不行？」
    周围很静，只剩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简凉意愣了许久，久到能听到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一下、一下兇勐而又缓慢的跳动。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毫无预兆地偏过脸，吻在了方子路那张喋喋不休的唇上。
    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接吻该怎么有灵魂。
    但是那一瞬间，他想，这是一个有灵魂的接吻。
    --------------------

 第49页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啊——他亲我！
    一个甜文作者干起了他的老本行。
    照例评论有红包，我好勤奋，叉会儿腰。
    第30章
    这个一触即分的亲吻来的猝不及防,把方子路给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然后抱着简凉意就要开啃。
    简凉意用手死死捂住方子路的嘴，把人使劲往后推：「你要敢就没下次了！」
    「为什么？！」方子路的话闷在掌心，瞪大了眼睛严重抗议,「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人狗有别。」
    「我特么原地成精！」
    「……」
    简凉意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很少有这样的笑容,最起码方子路没有见过。
    少年眼睛弯弯,唇线拉长,想要忍住却又从嘴角轻而易举露出喜悦。
    方子路瞬间就安分下来,抬手捧住侧脸,揉了揉他上挑的眼尾。
    好好的桃花眼，笑起来都变狐狸了，分明连灯都没有，但是少年皮肤雪白,就像是反了光,乌黑的眉眼印在方子路的瞳孔，火燎似的,烫出痕迹。
    「多笑笑,」方子路摸摸简凉意的眼睛，「笑起来好看。」
    简凉意闭上眼睛，睫毛扫过指腹，像抚过羽毛，有点痒。
    他缓慢收起笑容，目光垂下，盖在眼睑。
    方子路穿着的毛衣是黑色的，胸口有粗针织的花样，在夜里看不太清。
    「别说好看。」
    -
    方子路算是明白简凉意有个雷点——不能被说好看。
    本来笑得挺开心的人,他提了句好看，表情立刻就垮下来了。
    不过还好没生太大的气,就是回了寝室好半天，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方子路反思了一下自己曾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心里瞬间就凉了半截。
    「没有生气，」简凉意坐在桌前，嘆了口气，「你别多想。」
    他的情绪影响到了方子路，对方情绪敏感得像个小女生，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心惊胆战。
    少女怀春。
    简凉意又有点想笑。
    方子路这么一个大个子，跟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凑在一起还挺配。
    「想什么呢？」方子路拎着衣架去阳台晾衣服，走过简凉意身边时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耳廓。
    简凉意捂住耳朵，扭头看他。
    方子路个子高，晾衣服都不用晾衣杆，手一抬直接就给挂上去了：「好嘛，我以后不说了。」
    简凉意收回目光。
    方子路总是迁就他，没有理由，无限迁就。
    只要表现出不太高兴，没一会儿对方就能总结出原因。
    这种「照顾」简凉意没感受过，但不可否认，它的感觉非常不错。
    完了。
    简凉意屈膝踩上凳子。
    方子路这人，有点太好了。
    -
    简凉意洗完澡已经晚上十一点。
    他把换洗衣服扔进盆里，低头拎了睡衣在鼻下闻了闻。
    「香香的。」方子路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
    简凉意后撤半步，把往自己颈脖里凑的小狗脑袋推远点。
    「头髮不吹干？」方子路走到左边坐下，手指摆弄了几下他的滑鼠。
    简凉意抓了抓自己的半干不干的头髮：「懒得吹。」
    他就没有吹风机，无论春夏秋冬洗完澡头髮也都是自然晾干。
    「感冒了，」方子路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个吹风机，「过来我给你吹。」
    桌上的手机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简凉意点开来看，是封珉发来的。
    -在吗？
    简凉意垂眸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站在原地久久沉默。
    「嗯？」方子路脚蹬着地，把板凳往后一撤站起身，「看啥好东西呢？」
    简凉意把手机放下，看方子都躲到他的身后，插上了吹风机的插头。
    「上门/服务。」
    他说完话，吹风机就嗡嗡的响了起来。
    简凉意坐在凳子上，让方子路随意蹂/躏着他的头髮。
    软哒哒的髮丝从指间穿过，贴在皮肤上，有那么一点点的凉。
    水珠坠着，发稍过了耳，方子路手指划过鬓角，重新插/进发里。
    「头髮长了，」他垂眸道，「有时间剪了吧？」
    简凉意的头髮一直都偏长，穿裙子的时候鸭舌帽再一压，就像是女孩子留的短髮。
    开学几个月，理髮店也去了几次，简凉意有意保持这个长度，一直没变。
    「别做不喜欢的事。」方子路关了吹风机，站在他身边绕着电线，「你见他就见他，穿什么裙子？」
    简凉意诧异抬眸，对上方子路略微带笑的视线。
    「不是故意看到你手机的，」方子路耸了耸肩，用下巴一指桌上的手机，颇为无奈道，「信息来的时候我正好路过，一眼扫过去就看见屏幕上那两字。」
    简凉意抿唇，抬手拿过手机。
    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方子路的事。
    「能跟我说说原因吗？」方子路拉过他的凳子，坐在简凉意身边。
    简凉意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翻来覆去看着他边角设计。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方子路嘆了口气，「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给我听。」

 第50页

    简凉意脑子有些乱，随便点了点头。
    晚上睡觉前，简凉意在被窝里又重新打开了封珉的信息。
    他看了看时间，估计对方可能已经睡了。
    这么久没回復过去，也不知道封珉生气了没有。
    或许下午看到他和方子路走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生气了吧。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简凉意给封珉回了个干脆简洁的字过去。
    -在。
    他估摸着对方指不定要到第二天才会理他，结果信息刚发过去没几秒，封珉的回覆就过来了。
    -叔叔生病了。
    简凉意心里勐地一沉，从床上坐了起来。
    跟他对着脚睡的方子路还在靠着枕头玩手机：「怎么了？」
    简凉意揪了把刘海：「没什么。」
    一个明显不愿说，一个也就没有继续问。
    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小情绪，方子路关了手机，掀被子睡觉。
    简凉意看在眼里，但是也没工夫去关心。
    他看着封珉发来的信息，心里乱作一团。
    -什么病？要多少钱？
    他飞快地算了一下自己银行卡里还有多少积蓄，然后又有些烦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给这个畜生擦屁股。
    -不清楚。
    -明天当面说吧。
    简凉意放下手机，狠狠捏了捏自己的晴明穴。
    当面说。
    他好久都没和封珉当面说话了。
    要穿裙子吗？
    简凉意把这句话输进去，却犹豫了许久都没有发送。
    像是不能触碰的潘多拉之盒，一旦提及就会打开让人绝望的回忆——
    「妈妈，这里有个小妹妹。」
    「妹妹你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带他回家的小男孩满眼都开心，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切。
    简凉意年纪虽小，但是经歷太多，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他不肯脱裙子，也避开他洗澡。
    他想就吃一点饭，吃饱了就离开。
    可是封珉不让他走，硬是兴沖沖地叫了一整天的妹妹。
    直到第二天，他才发现这人和自己一样有小鸡/鸡。
    封珉妈妈笑得不行，可是封珉人都傻了。
    他哭了整整一夜，像是被全世界欺骗。
    简凉意只好偷偷换上洗好的纱裙，重新蹲在他的身边。
    他不说话，也不离开，就这么安安静静缩在那里。
    封珉打他骂他说他是小骗子，简凉意就忍着受着怎么也不走。
    「男孩子怎么可以穿裙子？」
    是啊，男孩子怎么可以穿裙子。
    简凉意抱着膝盖，把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
    可是不穿裙子会被打，会吃不上饭，会没有钱。
    「裙子那么好看！」封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可是，可是…」他的声音很小，除了自己没人听见，「我一直，一直都在穿。」
    -
    简凉意到底还是把那条信息发了出去。
    封珉没有回覆，结果可想而知。
    隔天双休，两人约在了早上见面。
    简凉意起床时方子路还在睡觉，他放轻了动作，洗漱换衣。
    柜子里的裙子叠好放在角落，最上面放着那条蓝色的，上次刚穿过。
    封珉喜欢蓝色，所以喜欢他的眼睛。
    简凉意穿裙子总会最先挑这一条，也最喜欢穿。
    相比较而言的喜欢。
    其实也不算喜欢。
    简凉意把裙子收进包里，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
    转身见方子路坐在床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大早上的去哪？」方子路扯着一副公鸭嗓子，声音都快噼叉了。
    「图书馆。」简凉意随口敷衍道。
    方子路挠着他的鸡窝乱发，汲着拖鞋走到简凉意面前把人囫囵抱住：「你平时不都在寝室看书？」
    简凉意下意识把背包放在桌上：「要借书。」
    「嗯…」方子路把脸埋进简凉意的颈窝，像是捨不得似的蹭了好一会儿，「中午能回来吗？」
    「能…」简凉意觉得自己快编不下去了，「我，我就借本书。」
    「那我跟你一起去？」方子路问。
    「不用，」简凉意把方子路推开一点，「你继续睡吧。」
    方子路眯了眯眼，把人放开。
    他的拇指擦过简凉意的眼下，停在尾部，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继而错开。
    方子路眸中似有深意，简凉意接不住那沉沉目光。
    「渣男，」方子路捧着简凉意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早点回来。」
    简凉意心上一跳，转移话题：「你刷牙了吗？」
    方子路嘴巴一撇，没啥精神地拱床上继续睡觉：「等你吃午饭。」
    他的睡眠质量似乎很好，脑袋一粘枕头就能立刻打起唿噜。
    简凉意摸摸刚才被方子路亲过的地方，想到了昨天这人对自己说的话。
    「别做不喜欢的事。」
    「你见他就见他，穿什么裙子？
    在封珉面前穿裙子似乎已经是下意识的服从，他一直这样，也没想过改变。
    可是这次封珉也没说明了一定要让他穿。
    上次他不就是穿裤子见的封珉。
    能不能不穿？
    他不想穿裙子。

 第51页

    简凉意在原地停了许久，突然弯腰找了个纸袋，把衣柜里的几条短裙都拿了出来。
    小时候他因为这些裙子挨了多少的打。
    可长大了却硬是把他们往身上套。
    人总不能活回去。
    简凉意想了一路，最后停在了体育场那个偏僻又熟悉的角落。
    卫生间门口放着装垃圾的塑料大桶，昨晚刚被打扫，里面没有垃圾。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把这姓封的整个塞进去。
    意意也在努力进步呀！
    好想大声吼一句：没人会不爱方子路！！！
    第31章
    水龙头开了又关,沙沙水声响了一瞬，体育馆走廊又恢復了之前的寂静。
    简凉意站在镜子前压低帽檐，蓝色的格子裙摆盖在大腿。
    他唿了口气,垂眸擦干指间的水。
    十一月的天气穿裙子实在是有些冷了,简凉意拢了拢套在外面的深色大衣,把背包甩在背后。
    他并不打算和封珉待的太久,问完话也就回去了。
    方子路还在寝室等他吃饭。
    最后一次。
    简凉意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
    也正好趁着这次见面把事对封珉说清楚,他不想穿裙子,以后也不会穿了。
    一切准备就绪，也快到约定的时间。
    简凉意踢了踢脚上的帆布鞋，一个人走出了体育馆。
    走廊幽深安静，瓷白上砖石印出窗口分割的浅淡倒影。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尽头处出现了一抹身影。
    方子路走到垃圾桶旁边,弯腰拿出了里面的纸袋。
    -
    封珉等在学校北门门口，见到简凉意时明显松了口气。
    「不冷吗？」他目光下移,看着裙子下裸露外在的双腿。
    简凉意摇摇头。
    早晨没风,还能忍受。
    「去车里说吧。」封珉抬手指向一边，简凉意跟着过去。
    封珉大一时就考了驾照，这学期开学前不久刚买了车。
    只是平时停在校园里，除了和人一起出去玩之外也不怎么动它。
    这次他约简凉意在这里，估计也是担心穿裙子冻腿。
    如他所想，简凉意还是穿了。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封珉开了暖气，简凉意好受许多。
    窗子都关着，密闭的空间让他多了一些不安和侷促。
    「我爸他…」
    「叔叔已经转去医院了,」封珉掏出手机，给自己妈妈打了个电话,「你直接跟我妈说。」
    听筒内的忙音响了几声后被接通，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
    说是什么肾结石，疼了大半夜后吃完止疼片就好了。
    像是虚惊一场，但又说不出的蹊跷。
    「有什么事吗？」封珉看简凉意挂了电话，忍不住出声问他。
    简凉意摇了摇头，垂眸看着手机。
    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手机是封珉的，又连忙还了回去。
    事情似乎得到了解决，可是封珉并没有要他离开的意思。
    简凉意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提裙子的事，就听封珉在一边突然嘆了口气。
    「你和方子路真在一起了？」
    简凉意搭在腿上的手指骤然蜷起，他想起昨天方子路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就发软。
    可是在一起了吗？也不算。
    方子路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简凉意自己都说不清楚。
    特殊到难以分类。
    可在封珉面前，简凉意还是想把这段关系承认下来。
    他不想一直追着封珉了，没有结果，误人误己。
    「嗯。」
    简凉意轻轻点了下头，可是下一秒，封珉却突然探过身子，手臂一伸揽在他的面前，几乎是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从未有过的距离近得吓人，简凉意睁大了眼睛，勐地往后仰去——也仅仅是贴上了车座椅背。
    封珉好似偏过脸去，简凉意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拂面。
    就在他想把人推开的前一秒，只听「咔哒」一声，封珉将安全带给他扣上。
    那股无形的压迫突然撤离，简凉意眼前一亮，颈后起了一层薄汗。
    他低头看了看扣在胸前的安全带，连唿吸都尽量克制着放缓。
    「天冷，」封珉的声音似乎哑了一些，「我送你回去。」
    不等简凉意拒绝，他又接着开口：「或者你在车里把衣服换…」
    「哐！」
    简凉意耳边的车窗发出一声巨响。
    他心绪未平又起一波，整个人被吓得一愣，扭头往窗外看去。
    方子路？！
    他怎么在这？
    「哐！」
    又是一声，简凉意连忙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开门下车时却发现车门被锁了。
    「开门。」简凉意转身看向封珉。
    封珉同样看着他，沉默不语。
    「封珉，」简凉意沉声重复道，「开门。」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痕在玻璃上绽放开来。
    简凉意愣了一瞬，手忙脚乱去按驾驶位的开锁按钮。
    开门下车后他早有准备，一把拦住了暴怒中的方子路。
    「操。」
    方子路扔了手上被砸得变了形的手机，拉开简凉意躬身进车，对着封珉就是一拳。

 第52页

    一切发生的太快来不及阻止。
    车内传来一声重物锤击的闷响，封珉的痛唿声简凉意听着都心惊。
    「方子路！」简凉意扯着他的手臂，硬是把人重新拉了出来。
    方子路依旧气不过，少年一身怒气没地方撒，抬脚给封珉车门踹出了一个四十六码的鞋印。
    「方子路！」简凉意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死死搂住他的腰，「你冷静一下！」
    早上的校园虽然冷清但是不是没人，他们的动静太大，偶尔有路过的同学被争吵吸引，投来好奇的目光。
    方子路的手扣在简凉意肩上，他闭了闭眼，像是暂时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随后他推开简凉意，转身大步离开。
    简凉意看了一眼车内的封珉，对方正趴在方向盘上，用手捂住了大半张脸。
    简凉意钻进去把他的手掰开，见鲜血染了一大片，但好在眼睛没瞎，鼻樑没断。
    封珉意识清晰，还知道攥住他的手腕。
    「你自己处理一下，」简凉意把封珉的手指剥开，有些焦急，「我先走了。」
    方子路已经走出去老远，简凉意小跑着追上去。
    只是刚走两步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看是方子路的手机，又蹲身把它捡起来。
    好不容易追上了人，简凉意去拉方子路的手。
    可是刚碰到指尖，就被对方不客气地甩开。
    「方子路…」
    简凉意有些乱了，又伸手去拉他。
    但还是被甩开。
    这样来回重复了好几次，方子路突然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拽着两边袖口系在了简凉意的腰间。
    他弯腰把衣服一合，裹住简凉意的双腿，然后拦腰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不冷么？」方子路沉着声问。
    简凉意一愣，接着双手用力圈住了方子路的脖颈。
    「把帽子卡上，」方子路把怀里的人抱紧，「校园卡放哪儿了？」
    进宿舍时他俩果然被宿管拦了。
    这么个公主抱的姿势，着实有些像小情侣。
    方子路早有准备，把两张校园卡直接递宿管阿姨面前。
    简凉意不太好意思的露了下脸，证明自己的确是卡片上的那个男生。
    两人在宿管阿姨震惊且疑惑的目光中上了电梯，好在走廊没什么闲散人员打扰，方子路就这么抱着简凉意回了宿舍。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方子路把简凉意往门板上一按，整个人直接压了上去。
    「怎么回事？」
    简凉意手臂还搭在他的肩上，只觉得自己心口满胀。
    汹涌的情绪混着激烈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肋骨满溢出来。
    「方子…」
    他只唿着气说了两个字，嘴唇就像是被砸了一样勐地一疼。
    方子路吻得没有章法，牙齿磕在唇上咬出大片铁锈气味。
    简凉意吃痛皱眉，手指抓皱他肩头衣料，也学着用牙回咬过去。
    手掌下移，碰触裙摆，简凉意眼睛一瞪，捞着方子路的手腕就是一拧。
    方子路反手一扣，把简凉意的手臂折在胸前，死死压住。
    唿吸杂乱无章、急促凌乱，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人生疏且没有技巧，把接吻接出了互殴现场的兇残。
    半晌，他们才拉开一段距离。
    两人都跟拉风箱似的，闭嘴瞪眼喘粗气，额头抵着额头，就差鼻子里对着喷火。
    「你喜欢哪种？」方子路突然问道。
    简凉意不明所以：「嗯？」
    「我和他，」方子路勾唇笑出一丝嘲讽，「谁技术好？」
    简凉意的脑子暂时没转过这个弯。
    「说好的渣我呢？怎么跑去让别人渣了？」
    方子路似乎更生气了，掐着简凉意的下巴又咬过来。
    简凉意后知后觉这人估计是误会了什么，但是嘴巴被人堵着，压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就这还他妈好意思问谁的技术好？
    咬人的技术吗？那肯定是方子路一流。
    「你误会了…」简凉意艰难推开方子路，从密不透风的吻中挤出一句话来，「我没和封珉怎么样。」
    方子路的动作稍停，像是勉强找回了一点神智：「嗯？」
    「车里，他给我扣安全带。」简凉意努力抓重点说明白，「没有你以为的那些情节。」
    方子路抬手按在门框上，像是才能听懂人话，皱着眉开始思考。
    等了一会儿，简凉意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干燥的皮肤蹭在上面，生疼生疼。
    「冷静下来了？」
    方子路沉默片刻，终于像个人一样，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和缓的回应：「嗯…」
    看样子是发完疯了。
    简凉意拳头早就捏紧，对着这人的腹部重重就是一下：「再清醒清醒。」
    -
    彻底清醒了的方子路坐在床边，脸上透露出一种灵魂出窍的木讷。
    简凉意换下裙子，拿着碘伏走到他身前：「手。」
    方子路乖乖把手抬起来，其中五根手指肿了四个，其中小拇指还有一大块淤血，掌心内遍布零零碎碎划开的口子。
    攥着手机把车窗玻璃砸裂，果然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简凉意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把破口的地方消完毒，又对着这个猪蹄难心。

 第53页

    「去医院吧。」
    方子路看着他沉默。
    简凉意站起身，做出决定：「去医院。」
    「你不用带姓封的去吗？」方子路突然道。
    简凉意把碘伏拧紧，搁在原处。
    「你去不去？！」
    方子路不说话，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方子路向他抬了抬手。
    「简凉意。」
    可怜巴巴的，狗耳朵都趴下去了。
    简凉意走过去，握住这只尚可见人的健康狗爪子。
    方子路大岔着腿，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轻轻抱住。
    他把整张脸都埋进简凉意的腹部，就这么抱着，一言不发。
    简凉意垂了会儿手，最终还是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髮，又捏捏耳朵。
    方子路的耳廓冰凉，简凉意帮他暖着，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一想到这人气成这样还不忘惦记他光着腿，简凉意顿时什么气都没了。
    他跟一条狗闹什么脾气。
    狗勾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去医院好不好？」
    简凉意放轻了声音，尽量让自己温和一点。
    方子路从他腹部抬起头，像是有些诧异，盯着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又重新把脸埋了回去。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狗勾委屈。
    明天晚上11点再更新！
    所有2分评发红包，啵啵030
    第32章
    渝大校医院只有一个,挨在医学院边上。
    简凉意带方子路过去，医生也就开了瓶碘伏让人回去养着。
    「就这？」简凉意站在桌边迟疑道。
    「不然呢？」医生往凳子上一瘫，继续用手机斗他的地主。「回去多热敷,你朋友那么结实一小伙子,出不了什么事。」
    「我怕他手指骨折。」简凉意耐心解释。
    医生一掀眼皮,放下手机又捞过方子路的猪蹄：「哪儿疼吗？」
    方子路皱了皱眉：「你捏的疼。」
    医生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扔掉：「你朋友硬让我捏的。」
    方子路的手悬在空中：「那你可以再捏捏。」
    简凉意欲言又止,最后放弃：「走了。」
    「哎,」方子路把手一缩跟在简凉意身后，「我手肿起来还挺软的，跟海绵似的你要不要捏捏…」
    捏个屁。
    简凉意拿着那瓶碘伏处方单，一出门就扔进了垃圾桶。
    疼死这傻逼算了,他在这操什么心？
    「哎,」方子路跟在简凉意的身后，「走这么快？」
    简凉意加快脚步,没搭理他。
    「我手还疼着呢。」方子路捧着自己的狗爪子卖惨。
    简凉意撇他一眼,也觉得方子路小拇指处的淤血似乎严重了许多。
    想想刚才发生的事，谁不在心里说一句方子路有病。
    车窗是人能砸开的吗，连个锤子都没有就直接上手，竟然还真给捶裂了。
    「……」
    还是条疯狗。
    「赔人的玻璃钱。」简凉意没好气道。
    「赔赔赔，」方子路殷勤得不行，「开去4s店我车轱辘都给他换一遍。」
    简凉意又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10w以下？」方子路一挑眉梢，「他那破车又不值钱。」
    简凉意听这无所谓的态度就有点来气：「不值钱你就能去砸玻璃？」
    方子路含羞带臊地走了两步，低着头用肩膀撞了一下简凉意：「你心疼啊？」
    -
    简凉意发现只要他脾气好一点，方子路就能顺着他这个杆往上爬。
    分明板着脸认真严肃和他谈问题,这人也能扯到心不心疼上面。
    他心疼个屁，他就是怕方子路发起疯来跑去封珉寝室放把火,那一寝室楼的人都得完蛋。
    简凉意越想越离谱，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
    那时方子路不让他拉着手，估计也是因为手疼的原因。
    好像谁都没闹太大脾气。
    两人误会解除但恩怨还在，到了寝室也是方子路单方面和谐。
    简凉意给封珉发了几条信息没被回復，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北门看看。
    方子路像是看透这人的心思，瘫在椅子上面直喊手疼。
    「你看看我这手，怎么越来越肿了？」
    简凉意去卫生间洗脸，压根没分给他一点目光
    方子路嘴巴一撇，闷头戳戳快成紫芋头的小拇指。
    手掌心倒是疼，手指尖都快没知觉了。
    伤的还是右手，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这学期的期末考试。
    方子路低着头，感觉有人朝自己走来。
    他还以为是简凉意要去看那姓封的，刚想开口耍赖皮挽留，却发现对方端了盆热水，放在了他的脚边。
    简凉意拉过他的凳子往方子路面前一坐，另一只手上还拿了一条冒着热气的毛巾。
    「手。」
    方子路脑海中组织出来的一堆废话瞬间散成一堆粉红泡泡。
    他得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乖乖把手递了过去。
    简凉意其实并不太会热敷，他刚才在卫生间临时搜了一下方法，和他想像中的大差不差。
    毛巾浸过热水，而后拧干，轻轻裹住发肿淤血的部位，保持十五分钟。

 第54页

    就是水温似乎没那么高，浴室里的热水器只能烧到五十多度，有点难搞。
    「皱什么眉？」方子路用食指一点简凉意轻蹙的眉心。
    简凉意把他的手打开，撤开毛巾看看手背皮肤变化。
    好像也没怎么红，毕竟是五十多度的水，也不可能被烫伤。
    「看什么呢？」方子路的手又开始不老实。
    这次指尖撩起简凉意的刘海，露出一片额头和好看的眉峰。
    简凉意重新裹好毛巾，抬眸看他。
    从这个角度看，对方表情有点凶，就像是在瞪他一样，满眼都是不爽。
    方子路倒是笑得开心，手指在髮丝间一绕，又拨了一下那一处小巧挺翘的鼻尖。
    简凉意这张脸，五官精緻得有些秀气，但是硬被锋利的脸部轮廓和浓黑的剑眉生生压住了女气，显出一种像是未出鞘的柔和少年感。
    而方子路很喜欢这种感觉。
    「好看吗？」简凉意问。
    方子路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疑似踩雷，但他更不想说谎。
    简凉意的眸子垂了下去。
    他把毛巾浸在水中，拧干后重新裹住方子路的右手。
    「自己拿着。」
    方子路拖长声音，失望地「哦…」了一声，乖乖捂住了手上的毛巾。
    简凉意坐回自己的桌前，拿起手机翻了翻，发现封珉依旧没有给他回復任何信息。
    也不知道方子路手上有没有点数，那一拳到底什么力度。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路边捡到的手机，掏出来一看发现屏幕全碎了。
    不仅如此，还碎得异常惨烈，中间那块屏幕已经不知所踪，现在晃一晃手机还能掉下不少碎玻璃渣。
    方子路手心里的那些伤口估计就是这么划出来的。
    「哎我手机，」方子路歪着脑袋，十分幽怨地看着他，「最新款，开学刚买的，我就用了三个月。」
    简凉意把手机递过去：「你怪谁啊？」
    「怪我怪我。」方子路服软认错。
    简凉意嘆了口气：「有玻璃扎到肉里吗？」
    方子路又开始笑：「这不废话吗？」
    他在医院刚抠出来几个，现在还疼着呢。
    「活该。」简凉意没给他好脸色。
    「我太急了，」方子路把冷了的毛巾扔进盆里，诚恳认错，「下次一定冷静。」
    简凉意弯腰把毛巾捞出来拧干：「车窗的钱你还是要赔的。」
    「赔啊，」方子路乖乖把手敷上毛巾，「你说赔就赔。」
    「还有你打他的那一拳，」简凉意皱起眉来，「你没用全力吧？」
    「七八分吧，」方子路把毛巾的一角翻来翻去，「不过没打要害。」
    好在那时候简凉意推了他一把，不然现在估计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简凉意松了口气，估摸着应该没多大问题。
    「你穿裙子去见他。」
    突然，方子路把毛巾往自己手背上一丢，坐直了身子。
    简凉意抿唇不言，却也有些心虚。
    可是那又怎么样？
    「不行吗？」他也靠上了椅背。
    看似放松了的动作却更添焦虑，简凉意垂眸看着方子路手上的毛巾，不知道说些什么。
    「唉…」方子路轻嘆一声，又把毛巾重新丢进了水盆里，「是最后一次，对吗？」
    简凉意诧异抬眸，对上方子路柔和的目光。
    像是无限包容又像是知道了什么。
    「嗯。」
    他轻声应道。
    方子路看着简凉意，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挺好的。」
    简凉意这回都懒得去阻止，低着头就让方子路随便捏：「你一直都知道。」
    「也不是一直，只是多多少少猜到一点。」方子路又拉过他的手，手指搓搓手心，「他找你干什么？」
    简凉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看着那一盆已经凉下来了的温水，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不说也没关系，」方子路把那只手包进掌心，「我随时都可以听。」
    -
    方子路的在北门的英勇事迹后续处理起来异常简单。
    封珉难得没有阴阳怪气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而是只和方子路要了一笔赔偿金，说是私下解决。
    ——这是方子路看起来的。
    「你真给了他十万？」正在吃饭的简凉意立刻放下了筷子。
    「给他换轮胎呗。」方子路觉得这种干脆利落的处理方式还挺不错。
    「一个车窗十万？」唐萧也觉得不能接受，「他讹你吧？」
    「很明显路哥不怕被讹，」廖明见怪不怪，「他以前一只手錶都十万了。」
    唐萧像是明白了什么，「哦」了一声继续吃饭。
    「路哥你现在这副寒酸相，」廖明十分嫌弃地打量了一下方子路，「他想要私了，大概是以为你拿不出来这些钱吧。」
    简凉意顿时觉得自己嘴里的米饭有点噎。
    原来方子路当初说要给封珉换轮胎是认真的。
    「财不外露懂吗？」方子路用勺子戳了一口饭，有些好笑道，「我同意之后他就没说过话了。」
    简凉意看看廖明，又看看唐萧，希望他们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好在廖明话多，没等简凉意引导，就絮絮叨叨开始解释。

 第55页

    「咳咳，我来介绍一下路哥十五岁那年如何败了他爸半边江山的光辉事迹。」
    方子路把勺子一放：「得，别在我对象面前诋毁我。」
    廖明瞬间被「对象」这两个字吸引了注意力：「我去，你俩成了？」
    简凉意立刻感觉到身上压了两道视线：「没有。」
    方子路在廖明面前打了个响指：「小情侣的事你少管。」
    简凉意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我提前叫叫，」方子路捧着脸看他，「下次就咱俩来吃饭，不跟他们一起了行不？」
    唐萧端起餐盘就走。
    廖明也跟着站起来：「恶臭。」
    方子路乐得不行，还跟他们挥了挥手说再见。
    简凉意吃完最后一口饭，把汤碗放进餐盘里端去回收处。
    他们晚饭吃的晚，出食堂时已经没那么多的人。
    十二月初，距离最冷的三九天还有两个星期，简凉意把手揣进兜里，抬头唿出一团雾气。
    「你没必要给他那么多钱，」简凉意走在昏黄的路灯下，看他和方子路的影子缩短又拉长。
    「那件事的确是我不对，给了就给了。」方子路的手钻进简凉意的衣兜里，厚着脸皮缠上那几根微凉的手指。
    简凉意瞪他一眼，在几番推阻后默许了这个动作。
    小时候简凉意受过封珉照顾，方子路觉得给点钱也不算什么。
    谁还没点钱啊真是的。
    「下雪了。」方子路抬起他另一只猪蹄，接了半片雪花下来。
    简凉意的目光追过去，对上方子路带着笑的视线。
    他先是握住那只暖热的手，想了想又松开来。
    「怎么了？」方子路问。
    简凉意摇摇头：「没什么。」
    路上前后没人什么，方子路趁机凑过去亲亲他的额头：「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我？」
    简凉意笑了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要答应你？」
    都被叫渣男这么久了，他得名副其实。
    「渣我？」方子路用他仅剩的左手食指弹了简凉意一个脑瓜崩。
    「嗯，」简凉意揉揉脑门，表情无辜，「我渣得明明白白，你这是愿者上钩。」
    他仗着对方的喜欢，干着讨人厌的坏事。
    方子路停下脚步，转到简凉意面前堵他的路。
    「哦，那你目前准备渣几个？」
    简凉意想了想。
    「暂时…一个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好像也行？
    关于简凉意为啥不答应狗子，还有简凉意家里的事，都会在下章做出解释。
    第33章
    对于这个回復,方子路在半分钟内就完全接受了下来。
    作为唯一指定被简凉意渣的男人，他甚至还有一点被认可了的自豪。
    简凉意觉得方子路这人脑思维有点毛病，看待问题和别人的角度都不一样。
    给人当备胎还美滋滋的,要是换个人早就气得直接上拳头了。
    怎么能忍下来。
    就为了他这张脸？
    有点不太至于。
    简凉意对着镜子就想照一照,看到自己板起来的一张臭脸,又觉得也就那样。
    丁点失落堆积,又被他在心底打散。
    方子路在外面喊他,对他说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
    他们一同出门,在楼下的列印店买一份最新的习题册。
    大概是最近的形影不离让廖明和唐萧误以为他俩成了，所以平时上课放学干脆不在一起，时不时还要撇嘴嫌弃一下情侣的恶臭。
    毕竟电灯泡谁都不爱当。
    「肯定没位置了。」方子路蹬上小黑，把头盔递给简凉意一个。
    对于迟到简凉意已经见怪不怪,他把习题册在包里装好,抬脚跨上了后座：「没位你就站着。」
    「四节课呢，」方子路的声音闷外头盔里,「你捨得啊？」
    简凉意撇撇嘴,用膝盖顶一下对方的大腿。
    十二月的期末总是忙碌，英语四级也随之而来。
    简凉意平时就没把功课落下，现在几门专业课重点堆在一起也不觉得太有压力。
    反倒是方子路被一堆希腊字母绕得焦头烂额，最后干脆往图书馆的桌子上一趴，睡个好觉。
    反正他这学期评优评先奖学金已经没了，只要不挂科那就谢天谢地。
    十二月底，四级结束。
    简凉意觉得自己差不多能过，出了考场就去买六级的单词书。
    他几乎整天宅在寝室，难得一人出来。书店旁的理髮店正做活动,洗剪吹六折，充卡满一百送五十。
    简凉意拿着书在门口停下脚步,晾毛巾的小伙子随口招唿他一声，他就进去剪了个头髮。
    「短点就行。」
    「韩式bobo要烫卷吗？」
    简凉意顿了顿，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短点就行。」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围上围布，细碎的髮丝一缕一缕掉落。
    「这个长度行吗？」理髮师趁机推销，「其实你髮丝偏软，适合烫一下…」
    「不用，」简凉意打断他，「短点就行。」
    剪完短髮颈脖清爽一截，原本遮在发梢下的耳朵露了出来，小巧的一块，被乌髮衬得越发白皙。
    「帅哥，」有理髮师弯腰在他耳边小声问道，「隔壁的美女想要个联繫方式，方便吗？」

 第56页

    简凉意连眼睛都没斜一下：「不方便。」
    「给一个呗，」理髮师笑着劝他，「别拒绝美女啊！」
    简凉意的手握着手机在围布下转了两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道：「有对象。」
    回去的路上阳光不错，他晒得暖和，心里突然就轻松不少。
    自从离开淮城，简凉意就像是被开启了崭新的人生，生活都在慢慢变好。
    开门时他「对象」正在开麦打游戏，看到简凉意后愣了一愣，直接就把耳机给摘了。
    「谁家帅哥啊？」他惊喜地走过去把简凉意抱住，「走错寝室了吧！」
    简凉意手上还拎着水果，仰着脸像是被狗扑了个满怀。
    方子路的身上有些令人心安的味道，厚实的睡衣闷在口鼻，颈窝蹭上对方微凉的鼻尖。
    「还行吧？」简凉意话里带着笑意。
    方子路抱着他转了一圈：「太行了。」
    -
    很快到了元旦，期末考也跟着来。
    简凉意宅在寝室一宅就是一天，最后还是方子路生拉硬拽把人拖出来，说是吹吹风，见见光。
    简凉意不明白这寒冬腊月里刮脸的冷风有什么好吹的，他把衣服裹紧，像个傻逼一样陪方子路逛了半天的操场。
    这他妈得是爱情，简凉意稀里煳涂地想。
    「还记得北门那个健身房吗？」方子路身子一歪，用肩膀挤着简凉意，「前几天倒闭了。」
    「你办卡了？」简凉意眉眼微抬，也挤回去。
    「没办，」方子路笑嘻嘻道，「开学那会儿不想拉你一起吗？你没办我就没办。现在看来你还是挺有远见的，这种店开在学校附近都不长久。」
    简凉意心说废话，社团里有专门的健身房，刷校园卡就能免费，也就像方子路这种人傻钱多的才会想着去校外办卡。
    「开学那会儿你可高冷了，理都不理我，」方子路低下头，在简凉意耳边「嗤嗤」的笑，「现在还好，给我抱会儿…」
    人在耳边说话，唿出的热气像是被灌进了脑子里。
    简凉意把人推开，方子路又靠过来，他再推开。
    反反覆覆不知疲倦。
    大概是情趣。
    就在他们拉来扯去快黏到一起的时候，简凉意装在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的社交不多，很少有人会给他打电话。
    拿出手机时，意外的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封珉。
    方子路从身后把下巴搁在简凉意的肩上，拖着声音懒洋洋地问道：「谁啊——」
    简凉意把他的脸推开：「我接个电话。」
    他和封珉一般都是简讯联繫，今天怎么打了通电话？
    突然有中没有理由的心慌，在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得到了核实。
    「小意，叔叔走了。」
    -
    简凉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走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封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
    「死亡原因…还在调查。」
    简凉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没有过多的悲伤，却也谈不上高兴。
    太过的平淡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可怕的漠然，好像只是走掉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寝室，开门往床上一倒，脑子空白一片，像是什么都没有。
    方子路问他怎么了，他就把脸埋进被子里，到后来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曾经的父母，大院里飘着的饭香。
    女人抱着他做饭听戏，男人教他骑车吃蟹。
    他的家庭分明那么幸福，却在几年后分崩离析。
    「钱会改变一个人的。」梁月白对他说，「你爸不是一个好东西。」
    「这衣服怎么能穿呢？这不是正经衣服吧？」
    「我儿子怎么能这么拍？多少钱都不行。」
    可是他还是把那些裙子拿过来了。
    「儿子，没钱吃饭了儿子。」
    「就这一次，拍完爸爸就带你回家。」
    刚开始还连哄带骗，耐心耗尽便动手逼迫。
    哭声断断续续，像被掐住了咽喉。
    简凉意溺在那片黑暗，快要窒息。
    「简凉意，醒醒。」
    他勐地打了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
    眼泪流去了耳边，湿漉漉地煳了整个鬓角。
    「你发烧了。」方子路坐在床边，用手指一点一点擦掉那片水润。
    屋里没开灯，一点光都没有。
    简凉意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方子路。」
    他嗓子哑的厉害，一开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方子路静静等着接下来的话，可是简凉意却再也没有开过口。
    像是又睡了过去。
    -
    过去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播放，简凉意知道这是梦，干脆就静静地看着。
    看着曾经的美好渐行渐远，看着自己迷茫失去方向。
    凌乱的过去难以启齿，现在也不见得过得有多漂亮。
    他追着封珉跑，像是跑上了他渴求的「正途」。然而就快要追到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个方子路。
    「跟我走吧。」方子路说。
    凭什么？
    简凉意想。
    「凭我喜欢你。」
    柔软的亲吻停在眉间，触感真实，带着温热。

 第57页

    简凉意睁开眼睛，刚好看见方子路布满血丝的眸。
    天都亮了。
    -
    方子路沖了杯感冒沖剂，金属搅拌勺撞击杯壁，发出「呵啷呵啷」的清脆声音。
    「一夜了，祖/宗。出什么事儿了能吱一声吗？」
    简凉意躺在床上目光空洞，不说话也不吃饭，就这么盯着天花板。
    方子路端着瓷杯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简凉意的鼻子堵着，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唿吸而有些干涩。
    他疲惫地眨了眨眼睛，睫毛像是坠着眼皮，没一会儿就要合上了。
    「方子路。」
    他又喊了一声，没有下文。
    方子路把瓷杯放在床头柜上，弯腰和他碰了碰额头：「我在呢。」
    简凉意感受着对方温热的鼻息，就这么一唿一吸间，像是能安定他内心的焦躁。
    「又哑巴了？」方子路捋了一把他额前的碎发，指腹从皮肤上黏了一层薄汗，「选择性哑巴。」
    简凉意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带着湿漉漉的蒸汽。指尖轻轻擦一下眼尾，就能带出一点儿温热的水滴。
    方子路心疼得不行，哄着抱着都不合适。
    他熬了一夜，自己的眼睛都熬红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简凉意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他偏过脸去，轻轻蹭了蹭方子路的手心，像只猫一样，乖巧又轻柔。
    -
    关于自己以前的事，简凉意不想告诉方子路。
    即便他知道方子路了解一些，但是还是不愿意把那些事情完全展现在对方面前。
    阴影见不得光，他从没打算和任何人提及那些扭曲的过去。
    除了封珉，也只有封珉。
    他是参与者，原本就知道。
    「真不告诉我？」方子路问。
    简凉意抿了抿唇，依旧沉默。
    「那行，」方子路坐回桌前打他的游戏，「走吧。」
    封珉正开车在楼下等着，他们走得急，今天就要回淮城。
    书包里装了几件换洗衣服，简凉意拎在手上，也不重。
    他走到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方子路卡着耳机打游戏，把键盘敲的「噼里啪啦」响，愣是没理他。
    简凉意知道方子路生气了。
    也知道原因，但不知道怎么劝。
    干脆就不劝了。
    -
    下了楼，简凉意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停了一秒，伸手去拉安全带。
    这次见面两人压根就没提裙子的事情，简凉意正常穿着，没什么改变。
    封珉看了好几眼他的短髮，倒也没介意太多：「就你一个？」
    简凉意明白他意有所指，「嗯」了一声也没解释过多。
    「吃早饭了吗？」封珉递给他一袋面包，「我这儿还有瓶热牛奶。」
    简凉意摇头拒绝：「不饿。」
    他现在哪还有心思吃东西，他的脑子被两个人掰开两瓣，一个是他爹，一个是方子路。
    封珉把面包收回来，似乎对简凉意这样冷淡的态度有点无所适从。
    而简凉意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妥，微微坐直身子说了抱歉。
    「吵架了？」封珉发动汽车。
    简凉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小意，这半年你变了挺多。」
    从渝州到淮城得一上午的车程，简凉意低头抠着手指，还没想好怎么度过。
    「变得活泼了一些，也勇敢不少。」
    车子驶出校门，简凉意把脑袋歪在车窗上，盯着窗外掠过的树木一言不发。
    「我只是有些遗憾，让你做出改变的，并不是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车内两人此刻的内心：
    封渣渣：他不爱我了。
    11：好烦啊方子路要怎么哄？
    第34章
    简凉意一直都觉得封珉说话很扯,但是这次扯得有点离谱。
    他的那些改变就算不关方子路的事，那也跟封珉扯不上关系。
    一直让他穿裙子的人是封珉，一直提醒着他过去的人也是封珉。
    如果说方子路在把他往前拉,那么封珉就一直在让他回头看。
    在渝州的这几个月里,简凉意不知不觉跑去了封珉的前面。
    当他再往前眺望时,突然发现已经看不到对方了。
    他从淮城出来,世界就变了个样。
    -
    一路昏昏沉沉到达目的地,简凉意烧得晕晕乎乎,被封珉喊了好几声才醒过来。
    他家的小破院子外扎了灵堂，墙边甚至还零零散散摆了几个花圈。
    那一瞬间，简凉意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简荣景是真的死了。
    灵堂里跑出来个五大三粗的胖子,胳膊上还挂着长长一串白色的孝布：「这是小简少爷吧？」
    简凉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封珉见状只得在旁边替他应下。
    「就等你了，」胖子胳膊一伸,把白布往简凉意面前递,「披上布，在灵堂那儿跪一会儿吧。」
    简凉意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他没有接那条白布，推开胖子进了屋。
    家里占地很大，算是个小四合院。
    只是除了住着的两间，其他的都被简凉意的奶奶改成了棋牌室。

 第58页

    每次简凉意放学回家，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呵啷呵啷」麻将碰撞的响声，以及毫无预兆的、平地炸起一声「槓！」
    要多吵有多吵。
    可是今天却出了奇的安静。
    安静得都有些诡异。
    简凉意抬脚迈过门槛,看见脏乱的客厅内正端坐着一位大爷。
    屋内没亮灯，说是大爷其实全凭感觉。
    对方肩宽个高,腰背又挺得端正，和周遭缩头驼背的人简直就是天地两级，对比那是十分强烈。
    再加上那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老爷子虽说上了年纪，但是似乎宝刀未老，单凭那股子气势都能镇住一屋的男女老少。
    当然，也有他身后负手而立的两位保镖大哥一份功劳。
    再走的近点，简凉意看清对方的五官，大爷的样貌似乎有些熟悉，一个称唿熘在嘴边唿之欲出，却迟迟叫不出口。
    「意意。」
    身后有人喊他。
    简凉意转身来看，是许久不见的梁月白。
    「叫姥爷。」
    -
    简凉意上一次见自己的姥爷还是小学。
    那会儿他爸妈出现分歧天天吵架，简荣景一怒之下一巴掌把梁月白的耳朵打聋一只，隔天他外公就带人过来，在大院里活活打断了他爸的一条腿。
    不久之后，简凉意的父母离了婚，梁月白放弃了他的抚养权，把六岁大的简凉意丢给了简荣景，直到成年前都没有回来看过。
    因此简凉意对他妈就没什么好感，更别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姥爷。
    他皱了皱眉，没理会梁月白，绕过客厅里的人往卧室去。
    卧室本就不大，因堆满杂物更显拥挤。
    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的奶奶坐在窗边，低头用金纸叠着元宝。
    「人呢？」简凉意问。
    死了总要见着尸体。
    奶奶抬眸看他一眼：「烧了。」
    「烧了？」简凉意捏紧拳头，「我还没回来。」
    「你！？」奶奶突然停下手上动作，抬手指着简凉意骂道，「你个兔崽子有什么用？你老子死了你连孝都不披！你巴不得他死吧？你回来干什么的？你跟那些姓梁的一起滚吧！」
    「奶奶，」封珉赶紧出声阻止，「您别这么说小意…」
    「他简凉意明天就改姓了！」奶奶对着窗子情绪激动地大喊道，「老简啊你在天上看看！看你儿子啊！被人踩脚底下欺负——」
    屋外灵堂的唢吶声响起，盖住了这撕心裂肺的哭闹。
    简凉意只觉得耳边同时炸起一道尖锐铃声，想一把淬了毒的箭尖，从耳朵直入大脑。
    疼得钻心。
    唢吶声在吵，音响把音量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奶奶还在骂，指着简凉意骂，指着客厅骂。
    所有的声音揉在一起，像灌香肠似的往他耳朵里塞。简凉意听得想吐，连带着心跳都跟着变得沉重。
    封珉按住他的肩膀，眸中露出担忧的神色，简凉意想回他一句「没关系」，然而还没开口就眼前一黑。
    天旋地转就在下一瞬，简凉意头重脚轻，往旁边勐栽下去。
    这都什么操蛋的事情。
    再醒来是在附近的一家社区诊所内。
    简凉意靠在封珉肩头，手背上还扎着点滴。
    「你发烧了。」封珉低头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简凉意费力地把头偏过去，却在中途被对方重新按回来。
    之前的眩晕感还有余力，他有些噁心，但是尚且可以忍耐。
    「就这样吧，马上就挂完了。」
    冬季感冒发烧的不少，把小小的诊所坐的满满当当。
    病人大多都是小孩，被妈妈奶奶们抱怀轻轻拍着睡觉。
    简凉意记得自己小时候生病梁月白也带他到过这里。
    梁月白长得好看，在这边人缘也好，几个大人凑一起唠嗑说话，他就窝在妈妈怀里似懂非懂地听着。
    后来梁月白离开，他生病也只是吃完药睡一觉，很少像这样坐在诊所里挂吊针了。
    「要喝点水吗？」封珉手上还端了一杯温水。
    简凉意看一次性水杯被手指捏皱，又想到了小时候封珉也曾这样，坐在自己身边给他掰了半块面包。
    淮城就像一个牢笼，把他关到了十八岁。
    之前简凉意没那么排斥，现在却有点呆不下去。
    他只要在这里，就像被泡进了过去。
    哪里都是曾经的影子，就好像那些暗无天日还依旧压在他的头顶，逼的他喘不过气。
    他见过方子路。
    所以想逃出去。
    简凉意拿过那杯水，仰头喝下。
    温水润过喉管，暂时舒服了不少，他在封珉肩头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没睡太死，但是人有点迷煳。
    直到拔了针还有点意识不清，被封珉拉着手腕出的诊所。
    「你脸色不太好，」封珉替他整理了一下睡歪了的衣领，「要不要去我家睡一会儿？」
    简凉意乖乖站着，感受着对方的照顾：「不了。」
    「那你去叔叔的灵堂吗？」封珉又问。
    简凉意摇了摇头：「我回学校。」
    简荣景他现在也看不到了，那也没必要继续在淮城。
    简凉意只是想看一看这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第59页

    他不想呆在这里，这里太难受了。
    「那我…送你回去？」封珉问。
    「不用，」简凉意低头把自己垂在背后的帽子带上，「我坐高铁。」
    现在还不到中午，当天应该还有不少车次。
    「那我送你去车站。」封珉道。
    简凉意这次没有推辞，在路边等封珉开车过来。
    淮城不像渝州温和，快中午了还有噼天盖地的寒风往脸上吹。
    简凉意唿出的白雾在风里一过，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消失了踪迹。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才看到方子路给他发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三小时前的，第二条是十分钟前的。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报个平安。
    -到家了吗？在干什么？
    简凉意两只手握着手机，盯着这两条信息看得鼻子发酸。
    他回程的路上还在想怎么去哄方子路，可是对方压根不和他生气，自己憋一会儿就暗搓搓地来找他了。
    果然像条小狗。
    小狗不跟人生气。
    简凉意揉了揉鼻子，给方子路回復过去。
    -到了。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却想看到对方回应。
    -还烧着吗？
    -挂了吊水。
    -自己去的？
    -嗯。
    简凉意说了谎，低头不自在地踢了块脚边的石子。
    也不是故意去骗方子路，他就是不想让对方想多，解释起来又很麻烦。
    毕竟自己和封珉也不会发生什么。
    可是方子路没再回復过来。
    片刻后，封珉的车开到路边。
    黑色的车窗玻璃反射出街边倒影，简凉意用余光一扫而过，却意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勐地转过身去，却又只见人来车往，和平时无异。
    「小意。」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下来的竟然是封珉的妈妈。
    简凉意瞬间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把脑袋上顶着的帽子掀下来。
    「阿，阿姨…」
    「哎，」徐阿姨一见简凉意就红了眼眶，上上下下把人看了好几遍，「你怎么又瘦了呀？」
    简凉意低头站在原地，笨拙的不知道怎样回答。
    「眼睛通红通红的，跟珉珉回去睡一觉。」徐阿姨把简凉意往车前拉了拉，「阿姨上街买点菜，中午给你做大虾吃。」
    简凉意哪里敢拒绝，只好乖乖听话。
    等到徐阿姨去菜市场买菜，他这才慢慢皱起眉头。
    封珉故意把徐阿姨叫来，就是不想让他回去。
    所以他才同意的那么干脆，还要用车送自己过去。
    封珉一直都是这种人。
    他能抓住简凉意所有弱点和软处。
    「小意，」封珉悄悄拉他的指尖，「我和我妈妈都担心你，你不要和我生气。」
    简凉意垂眸看着那几根修长手指，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封珉，我喜欢男人。」
    他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才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连名带姓的叫对方，在曾经几乎就是奢望。
    封珉手指一僵，却没有放开：「我知道。」
    简凉意往回收了收：「我和方子路…」
    「并没有在一起，」封珉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对吗？」
    简凉意了心上一惊，抬眸看向对方。
    「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他不会让你一个人回来。」封珉把简凉意的手抓进手心，说话时胸口起伏，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小意，如果你在用他刺激我，我承认，你成功了。」
    「我的确不能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
    第35章
    封珉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快到简凉意有些无法接受。
    他看着对方愣了许久，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把自己的手从封珉手中抽离开来。
    「小意…」
    简凉意转身走开,像是逃一样,不顾身后所有。
    他没有停歇,直接拦了车要去渝州。
    司机诧异地回头来看,简凉意用一个数字就让对方把头重新转了回去。
    一个敢说,一个敢去。
    距离再远不过也就是钱的问题。
    到学校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简凉意晕的直犯噁心，忍着倦意回到寝室。
    ——结果他还没带钥匙。
    门敲了半天没人应答，简凉意掏出手机点开方子路的对话框，上一句信息还停留在他撒的那句谎。
    心虚到不敢继续打扰。
    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周围寝室的同学跟轮流上似的,每个人都要过来问他一边怎么了。
    简凉意知道是好心，但多了总厌烦。
    他一人拐去了楼梯间,把自己缩在台阶最下一层,身子一歪靠在墙边。
    又急又累，他有点困。
    楼道里背着光，从脑袋后面吹来阵阵阴风。
    简凉意把帽子卡上，手臂往膝盖上一叠，闷头睡觉。
    睡也不太能睡着，短短的几小时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也处理不好。
    封珉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能看见自己和别人在一起，那自己就得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凭什么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简凉意感受到被人握住手腕。
    脑中的画面定格在汽车旁的对话，封珉握着他的指尖,说出来的话他不能理解。

 第60页

    简凉意猝然惊醒，那一瞬间心脏几乎就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
    他勐地把手甩开，整个人往后仰着躲避。
    可是他面前的是方子路。
    简凉意动作一顿，那颗心又重新坠了回去。
    他动了动唇，一个「方」字还悬在唇间，就被欺身过来的方子路堵了回去。
    简凉意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唇上一痛，对方允了伤口，又重新退了回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方子路的声音有点哑，他的眼睛弯弯，似乎还带着笑。
    简凉意唇上微凉，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眸子。
    莫名其妙就觉得不对，抿唇没有回答。
    「怎么窝在这？」方子路的笑容渐敛，凑近了些，「不回寝室？」
    他们靠得太近，几乎一起躲进了简凉意的帽子里。
    光线被遮挡得严实，唿吸间的热气搅成一团，锁在了他俩面前。
    就像是被什么罩住了一样，眼下的情形看不清也摸不透。
    简凉意抬手揪住方子路的衣领，拉到鼻下闻了闻。
    上面带着淡淡的汽油味。
    「你去…哪了？」简凉意觉得自己有点儿难受。
    方子路勾唇笑了笑：「你猜。」
    他的髮丝凌乱，眸中透着浓浓的疲惫。
    简凉意看得心疼，抬手盖住方子路的眼睛。
    「你去淮城了。」
    他接不住方子路的目光。
    方子路闭了闭眼，短暂的黑暗让他的眼睛舒服了一些。
    「我没去。」
    他把谎撒回去，带着报復性的玩闹。
    简凉意想到车窗上那一抹熟悉的倒影，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疼，还发酸。
    「方子路…」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连带着手指一起。
    指腹碰触方子路的眼皮，一下，又一下。
    方子路沉默着感受简凉意的慌乱，那是他引发的一场小型海啸。
    「我去了趟市里。」
    最终，方子路拿下简凉意覆在他眼前的手，双臂穿过腋下，结结实实把人抱住。
    厚重的衣服堆在下巴，简凉意把眼睛按在对方肩头，很快就晕出一点深色。
    被人抱着的感觉可太好了。
    不用费力去找着力点，也不用叠着手臂低着头。
    他抓住方子路的衣摆，整个人都埋进了对方怀里。
    「你饿吗？」方子路的脸贴在简凉意冰凉的耳朵上，「我给你买了点糖炒栗子。」
    -
    简凉意觉得方子路一定跟着自己去了趟淮城。
    但是对方就是不承认，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床边给他剥板栗。
    「发个烧往哪儿跑？什么事情有身体重要？」
    方子路的手指好的差不多了，每剥完一个栗子就往简凉意嘴里塞过去。
    简凉意刚吃了药，现在躺被窝里就想睡觉。
    但是他一天没吃饭，又有点饿。
    困到懒得吃饭，所以干脆躺着。
    方子路往他嘴里塞什么，他就接过来吧唧吧唧吃完，再等着对方继续餵给他。
    像猪一样。
    「我爸死了。」
    简凉意看着天花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方子路手上一顿，然后继续剥他的板栗：「那你怎么还回来了？」
    简凉意闭上眼睛：「不想见他。」
    他的脑子开始发晕，人就像是还坐在车里一样，颠来晃去。
    又有一颗栗子递到了他的唇边，简凉意张嘴吃进去，觉得自己唇瓣被指尖点了一点。
    简凉意不介意这种触碰，随方子路去。
    一袋栗子被剥了一半，方子路看着自己的指尖一路划到唇角，然后忍不住凑近亲了亲。
    简凉意的皮肤因为高烧难得有些温热，只是脸蛋烧得越红，嘴巴就越苍白。
    眼睛闭着，下眼睑覆上两扇蔫蔫的翅羽，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仿佛下一秒你对他拍拍手，他就又可以睁开眼睛对你笑。
    「封珉…说他…」
    简凉意半梦半醒中吐出几个字，方子路把耳朵凑过去听，听到了一些只字片语。
    「我是不是…应该高兴？」
    方子路用微凉的手背贴了贴他的脸，说出来的话没带什么情绪：「你高兴吗？」
    简凉意闭着眼睛，许久没有回应。
    -
    元旦三天假期很快过去。
    简凉意的病拖拖拉拉，好了一个星期都没好全乎。
    方子路专门买了个保温杯，整天跟个宝一样抱着，逮着机会就往简凉意嘴里灌。
    简凉意就被这么捏鼻子灌了一个星期，在食堂门口一个喷嚏把鼻子给打通气了。
    四捨五入就算是好了。
    而封珉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从简凉意回渝州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也是从那天开始，方子路也很少提及封珉这号人。
    两人相处就像是到达了一个诡异的零界点，虽然表面看上去和谐平静，但是简凉意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
    「两门最难的专业课放一上午考？」
    拿到期末考时间安排的方子路简直不敢置信：「谁安排的？我怀疑这是蓄意报復。」
    简凉意点开班级群文件，看到三天考完的拥挤考试，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真要命，」方子路破罐子破摔，往桌子上一趴不想起来了，「挂了我算了，下学期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第61页

    简凉意用手肘戳戳他：「考试都是基础题型，稍微看看都不会挂科。」
    方子路身子一歪，像坨烂泥似的瘫在桌子上看他：「这位学霸，带带我呗？」
    简凉意垂眸看着书：「就算是我带，你也得自己看才行。」
    方子路瞬间起了劲，拖着板凳就凑到他的身边，把自己脑袋硬往他怀里塞：「你先带着。」
    简凉意被烦的不行，只好放下笔按住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你干什么？」
    方子路把脸闷在简凉意怀里：「不干什么。」
    他最近很少这么腻歪，单纯没理由的黏着简凉意。
    按平时简凉意大机率会直接让他滚蛋，但是今天倒是意外包容。
    刺咧咧的头髮不像简凉意的柔软，方子路靠近颈后的头髮剃的短，手掌盖上去就像是排小刷子，支楞楞地刷着手心。
    简凉意一边摸着方子路的脑袋，目光还停在书上。
    方子路得寸进尺，手臂又去圈简凉意的腰，到后来整个人都跟着过去，颇为不要脸地往他腿上一坐，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不走了。
    「要放假了。」方子路的声音闷在简凉意的颈窝，热热的，痒得慌。
    简凉意想起淮城就心烦，他皱了皱眉：「嗯。」
    「工具人有年终奖吗？」方子路问。
    简凉意听到这个称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垂下眸子，也不想看书了：「嗯？」
    「奖励点什么，」方子路把人放开，低头凑过去亲亲他的额头，「亲一口。」
    简凉意闭了闭眼睛，感受到自己额前触上的那片温热：「亲哪儿？」
    他觉得额头这不算。
    方子路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简凉意很喜欢看他笑，小狗眼睛弯弯的，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过来。」方子路站起身，箍着简凉意的腰就把人抱去了桌上坐着。
    简凉意的手撑在桌沿，摸到的一只水笔还没拧上盖子。
    他担心把书本压皱，刚准备下来时就被方子路堵得严实。
    方子路按着他的手，手指叠在一起，压着书桌边缘。
    遮光窗帘拉了一半，今天多云，没什么阳光。
    方子路抵上简凉意的额头，轻轻一撞，不怎么疼。
    「这次能不咬吗？」方子路蹭蹭额头，像是在认真撒娇。
    简凉意有些无语：「每次都是你在咬。」
    「那我这次不咬，」方子路偏头错开鼻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这样行吗？」
    吐息温热，简凉意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
    但很快，他又不自觉靠近，重新触碰到熟悉的柔软。
    一下不够，还想继续。
    方子路唇角勾起浅淡笑意，他们耐着性子，彼此试探，接了一个无比温柔的吻。
    简凉意悄悄睁开眼睛，看见方子路轻颤的睫毛，以及近在咫尺、认真吻他的样子。
    心跳加剧，仿佛周遭温度都上升了不少。
    之前那些触碰更类似于情绪的发泄，亲吻的同时参杂了太多别样的东西。
    想要惩罚，想要证明，想要认可。
    但是这次不一样。
    虽然依旧青涩磕着了嘴唇，可是启开唇齿的瞬间，也像是撬开了简凉意久闭的蚌壳。
    无法忽视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堆积如山。
    简凉意的手指蜷缩，被方子路握进掌心。
    他重新闭上眼睛，沉溺在这个温柔的吻里。
    那一刻，他承认。
    没有人会不喜欢方子路。
    --------------------
    作者有话要说：
    简凉意这个性格真的不太行，所以他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这种人要么就特别排斥方子路，要么就特别容易接受。
    简凉意属于后者，因为他内心深处还是想有朋友的，方子路简直就是他的理想型，更何况这人还那么喜欢他。
    第36章
    简凉意以前不明白梁月白为什么对自己那个爹要死要活,甚至不惜跟着他离家那么多年，就混个一耳光打聋耳朵的下场。
    虽然他现在还是不明白，但是好歹能体会自己老妈的心情——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心情就是比较好。
    比如他刚才跟方子路打了个啵,现在觉得屋外烦人的多云天气都变得凉爽起来。
    方子路握着简凉意的手,轻轻往前拉了拉。
    两人抵着额头,近到能看见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蓝色的。」方子路和简凉意对了对鼻尖。
    简凉意眨眨眼睛,睫毛纤长,像快戳进对方眼瞳。
    方子路凑过去亲在他的眼皮上,再顺着向下，亲在鼻尖和唇角。
    被允过的唇瓣泛着水光，方子路蹭不掉，就用拇指轻轻擦了擦。
    简凉意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用袖子狠狠蹭了两下嘴巴。
    「干嘛？」方子路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嫌弃我？」
    简凉意把脸偏到一边，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总觉得自己嘴巴上的水越抿越多,忍不住又擦了一下。
    再抬头时，方子路脸上的笑就没了。
    他很少看见这样表情严肃的方子路，见过那也不是对着自己。
    好像方子路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永远都带着笑。
    简凉意心里一个「咯噔」，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对方眨了眨眼，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第62页

    「这么嫌弃我？」方子路嘴巴一撇，像是委屈。
    简凉意蜷起手指，认真解释：「有水。」
    方子路一挑眉,说出来的话贱里贱气：「同学，那不是水。」
    「那是我的…口水。」
    -
    简凉意觉得方子路不要脸,什么话都能讲的出口。
    简凉意被这么闹了一通，书也看不下去了。
    他把方子路推开，自己跑床上把被子一掀，像傻狍子一似的一头埋进去。
    方子路跟到床边，对着简凉意的后腰按了按：「干啥呢？害羞啊？」
    简凉意把手打开，方子路重新放回去，他就再打开。
    最后简凉意被烦的不行，又闷头爬起来去卫生间了。
    方子路在床边坐着，有点想笑。
    他的手压在深灰色的床单上，那里简凉意刚趴过，还残留着丁点的暖意。
    方子路笑容渐收，顺着那道痕迹一路伸进被子里。
    是暖的，可把手拿出来，却什么也抓不住。
    另一边，卫生间里的简凉意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按在洗脸池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水珠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聚在下巴，又湿了前襟。
    简凉意抹了把脸，凑近了些，看见自己眼睛里深色的蓝。
    这双眼睛是从梁月白那里遗传过来的，简荣景也说过喜欢。
    很多人都说过喜欢，但是好看的东西他们都喜欢。
    简凉意长了一张好皮相，赞美的话从小听到大。
    他都腻了。
    「咚咚咚——
    卫生间的门被敲了三下，方子路打开一条缝，靠在门框里笑眯眯地看他。
    「躲什么？」
    简凉意把门推回去：「没躲。」
    「没躲关什么门？」方子路站在门外跟他较劲，「你脸好红啊。」
    简凉意脑子原本就烧得慌，一听这话更是炸了锅。
    他用身体堵着门，一根一根去抠方子路扣在门板上的手指。
    「有什么我见不了的东西？」方子路越想越不对劲，「简凉意，你不会是被我亲的有反应了吧？」
    简凉意眼睛倏地瞪大：「放屁！」
    方子路在一边乐得不行：「那你让我进去！」
    简凉意越躲方子路越来劲，他的手劲更大一些，把门一掰就往里挤。
    「不是吧简凉意？」方子路手疾眼快扣着简凉意的双手，把人往洗脸池上一按，整个人十分恶劣的贴了上去，「你不会就这么…」
    两人腰胯贴在一起，方子路感受了一下，好像真没什么动静。
    他看着简凉意，突然就闭了嘴。
    简凉意下颚连着颈脖红成一片，他挣开方子路的手，把人推到一边。
    「滚…」
    他之前的动静早在趴床上那会儿给消了，但是方子路那刻意地一贴，他感觉自己又要有动静了。
    好像已经有了，就是衣服穿的厚，没让这狗东西感觉出来。
    简凉意唿了口气，觉得方子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这么想让我滚？」方子路依旧笑嘻嘻的，「那你刚才还你亲我？」
    简凉意想起刚才那个黏黏煳煳的吻就臊得慌，他不跟方子路贫，闷头就要出卫生间。
    方子路手臂一横拦住他，也不管简凉意乐意与否，把人按在门上就吻了过去。
    齿关被轻易打开，继而大肆掠夺。
    这个吻来势汹汹，像是方子路单方面的侵略。
    简凉意被吻得喘不过气，人也变得晕晕乎乎。
    方子路勒着他的腰，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隔着棉衣都能感受到的用力。
    吻不再停留于唇瓣，逐渐蔓延去了颈脖。
    简凉意「嘶」了一声，攥紧了方子路的衣摆。
    「渣男，」方子路看着自己在简凉意雪白颈脖上留下的杰作，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亲，「疼不疼？」
    简凉意唿吸凌乱，费力地睁开眼睛：「你有病。」
    突然往死里亲他，一点预兆没有。
    完事还骂他渣男，骂就骂了，还咬一口。
    就离谱。
    「有反应了，」方子路笑着往简凉意身上贴了贴，「原来你更喜欢这样的？」
    简凉意恼羞成怒，抬手把方子路的脸往外推：「滚蛋。」
    「过几天我就滚了」方子路又去咬他的唇，「简凉意，放假你就有一个多月见不到我。」
    简凉意手上一顿，放任对方又吻了过来。
    等到方子路的变化他也可以轻易感知，饶是脸皮再厚也绷不住了。
    「你能不能别总亲我？」简凉意觉得自己这个大学上的可真行。
    天还没黑呢，书看到一半就跟人在卫生间里这样，想想就愧疚。
    「为什么？」方子路看着简凉意的眼睛，正色道，「我就要亲。」
    简凉意捂住他的嘴：「我嘴破了。」
    「简凉意，我告诉你一个办法。」方子路抓住他的手腕，闭上眼亲了一口手心，「如果你哪一天，和别人这样，我就不会亲你了。」
    他说的认真，睁开眼看向简凉意时眸子里没有丁点笑意。
    简凉意的手心还捂着温热，可是心却凉了半截。
    「我和谁？」
    「封珉。」
    这个名字沉寂了太久，突然跳进两人视线却又动静太大。

 第63页

    简凉意回以沉默，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你也不会吧？」方子路率先笑了笑。
    简凉意定定地看着他：「如果，会呢？」
    方子路的笑僵在脸上，而后消失。
    「那我就不要你了。」
    -
    期末考定在一月下旬，试卷非常简单，和书上的例题基本一个套路。
    简凉意一半的时间都没用掉，写完之后就直接交了卷。
    今天早上考完最后一门，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晃荡去了食堂，十点多还没到饭点，打饭的窗口陆续往外摆着饭菜。
    他打了一荤一素，自己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吃完，再一个人回寝室。
    刚洗好脸准备睡午觉的时候，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封珉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想寒假和他一起回去。
    简凉意盯着对话框上面的备註名发呆，他都好久没有收到封珉的信息了。
    想了几秒也不知道怎么回復，简凉意暂时放下手机，换好衣服躺在床上。
    班级群里已经发布了寒假休假通知，有些考试早的学院前几天就已经开始了假期，学校里时不时就会看见拖着行李箱回家的学生。
    开学在三月十号，他的确会有一个多月见不到方子路。
    一个月零十三天。
    「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
    简凉意把被子一掀，盖过头顶。
    「那你快收拾啊，我和萧哥票都买好了！」
    廖明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方子路敷衍地应了一声，把门关上。
    对方的声音隔着门板，继续响起：「明天啊！明天就走！」
    放下书包，洗脸睡觉。
    方子路一言不发，往床上就是一砸。
    两人这样要死不活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天，就因为几天前彼此的一句话。
    简凉意觉得很扯，因为他都和方子路那样了，怎么可能再和封珉乱来？
    但是方子路几乎不带犹豫的「不要他」却说得那么真实，就像是随时都能把他丢下一样，想都不用想。
    简凉意觉得太难受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怕这场冷战真的持续一个寒假。
    分明他也不想和方子路这样。
    可是，一定要说得那么笃定吗？
    就跟真的一样。
    纠结着压根睡不着，简凉意拿过手机，想起封珉的信息还没回。
    他不想这么早回淮城，准备年前再赶回去。
    奶奶因为简荣景的死不知道怎么怨他，就算回去估计也呆不长久，没几天就得再回学校。
    【我自己可以回去…】
    简凉意在对话框里刚打了几个字，封珉像是等不及一般，竟然打了通电话过来。
    他顾及着方子路在睡觉，赶紧去阳台接通，然而没想到的是，封珉的车就停在了宿舍楼下。
    「喂，小意？」
    话筒那边传来久违的声音，简凉意垂了眸子，转身把阳台的门关上。
    「嗯。」
    「今天考完试了吧？」封珉问，「我妈让我把你一起捎回去，毕竟寒假附近的票不好买。」
    简凉意沉默片刻：「我不打算这么早回去。」
    「等到春运车票难买，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去我家住，」封珉好声好气地劝他，「我妈上次给你做了大虾，你都还没吃到。」
    简凉意从阳台上探着身子往下看，封珉站在车边，似乎也在抬头。
    「小意，」他的声音像是带了点笑，「我是不是看到你了？」
    简凉意连忙把身子收回来，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一直沉默不语。
    「小意，」封珉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你…下来吗？」
    -
    简凉意没打算和封珉一起回去，他只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大衣，就这么乱着头髮下了楼。
    封珉解了自己的围巾，上前一步准备替他围上。
    「我不用，」简凉意有些刻意的与他保持距离，连说话都多了几分紧张，「你要走了吗？」
    「我等你一起。」封珉拿着那条围巾，递到简凉意的面前。
    「我不回去。」简凉意没接那条围巾。
    「过年期间学校关宿舍的。」封珉上前一步，把围巾塞进简凉意的怀里，「你先…」
    他的话突然停住，视线定在简凉意的颈脖一处。
    简凉意先是一愣，然后勐地反应过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那里有前两天方子路留下的痕迹。
    封珉抓住简凉意的手腕拉开，他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情绪瞬间就变得不可控起来。
    「简凉意？！」他满脸震惊不敢置信，「你竟然…」
    简凉意缓过了最初那几秒，现在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把手拿开，大大方方给封珉看。
    「不到一个月，」封珉退开半步，「你就这样？」
    简凉意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把衣领理好。
    就像是做错了事，垂眸听训。
    「我就一个月没找你，你就和别人…」封珉说了一半像是说不下去了，「你这么善变吗？」
    简凉意抿了抿唇，放下手臂。
    他盯了会儿地面，又抬头看向封珉。
    这是一个他嚮往许久的人，从对方的样貌里，仿佛都能看到曾经的自己：「那封珉，之前那么多年，你有没有看过我？」

 第64页

    「我看过，我看过你，」封珉克制着情绪，压低了声音道，「但是小意，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对我们之间，我不知道…」
    「嗯。」简凉意点了点头，「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过去的封珉如何对他，简凉意都没怪过。
    即便他知道封珉的性格恶劣，并不是旁人眼里的好孩子。
    但他是封珉，简凉意就愿意一直包容。
    ——直到遇见方子路。
    方子路心眼小的可怜，他要是继续这样，肯定要闹一通脾气。
    简凉意更不想看方子路不乐意。
    「小意，你是在跟我赌气吗？你是又在刺激我吗？」封珉有些慌乱地拉过简凉意的手，「你不要因为生我的气就不爱惜自己…」
    简凉意觉得可笑，却又忍不住想问出一直憋在心底的疑惑：「那你后悔过吗？」
    封珉一愣，看着简凉意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会后悔吗？」简凉意问，「曾经那样对我？」
    封珉没有回答，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格外安静。
    简凉意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结果，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也不需要结果了。
    突然，没预兆的，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简凉意诧异回头，正好看见方子路转过身去的背影。
    下一瞬他的瞳孔骤缩，几乎是没有犹豫，直接追了过去。
    「小意！」
    围巾掉在地上，被封珉踩了一脚。
    简凉意的衣摆在他指间擦过，没有抓住。
    他站在原地，看到那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男孩离他而去。
    这似乎也是封珉第一次看到简凉意的背影。
    决绝且不再回头。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破不立，两人都有心结，大吵一架坦诚相待吧。
    第37章
    简凉意追到电梯口时,电梯门刚好合上。
    他按键按迟了一步，没赶上方子路的那部。
    他转身去了楼梯间，生生爬了七楼。
    气喘吁吁到了寝室,方子路正拎着书包往里塞电脑。
    简凉意把门关上,堵在门口不说话。
    数据线一拖,牵连着倒了一片物件。
    方子路的耳机从桌上掉下来,「啪」的一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屋里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那只耳机在地上弹了一下，然后滚去了简凉意的脚边。
    他弯腰把耳机捡起来，走到方子路的桌边放下。
    方子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又胡乱把耳机也塞进了书包里。
    看样子是要走。
    简凉意又回门口站着堵路。
    果然,等方子路忙活完毕,书包一背就要开门：「起开。」
    简凉意靠着门锁，就是不动。
    方子路咬紧后槽牙,侧脸可见咬肌用力。
    简凉意想要解释,可是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的确暧昧。
    道歉的话堵在喉咙，总觉得说出来就承认了什么。
    可他也没有想和封珉怎么样，一句「对不起」说出来，那不是越描越黑吗？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方子路突然转身直奔阳台。
    简凉意急忙跟过去，刚进阳台就看见对方踩上护栏，一个借力起身直接从二十多米的高空跳了出去。
    那一瞬间简凉意心脏差点没停住。
    他勐地冲过去握住栏杆边缘：「方子路！！！」
    下一秒方子路稳稳噹噹落在了隔壁廖明寝室的阳台上。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简凉意三魂六魄差点吓走了一半，他把脸往手臂上一埋,深深喘了口气。
    「我的妈？！」廖明的声音在隔壁响起，「你怎么在这？！」
    简凉意缓了口气,转身出了阳台。
    开门时方子路刚潇洒走过门口，简凉意抓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人拎了进来。
    随着「砰」的一声门被关上，简凉意捏紧拳头直接给了对方一下。
    「这是七楼！」
    方子路被打得有点懵，脸偏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卧槽？！」他不明白怎么理还到简凉意那儿去了。
    方子路脾气上来，手一抬就想打回去。
    简凉意眼睛一闭躲都不躲，他那上了头的脾气瞬间又没了。
    「你再打我一下试试？！」方子路怼到简凉意面前，开始了小学生式的威胁。
    简凉意后退半步，重新靠上门锁：「你再跳阳台我还打你。」
    一切又回到了几分钟前。
    方子路不信这个邪，他非要再跳一次。
    简凉意手疾眼快抓过他的衣服，两人推来攘去，板凳书本倒了一地，连带着他们两也一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终于停了下来。
    方子路被压在下面，气喘得跟头牛似的：「简凉意，你想干什么？」
    简凉意红着眼睛，抿唇就是不说话。
    他不想让方子路带着误会离开渝州，可是他也不知道刚才的那一切要从何解释。
    「你是不是以为别人都傻？」方子路压着嗓子，「你真把我当狗？」
    简凉意心上一酸：「我没有。」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方子路握住简凉意的手腕，勐地拉开甩到一边。
    「方子路，」简凉意扣住他的肩膀，「我真没有。」

 第65页

    「他如果说后悔了，然后呢？」方子路突然扔出话题，打了简凉意一个措手不及，「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真他妈恭喜你，也恭喜我？」
    简凉意咬紧牙关，抓着方子路衣服的手指有些发抖。
    两人沉默着对视许久，似乎都在等一个答案。
    「当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简凉意酸涩开口，嗓音沙哑，「是你让我…」
    「是，是我！」方子路推开简凉意，两人面对面坐在地上，「我当时犯贱，我他妈现在后悔了行吗？」
    简凉意一怔，只觉一股酸涩从鼻腔直冲眼底：「你后悔了？」
    方子路见对方情绪不对，也知道自己怒急之间说错了话。
    他干脆直接闭嘴，从地上爬起来去捡他的书包。
    简凉意也缓缓站起身，扶起凳子坐下。
    他盯着自己摆在桌上的书本，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口道：「你装什么清高？不过也是看中我这张脸。」
    方子路手上动作一顿，拿着插座板的手指用力，手背暴起条条青筋。
    「你骂封珉是垃圾，那你岂不也是？」简凉意脑子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地开口，把那些堆积在内心深处一直不敢开口的话，趁着这个浑浑噩噩的状态一口气全说了出去。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其实也没什么。」
    方子路怒急反笑：「是，是没什么，那你别堵着门不让我走。」
    「现在没人堵门，」简凉意扭头看他，「你可以走。」
    方子路定在原地，手指按着桌边，用力到指甲泛白：「简凉意。」
    简凉意错开方子路的目光，把脸重新转回去：「反正我也是男的，这几个月大家都没损失…」
    方子路走到简凉意身边，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简凉意，你有没有良心？」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目光平淡没有情绪：「你不会真觉得两个男的能在一起吧？」
    「那你呢？」方子路问，「你又怎么想？」
    「我？」简凉意扯了扯嘴角，「我穿裙子啊，我和你又不一样。」
    方子路心上一疼，手指卸了气力：「你是不是希望我在这里打顿、停住，不知道怎么说？是不是我只要露出一点犹豫纠结，不敢承认，你就会说『你不过也就这样？』」
    简凉意睫毛重重一颤，偏头逃离对方的手指。
    「为了能和我闹掰，不仅给自己找了一大堆藉口，还给我找了一大堆。」
    「简凉意，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简凉意就像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在第一时间亮出自己尖锐的保护刺。
    方子路暂时获取了他的信任，短暂的接触到他的柔软。
    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会被尖锐扎伤。
    他害怕被人伤害，也怕伤害别人。
    所以他给自己找藉口，也拼了命给别人想理由。
    ——他们靠近我，是要伤害我。
    「你和封珉还不都一样？」简凉意死死盯着方子路，提高音量去掩盖哽咽，「凭什么到最后都把事情怪在我头上？！」
    方子路诧异地嘆了口气，皱眉像是不能理解：「我和他一样？」
    简凉意把脸转去一边，不再看他。
    「好，」方子路垂下手臂，后退半步，「我和他一样。」
    随后他转身离开，什么东西也没带。
    宿舍门开了又关，发出「吱——」一声拉长了的响声。
    「路哥？」廖明赶紧追了上去。
    唐萧站在门外，往屋内探了探身：「没事吧？」
    简凉意盯着轻轻摆动的窗帘尾端，强行压住自己的声线：「没事。」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最开始他只是想向方子路解释清楚一切。
    可是话从嘴里说出来不受控，全都是恶言相向。
    揭开了藏于心底的那些阴暗，明明想要挽留，却反而把人往外推得更远。
    简凉意只说出了上半句，可却像是永远也说不出下半句。
    我就是这么糟糕一个人。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的宝贝11，妈妈抱抱。
    第38章
    简凉意在寝室坐到晚上,方子路也没回来。
    他又等到第二天早上，廖明和唐萧拖着行李箱走了，方子路还是没回来。
    他把方子路耷拉在桌子边上的书包打开,里面的电脑被摔瘪了一角。
    耳机似乎也不太灵光,他趁着午饭拿去学校外面的手机维修店修,花了一百块。
    抢钱。
    直到几天后整栋楼的人都走的差不多,简凉意填好留校申请交给宿管阿姨,再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楼层时,他才反应过来，方子路是真的离开了。
    他压根不需要背什么书包带什么电脑。
    方子路这人就跟阵风似的，什么都不需要。
    -
    今年的除夕比较早，一月十三号就是大年三十。
    简凉意压着时间点,果然没订到回淮城的票,不过他也不急着走，每天点点外卖不出门,就这么和宿管阿姨互相较着劲。
    直到十二号留校底线,阿姨亲自敲门让简凉意赶紧滚蛋，他这才一个人熘达出了学校，坐在北门门口的花坛上放空自我。

 第66页

    封珉是这时候把车开到简凉意面前的。
    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
    简凉意甚至还揉了下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封…」
    他只说了个姓就把嘴给闭上了，有点不太好意思，简凉意总觉得自己没什么脸再出现在对方面前。
    「上来吧。」封珉替他开了车门。
    简凉意下意识看了眼车窗玻璃，方子路的十万块钱就这。
    ——不过倒也没有拒绝。
    两人一路无话，简凉意抱着他的书包上车就睡。
    高速上车堵得厉害，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七点。
    简凉意不认识路,但是他识字。
    下了高速转去别的路段时他就知道封珉没回淮城，而是去了邻市。
    梁月白站在当地出了名的富豪小区门口迎接他,简凉意冷着脸下了车，再被人簇拥着进了一栋小别墅。
    他的姥爷正在客厅坐着喝茶，见人到了手一挥示意他们坐下。
    客厅六七米的层高，三层的楼房。
    简凉意粗略扫上一眼，觉得这里有些似曾相识。
    他曾经被梁月白带来过，只是没能留下来。
    简凉意困得很，也没空去质问封珉怎么回事。
    安安分分吃了顿晚饭，然后被人带回楼上安顿休息。
    封珉暂时住他隔壁，晚上敲开简凉意的房门。
    简凉意都没等对方开口，看那表情就是要来道歉。
    「没关系。」他先发制人，关门就要去睡觉。
    「小意…」封珉手掌撑住门板，没让他关，「我们能聊聊吗？」
    简凉意皱了皱眉，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还是转身回了房间。
    封珉跟着进来，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简凉意靠在床头玩手机，垂眸百无聊赖地翻着页面。
    「阿姨最初和我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我原本是想问问你的想法。但是我猜你多半也不会跟我过来，所以就直接带你来了。」
    简凉意关掉手机，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了，你也陪陪阿姨，她一直都很疼你，为你着想。」
    「而且梁爷爷也是很喜欢你这个外孙，昨天还跟我问了你不少事情。」
    「你想说什么？」简凉意看着封珉，像是不想继续这些无效对话。
    封珉停了片刻，像是换了种沟通方式，他嘆了口气，继续道：「小意，这事我和我妈说过，我们都是希望你好。」
    牵扯到徐阿姨，简凉意直了直嵴背，勉强愿意继续听下去。
    「叔叔走了，奶奶年纪也大了，你一个人过了年才十九岁，总要找个依靠。」
    简凉意听出了点苗头来：「他想把我认回去？」
    封珉点了点头。
    「……」
    简凉意重新靠回床头，突然觉得异常疲惫。
    梁月白离婚后把自己扔给简荣景一走就是七八年，自己哭着找妈妈的时候也没见着对方回来。
    现在他长成个人样了，又回来认他。
    因为什么？大概率是梁月白这么多年都没再要一个孩子。
    「随便。」简凉意的态度十分随意。
    他从不跟钱过不去，梁月白给他的钱他该收就收，该花就花。
    他懒得怨恨，更不谈仇视。情绪宝贵，简凉意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精力。
    「梁爷爷有个要求，」封珉在这里停顿一下，像是有些难以开口，「你要改他的姓。」
    -
    简凉意没答应这个要求。
    他之前就算答应，那也是敷衍性的答应。
    虽然简凉意他自己觉得跟谁姓都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家还有个奶奶。
    要是唯一的孙子改姓了，简凉意觉得对方能气得直接去地下找她儿子玩。
    「奶奶可能短时间没办法接受…」封珉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
    「我不认。」简凉意把自己往被子里一裹住，背对着封珉躺下。
    明晃晃的逐客令，封珉劝说无果，也就起身回去了。
    「要关灯吗？」封珉站在门边问道。
    简凉意把自己的脸扒拉出被子：「嗯。」
    一声「咔哒」轻响，屋里陷入黑暗。
    简凉意看着窗帘缝隙洒进来的冷白月光，半天没有睡着。
    明明白天困的要死，可是躺到床上反而精神起来。
    他拿过手机点开方子路的对话框，翻了一会儿聊天记录又重新关上。
    这种行为有些小女生，他自己做了一半就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不可忽视的是，他真的有点想方子路了。
    从认识开始，他们好像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而且还是…生了气的。
    方子路这回是真和他生气了。
    难道要像对方上次一样订个外卖？
    他还能把人哄回来吗？
    胡思乱想一夜过去，大年三十，简凉意起了个大早。
    收拾好东西下楼，礼貌性地问候一遍在场所有人，准备今天趁早回淮城。
    这里不像渝州离家远，打个车回去一百块钱要不了就到了。
    前提是有车愿意载，不过简凉意估摸着总会有车。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大早上起来还在担心有没有车，结果眼下竟是连门都不出去。
    梁老爷子让他在这过年，逮着人直接关进了房间。

 第67页

    简凉意没见过这种架势，直到房门落锁都还没反应过来。
    断了网不说，手机还被收了，房间里就一台数位电视，还他妈找不到遥控器。
    简凉意往床上一趟，不信他们真把自己关一天。
    可是梁老爷子就跟明白简凉意的想法一样，不仅关一天，连吃的都不给他送。
    窗外的天开始暗下来，简凉意打开窗子，看见挨着墙边有一大块绿化，里面种着爬墙的蔷薇。
    虽然不是水泥地，但是三楼的高度还是有些令人生畏。
    摔得好屁事没有，摔得巧直接嗝屁。
    生命只有一次，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咚咚咚——」
    房门被扣了三声，简凉意坐回桌前，看梁月白端着饭菜进来。
    三菜一汤，用小碟小盅装着，闻着还挺香。
    简凉意肚子私下抗议了一番，被他强行忍了下去。
    「吃点吧。」梁月白有些侷促的站在桌边，十指不自在的搅在身前。
    她穿着居家的棉质衣袍，布料轻薄飘逸，在铺满地热的屋内就算露出小臂也不会觉得冷。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女人依旧很美。
    近几年梁月白又被娇惯了回去，和简凉意记忆中那个围着围裙一边做饭一边哼曲儿的妈妈似乎是两个模样。
    怎么都叠不到一起去。
    「我要回淮城。」简凉意不去看她，张口就是简明扼要，
    梁月白好看的细眉缓慢皱起，她按着桌边，像是也很焦急：「你姥爷不放你走，我也没办法呀。」
    「那你把门打开，」简凉意放低了声音，「你放我出去。」
    「你出不去，」梁月白把米饭往简凉意面前推了推，「你就随了你姥爷不好吗？」
    「我没姥爷，」简凉意看向梁月白，那一双深色的眸中满是戒备和疏离，「你也别想让我认他。」
    「意意，你怎么这么倔？」梁月白也有些生气了，「你爸爸那样对你，你还顾着这个姓做什么？你就算心里不认这个姥爷，你表面上认一下，以后他的钱都留给你，这样还不好吗？」
    「谁稀罕那些臭钱？」简凉意心底发笑，「我也不稀罕这个破姓。」
    梁月白走过去拉他的手：「意意，我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就快要熬过去了，你怎么还不乐意了呢？」
    「谁跟你是『我们』？」简凉意勐地甩开梁月白，「你要能生早就再生一个了，还轮得到我坐在这里？你熬了什么？你回这里要什么有什么，我呢？我爸坐牢的时候你们管过我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一家人？你自己不噁心吗？」
    梁月白眸中蓄起温热，赶紧低头用手帕压了回去：「过去那些事情你要听妈妈解释。」
    「你不用解释这些，」简凉意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倒不如解释一下简荣景到底怎么死的。」
    梁月白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死因到现在没个交代，尸体又那么快推去火化，距离他出狱也就剩几个月了，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简荣景他死了我一点儿都不难过，我也不想去追究他到底怎么死的。但是你们别把我当傻子，我也演不出来母慈子孝，表面能说的过去就行了，别太逼我。」
    「咔」的一声，房门再次被打开。
    梁老爷子走了进来，停在梁月白的身边。
    「挺有种？」他笑了笑。
    简凉意站起身来：「我要回淮城。」
    「把姓改了，」梁老爷子道，「你去哪都行。」
    「我就算不姓简，也不可能姓梁。」
    老爷子把手搭在梁月白的肩上拍了拍：「还行。」
    像是夸赞。
    他转身离开，在门边又停下脚步：「把他的学退了，关到愿意为止。」
    「爸！」梁月白连忙追了出去，「你别逼他！」
    简凉意被最后这话听得一懵，反应过来后一股无名怒气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他转身把窗子一开，直接跳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跳七楼阳台被简凉意抓着领子打。
    简凉意跳三楼窗子也会被方子路扛着打屁屁。
    所以，好孩子不要学，危险行为，千万别学。
    第39章
    晚上十点多,封珉已经回到了淮城。
    除夕夜的年夜饭总是特别丰盛，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饭，再一起聚沙发上看春晚。
    只是他没那个心思欢欢喜喜过大年,低头戳了好一会儿手机,面无表情地把新年祝福群发,又挑出几个挨个单独回復。
    「给意意打通电话啊,」徐阿姨坐在封珉身边问道,「他今年还没回来了吗？」
    封珉皱了皱眉,关掉手机：「大概吧。」
    「什么大概啊？他奶奶一人在这儿呢！」徐阿姨直瞪眼，「他爸刚走，他过年还不回来，留老人家一人在家？像什么样子？！」
    封珉被念得头疼,没好气道：「你管他们家的事。」
    「我怎么不能管他们家的事了？他们家的事我少管了啊？」徐阿姨气得直拍封珉,「给我打个电话问问小意怎么回事？上次回来也是没吃饭就走了，我就觉得这孩子最近一点都不在状态。」
    封珉心有顾虑,半天没个动作。
    徐阿姨发觉出蹊跷,干脆用自己的手机。

 第68页

    起初没人接听，忙音再话筒里拖得老长。
    像缠成一团的毛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让人越来越感到烦躁。
    徐阿姨担心的年都过不下去了，就站在阳台边上一遍一遍的打着电话。
    终于，简凉意的手机被拨通了。
    可是接电话的并不是本人。
    「医院？」徐阿姨大惊失色，「他怎么了？！」
    -
    晚上十一点，封珉载着徐阿姨开车匆匆赶到隔壁市医院时，简凉意从手术室推出来没多久。
    小腿骨折,加了钢板，全麻的劲还没过去,整个人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
    「怎么回事呢？」徐阿姨心疼得差点没哭出来，「大过年的，怎么就摔成这样了？」
    事情说起来太过复杂，梁月白把徐阿姨拉去病房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来。
    封珉去询问了医生病情，回来看见两人都快哭成一团，暗暗嘆了口气。
    「你爸这是非法拘禁！」徐阿姨红了眼睛，握着团卫生纸警告道，「小意成年了，能告你们的！」
    梁月白眼泪比她掉的还厉害，被对方这么一指，气得直跺脚：「什么非法拘禁？！我爸才关了一天！他就随口一说，哪知道意意能从三楼跳下去…」
    封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推门走进病房。
    除夕夜的医院人不多，双人病房只有简凉意一个人。
    窗帘没拉，窗子也很大。皎白的月光大片大片洒在床铺上，简凉意手背上还插着吊针，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
    高挺的鼻樑在脸上分割出明暗，简凉意鼻尖小巧，像是顶着光。
    封珉走到床边坐下，垂眸看简凉意覆在眼下的睫。
    小小一片，像是宣纸上不小心落下的墨，衬得皮肤更加苍白。
    不知是有风还是做梦，简凉意的睫毛轻轻一颤，眼皮也跟着动了一下。
    封珉喜欢这双深蓝色的眼睛，也习惯了被它一直注视。
    简凉意好像永远都在他的身后，一回头对方就会尽可能走进他的视线所及。
    这么多年一直这样。
    可是怎么突然就变了？
    不过半年的时间。
    封珉微微躬了腰，去看简凉意的颈脖。
    雪白的皮肤似乎很薄，脆弱到手掌一折就断。
    不久前的那块痕迹已经消失，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封珉总觉得那里还透着一点粉红。
    都是方子路。
    封珉抿长唇线，重新直起腰来。
    「嗡——」
    搁在床头小柜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简凉意睫毛一个扑闪，似乎有被惊动。
    封珉连忙把手机拿过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方子路的姓名。
    又是方子路。
    他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简凉意，走到窗边把电话接通。
    话筒那边几秒没有声音，封珉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疑惑地看了一眼屏幕。
    突然，窗外一亮，封珉抬头，见黑夜中炸开一束明黄色的烟火。
    零点了。
    紧接着，方子路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简凉意，新年快乐。」
    -
    简凉意睡了个跨年，还意外梦见了方子路。
    这人在他梦里黏煳了一会儿，抱抱亲亲半天都没撒手。
    简凉意随他乱来，什么脾气都没了。
    结果这人突然冒出俩狗耳朵，张嘴对着他的手「嗷呜」就是一口。
    简凉意瞬间就被疼醒了。
    「怎么还出血了？」
    他率先听到的是梁月白担忧的声音。
    淡淡的消毒水味灌进鼻腔，灯光刺眼，照得简凉意皱了皱眉。
    新来的实习护士扎人技术明显不怎么样，抓着简凉意的手腕又是一针下去。
    简凉意脑子里想起方子路变狗咬他的样子。
    什么梦啊这是。
    「意意，你醒了？」梁月白弯腰凑过来，「感觉怎么样？渴了吗？饿不饿？」
    简凉意把眼睛一闭，懒得理她。
    「喝点儿水吧，」梁月白端来水杯，把吸管递到他的唇边，「喝一口。」
    简凉意动了动唇，抿住了那根吸管。
    他的确是有点渴，而且躺的还有点累。
    尝试动一下身体，被梁月白按住了肩膀：「你现在不能乱动。」
    简凉意撑起上半身往床尾一看，哦，腿折了。
    他又重新躺回去，回味了一下自己昨晚的壮举，是可以沖回去一拳打死的脑残程度。
    真是服了。
    勉强活动了一下上半身，简凉意拿过自己手机，发现消息通知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新年方子路也没有找他。
    但是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调整好心态后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好在电话打通，噼头盖脸被骂了一通后简凉意放下心来，最起码他奶奶还有力气和精神气骂人，暂时应该不用担心。
    在医院坐牢似的躺了一个星期，简凉意一能下地就要出院。
    姓梁的老头没出现过，估计是觉得敢直接从三楼往下蹦的外孙多多少少脑子有病。
    好在简凉意只摔折了一条腿，拄着单拐依旧能瞒着一群人乱跑。
    他到家时正黄昏，奶奶正坐在太阳底下洗麻将。
    昔日吵闹的麻将馆今天意外就她一人，脏水淌了半个院子，冷清得不行。

 第69页

    简凉意往门口一站，影子拖得老长。
    奶奶连头都没抬，先是把他祖宗三代问候了一遍。
    「…你死在外面吧，也不用回来了。他姓梁的有钱，狗都跟着跑…」
    就这么骂着骂着，直到单拐点到她脚边上，她才发现自己孙子瘸了。
    简凉意满脸疲惫，唇上一点血丝都没有。
    他就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到这里，还差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怎么野的？把腿野瘸了？！」
    奶奶终于把手从盆里拿出来，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惊讶。
    简凉意喉结上下一滚，像是咽下了千言万语。
    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他这个奶奶整天开口闭口就是骂他，可是简荣景坐牢时是她供自己吃穿上学。
    关系算不上好，但是有恩情在，两人凑一起，勉强还算个家。
    「我不是狗。」
    简凉意扔下这么一句，抬脚进屋。
    -
    步入大学的第一个寒假，简凉意过得十分悽惨。
    他腿上有伤，不能久站不能跑，整天呆在房间里听麻将声「呵啷呵啷」吵他的脑子。
    偶尔封珉会来找他，简凉意十次能有八次在房间里装柔弱。
    唯二出去的原因，上一次是拒绝太多次他不好意思，这一次是徐阿姨叫他去家里吃饭。
    在简荣景没坐牢之前，简凉意经常去封珉家躲即将到来的打骂。
    只要封叔叔在家，简荣景就不敢来横的把他带走。
    后来简荣景坐了牢，简凉意生活好一些，就一直呆在奶奶身边，直到现在。
    本来简凉意还有些发愁自己那老爹出狱后该怎么面对。
    现在倒好，一了百了，连担心都没了。
    「在想什么？」封珉突然问他。
    简凉意正戳着碗里的一块土豆，封珉凑得近，唿出的热气煳了他一耳朵。
    「没…」简凉意斜了斜身子，与对方拉开距离。
    「我听珉珉说你明天就回学校了，」徐阿姨给他舀了一碗排骨汤，「不是三月份开学吗？去那么早干什么？」
    简凉意乖巧垂眸：「我…去看书。」
    其实这话也不算撒谎，他又不能乱跑，一天天坐着还不如回学校看书。
    「看书好，」封叔叔夸赞道，「小意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好什么好？」徐阿姨皱起了眉，「他腿还伤着呢，一个人在学校怎么应付的来？」
    简凉意很喜欢封珉家的氛围，不严肃古板，吵吵闹闹的很是幸福。
    他没奢求融入，但是一直都很珍惜和叔叔阿姨的相处，仿佛坐在一张餐桌上，那就是一家子人。
    「小意，你要是在你奶奶那看不下去书，要不要去你妈妈那儿？」徐阿姨试探着问道，「你妈妈在淮城和渝州都有房子，就你们俩住…」
    简凉意没有回应，徐阿姨的声音就越来越小。
    她觉得自己也劝不下去了，干脆放下筷子重重嘆了口气。
    「吃饭呢，」封叔叔赶紧把筷子重新给她递过去，「什么事吃完再说。」
    「不行了老封！」徐阿姨一拍桌子，眼睛瞬间红了一圈，「这事儿小意可以知道了！」
    简凉意抬起眸子，这话都听到他耳朵里了，就算不可以知道那也必须要知道。
    「你不能这么对你妈妈，」徐阿姨手肘撑在桌上，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你妈妈这些年…太辛苦了。」
    封珉像是明白过来，连忙放下筷子：「妈…」
    「你爸爸是真的打她，她必须要离婚的，放弃了你的抚养权是被你姥爷逼的，她最初也是想带走你的啊！」
    简凉意知道这顿饭没那么简单，但是这个发展他还是有点意外。
    梁月白走的时候他才刚上小学，六七岁的年纪记不了多少事情，很多过去他都已经没有印象了。
    「她把你留给你爸爸，谁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情？」徐阿姨说了一半停下了，封叔叔抽了张纸递给她，他擤了擤鼻涕，继续说，「我替你打官司，把你爸送监狱，我说实话，我和你无亲无故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这么好心！」
    简凉意愣住了。
    「还不是你妈妈偷偷给我钱，让我护着你，不然你封叔叔班都不上了回来赶你爸？孩子，你以为你爸对你做的那些能让他做这么年牢吗？」
    「他能进去，是因为你妈差点被他打死啊！」
    -
    徐阿姨说完就去屋里哭了，封叔叔跟过去安慰她。
    客厅重新恢復了宁静，桌子边只剩下了封珉和简凉意。
    简凉意一动不动缓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缓过劲来，起身收拾碗筷。
    封珉把他手上的东西接过来：「你坐着就好。」
    于是简凉意又坐了回去，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简荣景会死在牢里。
    他敢对梁月白下死手，那梁老爷子也就能下回去。
    至于为什么简荣景突然这么做，可能只有梁月白一个人知道。
    时间卡得这么巧，判决也刚刚好。
    在简凉意成年的这一年简荣景出狱。
    只可惜，他没能出得来。
    「我妈，她一直都…」简凉意像是堵了嗓子，轻咳了几声后思路被打断，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他也就没想过，封珉一家为什么这么帮他。

 第70页

    原来一切都有原因。
    有个人默默在保护他。
    「你去看看阿姨吧，」封珉也嘆了口气，「今年姥爷松了口，她才敢这么来找你，以前她…」
    他突然顿住，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以前？」简凉意抓住重点。
    「以前…」封珉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以前她都是偷偷过来，趁你睡着了看一眼。」
    -
    简凉意决定和梁月白见一面，住不住一起再说。
    毕竟这么多年没一起生活，他也不习惯和一个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梁月白知道后非常高兴，挂了电话就准备来淮城给他煲大骨汤。
    简凉意挂了电话有些心情复杂，封珉抿唇笑笑，带着些许欣慰。
    「我家其实也是为了钱…」他低着头，率先抛出这个问题。
    简凉意摇摇头：「不是…」
    封珉就等着这个反应，心里稍稍放下了一些：「但是小意，我是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简凉意看着封珉，良久才重重一点头：「嗯。」
    那一刻，他似乎放下了许多。
    梁月白、简荣景，还有封珉。
    这种放下并不是追根溯源去纠结出个结果，而是觉得可以直接翻页，不计较过去任何。
    因为被人爱着，所以不在意了。
    -
    下午三四点，梁月白到达淮城。
    这个时间点到地方，很明显是中午就往这边赶。
    简凉意有点儿说不出的别扭。
    他反思了一下不久前的自己，觉得有点过分。
    可是突然要对梁月白好起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所以他干脆就跟个傻子一样站在那，梁月白给他端汤他就喝，给他衣服他就穿。
    他看梁月白笑得开心，心情也就好了许多。
    只是住在一起依旧有些勉强，简凉意还是准备收拾收拾提前去学校。
    梁月白也不介意，叫了司机开车送他过去。
    临走前吃的穿的装了两个行李箱，比简凉意回来的时候东西还要多。
    还有些小零食装不下，梁月白就分给周围玩耍的小孩子。
    小孩儿们一听有好吃的全往这边赶，简凉意在其中意外看见了有几个女孩头上别着针织的向日葵发卡。
    样式有些熟悉，他在学校也有一个同类型挂坠。
    只是精緻的饰品和女孩邋里邋遢的衣着着实有些不搭，简凉意点点她的肩膀，弯腰问道：「这个发卡你从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女孩子仰起她脏脏的小脸，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开心，「是一个大哥哥过年送给我的！」
    简凉意身子一僵，就连脸上的表情仿佛都冻住了。
    「小美还有小樱桃头绳呢！」女孩子急吼吼地去把另一个女孩拉到简凉意面前，「你看你看，这个也是大哥哥给的！」
    「什么时候…给的？」简凉意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哑，刻意放轻了声音。
    「过年呀！」女孩子把手一拍，「晚上有好多好多人，我们一起看的放烟花！」
    简凉意慢慢直起身子，他盯着女孩头上的向日葵发了会儿呆，然后掏出手机点开方子路的电话号码。
    拇指在屏幕上迟疑了片刻，他咬咬牙，直接拨了过去。
    三声忙音只有六七秒，可是简凉意却觉得漫长得像过了半世纪。
    终于，电话被接通，话筒那边传来轻微的唿吸声。
    「方子路…」简凉意在一片吵闹中捂住手机。
    他胸口心脏跳的厉害，一下一下，震得耳膜生疼。
    「你前几天是不是来淮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代入了一下方子路已经快难过死了。
    不出意外下章就甜回来！如果出意外就是下下章！！！
    第40章
    方子路在接通电话前犹豫了几秒。
    他甚至都不想接这通电话,差点没直接给拒了。
    这次听筒那边是谁？又会说什么话。
    他不想听到封珉的声音，可是，又怕那些话真从简凉意嘴里说出来。
    方子路这辈子没这么怂过,思前想后,连个电话都不敢接。
    屏幕上「简凉意」三个字挠着心窝,他看一眼都移不开目光。
    到底还是接了。
    「你前几天是不是来淮城了？」
    还好,不是什么更糟糕的对话。
    方子路的心沉了沉,却不知道怎么应答。
    他保持沉默,对方也一言不发。
    听筒里发出沙沙的轻微杂音，方子路败下阵来，提前结束这场无声的对峙。
    手指一点，挂了电话。
    另一边,简凉意听着「嘟嘟嘟」电话挂断的响声,有些茫然地垂下手臂。
    他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屏幕退回桌面,不明白怎么回事。
    梁月白看简凉意现在台阶上发愣,跑过来扶住他的手臂：「意意，怎么啦？」
    简凉意低头眨了眨眼，把刚才的情绪都收起来：「没…」
    「你这脚可不能着地，」梁月白小心翼翼地给简凉意拉开车门，「正好我在渝州有套房子，你去学校看书，我就给你做做饭，补充补充营养…」
    「你住你的宿舍，我就在外面住,我有几个朋友就在渝州，刚好可以去见见她们…」

 第71页

    梁月白还有些小心,生怕说错什么惹着简凉意让他不开心。
    简凉意心里觉得没这个必要，但是梁月白乐意，他就点点头权当默认。
    奶奶还在屋里打麻将，简凉意想回头说一声自己走了，但估摸着对方也听不见。
    算了。
    -
    不得不说，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钱是有用的。
    简凉意坐了好几回出租，包括封珉的车，都没有梁月白的这辆舒服。
    后排座椅宽阔到腿都能伸的开，椅背一放躺上去简直催眠，像是按摩椅，舒服的不行。
    有钱真好，简凉意想，怪不得他奶说狗都跟。
    二月初基本没有返校生，门卫大叔盯着他看了半天，跟看傻子似的。
    上了楼，梁月白帮简凉意换床单和被褥，拿着扫帚拖把来来回回的忙碌。
    简凉意伸着他的瘸腿坐在凳子上，心想着不过也就两个月前，梁月白把螃蟹送到楼下，他都没有下去看一眼。
    他人生的转折点似乎都堆在了最近。
    突然出现的人，还有突然知道的事。
    「路路怎么也不把被子卷子来？」梁月白把简凉意安置好，又开始关心方子路，「书包也不带，桌子也没收拾，他没回去吗？」
    路路…
    简凉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喊的是谁。
    梁月白总喜欢叠着字叫人，像是表示亲昵。
    他和方子路看起来关系很好吗？
    简凉意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初方子路被他气得直接走人，到现在也都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回不回来了。
    「不用管他，」简凉意撇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些，「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
    简凉意这话纯属鬼扯，方子路的东西其实是个人都能碰。
    光说廖明就跑来翻了不少次零食，而正主就在床上葛优瘫，丝毫没有什么隐私意识。
    这种朋友相处方式简凉意没接触过，但是他挺羡慕。
    羡慕廖明有方子路这样的朋友，从小玩到大，好像什么都能分享给对方。
    简凉意在床上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又觉着这份羡慕让他有点难受。
    像方子路这种性格的人都受不了自己。
    他是有多糟糕。
    简凉意轻轻嘆了口气，偏头枕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腿疼的睡不着，跟牵了条神经似的直通大脑，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里折了一条缝。
    从三楼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没想太多，事后回忆起来才觉得不妥。
    万一真摔到哪儿了，梁月白怎么办，他奶奶怎么办。
    就算是…为了方子路，他还没和对方解释清楚，也不能就这么死了。
    乱七八糟的事情拥挤着吵他脑子，简凉意一件一件过滤消化，最后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他想方子路了。
    虽然两人分开都还没一个月，可是很多事情参合着误会叠在一起，就像是把这段距离给扩大了无数倍。
    简凉意坐起身，在黑暗中看看方子路的床铺。
    什么也看不到，他又重新躺回去。
    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闷得不行。
    他又拿过手机，翻翻方子路的朋友圈。
    最后他突然想起什么，把手机的密码给改掉了。
    之前还是封珉的生日。
    就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简凉意嘆了口气，把手机放回了原处。
    一个人生活并没有那么难熬。
    相反的，在远离糟心事和差环境后，简凉意甚至还觉得挺不错。
    因为腿上有伤，梁月白每天都跑来看他。
    但毕竟是男生寝室，这个频繁程度简凉意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等到一段时间过去，梁月白髮现简凉意也能照顾好自己，也就慢慢减少了过来的次数。
    -
    二月底下了场雪。
    不是之前象徵性落点雪花，而是厚厚的一层，覆盖住了整个校园。
    简凉意把凳子挪去了阳台边上。
    弯腰抓了把雪，握成雪球。
    一大一小，两个凑在一起，就是个小雪人。
    他闲得没事，捏了七八个小雪人放在窗台上摆成一排。
    手掌被冻得通红，也不觉得冷。
    简凉意很少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但是一做就停不下来。
    「方子路。」
    他把最后两个雪球黏在一起，用气音念出这三个字。
    声带都没有震动，刚说出口就散在了冷风里。
    「下雪了。」
    -
    窗台上的雪人排排坐了一个星期，终于连融化的水渍都被晒干蒸发。
    三月初春草长莺飞，学生开始陆续返校。
    今天阳光还行，梁月白把简凉意和方子路的被子都抱去楼下晒太阳。
    「开学之后我就不天天来你这儿了，路路什么时候过来呀？我得跟他叮嘱点事情。」
    简凉意只顾着点头，心里也开始嘀咕着方子路什么时候回来。
    估摸着也就这两天，最迟三月十号，也不知道到时候自己能不能脱离单拐正常走路。
    「我能不拄单拐吗？」简凉意尝试着问道，「我觉得腿好多了。」
    「不行，」梁月白眼睛一瞪，「要三个月呢！」

 第72页

    简凉意「哦」了一声，只好又缩了回去。
    如果见到方子路，对方看自己这么惨，不会觉得可怜吧？
    如果方子路压根不想理他，但是同情心旺盛，拒绝不了自己这个瘸子呢？
    简凉意内心戏极多，想了一堆有的没的。
    最后他发现都是白搭，因为方子路压根就没回来。
    「啊…他出去住了。」廖明对着手指，表情有些尴尬，「之前租的房子嘛，空着…也是空着。」
    简凉意面无表情地回寝室，只是门还没关严，唐萧又过来补上一刀。
    「你上学期是不是找我要过换宿舍的申请表？」
    「……」
    「新学期了，你还换吗？」
    -
    真行。
    就方子路有朋友。
    简凉意差点被气到心梗。
    换宿舍那就换呗，他拿了申请表几下填好，直接塞唐萧怀里。
    「什么时候能换？」
    唐萧往后仰了仰：「安排好就行。」
    他点点头，回寝室收拾东西。
    可是收拾了一半，心里又觉得难过。
    方子路的手机号码都点开了，就是怎么都按不下去。
    简凉意从没这么挫败，纠结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方子路没了他人生还挺精彩。
    方子路跟他不一样。
    方子路的人生一直都很精彩。
    -
    这种自暴自弃等搬寝室的心态一直持续到正式开学。
    新学期第一堂课，简凉意为了防止自己被别人撞到自己，特地避开上学高峰期，提前了半个小时到教室。
    梁月白给他买了辆小电驴，方便平时去上课。
    简凉意今天没拄单拐，进了学院楼后就扶着墙一点一点走过去。
    占了年轻的便宜，腿伤恢復的还算不错。
    只是简凉意没想到，这个不太正常的时间里，方子路就像是等在教室里，他一推门就看见了。
    「性格不合适。」
    方子路长腿伸展，坐在桌上。手里拿着那张调换宿舍申请表，念完之后折了一折。
    他阴沉着脸，眼皮一掀看向简凉意。
    「你性格我性格？」
    --------------------
    作者有话要说：
    11：你觉得呢？
    狗勾：ok我的。
    好！难！写！
    第41章
    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是在看到方子路的那一瞬间，简凉意是想笑的。
    他知道这没什么好笑的，并且他也没真笑出来。
    这种好笑和情绪无关,就是看到了什么,然后莫名其妙就想勾一下唇角。
    ……
    好吧,是看到喜欢的人。
    可是他喜欢的人摆着一张臭脸,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手里的纸往他脸上一扔,然后再暴躁地给他一拳。
    简凉意没见过方子路对自己冷着脸,这些天堆积在心里的委屈因为这个表情又添了份重量。
    他心里憋得慌，也不打算让对方好过。
    干脆就不搭理。
    简凉意径直从方子路身边走过，把书包放在了教室第一排的桌上。
    「啧。」方子路皱起眉头，目光跟着他,一併转了半个面向。
    简凉意坐下来,打开书包，拿出书本。
    方子路一磨后槽牙,起身把申请表在身侧一震,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响。
    「简凉意，」他手掌向下，五指直接按住了简凉意的课本，「我在跟你说话。」
    简凉意淡淡抬眸，手指紧捏书页一角：「我没不让你说。」
    「我说？」方子路微微躬身，盯着他，「你呢？」
    简凉意动了动唇，把视线重新垂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凑一起总要夹杂着浓重的火药味。
    他分明有很多话,但是不想和面前这个方子路说。
    这种情绪和环境，也说不出口。
    「姓封的没送你过来？」方子路又问。
    简凉意一愣,眉头猝然就皱了起来：「他上午有课。」
    「旷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所以我比他好。」
    简凉意一怔，没接上这话。
    他的思路被方子路成功带歪，完全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还需要人送。
    教室的门发出「吱」的一声轻响，江声进门就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他逃似的转身直接走人。
    「怎么了？」江声室友诧异问道。
    有人来了，不好说话。
    方子路把手上的申请表抓皱往简凉意面前的桌上重重一拍，自己带着一肚子闷气走去了后排。
    简凉意看着那张皱巴巴的调换宿舍申请表，突然觉得有些恼怒。
    之前说走就走，之后又不来寝室。
    还找唐萧让他换宿舍，现在又拉着张臭脸让他说话。
    他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简凉意把申请表抓成一团，手一抬扔进前边空调旁的垃圾桶里。
    这申请表不是交给唐萧了吗？怎么跑去方子路手里？
    可以，他就等着换寝室，换不了寝室就他妈强行找唐萧要交代，去他妈的方子路，就真无法无天了。
    简凉意越想越气，两节课什么都没听进脑子。
    好在刚开学老师也没说什么，啰哩巴嗦一堆注意事项。

 第73页

    听不听都无所谓。
    十一点四十放学，全班一窝蜂涌去食堂。
    简凉意不跟他们挤，一个人坐位置上等人走完了再慢慢回去。
    梁月白今天找她的小姐妹吃饭去了，炖的汤估计是小曹送来。
    汤还不是普通的大骨汤，梁月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放，补得简凉意时不时就流个鼻血。
    但是还得喝。
    「唉…」
    他嘆了口气，把书本收起来装进书包。
    等到教室人走的差不多，这才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刚才没看到方子路出门，想着对方应该还在教室。
    简凉意也没刻意往后看，书包一背就要走。
    只是肩膀未感受到重量，简凉意回头一看，他的书包被方子路从身后提了起来。
    「聊聊，」方子路言简意赅，「我现在必须要问个问题。」
    简凉意把手指搭在桌边，看着自己的书包在眼前转了一圈，最后重新被放回桌上。
    「坐着。」
    方子路把手机往桌上一扣，自己先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
    他一手搭着桌边，一手搭着椅背，跟个大爷似的，就差把腿蹬桌子上了。
    简凉意抿了抿唇，也坐回原位。
    他的腿一直没打石膏，自开学后就没怎么拄单拐，整个学校除了封珉应该没人知道，更别说连面都没见过一面的方子路。
    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这人在照顾着自己？
    简凉意突然想到上课前对方的那句「我比他好」，只觉得心头微动。
    方子路的确是好，即便现在简凉意还在生气，但是却无法否认。
    一个寒假未见，对方似乎黑了不少。
    也不知道去哪野了，嘴角似乎还带着伤。
    和之前那个只会往他身上蹭的小狗崽子不一样，现在的方子路目光发沉，不带笑意，更像是狩猎中伺机而动的狼。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一起闭嘴。
    方子路十分客套的把手一摊：「你说。」
    简凉意把头转回去，满脸都写着「你爱说不说」。
    方子路吸了口气，像是努力憋着情绪：「你没答应那个傻逼吧？」
    简凉意勐地转过脸，看着方子路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回连「姓封的」都不说，直接说是傻逼。
    更可气的是，简凉意还一下反应过来这个代词指的是谁。
    他开始对自己无语了。
    不过他对方子路更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问他这个问题。
    「我他妈就知道，」方子路偏头用手撑了一下额头，「操，这人贱不贱啊？」
    简凉意眉头紧蹙：「你好好说话。」
    虽然他并不打算和封珉怎么样，但是依旧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说他。
    「除夕那晚，你和他在一起？」方子路又问。
    简凉意回忆了一下，那时候他刚做完手术，应该是在一起的。
    但这又不能代表什么。
    可是方子路却肉眼可见的暴躁了起来：「十二点！大半夜！你跟他一起睡？！」
    他的声音大到不可控制，简凉意一双眸子被吼圆了：「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方子路气到笑出来，「你晚上给我打电话，结果是廖明接的说我睡了，你什么反应？！」
    简凉意尝试着带入了一下，觉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你们俩住得近吗？」
    「不是，」方子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那我说我和廖明在一起了你什么反应？」
    简凉意这回真的有点懵：「你能不能说人话？」
    方子路坐正身子，手肘搁在桌上，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心里。
    他自闭了一会儿，又狠狠搓了一把脸：「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围着你转？」
    这话从方子路嘴里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简凉意，对方的表情果然有些不对。
    像是不明所以，又像是不知所措。
    简凉意手指缓慢收拢，最后从桌上拿下，放在腿上。
    他连目光都一併垂下，白皙的手背上因用力而凸显骨骼和筋脉。
    「对对对，你觉得的对。」方子路连忙改口，「我他妈造了什么孽才会只围着你转。」
    简凉意把脸转向一边，撑着桌子又站了起来。
    方子路这都什么傻逼问题，他想回去喝汤了。
    「简凉意，」方子路抓住他的手腕，也跟着站了起来，「除夕那夜你真和封珉在一起？」
    简凉意最初不明白方子路为什么这么纠结除夕夜，可是突然他想起小女孩头上卡着的针织向日葵后，又好像是明白了。
    「那天你是不是去淮城了？」
    方子路避而不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简凉意反扣住他的手：「是不是？！」
    「哎…」
    两人正僵持着，教室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嘆。
    简凉意看见门缝中探出个脑袋，立刻就把手给撒开。
    「我…笔记本落在这了…」
    女生战战兢兢走进教室，从桌洞里拿了笔记本就跑。
    「对不起，打扰了。」
    她的确是打扰了，方子路被打扰得脸都黑了。
    简凉意的脸色也不好，坐在座位上冷着脸不说话。

 第74页

    片刻后，方子路像是认栽，长长嘆了口气。
    「我除夕那晚给你打了一通电话…」
    简凉意勐地抬眸看向他：「电话？」
    方子路像是才反应过来，心累地一扶额头：「对哦，你不知道。」
    简凉意连忙打开手机，翻到那天的通话记录。
    这两个月他几乎没有几条通话记录，很容易就翻到了一月中旬。
    根本没有方子路的那通电话。
    简凉意握着手机发了会儿愣，又伸手把方子路的手机拿了过来。
    半道上又被方子路拿回去解了锁。
    他打开手机，翻到了那条通话记录给简凉意看。
    一月十三日，晚上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简凉意看着那串时间，下面还有一分四十三秒的通话时长。
    小女孩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给她发卡的大哥哥，还在新年跟她们一起看烟花。
    淮城只有跨年的晚上才会放烟花。
    「封珉接的，」方子路垫着手臂，整个人挫败地往桌上一趴，「我真是服了，你手机没有锁的吗？大半夜让别人接电话，还能把通话记录删了？」
    所有的一切被时间串在了一起，简凉意鼻子一酸，突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你哭也没用，」方子路把手机收起来，冷冷道，「解释吧，你和那傻逼大晚上干什么呢？」
    哭个屁。
    简凉意坐直身子，强行压住从鼻腔传来的酸涩。
    「我腿折了，」他也冷着声音，面无表情道，「那晚刚动手术，在医院躺着。」
    --------------------
    作者有话要说：
    11：比比谁更有理？
    第42章
    方子路的小狗威严在听到「手术」两个字之后就跟那山体滑坡似的,塌得连渣都不剩。
    他直接弯腰去看简凉意的腿，边看还边企图上手：「手术了？！哪条腿啊？严不严重？」
    简凉意把他的手掰开，依旧不是很乐意：「问完了？我能走了吗？」
    「不是,」方子路又直起腰,「我看你走路还挺正常的啊？」
    简凉意咬着牙：「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方子路慢半拍的「哦」了一声：「你过年摔的？」
    简凉意一想到那段时间就心烦。
    方子路的事,梁月白的事,还有他那个傻逼老爷,以及封珉和奶奶。
    这些事情搅成一团不说,他摔进医院成了半个残废。
    不过简凉意没想到封珉竟然会动他的手机。
    那一分半的通话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对方子路说了什么。
    「问你话呢？」方子路挪了个位置，直接坐到了简凉意旁边。
    简凉意下意识远离，而后又悄悄靠近回到原处。
    方子路的身上带着一股子味道,说不出来是哪种气味,或者更应该被形容成气息，一靠近就能让简凉意回忆起曾经的拥抱或接吻。
    他们都那样了,方子路还在这里疑神疑鬼。
    在对方的眼里,自己就那么道德败坏没有底线？只不过是封珉接了个电话，连问都不问就直接给他下了定义判死刑。
    「关你什么事？」简凉意盯着桌子，不去看方子路。
    「关我什么事？」方子路差点没笑出来，「不关我事关谁事，那姓封的傻逼？」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他？」简凉意皱眉道。
    「他在这我还打他呢！」方子路提高了音量，「接人电话是人干的事吗？还删记录那就是贱…」
    「方子路！」简凉意打断他的话，「这件事是他的错，你要怎么他随便你，但是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这么称唿他？」
    「怎么？」方子路的火气也上来了,「听不惯？心疼？我应该怎么称唿？简凉意暗恋的邻家大哥哥？」
    简凉意倏地站了起来，书包也不要了,绕过桌子就往外走。
    方子路手指一折，在掌心发出「咔哒」一声指骨相错的脆响。
    他在座位上生了会儿闷气，直到教室的门「咯吱」一响，这才按着桌面直接越过，握住简凉意的手腕把人重新拉进教室。
    简凉意手臂一抬勐地甩开，脚下歪了一个踉跄，方子路连忙把他扶住。
    「滚。」简凉意眼眶红了一圈，抬手把方子路推得更远。
    他背靠着门板，深蓝色的防盗门贴着皮肤，冰凉冰凉。
    「你小心点。」方子路收敛脾气，到底是估计着简凉意的伤处。
    「你离我远点就行，」简凉意被气得说话都喘着粗气，「你觉得我和封珉有什么那就有什么。你觉得我吊着你，拖着你，那你就快点远离及时止损。你不是搬出寝室了吗？有本事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你玩消失挂电话，那就永远别来找我。」
    他死死盯着方子路，一段话说完自己像是累了个半死，一唿一吸间都参了愤怒。
    方子路愣了几秒，突然靠近偏头吻在简凉意的唇角。
    简凉意脑子「嗡」的一声，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把他重新推开：「方子路！」
    「在呢，」方子路一手箍住他的腰，另一只肉摸摸他发红的眼尾，「简凉意，我们能别这样吗？」
    简凉意大力掰开他的手：「是你先这样的！」
    「我在生气，」方子路耐着性子，「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简凉意推了推方子路的胸口，没把人推开，「是你说走就走，挂我电话，开学见不着人，一跟我说话就气我！」

 第75页

    「这你不能怨我，」方子路把人抱紧，跟个强盗似的不让对方离开，「万一你和那姓封的怎么样了，我不是凑过去当傻逼吗？」
    「怎么可能？！」简凉意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你觉得是吗？」
    「就让你来看，除夕那夜我给你打电话，说完新年快乐后封珉突然跟我来一句你睡了，谁能不多想？」方子路把简凉意抱在怀里，侧脸贴着他的鬓边，「哪有跨年睡别人家的？我又不知道你睡在医院。」
    简凉意依旧有气：「我后来打电话给你，你直接挂了。」
    方子路用手包起简凉意的拳头，拉去胸前压住：「我那时候真以为你两怎么了，你让我说什么？说『是的我跑去了结果毛都没见着，原来你在别人家睡觉，打扰了』吗？」
    他们抵着额头，能看见彼此的眸中自己的倒影。
    简凉意自认理亏，率先垂下目光：「我不知道你打了电话。」
    这事儿不能怪他。
    方子路亲了亲简凉意的额头，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低沉了许多：「所以我没怪你。」
    这不是简凉意的错，更不是方子路的错。
    整个暑假乃至开学的误会都因为封珉，不然早在除夕那夜，他们俩就已经和好了。
    「你不怪我？」简凉意一提这事儿气就上来了，「我给唐萧的申请书怎么到你手里了？你要搬出去，你怎么不回去把你那些破烂一併带走？」
    「打住行吗？」方子路简直想给简凉意跪下，「我不观察几天怎么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和那姓封的在一起？」
    简凉意把他的手打开：「你观察个屁！」
    「你脚崴了他都不送你，」方子路又靠过来，说话间亲亲简凉意的眼睛，「我看你慢悠悠走着，真怕你不小心摔了。」
    简凉意闭上眼睛，感受着方子路灼热的气息：「你真觉得我是渣男？」
    方子路笑了笑：「一半一半？」
    简凉意咬咬牙：「我又没有吊着你。」
    「可是你想着他，」方子路拉着简凉意的手，压在自己的胸口处，「又不拒绝我。」
    隔着毛衣，简凉意的手指微微蜷起，像是抓住了那一处有力的跳动：「我没有想着他。」
    「你说这话你信吗？」方子路问。
    简凉意把手放下，有些自暴自弃：「我知道他有很多毛病，但是他这个人…」
    「帮了你很多，」方子路打断他的话，「他对于你很特殊，是吗？」
    简凉意不说话，权当默认了。
    「但是这份特殊到底是什么呢？」方子路又问。
    简凉意硬着头皮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
    方子路定定地看着他：「简凉意，你没让我彻底安心，却要求我对你绝对信任，这不公平。」
    简凉意抬眸看向他，方子路的瞳孔漆黑，映着光点，就像是用玻璃杯装满了星河，一晃全是波光荡漾。
    方子路的眼睛也很漂亮。
    「我和封珉…」简凉意磕巴了一下，「没什么。」
    方子路唇角抿出一抹笑来：「我猜也是。」
    简凉意很喜欢看方子路笑。
    方子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起来特别憨。
    他好像好久都没见着这个笑容了。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去淮城了？」方子路问。
    简凉意把脸贴在他的肩上：「向日葵。」
    「哦，」方子路顿时了解，「这你都能看到？」
    「我家那一片就那么大…」简凉意一想到方子路除夕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人陌生人看烟花就心疼，「你应该提前跟我说。」
    「你俩冷战呢，」方子路把脸闷在简凉意的颈脖中，「怎么提前说？」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抱着。
    简凉意闻着方子路身上的味道，刚才翻涌沸腾的情绪也慢慢平和了下来。
    冷战的原因好像都记不清了，但还是有个疙瘩在那。
    见不着面的时候，那个疙瘩就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可是见面之后只要一个拥抱，所有事情就能顺利解决。
    谁都不想这样下去，把话说清解决问题是双方都想要的结果。
    「气消了吗？」方子路用鼻尖蹭蹭简凉意。
    简凉意侧脸躲开：「我没气。」
    就这还嘴硬。
    方子路捏住简凉意的下巴把脸掰过来，没等对方躲避，直接咬住了那片咄咄逼人的唇。
    简凉意吃痛皱眉，象徵性地去躲，却被对方手掌扣住脑后，动弹不得。
    方子路的手背紧贴墙壁，指间绕着柔软髮丝。
    他吻得很兇，像是要把简凉意拆吞入腹。
    简凉意也不甘示弱，和以前接吻一样再咬回他的嘴唇。
    只是后来逐渐变得柔和，方子路唇舌间有意识的讨好，偶尔换得简凉意发出的轻轻鼻音。
    听得他血脉喷张。
    他糟心了两个月，也想了两个月。
    每每想要干脆放弃，却又不甘心、捨不得。
    他去外面散心，跑了不少地方。
    小姑娘笑着和他比划手语，说能遇见喜欢的人也算是走了好运。
    方子路没这么喜欢谁，莫名其妙就特别上心。
    最后离也离不开，放也放不下。
    一头栽里面，怎么也出不来。
    他认了。

 第76页

    「我和那姓封的一样吗？」
    方子路咬了一口简凉意的下唇，这才依依不捨地把人放开。
    简凉意胸膛起伏剧烈，缓了半天把气喘顺了，这才想起来当初他们冷战就是因为这个问题。
    好傢伙，小狗挺记仇，几个月了还惦记着呢。
    他选择闭嘴，不想回答。
    「你能不能让我在那姓封的面前有点底气？」方子路抱怨道，「我到底是是个什么身份？拿什么和他比？」
    「你不用和他比。」简凉意道。
    方子路怎么能和封珉比？
    方子路比封珉好太多了。
    「雄性本能，」方子路拉过简凉意的手，亲了一口，「什么时候给我转正？」
    简凉意张开手指，把方子路的脸推到一边：「没有什么正不正的。」
    「我严肃着呢，」方子路重新把那只手抓回来，「简凉意，我俩什么关系？」
    简凉意垂下眸子，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指：「你想那么远做什么？」
    「很远吗？」方子路手臂往墙上一撑，堵住简凉意的去路，「我们要解决一下封珉这个大问题。」
    简凉意皱了皱眉：「都说了我跟他没什么。」
    方子路俯身逼近：「你先让我心安，我再给你信任。」
    简凉意偏过脸去：「凭什么我先？」
    「那我先，」方子路立刻接上话，「我如果不信就不会来找你。」
    简凉意感觉横竖都是自己被坑，像是挖了一个坑就等着他跳一样。
    心里有点不爽。
    「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安心，」他算是看透方子路了，「除非封珉和我再也没有来往。」
    方子路想了想：「也是。」
    简凉意顿时有些生气：「你还『也是』？」
    「那你先让我开心点？」方子路用食指抬抬简凉意的下巴。
    简凉意被迫仰起脸：「你怎么开心？」
    方子路笑了起来：「亲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狂摇尾巴。
    第43章
    方子路很容易高兴,最起码简凉意是这么觉得。
    上一秒分明还在不高兴，下一秒他凑过去亲一亲，方子路就笑得什么都忘了。
    小狗似的,特别好哄。
    好哄到简凉意都有些心疼。
    「回去？」方子路用拇指擦掉简凉意唇上的水光。
    简凉意抿了抿唇,这才想起来他的汤还在楼下等着。
    方子路替他背过书包,眼睛直往对方腿上扫：「能走吗？」
    「走多少天了…」简凉意小声低估一句。
    「看你有新坐骑了,」方子路一扬手里的车钥匙,「小黑失宠？」
    简凉意顿了顿：「…我都忘了还有小黑。」
    事实证明,小黑的恩宠还是在的。
    梁月白为了方便简凉意推车，给他买的小电驴比较小。
    坐垫相比较来说也有点硬，没有方子路的小黑坐着舒服。
    「要我抱吗？」方子路双臂一摊，唇角挂着笑意。
    「不用。」简凉意自己撑着上了车后,还没坐稳就被方子路捞过背后的帽兜戴在了头上。
    「骑车有风。」方子路甚至还贴心地把帽子给整理好。
    简凉意「哦」了一声,抬手摸摸自己帽子边上地那圈白绒毛。
    他的脸本来就不大，被厚重的帽子一卡,几乎要陷进那一偏柔软种。
    「脸都看不见了。」方子路把手伸进帽子里,轻轻擦了擦简凉意的侧脸。
    下颚线划着名指腹，感觉对方瘦了不少。
    简凉意往后一仰，脱离方子路的手指。
    他看了看周围，十二点多的校园有点冷清，大家吃完饭基本都回了寝室，就算有少数几人也没工夫看他。
    「你都不怕被看见的吗？」
    「看见什么？」方子路笑着问。
    简凉意憋着一股气，闭嘴不说话。
    「简凉意你还觉得你不渣？」方子路坐上小黑，把好车头，「咱俩屁关系没有,你就开始担心别人看见。怎么？耽误你找对象？」
    简凉意被噎了一嘴，用手指勐地戳了一下方子路的侧腰。
    「哎！」方子路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疼！」
    简凉意皱了皱眉，把手拿开后又别扭地把手掌贴过去：「哪有那么疼？」
    他刚才使的劲根本不大，方子路这人就会装。
    「手不冷么？」方子路看样子心情不错，百忙之中还顾及着简凉意，把那只放在他腰间的手握住塞进口袋。
    他放之前还搓了搓，手指错在一起，是干燥的暖意。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毛茸茸的后脑勺，抬起另一只手把他的帽子也给卡上了。
    「我不冷，」方子路摘了帽子，笑得不行，「你把自己护好就行。」
    简凉意只好暗搓搓的收回手，不再动作。
    中午的气温也没那么低，只是车子开起来难免有风，吹得简凉意缩了缩脑袋。
    「哟，」方子路冷笑一声，说话的音量不大，散在风里，「你熟人。」
    简凉意拨开帽檐，探头随便一看，正好撞上了封珉的视线。
    那一瞬间，简凉意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什么动作再去面对。
    他垂下目光，下意识抓住了方子路的衣服。

 第77页

    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偏袒下去。
    因为封珉做的事情让简凉意都觉得过分。
    「你怎么不停车？」等到小黑驶出去老远，简凉意才想起来这事儿。
    「你又没让我停。」方子路说。
    简凉意又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但是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要停吗？」方子路话里带笑，偏过脸问。
    简凉意把他的衣服放开：「看你的路。」
    反正都过去了，也没必要。
    到了寝室门口，简凉意一眼看到站在大厅门檐下的小曹。
    他抬手摘了帽子，走过去接过保温桶，客气地道了谢。
    「什么汤？」方子路食指晃了下小黑钥匙，直接从简凉意手里接了过来。
    「骨汤。」简凉意和小曹告别，两人并肩走进电梯间。
    「吃啥补啥？」方子路按下电梯键，低头倒腾那保温桶，「谁给你的？」
    简凉意：「我妈。」
    方子路诧异抬头：「阿姨又来啦？」
    简凉意点了点头：「她来…照顾我。」
    电梯门开，两人走了进去。
    「之前不还不见吗？」方子路问。
    简凉意看着保温桶发呆：「寒假…发生了一些事情。」
    出电梯时手机跳了条信息，简凉意点开来看，是封珉发来的。
    -晚上阿姨让我带你出去吃饭。
    简凉意盯着那条信息发了会儿呆，然后把手机关掉没有回信。
    「不给个回復吗？」他身边的方子路反倒提醒了一下。
    简凉意看了他一眼：「你看我信息？」
    「好兄弟，」方子路耸了耸肩，「我一低头就看到了好吗？」
    「好兄弟，」简凉意也接了一句，「那你别低头。」
    走廊里的人不多，很多寝室都在关门睡觉。
    简凉意掏钥匙开门，进了房间后方子路把保温桶搁在桌上。
    「好兄弟，给我看看腿，」方子路拎了板凳坐在简凉意的对面，把保温桶里配套的铁勺递给他，「顺便说说寒假都发生了什么事。」
    简凉意跟抱孩子似的把保温桶整个捧过来，拧开已经松动的桶盖，骨汤浓郁的咸香窜进鼻腔：「就是…家里的事情。」
    他挑了些说给方子路听，尽量把事情都给简化了下来。
    方子路听得很仔细：「嗯，那腿怎么摔的？」
    「不小心，」简凉意舀了一勺骨汤，吹了吹喝下去，「没多严重。」
    「腿。」方子路从屁股下面抽出坐垫，摆在自己的大腿上放好，「给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简凉意看着汤面上浮着的油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腿上一条巴掌长的疤，被敷料贴贴着什么看不到。
    就算看到了，也挺丑的。
    「快。」方子路拍了拍坐垫，干脆直接弯腰去捞简凉意的腿。
    「都快好了，」简凉意做着最后的挣扎，「你别解我鞋带啊？」
    方子路不仅想解鞋带，他还想解裤腰带。
    但是这大白天的，简凉意觉得实在离谱，没让他乱来。
    「我又不干什么，」方子路把手轻轻覆在简凉意的小腿之上，「我就想看看严不严重。」
    「你又看不懂，」简凉意说，「我都说了不严重。」
    裤脚被小心翼翼地捲起，方子路的指间触碰到那片白色的敷料贴，轻轻一点就把手拿开。
    他没再说话，就这么垂眸看着自己手指所到之处，带着轻微的痒。
    有点心疼。
    「手术疼吗？」方子路问。
    简凉意摇摇头：「有麻醉。」
    「也是，」方子路握住他的脚踝，手指卡在短袜和裤脚之间，贴上皮肤揉了揉，「怪不得睡着了。」
    想到那一晚在人群欢唿中自己的失落，方子路的目光微沉，像是浸了水。
    简凉意会错了意，以为方子路还在介意那通电话：「我真的不知道…」
    「嗯，明白，」方子路打断他的话，「我没怪你。」
    「我已经把手机密码改了，」简凉意又道，「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我真没怪你，」方子路笑了起来，「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惨兮兮的时候，我都不在。」
    他笑得有些勉强，开心不及眼底。
    简凉意一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怎么每次那姓封的都在啊？怪嫉妒的。」方子路低下头，手掌握住简凉意的半个脚掌，絮絮叨叨地嘀咕，「像是我当坏人破坏你们一样？」
    简凉意蜷了蜷脚趾：「你别想多。」
    「我也不想想这么多，」方子路道，「那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能不能先告诉我？」
    简凉意一点头：「嗯。」
    「顺便能让姓封的离你远点吗？」方子路又问。
    简凉意把喝了一半的骨汤放下，垂眸想了会儿，再重新看向方子路：「我们能商量件事吗？」
    方子路在他的脚背上拍了拍：「你先说是什么事。」
    简凉意思考片刻，开口道：「我保证不会和封珉怎么样，你也不要对他怎么样。」
    方子路嗤笑一声：「你应该保证他不对你怎么样，万一那疯子破罐子破摔来硬的，我还不能还手？」
    「方子路，我是个男人，」简凉意看着自己搁在腿上的手指，「我不想的话，没人能对我怎么样。」

 第78页

    方子路顿了顿，慢慢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儿甜味。
    「哦，那以前我对你，其实你也是想的。」
    简凉意的眉头瞬间蹙了老高：「我在跟你说正事。」
    「这算哪门子正事？」方子路靠近一些，用拇指把简凉意的眉头揉开，「你跟我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为什么不直接承认，我是你男朋友？」
    简凉意眨了眨眼，看着刚才还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脚上。
    「……」
    「你别刚摸过我的脚接着就摸脸。」
    「你也别转移话题，」方子路又把手往简凉意脸上伸，「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简凉意后仰着身子躲他：「其实你心里都知道。」
    「我知道什么？」方子路问。
    「我们两，我的意思，」简凉意推开方子路的手，「其实都知道。」
    拥抱了那么多次，接吻了那么多次。
    看见过对方眼底的笑意，也知道彼此眼下的心情。
    如果没有想法，也不会纵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
    「我不知道，」方子路回答得异常干脆，「你不说出来，那些永远都是我的猜测。」
    「你猜的是对的。」简凉意连忙道。
    「我猜的是什么？」方子路扣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身前拉了拉。
    有些话唿之欲出，可是却难以开口。
    简凉意听见自己热烈的心跳，却努力压抑让他平息。
    方子路等着他的回答，耐心且温柔。
    「我是男人，」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好了吗？」
    -
    方子路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眸子一弯，抿出笑意：「你现在才问我这个问题？」
    简凉意说完就觉得自己矫情，偏头错开他的目光。
    「简凉意？」方子路拉过他的指尖，低头亲了亲，「我想好了。」
    简短的几个字听得简凉意心里一酸。
    他转过脸看方子路，紧张得手指都有些发抖。
    「你都没好好想。」
    方子路笑了出来：「怎么才叫好好想？」
    简凉意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把腿收回来去睡觉。
    「鞋都不穿？」方子路站起身把简凉意抱起来，「你是不是瘦了？」
    「放我下来，」简凉意皱了皱眉，「别老是抱我。」
    「寝室里又没人，」方子路甚至还得寸进尺地颠了一下，「在外面又没抱。」
    话是这个理，但是这种被别人抱来抱去的感觉，简凉意总感觉有些无法适应。
    方子路把人放在床上坐好：「等你腿好了就不抱了。」
    简凉意心说信了你的邪。
    「中午还睡吗？」方子路坐在床边，「下午四点的课。」
    简凉意睫毛往下一搭：「嗯。」
    方子路磨着虎牙，一笑眼睛就弯了起来：「要我给你脱裤子吗？」
    简凉意额角黑线：「滚。」
    他脱裤子的确有点困难，但是还不至于脱不下来让方子路帮忙。
    「平常洗澡怎么洗？」方子路又问，「要我帮你吗？」
    简凉意觉得方子路现在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你不是在外面住吗？」
    「你上辈子是纸吗？笔记本都没你能记仇，」方子路单手捧住简凉意的侧脸，压根捨不得放下，「我东西都没带走，住什么？」
    指腹摩擦眼尾，简凉意的睫毛低垂，盖住那双好看的眸。
    髮丝零碎地搭在眉前，食指一拨就能看见光洁的前额。
    方子路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亲：「你担心的都不用担心，你想过的我也想过。」
    简凉意手指揪住一处床单，把唇抿得没有血色。
    「没关系，」方子路说，「有我在。」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评论仿佛让我回到了我写第一本耽美时，也是好多小可爱在为攻打抱不平。
    果然一个作者的xp难以改变，我就好这口呜呜呜…
    第44章
    方子路在一些时候就像颗炸/弹似的具有极高的威胁性。
    但是在另一些时候却又特别让人心安。
    ——比如现在。
    简凉意的性格不算开朗,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学习和生活。
    即便家里有个奶奶在，那也是五天说不上三句话。
    偶尔封珉出来打打酱油，但也仅限于在他身边熘达一圈,很快就走了。
    父母不在身边,他戒备心被拉到了最满,没有尝试过依靠——当然,也是因为不敢。
    好像谁都会离开,谁都不会长久。
    最初对方子路也是这种感觉。
    可现在他就莫名有种踏实感,总是会想，方子路会不会不一样？
    「睡不睡了？」方子路用手掌揉了揉简凉意的脸，「我这几天就没睡个好觉，现在人一粘床就想打哈欠。」
    简凉意这才注意到方子路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他凑过去一些,用食指指尖点了点。
    「嗯？」方子路抬起手臂，用袖口往脸上就是一蹭,「有什么吗？」
    简凉意又把手收回来：「有黑眼圈。」
    「困的,」方子路身子一躬，把额头抵在简凉意的肩上，「好想睡觉。」
    一颗毛毛躁躁的脑袋蹭着他的侧颈，简凉意抬眸看向隔壁方子路的床铺。

 第79页

    梁月白虽然给他洗了床单晒了被子，但是都还没有铺上套上，肯定是不能倒头就睡的。
    那这样的话…
    简凉意内心纠结了一会儿，盯着方子路露出来的后颈脖僵硬道：「你…要不要在这睡会儿？」
    他没让别人睡过自己的床，更别提还跟对方一起睡。
    但是如果对象是方子路的话，简凉意觉得也不是一定不行。
    可以…尝试。
    耳后床来一声轻笑,方子路往前挪了挪屁股，把简凉意囫囵抱进怀里。
    「算了,」他揉着对方的后脑勺，说出来的话沉甸甸带着开心，「我怕碰着你的腿。」
    简凉意难得主动表示一下，就这还被拒了。
    他有点不乐意，推推方子路：「我腿没事。」
    「不嫌挤？」方子路又问。
    简凉意皱眉：「你哪那么多话？」
    「啊…」方子路拖着声音在简凉意肩头蹭啊蹭，笑得都快倒下去了，「你馋我身子。」
    「滚…」简凉意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可以馋，」方子路正好又凑过去亲他，「你可以现在就把我给办了。」
    简凉意忍着笑，手掌抵住方子路的脸，「你这人…」
    他喜欢和方子路接触，无论是拥抱还是接吻。
    皮肤之间带着淡淡的体温，和让人安心的气味。
    「挤一挤？」方子路吻在他的指尖，「要脱裤子吗？」
    按着简凉意平时睡觉，进被窝那是肯定要脱裤子的。
    只是今天方子路在，他就算要脱也不脱了。
    「防着我？」方子路掀了被子往简凉意身边凑凑，「抱会儿。」
    简凉意被挤到一边，被方子路这黏煳劲给噁心的不行：「你撒过手吗？」
    人都快挂他身上了，还抱，抱个屁。
    「有点儿紧张，」方子路拍拍枕头，「咱俩这也算，同床共枕，你可别想赖。」
    「那你下去。」简凉意自己往下坐了坐，准备睡觉。
    「都这样了你还想跟我撇清关系？」方子路侧躺在他身边，笑着问，「你这渣男是想当进棺材？」
    简凉意拉了拉被子，遮住半张脸。
    他穿得严实，就脱了件外套。
    方子路嫌热还脱了件毛衣，就压在被子上面。
    动一动腿好像都能感觉到重量。
    两人先是规规矩矩地躺了会儿，简凉意脑子里甚至还想了一下今天早上课上老师说了哪些内容。
    结果内容没想出个什么来，和方子路的争吵倒是跟录音回放似的，一句一句全往他脑子里蹦。
    以至于后来他被按在门上，被方子路亲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画面，全部都浮现在了眼前。
    他气沖沖地说着狠话，每一句既矫情又幼稚，告状精似的叭叭叭，结果方子路笑一下就什么气也没了。
    就觉得委屈。
    突然，方子路一个侧身，手臂直接横过简凉意的胸口。
    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那只手掌抓过另一边肩头，虚虚地把人抱住。
    简凉意歪头看了看对方，方子路闭着眼睛，像是睡的正香。
    应该没睡着吧？
    简凉意心想。
    果然，下一刻方子路轻笑出声，把脸埋进枕头里：「你绷着不累吗？」
    简凉意脸上一热：「手拿开。」
    「抱会儿…」方子路这回大大方方把简凉意捞进怀里，「你放松点，怎么舒服怎么躺。」
    简凉意跟块木头似的侧躺过来，他暗搓搓往被子里缩了缩，额头刚好抵着方子路的下巴，能听见对方的唿吸声从上方传过来。
    被子下面暖烘烘的，毛衣里捂着心跳。
    他闭上眼睛，听觉和嗅觉却变得越发灵敏起来。
    方子路的唿吸和心跳，方子路的喘息和味道。
    多好的方子路。
    简凉意抬手刚覆上方子路的侧腰，下一秒就被人握住手背拉去了嵴背。
    「想抱就抱。」方子路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
    简凉意耳尖泛红，心想反正就这样了，心一横就把人给抱住了。
    「得负责啊，」方子路跟念经似的叮嘱着，「我可是良家妇男，这腰都没被人搂过的…」
    简凉意拍拍他的背：「你别说话了。」
    一个午觉睡得香甜，简凉意甚至还做了个梦。
    秋天满是落叶的公园里，他一手牵着方子路，一手牵着一条大金毛。
    石子路有些硌脚，他走得很慢，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
    方子路说没关系，有他在。
    所以他就一直没走，一直都在。
    -
    下午上课时，两人踩着铃声进的教室。
    老师正在点名，掀起眼皮看了他俩一眼。
    第一排的位置还零零散散剩了几个，简凉意刚准备过去坐下，就被方子路拖着胳膊去了最后一排。
    这课是没法儿听了。
    简凉意活活被方子路盯了一个多小时，不仅眼睛要看着，手还要在课桌下面拉着。
    他得记笔记，嫌弃地挣开了好几次，但都被方子路又悄咪咪地牵了回来。
    一来二去，简凉意把笔一扔。
    牵着算了。
    临近六点快要放学，简凉意又收到了封珉的一条信息。
    他点开对话框，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晚上还有一场饭局。

 第80页

    梁月白在市里，他得坐封珉的车过去。
    「回復呗，」方子路歪着身子，把脑袋靠在简凉意的肩上，「看看阿姨，早点回来。」
    简凉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回了个「好」过去。
    放学后，方子路骑小黑把简凉意送去学校北门。
    封珉的车正等着在路边，他见简凉意来了就下车去接。
    「坐后面。」方子路手掌扣在简凉意的后脑勺上揉了一把。
    简凉意皱起眉头，把那只不老实的手打开：「头特乱了。头髮乱了。」
    「和阿姨好好吃饭，」方子路看向封珉，嘲讽试的勾唇一笑，「回来了我再接你。」
    简凉意看了看封珉，又转身给方子路一个略微无语的眼神：「知道了。」
    「吃饱点，」方子路看着简凉意坐在后排，沖他挥挥手，「我走了。」
    简凉意点点头：「注意安全。」
    两人的相处亲昵又平和，封珉关了车窗，在前排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启动车子。
    他从后视镜里看简凉意，可对方面向窗外，没有看他。
    沉默带了急躁，挠着人的心窝。
    封珉在一个路口踩下剎车，趁着八十多秒的红灯终于开口。
    「你和方子路…」他斟酌着用词，最后嘆了口气，「你是不是知道了？」
    简凉意依旧看着窗外，却轻轻点了点头：「嗯。」
    接着又是一段沉默。
    「我…」封珉紧蹙着眉，「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不能，」简凉意淡淡道，「我不能理解。」
    无论是什么原因，又出于什么动机，简凉意都不能理解封珉。
    因为错过了这通电话，方子路一人在淮城过了个除夕。
    误会丛生的寒假，莫名其妙的疏远。
    都是因为封珉接了这通电话。
    甚至删掉了通话记录。
    「小意，」封珉放轻了声音，像是小心翼翼，「你在怪我吗？」
    简凉意抿了抿唇，没有应答。
    「如果让你不好受，我向你道歉。」封珉停顿几秒，继续道，「当时我没有多想…」
    「绿灯了。」简凉意转过脸来，打断他的话。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封珉——一个懊恼且不知所措的样子。
    简凉意没见过这样的封珉。
    在方子路面前，他很少提及封珉。
    一方面是封珉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位置比较尴尬，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替对方辩解。
    方子路说的全部都有理由，骂的也在情理之中。
    简凉意要么保持沉默，要么就让对方去一边念叨。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
    总不能和方子路一起骂人。
    而现在在封珉面前，简凉意发现自己更不想把话题在对方身上打转。
    因为这样聊多了，他就有点生气。
    可他又不想对封珉生气。
    会很烦。
    「吃完饭再说吧，」简凉意低头点开自己的手机，「我妈催我了。」
    -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梁月白带了她的两个朋友过来，把简凉意一通乱夸。
    简凉意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梁月白看起来很开心，他也就忍了下来。
    饭后，封珉载简凉意回去。
    马路旁边的路灯亮起，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方子路从半小时前就开始催，每隔个三五分钟就发来一串信息。
    在饭桌上简凉意没有回他，现在有了空，便挨个回復过去。
    他有时候觉得方子路浑身冒着傻气，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又有些可爱。
    回覆信息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了笑，简凉意垂着眸，把唇线抿长，唇角藏着的全是开心。
    「吱——」
    突如其来的剎车让简凉意往前一倾，他坐直身子，看向前排。
    没有红绿灯，封珉把车子靠边停在了应急区。
    「小意，你答应他了吗？」封珉开门见山，终于不再扯那些弯弯绕绕。
    简凉意收起手机，思考两秒后认真点头。
    其实严格算起来他还没有答应，不过这两者好像没差。之后再怎么折腾那也是他和方子路的事，封珉这里已经可以直接默认结局了。
    「你怎么…」封珉干脆转过身来，「你和他认识还不到一年。」
    简凉意沉默片刻：「这和时间没关系。」
    「你来真的？」封珉像是不敢置信。
    简凉意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们才认识多久方子路就那样？他一有钱家的少爷什么人没见过，至于在你这里死心塌地？」
    简凉意一愣，整个人像是都呆住了。
    「你想过以后吗？毕业了他能给你什么？他以前不喜欢男的他就是图一新鲜。」
    封珉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循循善诱，他这次直接得可怕，把最扎心的字眼全砸在了简凉意脸上。
    「我们认识了快十年，只有我和阿姨才会替你想这些。」
    握在掌心的手机提前有新信息，简凉意不看都知道是方子路发来的。
    「你们怎么在一起？」封珉问，「你怎么和阿姨交代？！」
    「我没想这么多。」简凉意唿了口气，缓下了自己激烈的心跳。他闭上眼睛瞬间等到情绪稳定后又重新睁开，「方子路要是图新鲜，那我也只是玩一玩。我和他不是一定要有未来。」

 第81页

    封珉眉头紧锁，像是不能理解。
    「他随意，」简凉意淡淡道，「我都行。」
    这一通发言封珉似乎更疑惑了。
    他尝试着代入了一下，得出一个自己都不是很信的结论。
    ——「你没来真的？」
    简凉意看向封珉，轻轻摇了摇头：「在他甩掉我之前，我不打算甩了他。」
    封珉又不懂了：「如果他一直…」
    简凉意接上话：「那就一直。」
    封珉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你…喜欢他？」
    「嗯，」简凉意五指握紧手机，回答意外干脆，「我喜欢。」
    封珉反应了许久才重新靠回椅背，他长舒了一口气，像是不能接受：「你怎么就…才多久？」
    这和时间没关系，简凉意心道。
    在封珉看来他们不到一年。
    可是早在去年的时候，方子路就亲过他的唇角。
    或许从那个默许的吻开始，他就瞒着所有人做出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喜欢方子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很喜欢。
    无论方子路什么时候出现，简凉意都会产生这种情感。
    他无法抗拒一颗太阳。
    并且这颗太阳，只暖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来回阅读一百次。
    当初还想着写20w，现在看来好像15w就可以完结了！当初这本也是脑子一热直接开的坑，妹想到进度之快连20w都写不到，好久没写过这么快节奏的文了，感觉不错，以后继续ovo
    第45章
    简凉意回到学校时已经快八点,方子路在北门看着对方从一辆计程车上下来。
    「那姓封的没送你回来？」方子路眉头蹙老高。
    「你不高兴？」简凉意问。
    「不是我高不高兴的问题，」方子路把简凉意的帽子戴好，「你脚伤着呢,他把你带出去了,然后就不管了？」
    「早就好了,」简凉意坐上小黑的后座,「我没那么娇弱。」
    「不太行,」方子路又搓了一把他的脸,「以后别去了。」
    简凉意笑笑：「嗯。」
    「真好看，」方子路恨不得直接捧着脸亲上一口，「以后多笑笑。」
    简凉意垂了眸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他记得自己以前还是喜欢笑的。
    梁月白抱着他唱歌的时候他会笑,简荣景教他吃螃蟹的时候他也会笑。
    但是后来事情一件件的发生,他的人生好像没什么可笑的了。
    光是忍住眼泪就很累了，哪里还能笑出来。
    夜风颳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简凉意抬手攀住方子路的肩膀,往前探了探身。
    「今天我和封珉说清楚了，你以后看到他能不能就当没看见？」
    「说清楚了？」方子路侧了侧脸，但是依旧看着前方，「你跟他说什么了？」
    简凉意把身子坐了回去，没说具体内容。
    方子路还在前面嘀嘀咕咕问个不停。
    简凉意看着他吹乱了的发，突然就特别心疼。
    追着一个人太累了。
    他不想方子路也这样。
    小狗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摇尾巴，在喜欢的人面前撒欢吐舌头。
    方子路喜欢他。
    真的太好了。
    -
    相安无事过了两天，方子路回寝室套了被子，人模狗样地又住了回来。
    梁月白期间过来一次,带着简凉意去门诊换敷料贴。
    方子路也跟去了医院，对着医生问东问西,把基本情况和注意事项都打听清楚了。
    顺便还从梁月白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实经过，气得他捞过简凉意就要打屁股。
    「三楼！」他眼睛都快冒火了，「你直接就往下跳？！」
    简凉意自知理亏，端了水杯就想往外跑。
    方子路拦腰把他抱回去，顺便关了门，挂了锁。
    「摔坏了怎么办？」他把简凉意压床上，对着他的侧腰就是一掐。
    没使多大劲，还隔着衣服，不怎么疼。
    「底下有草坪，」简凉意抵着方子路的肩膀，「我知道没事才跳的。」
    「你这还没事？」方子路用额头撞他，「那么大一条口子，骨头里面还夹着钢板呢！这叫没事？」
    「行了，」简凉意被他这么大动静笑得不行，「都几个月了别跟我翻旧帐。」
    方子路不仅要翻，而且还翻的特别响。
    他甚至接下了小曹的活，每天在梁月白那里两头跑，就为了简凉意能喝一口新鲜的大骨汤。
    梁月白说「路路你可真会照顾人，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女孩子」。
    这时候方子路就连忙摇头，十分内涵且严肃的回应：「阿姨我不找女孩子」。
    一般这种情况简凉意就会直接去捂方子路的嘴。
    后来梁月白懒得说了，就精简一点，说「路路你真好，意意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
    方子路跟个啄木鸟似的在一边疯狂点头：「阿姨你放一千个心，意意交给我，肯定没问题。」
    连称唿都跟着变了。
    就在方子路整天围着简凉意意意长意意短的时候，因为心虚许久没有出现的廖明突然打开了他们的寝室门。
    「emm…」廖明站在门边，有点儿尴尬。
    简凉意扫了他一眼：「方子路出去了。」

 第82页

    星期六的晚上活动总是比较多，方子路说什么班级活动，还问简凉意去不去。
    简凉意一向懒得参加这些，就自己窝在寝室不出去。
    按理来说方子路应该是和廖明他们一起的，怎么还分开回来了。
    「嗯，」廖明点点头，「我知道。」
    不久前唐萧滥用权职把调换宿舍的申请表交给了方子路，这事儿简凉意都没跟他们算。
    现下方子路和简凉意刚开始缓和，廖明作为一个「纯外人」，本应该要么闭嘴要么祝贺。
    但是他今天跟中了邪似的，非要参上一脚。
    「我和路哥十几年的朋友…」
    廖明起了个开头，对上了简凉意看弱智一样的目光。
    他喉间一梗，抬脚踏进寝室，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有事？」简凉意皱起了眉。
    「有…一点，」廖明规规矩矩地坐在方子路的凳子上，「我想跟你聊聊天。」
    简凉意本来正刷着试题，但是看对方的确有事情的样子，就把笔给放下了。
    「你聊。」
    廖明抿唇酝酿了一下感情：「我和路哥十几年的朋友…」
    一个开头用两遍。
    简凉意当听故事。
    「他在幼儿园就有小女生追着他塞棒棒糖了。」
    简凉意：「……」
    「初中高中更多，从我手上给他递情书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简凉意不得不出声打断：「你想说什么？」
    「咳咳…」廖明手指握拳，抵在上唇干咳几声，「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和路哥到底，到底，那什么，你们，嗯…」
    他努力暗示明示，就是不说出那个字眼。
    简凉意心下瞭然：「方子路让你来的？」
    「怎么可能？！」廖明反应剧烈，「他让我来干嘛？！」
    简凉意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但是似乎得不到他想要的解答。
    「我说不好，」廖明烦躁地起身，「萧哥，你来说！」
    他闷着头冲出寝室，换唐萧面无表情地进来。
    简凉意有些无语，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揍方子路了。
    「到底什么事？」他问唐萧。
    唐萧手指搭在方子路的桌边，有些不自在的敲了敲：「先和你说些话。」
    简凉意干脆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认识方子路快四年，没有廖明时间久，但是知道他人很好。」
    「那时候很多人喜欢他，廖明一直在跟我抱怨被那些女生当工具人。」
    「方子路收到礼物会退回去，收到情书会回信，我看过他写那些东西，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简凉意听得心头微动，却依旧不能理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想让你知道方子路是个很好的人，让你知道他为了你忍让了许多。」
    「单说封珉的事，如果不是顾忌你，他早就把人打进医院了。」
    简凉意心里也清楚，就凭方子路那徒手砸车窗的暴脾气，封珉能健康地活到现在，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在方子路和封珉之间，你更多偏向你的朋友，我能理解。但是方子路也是我和廖明的朋友，我们也是偏向他的。」
    「只是你偏向封珉，可以拿路哥撒气，我们偏向方子路，却不能把你怎么样。」
    「封珉在你面前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是不是方子路整天在你面前跟个没事人一样，你就真当他没事。」
    简凉意蜷起手指，虽然不明白唐萧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些，但是他却认真听进了心里，反思着自己之前的行为。
    「寒假他转了一天一夜的车去找你，后来还是廖明去淮城接的他。开学前他不来学校，我告诉他你身边没跟着封珉他才敢过来。」
    「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去让你们怎么样，但是你能不能对方子路好一点？」
    「我没见过他能有这么多负面情绪，而那些全部都是因你而起。」
    「……」
    唐萧把话说完，转身开门又把廖明拎了进来。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廖明皱着一张苦瓜脸，直接往地上一蹲：「你说的非常好，我已经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唐萧嘆了口气：「那就直接说了吧。」
    简凉意听到这句话，像是被强行从刚才那些浓重的情绪中给拔了出来。
    说什么？
    还有事？
    他站起了身，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头戏。
    「哎！」廖明捂住眼睛，「路哥把封珉给打了！」
    简凉意心里「突突」了一下。
    接着他想：哦，就这。
    方子路迟早控制不住自己，简凉意早都猜到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警方已经通知家属了，」唐萧说，「我和廖明想的是，你能不能去和封珉家属沟通一下，让我们私了。」
    简凉意直接傻在原地。
    「警方？」他愣愣地重复最先听到的两个字。
    「听说鼻樑断了，还骨折了…」廖明闷着声音，痛苦不已，「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事，路哥已经被带入派出所了…」
    「鼻樑…」简凉意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以为方子路被打成傻逼还关了大牢，「怎么不送去医院？」
    「被打的肯定是封珉啊！」廖明原地跳起来，「路哥认真起来谁打得过啊！」

 第83页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简凉意觉得自己的脸在几秒内像是变了好几次。
    怪不得这两人突然跑他面前一通煽情，原来后面憋了个大的。
    下这么重的手？方子路疯了吗？
    简凉意在原地停了几秒，从兜里掏出手机。
    他拨下徐阿姨的电话，对方却在通话中。
    「封珉在哪个医院？」简凉意关掉手机，抓过外套边走边穿，「我现在过去。」
    -
    简凉意到医院的时候梁月白已经守在了手术室门外。
    他跑过去问情况，听到封珉的鼻樑和眼睛都没事之后，悬了一路的石头「哐」的一声就落了地。
    「意意，你怎么来了？你徐阿姨刚才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珉珉惹着了什么小混混黑/社/会。」
    梁月白握着手机，急得来回踱步：「珉珉那么乖怎么可能呢？我把小曹小刘小李他们都叫着了，小李还带了十来个兄弟在地下车库等着，一会儿要是有冲突你躲远远的啊，别让他们看见你。」
    廖明和唐萧：「……」
    「不是黑/社/会，」简凉意看着手术中的提示牌，后退半步靠在了墙上。
    他抬手蹭了一下鬓边的冷汗，长长舒了口气，「是方子路。」
    简凉意没等手术结束，马不停蹄地又去了派出所。
    那边说要等家属来了进行调解，再决定是否构成犯罪。
    「都他妈进手术室了，轻伤肯定算吧？」廖明蹲在派出所大门口，一吸鼻子甚至想哭，「这往大了说是故意伤害罪，量刑的！我们要不通知叔叔吧，别人家属都来了，路哥家属也得来一个吧？」
    「那就通知吧，」唐萧嘆了口气，蹲身，拍拍廖明的背，「你别急，不是什么大事。」
    简凉意没见到人，心里也是烦得不行。
    他搞不懂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下，方子路分明都答应他不对封珉动手了。
    「是有什么事吗？」简凉意问唐萧，「方子路就算动手，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唐萧似乎欲言又止，拧着眉头没有应答。
    「封珉先动的手？」简凉意继续猜测，「还是他说什么了？」
    能让方子路愤怒到没有理智的话，他还真想不出来。
    「简凉意，你这次一定要帮路哥，」廖明突然站起身，瞪着他红了一圈的眼睛，「你不能像以前那样对路哥，不然我第一个揍你。」
    简凉意看着廖明，对方红了眼眶也红了鼻子。
    「封珉说了什么？」他放缓声音，尝试着问道，「他说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让方子路把这一顿打给揍出去了…
    但是打架不要学…11腿都快跑断了给他收拾烂摊子，还赔了一大笔钱。
    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如果你没有一个帮你善后的男朋友以及帮你掏钱的爹，不要干这种事…qaq
    第46章
    简凉意跟他俩来派出所就是想哎徐阿姨来之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好对方说明白原因划分对错，把事情往小了解决。
    因为简凉意就是觉得，方子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干这种事。
    他潜意识把大部分责任推到封珉身上,认为只要搞清楚缘由就有信心与徐阿姨和解,再把方子路从里面捞出来。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廖明和唐萧对事发经过缄口不言,无论简凉意怎么问,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你们不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想不想和解？」
    廖明抹了把眼泪，大声道：「不都说了，是封珉先招惹路哥的！」
    简凉意眉头紧皱：「他怎么招惹的？」
    「他，他骂人！」廖明酸着鼻子,说话都变了个腔调,「你就问要多少钱，反正这事路哥不能记档案。」
    「被打进医院的是封珉,」简凉意压抑着怒火,「现在躺在手术室里还没出来的也是封珉。」
    「先撩者贱，」廖明一字一顿，死死盯着简凉意，「他活该。」
    简凉意侧脸咬肌紧绷，手指在裤缝处被捏的指甲发白。
    唐萧不动声色地把廖明拉到身后：「你少说几句。」
    「你们这种态度还想着和解？」简凉意压着声音，「没人稀罕那点破钱。」
    「你不稀罕有人稀罕，」廖明继续道，「他能一个车窗找路哥要十万，他家里人就能一根骨头要一百万。」
    简凉意转身就走。
    他怕他再听下去会忍不住上手打人。
    事情本来就很乱了,他不能再添乱子。
    回到医院封珉已经出手术室，简凉意赶紧去问了情况。
    肋骨断了一根,病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手术还算顺利，床上躺两个星期就可以出院回家当老爷养着了。
    就是脸肿得厉害，怕是破了点相。
    简凉意在走廊上找了张椅子坐下，弯腰把脸埋进了手掌中。
    还好封珉没什么大事，不然方子路…
    「怎么了？腿疼了吗？」梁月白坐在他的身边，有些担心的俯身摸了摸他的腿，「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换个敷料贴？」
    简凉意看着梁月白，声音发哑：「不用。」
    他没见着方子路，现在有点担心。
    担心对方有没有受伤，担心他在那儿被人欺负。
    最怕徐阿姨一定要一个交代，让方子路的档案里记上一笔。

 第84页

    「没事啊，」梁月白掏出纸巾擦了擦简凉意鬓角落下的冷汗，「你问清楚到底怎么了吗？是谁的错谁担责，你夹在中间难做人，最好哪个都不要偏袒。」
    话是这么说没错，简凉意也明白。
    封珉到底是受了伤的，徐阿姨追究方子路的责任也合情合理。
    可是…
    简凉意闭上眼睛。
    他怎么可能不偏袒？
    「这件事，是封珉先开口的，」简凉意重新睁开眼睛，深色的瞳孔旁爬上血丝，看起来异常疲惫。
    「他说了什么？」梁月白又问。
    简凉意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梁月白皱起眉，「你问了吗？」
    「问了，」简凉意嘆了口气，「他们不说…」
    -
    半个小时后，徐阿姨和封叔叔赶到了医院。
    麻药的劲没过，封珉还在睡，不过已经没什么其他问题，算是稳了下来。
    简凉意把事情大概告诉了徐阿姨，接过对方压根不信。
    「珉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骂别人？这么多年他就没说过一句粗话，你俩在一起玩那么多年在，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简凉意偏过目光，看走廊墙上贴着的白色瓷砖沉默。
    「你哪个朋友有珉珉和你要好啊？你们从小玩到大啊！小意，你不会觉得这件事是珉珉的错吧？你不会，不会还要给你那个打人的朋友求情吧？」
    徐阿姨边说边哭，眼泪就象是断了线似的，一滴一滴往下掉。
    独子总会特别受父母宠爱，即便是十九二十岁，也依旧是他们的心头肉。
    简凉意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徐阿姨，被这一通话噎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先别急，」梁月白拉过徐阿姨小声安慰着，「孩子们的事情我们了解多少？这大晚上你们赶来也累了吧，先坐着歇一歇，什么事明天再说。」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梁月白关门时给简凉意使了个眼色，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今晚怕是和解不了了。
    简凉意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给廖明打了个电话。
    方子路刚被他爹用人民币捞出来，跟廖明唐萧走在路上都还没到寝室。
    他听简凉意要来找自己，干脆连寝室也不回了。
    「我去找你，」方子路低头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你腿还没好，不要乱跑。」
    「我已经上车了，」简凉意语气不好，「你在学校北门等着我。」
    挂了电话，方子路把手机还给廖明：「你们先回去吧。」
    「路哥，」廖明憋屈得不行，「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说出来？封珉能说出那种话就应该让简凉意知道。」
    「行了，回去吧。」方子路按着廖明得脑袋把人转了个面向。
    他抬眸看向唐萧，把廖明往对方身前一推：「谢了。」
    唐萧扣住廖明肩膀，犹豫片刻后还是把话说出来：「我觉得你还是和简凉意说出来会比较好。」
    「嗯嗯。」方子路敷衍一通，和他们挥了挥手。
    压根没听进心里。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是看到简凉意一摔车门走到他面前时，方子路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心虚和胆怯。
    不知道怎么面对。
    「出什么事了？」简凉意话里还带着些喘，像是活生生给急得。
    没直接上来就给他一拳，已经算是比较好的展开了。
    方子路垂下眸子：「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说的是之前。」简凉意的目光停在方子路的脸上，发现没有伤口后暗暗松了口气，「为什么？封珉对你说了什么？」
    「重要吗？」方子路问。
    简凉意深吸了口气，但是似乎没有把那股怒火压下去。
    他勐地推了一把方子路：「谁他妈管你重不重要，我现在要给封珉的家人一个交代！」
    方子路后退半步，垂眸看向简凉意的小腿：「看他不爽，打就打了。」
    「你把他肋骨打断一根！」简凉意抓住方子路的衣领，怒道，「如果无法和解，他们可以告你！」
    「那就告，」方子路垂下的手臂微微抬起，护着简凉意的侧腰，「我也没打算跟他和解。」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简直不敢置信：「你知道什么？你这样会被记档案的！」
    「那就记，」方子路扣住简凉意的手腕，缓缓拿开，「有什么？」
    简凉意甩开方子路的手，偏过脸停了片刻：「是我多管闲事。」
    「你可以不管。」方子路道。
    简凉意勐地看向他，一双眸子猩红。
    方子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跟着解释：「字面意思，这件事你不要管。」
    「封珉现在还在医院没醒，」简凉意压着声音，「你让我别管？！」
    方子路脸色阴沉：「因为我对他动手了？」
    「你答应过我不对他动手。」简凉意道。
    「我动了，」方子路逼近一步，「然后呢？」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彼此的喘息和心跳融进晚风，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震耳欲聋。
    「简凉意，」方子路又问，「如果我和封珉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的眼圈慢慢发红，有些情绪藏努力藏也藏不住。

 第85页

    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连带着自己都有些酸涩难以开口：「你现在还问我这个问题？」
    「答案是什么？我不知道。」方子路定定地看着他，「所以我为什么不能问？」
    「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你们两人之间做选择？」简凉意咬着牙，尽量克制住声音的颤抖，「你和他，又不一样。」
    「那就当我无理取闹，」方子路的喉结上下一滚，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如果我一定要你，做出选择呢？」
    「选择了一方，就永远不要让另一个人出现在你的面前。」
    「简凉意，你选谁？」
    -
    直到方子路转身离开，简凉意都没有给出答案。
    他并不是在两人之间难以选择，而是一开始就不能接受这个假设。
    凭什么未被选择的一方就要永远断了联繫？
    他的家和封珉家很近，徐阿姨和封叔叔在逢年过节都会叫他去家里吃饭。
    就算他现在说出方子路的名字，以后也不会和封珉完全成为路人。
    做不到的事情，他没法给出承诺。
    可是简凉意就是不明白，本来已经同他妥协的方子路，为什么突然把事情做的这么决绝。
    他们前一阵子不是很好吗？
    自己和封珉分明已经没有可能，就算这段「友情」残缺扭曲，但是多少都维持了十几年，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断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一定有哪里不对。
    简凉意从负面情绪中回过神来，开始慢慢抓取事件中的蹊跷之处。
    他回到医院，坐在走廊里想了很多。
    梳理了事情经过，最后的疑点非常明显，就是他们不停遮掩的地方。
    封珉到底对方子路说了什么。
    简凉意站起身，去了一趟病房。
    封珉十一点多醒了一次，之后又睡下了。
    他的脸上贴着纱布，唯一可见的半边脸还带着青肿的嘴角。
    就算去问封珉，对方大概率也不会把真话说出来。
    他问了办理的其他同学，事发时似乎只有廖明和唐萧两人在场。
    而他们都不说。
    明天一大早徐阿姨就准备去派出所立案，到时候和解失败，等待着方子路的就不只是赔钱了。
    简凉意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病房。
    今天走了太多的路，还有一部分是跑着的，现在腿有点疼。
    梁月白回去休息了，封叔叔和徐阿姨也没空管他。
    简凉意扶着墙，慢慢地走在医院无人的走廊。
    他自己一个人去换了敷料贴，然后坐在医院大厅给廖明打了通电话。
    除了这两个人，他没有别的办法。
    「我只问一句。」简凉意像是累极了，连说话都透着浓浓的疲惫，「封珉到底对方子路说了什么？」
    话筒那边沉默许久：「路哥不让说。」
    「这样没法去劝封珉的家人，如果你不说，方子路明天还得回去。」
    廖明重重抽了一下鼻子：「你会在意路哥？」
    「廖明，我喜欢他，」简凉意闭上眼睛，轻嘆了口气，「我比谁都要在意方子路。」
    --------------------
    作者有话要说：
    11：心好累。
    第47章
    清晨五点,徐阿姨起床去水房打热水。
    她小心打开病房的门，一出来就看见坐在门边长椅上的简凉意。
    对方似乎被刚才开门的动静吵醒，揉了揉眼睛,撑着扶手站起来。
    「阿姨…」他的嗓音沙哑,说话时还咳了两声。
    「你在这坐了一夜？」徐阿姨连忙放下手里的水瓶,去扶他,「别感冒了。」
    「没事,」简凉意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封珉…还好吗？」
    徐阿姨点了点头：「挺好的。」
    简凉意弯腰去拿放在地上的热水瓶：「我去吧。」
    「你腿都没好，别在医院耗着了，」徐阿姨轻轻嘆了口气，从简凉意手里把水平拿回来,「小意,你也不要怪阿姨。谁家孩子谁心疼，你朋友也有爸妈,咱们家长和家长说话,你就不要在中间搅合，到时候两头不讨好。」
    「阿姨，」简凉意艰难启唇，「方子路的爸妈不来。」
    「不来？」徐阿姨气得不行，「他儿子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没个交代？」
    「他们愿意赔偿，」简凉意继续道，「只要您提个合理的数字。」
    「什么态度？」徐阿姨饶是脾气再好也绷不住了，「我要他们道歉！」
    「他不会道歉。」简凉意双唇一碰,说出来的话都没过脑子。
    他甚至觉得这张嘴都不是自己的，只是按着事先预定好的剧情,把话一句一句吐出来。
    「因为这次是封珉先动的手，而且，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珉珉脾气那么好，他能说什么？」徐阿姨不敢相信。
    简凉意低头掏出手机，打开廖明的对话框。
    他看着对话框最下方的那条语音，停顿片刻后用拇指指尖轻轻一点。
    「封珉说『我和简凉意的十几年你知道多少？他一直都是我的，就算我不要扔进垃圾桶，你也没有资格捡回去！』」
    他音量开的不大，但是医院安静，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
    徐阿姨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还是太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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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路，是我…」简凉意顿了顿，而后吸了一口气，这才顺利地把话说下去，「是我男朋友。」
    徐阿姨手上的水瓶掉落在地上，「咔」的一声，内胆碎了。
    「阿姨，对不起，」简凉意脸色惨白，关掉手机的手指都在发着抖，「这事能不能私下解决？」
    「因为闹大的话，有些事情，就兜不住了。」
    -
    简凉意出了医院并没有直接回学校。
    他给梁月白打了几通电话没人接，干脆就按着地址去了趟她家。
    结果开门那一刻，他在对方极度震惊的目光下发现屋里还有个男人。
    「……」
    他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好在对方穿戴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两人看了个对眼，简凉意退开一步，给这位「小爸」让路。
    「意，意意…」梁月白明显慌了，「他是…」
    「没关系，」简凉意已经心累到不想去管其他的事情了，「你也不能总一个人。」
    梁月白捏着衣摆，还是有点紧张：「他人挺好的。」
    「嗯，」简凉意点了点头，「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饭。」
    「好…好！」梁月白原地转了半个圈才想起来让简凉意进门。
    她赶紧侧开身子，弯腰去拿早就准备好的棉拖鞋：「你快点进来，外面冷。」
    屋里开着暖气，简凉意站在门口就能感受到暖风。
    他垂眸看着摆在自己脚边和梁月白款式一样的棉拖，心里像是也添了几分暖意。
    「我给你打了电话，但是你没接。」
    梁月白连忙进卧室拿手机：「我没听到。」
    简凉意点了点头，走在客厅停下。
    「我刚好做了早餐，」梁月白替他拉开餐桌旁一个椅子，「你吃了吗？我给你下一碗馄饨？」
    简凉意走过去坐好：「我不饿。」
    梁月白把桌上一杯热牛奶推到简凉意的面前：「那你…喝一点牛奶。」
    「妈。」简凉意一个称唿把梁月白的嵴樑都给叫直了。
    「儿，儿子，」她手指紧张得蜷在一起，「怎么了？」
    简凉意大清早还特地跑到家里找她，肯定是出事了。
    这事儿还不简单，指不定是什么大事。
    难不成是封珉不行了？！
    梁月白自己吓自己，刚准备开口，简凉意却先她一步把话说了出来。
    「我喜欢男人。」
    梁月白刚才纷杂的思维像是突然冻住，她一时半会儿没能理解到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
    「啊？」
    「方子路，」简凉意继续道，「他是我男朋友。」
    -
    简凉意觉得他的这个「小爸」出现的时机挺好，最起码梁月白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前对他的愧疚又叠了几分。
    不过他也觉得，即便没有这个「小爸」，梁月白也不会太反对。
    因为他这个妈妈对他一直都很纵然。
    而结果也就像简凉意所想，梁月白在煮了两碗馄饨后反应过来。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勉强接受了。
    「怪，怪不得。」梁月白像是怕说错什么，没说一个字都要纠结半天，「你昨天挺担心他的。」
    妈的，全世界都看得出他关心方子路，就本人和他的两个眼瞎朋友看不出来。
    「那他为什么打珉珉，你问出来了吗？」
    「嗯，」简凉意随便一点头，「徐阿姨已经答应私下解决了。」
    「哦哦，那就好。」梁月白说完就抱着汤碗吃馄饨。
    简凉意烦了那么久，现在突然发现事情好像都解决的差不多了。
    「你也吃点，」梁月白拿起他碗边的筷子，「眼睛这么红，昨晚上睡得不好？」
    简凉意接过筷子，又轻轻点了点头。
    他昨晚和廖明挂完电话后压根就没睡。
    虽然也没说多久，但是直到现在，廖明的每一句话他都还清晰的记着。
    「你难过吗？路哥说你知道了会难过。」
    「你还想着封珉吗？路哥其实都知道。」
    「他想让你远离这个人渣，又不想你知道他有多渣。」
    封珉为了让他不和方子路在一起，会制造误会、诋毁污衊。
    而方子路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只有妥协忍让，真心实意地替他着想。
    即便这些关心吃力不讨好，但是方子路依旧去做了。
    孰轻孰重，简凉意心里早就有数。
    他一想到昨晚方子路离去的背影，心里就酸得不行。
    是啊，方子路怕什么，他一家人都没怕的。
    无非就是档案上记一笔，又不耽误他家里有矿。
    自己忙来忙去，忙的都是对方丝毫不在意的东西。
    而方子路真正在意的，他反而忽略了。
    不过是想要自己的一句话。
    一个肯定，一个回答。
    给了就是。
    简凉意吃完馄饨，准备回去。
    梁月白看他精神不好，问他要不要在这睡会儿。
    简凉意摇摇头：「我就来告诉你一声。」
    梁月白张张嘴，欲言又止。
    「妈，」简凉意叫了她一声，「谢谢你。」
    梁月白瞬间红了眼眶：「我们这么客气做什么？」
    「我可以带他来见你吗？」简凉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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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月白点点头，抿唇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嗯。」
    -
    梁月白本来还想送简凉意回去，但是简凉意说自己还有点事，没让对方麻烦。
    出了小区，他在街上熘达了一会儿，买了些东西。
    到寝室时方子路正在阳台抽菸，一脚边地的烟屁股，目测不止一包。
    简凉意看了一眼，拐去浴室洗澡。
    等到他洗完擦着头髮出来，方子路已经从阳台挪到了椅子上。
    也不玩手机，就这么拉着张大爷的脸等着他出来。
    两人对上视线，眼睛就跟较劲似的，里面的血丝一个比一个多。
    简凉意半湿着头髮，走过去俯身吻他。
    方子路沉默着接下这个吻，抬手把简凉意抱起来放自己大腿上坐着。
    「刚才警局通知，」方子路声音沙哑，定定地看着简凉意，「和解了。」
    简凉意捞过肩上的毛巾，胡乱把方子路的脸擦了擦：「嗯。」
    「你做了什么？」方子路闭着眼让他乱来。
    「方子路，」简凉意把毛巾拿开，捏住对方的下巴，「我出柜了。」
    对方下巴上有一层新冒出来的鬍渣，拇指一擦还有点刺人。
    方子路睁开眼睛，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什么？」
    简凉意靠近了些，直盯着他的眼睛：「我跟他们说了，你是我男朋友。」
    方子路愣了许久，直到简凉意从他腿上下来，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简凉意走到自己桌边，拿了个小包装垂眸拆着。
    「你说你…」方子路跟到他的身边，原本一大堆的疑问，在看到对方手上拆着的东西后瞬间噤了声。
    「会用吗？」简凉意拿了其中的一片，递到方子路的面前，「我们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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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我写得不好，在我看来，简凉意一直都有自卑的成分在里面，以前还总觉得方子路只是喜欢他的脸，他不想在方子路面前承认喜欢是因为他一直在给自己留退路。
    而且之前有小可爱觉得方子路为什么不明说，因为他知道封珉在简凉意心里的地位，但封渣把简凉意当成什么，他不想让简凉意知道难过。
    还有，好怕你们因爱生恨爆锤我，11的性格太别扭了没办法，我滑跪道歉呜呜呜。
    第48章
    方子路因为太过震惊,在五秒内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简凉意十分随意地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刚想继续说什么，结果偏过脸就是一个喷嚏。
    「感,感冒了。」方子路跟螃蟹似的横跨一步,绕过简凉意把嗖嗖漏风的阳台门给关上。
    他再回来时,简凉意刚拧开了一瓶润滑剂。
    方子路：「……」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思考的范围。
    简凉意抽了张纸,把鼻涕擤掉：「来不来？」
    「来什么来？」方子路把他手里的东西放下,拉过简凉意冰凉的手在手掌心里握着,「你不会在外面呆了一夜吧？」
    两人的相处方式有些神奇，分明昨天晚上还剑拔弩张，但是现在就能恢復正常。
    说到底是双方都不想这样，只要一方能稍微服个软,另一方就能直接瘫成水。
    ——现在方子路就是那瘫了一片的水。
    「你不是非要我在你和封珉之间选一个吗？」简凉意说,「我现在回答…」
    「别别别…」方子路连忙打断他的话，「不选了,你就当我放个屁。」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为什么？」
    「我不想自取其辱行不行？」方子路不动声色地把桌上那些玩意儿往里推了推,「以后我不发疯了，行吗？」
    「我选的你，」简凉意抬手揪住方子路地衣领，压着声音道，「我以后都不会和封珉有来往了。」
    方子路沉默片刻，用手掌包住简凉意的手背：「你难过吗？」
    简凉意知道会难过，不知道也会难过。
    他和封珉相处下去会难过，分开了也会难过。
    这简直就是一个死胡同，无论方子路怎么做,简凉意都开心不起来。
    「有一点，但是不碍事。」简凉意凑近了些,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唿吸，「所以方子路，你不能只是一时兴起，也不能只是玩玩而已。」
    他没有退路了，他只有继续往前。
    「我一直都不是。」方子路把简凉意的手拿开，「我把能说的话都说烂了，你想让我怎么证明，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简凉意眸底润上一层水色：「你可以掏。」
    方子路手掌擦过他的颈后，五指插入髮丝：「你想搞死我？」
    他沉着声，继而吻上去。
    简凉意闭上眼睛，回应着这个温柔的亲吻。
    心脏传来有力的跳动，他的手被带着覆在方子路的胸前，像是把那份悸动也一併抓了过来。
    方子路的喜欢温柔且不易更改，简凉意一直都明白。
    可是他又忍不住多想，万一他会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方子路把简凉意抱进怀里，用鼻尖蹭他的鬓角，「跟我说说。」
    简凉意抓住方子路的后脑勺上的头髮，往后一扯：「让别人坦白之前，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做到？」
    方子路扬起下巴，拖长声音「嘶」了一声：「我？」

 第88页

    「封珉说了什么？」简凉意问。
    方子路艰难地眨了眨眼，他看着简凉意，顿了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简凉意独自一人闷声干大事，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对方竟然愿意不和封珉有来往，那就是知道那句话了。
    「觉得我知道了会难过？」简凉意问。
    方子路一时语塞，抿了抿唇没说话。
    「那你不说我就会开心吗？被瞒着的感觉很好吗？你觉得我会在你那个傻逼二选一里选择你吗？我守在医院，而你蹲监狱，你觉得这样的结局最圆满吗？」
    简凉意眼角带着湿润，方子路用手指一抹，带出一片温热。
    「我…」方子路动了动唇，「我以为你会一直在医院。」
    简凉意微愣，明白这句话意有所指。
    他皱了皱眉，没想到方子路竟然还能这么觉得。
    「你出了事，我怎么可能一直呆在那里？」
    他之前是去查看情况，之后徐阿姨到了，他想着去劝说和解。
    「你喜欢他。」方子路答道。
    「我喜欢…」简凉意像是被无语到闭上眼睛。他吸了口气，又重新睁开，「我喜欢你。」
    他第一次在方子路面前表明心意，把话说得清楚明白。
    曾经留给自己的后路全部垮落，简凉意像是终于往前迈出一步，之后都难以回头。
    方子路怔了怔，接着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吸吸鼻子，闷着嗓音「嗯」了一声。
    简凉意死盯着右下方，暂时没话说。
    方子路把他抱紧了些，用脸蹭蹭他的鬓边。
    「别在拿封珉和自己做对比了，」简凉意说，「你们根本不一样。」
    「嗯。」方子路把脸埋进简凉意的颈窝，双臂用力把人抱紧，「你再说一遍。」
    「我…」简凉意抬手轻轻一拍方子路的后背，垂眸把那句话又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或许他早该把这句话说出来。
    但他又不敢说。
    「我也…喜欢你。」方子路的声音混着热气，拂了简凉意一颈窝。
    彼此交换了一句话，是最直接的表达。
    简凉意咬了咬牙，手指抓住方子路背后的衣料，用力往下一扯：「只能是我一个。」
    他害怕抛弃，也害怕背叛。
    「要一直…」
    他觉得自己想说的话矫情又幼稚。
    就像是小学生面对友谊那种独家的占有。
    想方子路只喜欢他一个，而且要一直喜欢。
    不可以离开。
    「我只喜欢你一个，」方子路顺着他的话，把简凉意想听的一点一点说出来，「一直、一直都喜欢。」
    -
    两人抱了很久，直到心绪完全平静，只剩心跳读秒，一下一下。
    「我要睡会儿。」简凉意把方子路往外推推，偏过脸时耳朵已经红透了。
    「一起，」方子路揉揉自己鼻子，「我也困。」
    「你去洗个澡，」简凉意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手，「你身上好难闻。」
    刚才他被爱情沖昏了头脑，暂时失去嗅觉。
    现在闻闻方子路，一身的烟味，只想让对方滚远点。
    方子路听话地去洗了个战斗澡，胡乱套上衣服出来时简凉意像是已经睡着了。
    对方挨着墙边，特地空出了身边的位置。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一角，刚坐下简凉意就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方子路轻声问道。
    「没。」简凉意挪了挪身子。
    对方刚洗过澡，换了身单薄的棉睡衣。
    烟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
    这种味道和方子路身上原本就有的味道混在一起，是令人心安的好闻。
    「抱着睡，」方子路把一条手臂垫在简凉意的颈后，「这样行么？」
    简凉意拉了拉被子，把自己大半张脸都给盖住：「随便。」
    方子路理了理他搭在前额的碎发，轻轻「嗯」了一声：「睡吧。」
    简凉意确实是困了，窝在方子路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唿吸绵长，是温热的身体。
    方子路也困，但是他捨不得睡。
    刚才的一切就跟做梦似的，简凉意现在乖乖躺在他怀里，他怕真的是梦。
    所以方子路就这么一直盯着，盯到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再醒时正是晚饭的点，今天天黑的早，像是要下雨。
    简凉意在方子路怀里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他刚醒还在迷煳，揉着鼻子往对方怀里多贴了贴。
    这黏煳劲方子路没见过，连忙把人又往怀里搂了些。
    「是不是感冒了？」方子路把下巴抵在简凉意的头顶，把被子往他身后掖了掖。
    简凉意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上扬的鼻音，像是在疑问，但却听得方子路心头一燥。
    「还困啊？」他亲亲对方的发旋，「不吃点饭吗？」
    简凉意把脸闷在方子路的锁骨处，装死不说话。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他还想保持原样继续下去。
    方子路没有得到应答，就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简凉意迷迷煳煳地想，方子路是不是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对方似乎都没怎么吃。
    「你饿了吗？」他强行睁开眼睛，轻声问了一句。

 第89页

    「还好，」方子路用手掌捂着简凉意了露在被子外边的耳朵，「你再睡会儿，等晚一些食堂没那么多人，我们再出去吃饭。」
    简凉意「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我真的好睏。」
    方子路笑了笑：「那就睡，不想起就点外卖。」
    简凉意换了个睡姿，两人的腿胡乱叠在一起。
    他和方子路都不算矮，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活动范围仅限翻身。
    方子路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近简凉意的颈窝，像个量勺似的套在一起。
    「我喜欢你。」他小声说着，亲在了温热的皮肤上。
    简凉意耳尖微动，有点痒痒：「你干什么？」
    「想你知道，」方子路垫在他颈下的手臂一抬，扣住肩膀，「我用自己逼你和封珉断干净，是不是挺傻逼的？」
    简凉意耐着性子解释：「我和他家离得近，父母都是熟人，怎么能断干净？」
    「我后来想想也是，那会儿气煳涂了，」方子路闷着声，「我就是不想你被他糟蹋。」
    简凉意掰过他的手指：「我怎么就被他糟蹋了？」
    方子路说话声音很轻，甚至中途还破了个音：「你喜欢他。」
    「我不喜欢。」简凉意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
    方子路往他身后贴了贴，小腿有意无意地蹭着：「那你再说一遍喜欢谁。
    黏煳得要命，就想听好听的话。
    简凉意憋了一会儿，方子路就跟条狗一样在他身后拱来拱去。
    最后他实在是被磨的不行，破罐子破摔似的敷衍道：「喜欢你。」
    「再说再说。」方子路瞬间喜笑颜开，狗尾巴都快甩人脸上了。
    简凉意转身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推开，干脆自暴自弃地重复着：「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曾经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现在好像可以轻易脱口而出。
    简凉意也不是说突然就变得完全没有顾虑。他只是发现，当看到方子路听到这句话后弯起来的笑眼，就觉得好像一切都值了。
    他想让方子路开心一点。
    而自己，最容易让他开心。
    -
    两人醒后就没再睡，窝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黏黏煳煳的，都还挺乐在其中。
    只是这样窝怀里贴心口的近距离，清醒了就难免让人产生一些别样的浮想。
    比如方子路看着简凉意雪白干净的脖颈，亲一口两口之后，就想张嘴在上面咬一道痕迹。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你怎么又咬？」简凉意捂住自己的颈脖，还没完全转过身来，就只觉得腰间抵住一点坚y。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刚想张口问方子路兜里揣了什么东西，那点y物又迅速远离。
    方子路微微弓腰，心虚地眼神乱飞。
    电光火石间，简凉意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把转过来的身子又转了回去。
    「唔…」方子路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哼/唧。
    像是做错了事后的讨好，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赖皮。
    简凉意侧脸连着耳根全在发烧，脑子里一通乱想，很快就觉得自己也支棱起来了。
    妈的这玩意儿还会传染？
    早上回来他和方子路熬了一夜都太累，虽然嘴上把话挑明，但是谁都没那功夫。
    现在刚睡醒正好精力充沛，只是睁眼闭眼间事情就像是被翻过去了一页。早上简凉意直接把那玩意儿怼方子路眼跟前的勇气已经跑去十万八千里了。
    还怪不好意思的。
    简凉意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一通心理准备，然后扣住方子路搭在他腰间的手，仰躺着看天花板。
    「你想吗？」
    他问的含蓄，连句子成分都没说全。
    但是方子路瞬间秒懂，又黏黏叽叽地哼了一声。
    简凉意咽了口唾沫：「咱俩…谁…下面？」
    方子路「嗤」的一声笑出来：「随便，你要实在接受不了，我勉强也可以。」
    他算是想通了，管他上下什么位置，只要人对了，他都愿意。
    「算了，」简凉意嘆了口气，「你来吧。」
    方子路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真的？」
    「你会吗？」简凉意问。
    「略微了解。」方子路谦虚道，「但可能不怎么熟练。」
    这个话题实在有点羞耻，简凉意捞过被子把脸一遮：「你要想就来。」
    「现在？」方子路隔着被子揉了一把他的脸，「好突然。」
    你那玩意儿都虎到我身上了还好突然！
    简凉意在被子底下无声咆哮。
    现在装什么纯情！？
    「那就算了。」简凉意一掀被子，「去吃饭。」
    只是他刚起了一半，就被方子路往床上一按，俯身压了过来。
    「怎么就算了？」方子路凑近过去，像是不服。
    简凉意抿了抿唇：「那你来？」
    两人中间空了一块，像是有意隔着距离。
    方子路嘴唇打了个磕巴：「那我…来了？」
    简凉意抓了把床单，见方子路说完没动作，忍不住问道：「你来的呢？」
    方子路喉结一滚，身体轻轻下移，碰在一起。
    两人都偏开脸去，感受到对方的不同寻常。
    「正常反应，」方子路小声嘀咕道，「没什么。」

 第90页

    「我没说有什么，」简凉意揪住他的衣摆，「你能换个地方压吗？搁着我那…了。」
    也不知道方子路是不是故意的，专门往他那儿上戳，挺不舒服的。
    「哪，哪儿？」方子路说着就要上手招唿，简凉意躲避不及，被对方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攥在手里。
    「……」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但是唿吸声似乎都沉了许多。
    「你记不记得，」方子路手指蜷动，低头吻在简凉意闭上的眼睫，「刚开学的时候，你被江声…那时候，在浴室，我，也是，这样…」
    他的句子越说越短，喘/息也越来越重。
    简凉意把他的衣服一扯：「闭嘴」
    方子路闷着头埋进简凉意的颈窝，另一只手顺着腰线碰到裤边，触上一片滑腻皮肤。
    简凉意弓起腰，把脸贴近对方耳廓：「方…」
    「路哥！」
    廖明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敲门声，像是早上六点的闹钟，一下捅破了这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室旖旎。
    简凉意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人身体一僵，就连覆在他腰间的手都跟着自觉拿开了一些。
    「操…」
    方子路低低骂了一声，似乎有点挫败。
    简凉意没忍住，手臂环住他的背部，笑了出来。
    「路哥，你在寝室吗？」门外的廖明还在坚持不懈地敲着门，「你一天不出来了，吃点东西吧？」
    屋里没动静，廖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拎着的汤包米粥，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唐萧。
    「路哥不会想不开吧？」他哭丧着脸，「我明明都告诉简凉意了，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就真渣男啊，要不是打不过他我都想揍他了。」
    正说着，「咔哒」一声开了门锁，简凉意乱着头髮出现在廖明面前。
    「……」
    「简凉意？！」廖明的反应像是见了鬼。
    「有事？」简凉意明显很不乐意。
    「路，路哥呢？」廖明探着脑袋直往屋里瞅。
    简凉意在转身打了个哈欠：「他应该不想见你。」
    「怎么了？」廖明抻着脖子，跟探头鹅似的走进屋里，「路…哥？你怎么在…」
    在简凉意的床上？！
    简凉意吸了吸他半堵着的鼻子，没事儿人一样走到自己桌边把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给收起来。
    「干啥啊？！」方子路一踢被子，从床上弹起来，「有事？！！！」
    廖明吓得「唰唰」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唐萧的身前。
    「给你送饭。」唐萧拎过廖明手上的包装盒往方子路桌上一放，「走吧。」
    廖明嘴巴一撇，哭丧着一张脸，委屈死了：「好…」
    两人走后，简凉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床铺：「你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我起床气？」方子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髮，「不行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捞过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了简凉意身上：「你多穿点，我感觉你要感冒。」
    简凉意嫌弃地看了一眼，没要。他从衣柜里拿出厚一点的睡衣直接套在了外面。
    刷完牙洗完脸，方子路捏了个汤包，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啪啪啪吃了一半。
    一天没吃饭，现在真是有点饿了。
    「出去吃？还是定外卖？」方子路翻着手机，一路熘去卫生间，「男朋友，你怎么想？」
    简凉意刷牙刷到一半，听见这个称唿忍不住抬头从镜子里看他一眼。
    「炸鸡烧烤鸡米饭，」方子路凑过去贴在他背上，「你想吃什么？」
    简凉意被这么大一个人给压弯了腰，被迫用手肘往后捅他腹部：「起开。」
    「我被打断了，」方子路委屈得不行，「得有点补偿才行。」
    「你找廖明要，」简凉意漱完口把人推一边凉快，「别烦我。」
    他俩生物钟给睡倒了，天黑洗漱完毕，一个比一个精神。
    吃完晚饭已经是睡觉的点，简凉意接到了梁月白的电话，知道封珉已经醒了。
    「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简凉意想了片刻：「不去了。」
    「怎么不来了？」梁月白惊讶道，「你徐阿姨都和解了，你还不带着…你朋友过来道个歉吗？」
    「这事方子路没错，」简凉意语气平淡，「该赔多少钱他赔，但是没说过要道歉。」
    「意意，」梁月白依旧苦口婆心道，「这事不是你这么做的…」
    「妈，」简凉意打断对方的话，「徐阿姨也不会想我过去的，这事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他盯着桌沿发了好一会儿呆。
    方子路给他沖了杯感冒沖剂，在面前晃了几晃再放在桌上。
    简凉意端过那杯冒着热气的沖剂，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丝丝缕缕的药味挤进鼻腔，掌心包裹杯壁，感受到了微烫的暖意。
    方子路：「兑了冷水，现在就喝。」
    简凉意抬头看他一眼：「你怎么不喝？」
    方子路往桌边一靠：「等你的杯子。」
    简凉意只好低头抿了一口，难喝的甜味里参杂着一股薄荷清凉，直接把他的眉头给喝皱了起来。
    「你先喝。」他把杯子递给方子路。
    方子路无奈地嘆了口气，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第91页

    他又兢兢业业地沖了一杯，重新递到简凉意面前：「这次还能有什么理由？」
    简凉意想了想：「你能喝两杯。」
    「……」
    方子路把他下巴一抬：「喝不喝？还要我餵你？」
    简凉意觉得自己可真矫情。
    如果是他一个人，感冒了指不定在医院生吞药片。
    现在身边有方子路了，喝杯感冒药都得这么三请四邀上手哄。
    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
    乖乖接过沖剂喝下，简凉意打开班级群，开始赶今天的作业。
    他和方子路两人无故旷了一天的课，好在唐萧半道上全给截下来煳弄过去。
    简凉意突然明白了当初廖明为什么对于唐萧竞选班长这么积极。
    换做是他，他也积极…
    补完作业已经到了午夜，方子路一点不着急，窝在他被窝里看着手机。
    简凉意默不作声地凑过去，还没看到屏幕方子路就拉下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看什么呢？」简凉意把被子扒开。
    方子路脑门上闷了层薄汗：「在学习。」
    「你在被窝里学习？」简凉意眯了眯眼，显然不信，「你真学习就去把今天的作业补上，明天一早就有课…」
    突然他的话一顿，像是反应过来。
    「我觉得这玩意儿一起学习效率更高。」方子路憋着笑，把简凉意拖进被窝里，「不过我觉得自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简凉意不明白一个连作业都没写完的人为什么还能这么不要脸的干这种事。
    而且这一次对比几个小时前，那简直太不一样了。
    厚重的睡衣被胡乱扔去椅子上，屋里关了灯，黑黢黢一片。
    「难受吗？」方子路动作很轻，小声问道。
    简凉意紧抿着唇，努力接受对方的所有举动：「还行。」
    「及时沟通，」方子路一点一点吻着身下的人，轻笑道，「别太纵容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改掉了！还多补了几百字！
    快完结了，感谢一路陪伴的小可爱，啵啵030
    第49章 【正文完结】
    简凉意一开始还在心里吐槽,自己都他妈纵容方子路纵容到做下面那个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纵容的。
    但是当他被方子路来来回回折腾个半死并且还要继续的时候，他又想,去你妈的,谁爱纵容谁纵容吧。
    方子路简直要把他弄死。
    喊停都停不下来的那种。
    第一次都不太熟练,青涩且易冲动。
    简凉意腿上有伤,方子路怕伤到他,自认为收敛了不少。
    可是简凉意一点没觉得对方有收敛,并且认为这人像是跟自己有仇。
    甚至于他第二天浑身上下哪都疼，干脆直接请了病假在寝室躺着。
    方子路翘课老手，把烂摊子扔给唐萧，自己留在寝室照顾简凉意。
    好在寝室有两张床,造完一张还有一张。
    他十分勤劳地洗了床单,换了被褥，在自己床边给简凉意嘘寒问暖,揉腰捏腿。
    简凉意不怎么想搭理他,把头转向一边睡自己的觉。
    方子路忙活了半天没个结果，鞋子一踢也上了床。
    他黏煳惯了，就想往简凉意身上凑。
    囫囵把人抱进怀里，方子路亲亲对方的头髮，爱惜得不行。
    「方子路，」简凉意揪着他胸前的衣服，闷着声道，「我有点难受。」
    「哪儿难受？」方子路连忙低头看他。
    「我想跟你说说。」简凉意把方子路又拽回自己身前，声音低到难以听清,「徐阿姨是拿了我妈的钱才帮我的。」
    方子路顿了顿，把简凉意搂进怀里：「嗯,然后呢？」
    「我知道这没什么问题，」简凉意说，「但是我总是会想…如果我妈没给钱，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帮我。」
    「也说不定，」方子路把唇贴在对方额前，慢慢地说，「他们可能会换种方式帮你。」
    怀里的人沉默许久，突然抽了一下鼻子。
    简凉意曾经对自己的生活绝望。
    他像是站在黑暗的边缘，怎么也找不到光亮。
    所以但凡有人拉他起来，他都要跌跌撞撞跟上去。
    封珉就是那样一个人。
    「如果不是封珉，我就被我爸找到了。」简凉意突然笑了起来，「我当时还想着，要是被抓回去就把他们全杀了。」
    方子路也闷着声笑了出来：「你挺野？」
    「是吧，」简凉意道，「我那时候才六七岁。」
    点点大的年纪就孤注一掷考虑着死亡，他明白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心疼了，」方子路拍拍简凉意的背，「男朋友抱抱。」
    简凉意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抬头就看到方子路略带鬍渣的下巴。
    怪不得他觉得扎得慌。
    「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封珉他…」简凉意想了想，也不知道给这人一个什么样的定位，「他在我这一直都挺特殊的。」
    「特殊？」方子路明显有情绪了。
    「中性的特殊吧，」简凉意道，「说他是朋友的话，也不像你和廖明那样。」
    封珉压根就没把简凉意当朋友。
    「算了，」方子路嘆了口气，「我觉得那人脑子有病，见不得你好。」

 第92页

    「大概吧，」简凉意也不明白，「我一直在想徐阿姨和封叔叔都挺好的，为什么会教育出封珉这种性格的孩子…」
    「你爸还把你教育出来了呢，」方子路道，「父母和孩子能一样吗？」
    简凉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那你爸妈跟你很不一样吗？」
    「我妈？」方子路笑着捏了一把简凉意的侧腰，「想见婆婆？」
    简凉意把他的手打开：「什么婆婆？」
    「你要愿意我随时带你回家，」方子路亲亲他，「你来吗？」
    简凉意手上一顿：「带我回家？」
    「带你回家。」方子路回答得异常干脆。
    他拉过简凉意的手，十指紧扣：「这样回去。」
    简凉意鼻子一酸：「你父母会同意吗？」
    「我爸妈很开明的，」方子路耸了耸肩，「那天晚上廖明给我爸打电话，他估计就已经知道了。」
    简凉意直接撑起了身子：「知道了？」
    「昂，」方子路又把他拉回怀里，「我爸很讲理的，要不是他觉得我做得对，早都按着我巴巴给人道歉了。」
    简凉意不能理解：「叔叔还觉得你做的对？」
    「为什么不对？」方子路问，「我爹从小就告诉我，该打就打，只要别打死就行。」
    简凉意：「……」
    「我一般也不打人啊，」方子路觉得自己还挺无辜，「能让我动手的那都是真的欠打。」
    简凉意觉得这些话也有点道理。
    「徐阿姨估计也不会让我和封珉来往了，我也不想和他来往了。」
    一个把自己当成垃圾的「朋友」，实在没必要继续浪费感情。
    方子路沉默片刻，揉了揉对方头髮：「腿还酸不？我再给你捏捏。」
    他起身替简凉意掖好被角，把手伸进被子尾端捏捏那条多灾多难的小腿。
    「你说你下次换敷料贴的时候，医生会不会看出什么？到时候他万一叮嘱我床上小心…」
    简凉意抄起一边的抱枕往方子路脑袋上砸过去。
    「简凉意，我还行吧？」方子路对自己单方面评价较高，「你觉得我有哪些地方需要改正，我们及时交流。」
    简凉意一想到昨晚的惨案就头疼：「在我喊停的时候停下来。」
    「那时候喊的停是真的停吗？」方子路反问道，「那时候喊停不是助兴吗？」
    神他妈助兴，简凉意腿一蹬甚至想往方子路脸上踢。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挺舒服的，」方子路俯下身，小声说道，「就是声音太小了。」
    简凉意拉过被子遮住脸：「你能闭嘴吗？」
    「宿舍的确是放不开，指不定还有人打扰，」方子路考虑了一下，「要不咱们下次出去吧？」
    「没下次了。」简凉意闷声道。
    「有的有的，」方子路用指尖挠了挠简凉意的脚腕，「这床也太小了，根本放不开，真是委屈你了，我就应该带你出去。」
    「行了，」简凉意把被子往自己胸前一叠，打断他，「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东西吗？」
    「什么时候跟我回家？」方子路龇牙一笑，「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简凉意垂眸看着对方一双眼睛笑弯了起来。
    方子路坐在床尾给他揉着小腿的样子真的像一条蹲着的大型犬类。
    温暖、真挚且忠诚。
    简凉意一直很羡慕方子路的肆意坦荡，好像这个世界都会是他的一样。
    方子路是最好的，他的东西也都是最好的。
    简凉意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自卑就像是阴暗的沟渠中滋生出来的菌落，骯脏繁琐不见天日。
    他被方子路的喜欢烫得不知所措，想妥帖安放，却又总害怕失去。
    像是拥有了不该拥有的东西，走哪都像个小偷。
    直到有一天，那束阳光洒在他的指尖，简凉意才发现，原来从最深最暗的淤泥里，同样能盛开出灿烂的光景。
    「今天晚上去和我妈吃顿饭吧，」简凉意说，「我应该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她。」
    关于封珉，关于方子路。
    曾经他会尘封心底的事情，都应该说出来。
    最起码让他的所作所为有合理的解释。
    「这么突然？」方子路立刻警觉起来，「我都没做好准备。」
    「不用准备什么，」简凉意笑了笑，「指不定有人比你更紧张。」
    「谁？」方子路宝珠简凉意的脚掌。
    简凉意想了想，想出一个比较勉强的身份：「我『小爸』？」
    「哦哦！」方子路立刻了解，「咱妈魅力太大。」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笑了起来：「谁跟你『咱妈』？」
    这个世界都是充满恶意的吗？
    简凉意想。
    也不是。
    这个世界还有方子路。
    如果他能回到过去，一定要和曾经的自己说一声，他的太阳还在赶来的路上。
    对方太耀眼，他得努力站起来迎过去。
    因为未来的某天，他也可以活成方子路那样。
    自信、灿烂、肆意且无拘无束。
    【正文完结】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正文就到这里结束啦！
    隔壁有开if线，如果是方子路捡到简凉意会怎么样，随便写写的小短篇，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第93页

    这篇文真的是梦到他们俩之后我激情开文，全程就一个粗纲还跑得妈都认不得。
    谢谢一路陪伴的小可爱，那么真情实感地看文写评论，11的性格太别扭了，谢谢各位读者老爷的包容，我和我基友都哭了。
    番外写点日常吧，方子路带简凉意回去见家长之类的，我还没写过方子路的家人，但是他们已经在我脑子里存在很长时间了，可可爱爱的一家，肯定会很喜欢11的！
    ====================
    #番外
    ====================
    第50章
    和自己准丈母娘吃饭,说实话方子路还挺紧张。
    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就连去饭店的路上都还在网页上浏览注意事项。
    「卧槽！」他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我空着手的！」
    简凉意正低头和梁月白髮信息,理都没理他。
    「咱们买点什么,」方子路拉拉简凉意的胳膊,「阿姨喜欢吃什么？家里缺什么？」
    「不知道,」简凉意一边看戏冷言冷语,「拎篮土鸡蛋吧。」
    方子路顿了顿：「哪儿来的土鸡蛋？」
    简凉意抿唇,不明显地笑了笑：「你下几个。」
    这回方子路也乐了，抬手捏捏对方的后脖颈：「严肃着呢，咱们到地方先买点东西再去。」
    「不用买，」简凉意关了手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妈什么都不缺。」
    吃个饭而已，没方子路看的这么正式,毕竟他俩都不是小姑娘,以后也结不了婚。
    把人带过去吃饭不过就是告诉梁月白一声，跟自己好上的人是这么个德行，并且更多的是安下方子路那颗没啥安全感的心。
    说到底还是方子路。
    「有点儿紧张。」方子路搓了搓手，「我手心都出汗了。」
    他说着就去拉简凉意，简凉意象徵性地摸了摸，还真是。
    「吃个饭而已，我妈认识你。」
    「我当初跟个傻狍子似的，也不知道给没给阿姨留下点好印象。」
    你现在也挺像傻狍子的，简凉意在心里吐槽。
    「你那个小爸会不会嫌弃啊？他会不会刁难我？」方子路开始杞人忧天,「阿姨不会背地里给我张支票让我离开你吧？我有点担心。」
    简凉意睨了他一眼：「你有毒？」
    「总觉得阿姨这么干脆就同意了，事情不简单。」
    「她凭什么不同意？」简凉意面无表情道。
    梁月白虽然在他小的时候帮了很多,但作为一个母亲却是远远不够的。
    可能对方也有难处，如今简凉意不愿意去深究。
    小时候对母亲的依赖已经被时间磨损消耗，不復存在。
    简凉意知道梁月白对自己很好，可是两人中间却隔着跨越不去的十几年。
    或许某一天终会消除隔阂，但也绝对不是眼下。
    梁月白除了同意，没别的选择。
    「也是，我这么优秀，」方子路摸摸自己下巴，「又高、又帅、又有钱。」
    简凉意翻了个白眼：「又自恋。」
    -
    下了车，方子路就跟个蚂蚱似的开始四处蹦跶着找店铺。
    简凉意按着导航找吃饭的点，找来找去找不到。
    刚才在计程车上，梁月白就告诉他这家饭店有点难找。
    简凉意心里有了个数，但没想到这么难找。
    烦得要死。
    他放下手机想让方子路跟自己一起，结果原地转了一圈发现方子路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
    「……」
    简凉意唿了口气，又给方子路发了条信息。
    -你在哪？
    对方很快回復了两张图。
    -阿姨喝酒吗？
    照片里是两盒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红酒。
    -不喝，回来。
    很快，收到命令的方子路两手挂满礼盒，屁颠屁颠跑了回来。
    简凉意皱着眉，把他上下打量了一边：「你进货？」
    方子路把手上的东西一提，兴沖沖道：「给阿姨买了保健品和护肤品，给『小爸』买了白酒和茶叶。」
    「『小爸』？」简凉意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你给他买什么买？」
    「我妈让我买的，」方子路笑嘻嘻地往简凉意肩膀一撞，「我妈说第一次见面礼要厚一点，不过这边也没卖什么好东西，主要就是太赶了来不及准备，操，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你妈？」简凉意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你跟他们说了啊？」
    「不早说了吗？」方子路莫名其妙，「我妹好早就问我了，以后我就告诉我妈了。」
    简凉意听后连饭店也不想找了，连忙问：「你怎么告诉的？」
    「就信息？」方子路艰难地空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密码我生日，你自己看。」
    简凉意接过手机，顿了一顿：「你什么时候生日？」
    「0714，」方子路似乎很受打击，「快一年了，你都不知道？」
    「现在才五月…」简凉意低头输密码，「哪来的一年。」
    「四捨五入一年了，」方子路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我都知道你生日。」
    简凉意心虚，没有吱声。
    他点开方子路的微信，先是看见自己的对话框置顶。
    这人不会是故意让自己看见的吧？
    简凉意偷偷看了眼方子路。

 第94页

    对方正仰着脸看周围的店铺，似乎还想从里面再拎些东西。
    小女生玩的东西，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简凉意揉揉鼻子，又继续点开备註是「妈」的对话框。
    他本来会以为有方子路真情实感地一通解释，可是让人意外的是，两人的对话竟然异常简短。
    方子路：小瑜是不是跟你说了？
    妈：说什么了？
    方子路：我找了个男朋友。
    妈：？
    妈：男的？？？
    方子路：啊，男的。
    妈：你跟你爸说去。
    方子路：说过了，我爸让我自己琢磨。
    妈：那你就自己琢磨去吧。
    方子路：#ok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最后那个ok的手势，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微妙。
    「琢磨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我自己看着办。」
    「就这？」
    「就这。」
    简凉意拿着方子路的手机还在迷茫，梁月白的电话这时候打了过来。
    「我妈催了。」简凉意把手机还给方子路，顺带接了自己手机的电话。
    梁月白那边催了几句，顺便提示了一下店在十一楼，位置比较高，需要抬头才能看到。
    简凉意挂了电话，后退几步仰头去看，果然在高层的窗户上看到了个某某轻餐厅招牌字样。
    也不知道梁月从哪儿扒拉出来这个店铺，店名不像正经饭店，坐标也隐秘得跟地下党街头站点似的。
    他第一次带方子路出来吃饭呢，怎么选了这么个鬼地方？
    「看啥呢？」方子路追着简凉意的视线抬头瞎瞅。
    简凉意抬了抬眼皮：「楼上，走吧。」
    转了几圈找到了电梯，简凉意按下十一楼，看着方子路把礼盒放下，对着镜子抓头髮揉脸。
    简凉意和他在镜中对视，方子路又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帅吗？」他突然问道。
    简凉意：「……」
    电梯空间狭小密闭，安静下来似乎格外尴尬。
    为了不打击自己男朋友的自信心，最终还是憋出了个「帅」。
    「我想也是，」方子路像是又活了，过来继续抓抓他的头髮，「但我又觉得今天没有平时帅。」
    简凉意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电梯门一开是一段狭长的小道。
    小道两侧没有开窗，墙上装了復古的黑色铁艺壁灯，发出柔和的暖光。
    地上铺着浅棕色的吸音地毯，踢脚线上灯带伸展，一路引向尽头的玻璃门。
    要不是玻璃门后的光亮足够，这一路上跟鬼屋入口似的，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怎么这么…」方子路忍不住低估了一句。
    简凉意心说这地方奇怪得连方子路都忍不了了，结果对方下一秒就继续说道：「怎么这么紧张啊？」
    他微微俯身跟在简凉意身后，做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前胸贴后背」。
    简凉意的脚步顿了顿：「你别粘着我。」
    「我粘着你了吗？」方子路直了直腰，「我就是觉得，有点，让人…嗯…」
    他半天没想出个形容词，简凉意抬手用食指託了托方子路的下巴：「别紧张。」
    方子路像是瞬间接上了电源，整个人深吸了口气，又重新支楞起来：「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简凉意呵呵一笑：「一会儿别跟着我一起叫妈就行。」
    「你怎么能干这种低级错误呢？」方子路自信满满，「我打小嘴就了，我妈那一年龄段的都喜欢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一句话，简凉意愣是把意思给听岔了。
    他瞥了一眼方子路的嘴巴，心里有点飘。
    「看什么呢？」方子路像是看出来简凉意的意思，凑过来一脸贱样，「嗯嗯嗯？」
    「开门了，」简凉意把人推开，「正经点。」
    方子路立刻挺直身子，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
    餐厅内部比想像中要大，进了玻璃门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梁月白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见他们到了连忙站起身：「哎呀你们来了？」
    女人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沙质镂空小披肩搭在身上，在柔和的阳光里显得格外知性。
    「阿姨您好！」方子路瞬间笑成一朵喇叭花，「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方子路，去年咱们在宿舍楼下见过一面，今天是第二次，在随便买了些东西，不知道对不对您的心意…」
    「来吃个饭怎么还带东西，」梁月白也跟着笑，「快点坐下歇一歇，我还要谢谢你去年帮给意意拿螃蟹。」
    「那都是我应该做的，阿姨您别跟我这么客气，像您这样的美女怎么能搬螃蟹呢？以后有什么粗活累活就让我来干吧！」
    简凉意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拉了张凳子坐在了桌边。
    他看见对面的椅子上放了一个黑色的皮包，这才想起来他的「小爸」应该也来了。
    估摸着去上厕所了，简凉意也就没提。
    然而方子路和梁月白噼里啪啦聊了好一会儿，连菜都上来了，他的「小爸」还是没有影子。
    直到餐桌上，梁月白的手机「嗡」的震起，她才「呀」了一声：「我忘了他去接你们了！」
    简凉意：「……」
    好傢伙，摊上这么个老婆也真是让人无语。

 第95页

    两人通了电话，没一会儿他那个「小爸」就进了餐厅。
    黑色的西装笔挺，无论是推门而入还是大步走来，都显示出对方出挑的仪态和修养。
    看样子他这个「小爸」还挺不简单。
    就在简凉意纠结怎么称唿对方时，方子路勐地站起来，笑着就迎了上去。
    跟机械钟錶定时报数似的，张口就来：「小爸您好！」
    --------------------
    作者有话要说：
    11：不让你叫妈你就叫爸是吗？
    第51章
    方子路这声「小爸」听傻了现场其他三人。
    尤其是简凉意,觉得自己脸上都快结冰了。
    梁月白率先反应过来，低头轻轻掩住唇部，偷偷笑了那么一下。
    而「小爸」也很快恢復状态,脸上重新挂上微笑,回了句「你好。」
    「他姓李,」梁月白赶紧介绍,「你们叫他…叔叔就好。」
    「叔叔,叔叔好！」方子路短暂地尴尬了那么一秒,很快就恢復正常笑回了喇叭花，「不好意思啊叔，我嘴瓢。」
    他揉揉鼻子，朝简凉意投去了一个救命的目光。
    「叔,」简凉意简单地打了声招唿,接着岔开了话题，「要不上菜吧？」
    「是啊,这都几点了,」李叔叔歪头看了眼身边的梁月白，「要不上菜吧？」
    梁月白应了声好，退开凳子准备离开。
    「阿姨我来就行，」方子路很闲不下来似的，连忙起身去拦，「您坐着。」
    李叔叔笑得一脸慈祥：「让她去吧。」
    方子路听话地坐下，虽然觉得让上菜也不至于离席，但是两个长辈表情正常，他就没再提出异议。
    简凉意看着自己老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离开,微微侧脸打量着这一家餐厅。
    他还没进来就觉得奇怪，现在进来了,是更奇怪了。
    除了他们，连个其他客人都没有，难不成给包场了？
    简凉意看着自己斜对面这位李叔叔，对方悠闲地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即便对上了简凉意的目光，他也不慌不忙，甚至还歪头示意迷惑，再笑着继续喝他的水。
    「你妈妈最近很有事业心。」
    李叔叔微微抬眉，话中带着点打趣。
    像是十分支持，给了个赞许的眼神。
    梁月白的事简凉意从来不管，他本来话就少，对着一个刚认识的人，那话就更少了。
    不过好在方子路话多，他就算没话，也能跟个逼逼机一样诹出点话来。
    两人相谈甚欢，简凉意也就不去插嘴。
    很快菜就上来了，荤素搭配的几个家常小菜，卖相看起来非常不错。
    梁月白这时又忙着回来，李叔叔替她拉开凳子，递了张纸巾过去。
    男人脸上带笑，盯着梁月白看了片刻，偏头说了句「辛苦」。
    梁月白瞪他一眼，把擦完手的纸巾扔进桌边的垃圾桶里。
    「没关系，」李叔叔话里全是笑意，「他们没听见。」
    简凉意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好傢伙，恩爱都快秀到小辈脸上了，他们还要配合着装小聋瞎。
    简凉意下意识看了方子路一眼，结果正好撞上了对方的目光。
    他又赶紧收回视线，听得身边一道轻笑。
    简凉意耳尖微热，皱了皱眉。
    方子路对有些事情特别敏锐，好像只对上了那一秒，就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挺烦的。
    一顿饭吃得十分和谐，简凉意见这位李叔叔对自己老妈颇为照顾。
    挺放心的，看来梁月白找男人的眼光终于好了那么一些些。
    相比于对面，方子路要更为收敛一点。
    大概是第一次见父母，内心还是有些紧张，加上饭局前那一句「小爸」叫的，让方子路这顿饭规矩极了。
    他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梁月白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
    「小意，」梁月白似乎斟酌半天，等到一顿饭都快吃完了才勉强开口，「我今天去看了珉珉，他已经醒了，恢復的也比较好。明天我没有事，你带着一起，我们三个人去医院看看吧。」
    梁月白在对简凉意说话，方子路不好插嘴。
    只是简凉意半天没有动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叔叔倒了杯茶，推到梁月白的面前。
    梁月白有些紧张的握住杯壁：「妈知道你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如果你不想去，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你是不是跟他有什么误会？有误会了要多沟通，及时解开呀。」
    简凉意依旧没有反应。
    方子路太明白这种感觉了。
    对方总是这样，遇到事情了就憋在心里，也不说话，就闷着声。
    之前他俩闹矛盾的时候，方子路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简凉意。
    就像是永远触及不到他的内心，无法撬开保护着他的外壳。
    「我和他之间没有误会，是你们对他有误会。」
    出乎意料的，简凉意抬眸看向桌子对面。
    「封珉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好。」
    -
    晚饭结束已经八点多了，简凉意和方子路准备回校。
    可梁月白耷拉着脑袋，迟迟没有站起来。
    「你们先回去吧，」李叔叔把他们送到门口，「你妈妈我会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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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凉意往里看了一眼梁月白的背影，点了点头。
    「菜怎么样？」李叔叔临走前随口问了一句。
    「嗯，」简凉意一点头，「好吃。」
    愿意张口说俩字，这大概是挺高级别的夸赞了。
    「你觉得呢？」他又问方子路。
    「好吃啊！」方子路连忙嘚吧上，「这小饭馆真实惠，分量足味道也正，几个菜吃饱四个人，比我家八千块一月的阿姨做得还好吃。」
    「排骨好吃，」简凉意也跟着加了句，「下次再来。」
    「好，」李叔叔笑了笑，「等到大闸蟹上市，你妈妈再带你来吃。」
    等到几人分开，方子路凑到简凉意身边，问他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两人不急着坐车，就这么在路边慢慢走着。
    冬季天黑的早，路灯早早就亮了起来。
    简凉意闻到有烤红薯的香味，走过去买了一个。
    「问你话呢。」方子路也跟着顺了一个，「不理我啊？」
    「在想事情，」简凉意接过店家递的小勺，垂眸挑了一勺软糯的红薯送进嘴里，「那家店是我妈开的。」
    「啊？」方子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他已经非常大胆去猜，觉得那顿饭应该是梁月白做的。
    但是那么大胆，认为整个小餐厅都是梁月白开的。
    「我妈以前做饭很难吃的，都是我奶奶做。」简凉意边走边回忆着，「但是她一直都挺想学的，但是学了也没多好吃。」
    「我喜欢吃螃蟹，她就给我蒸，这个最简单。后来我又喜欢吃排骨，她也做得有点样子。只是算不上好吃吧，我爸就出事了。」
    「阿姨这些年进步很多啊！」方子路挑出能聊的，顺着话茬说下去，「那盘排骨都被吃完了。」
    简凉意低头笑了笑：「竟然还开了家店，跟鬼屋似的。」
    「估计是李叔叔支持吧，」方子路道，「怪不得说阿姨有事业心。」
    简凉意歪了歪身子，小声道：「他怕我说不好吃，故意的。」
    方子路「嗤嗤」的笑着：「阿姨这小生活过的，还挺有滋有味。」
    简凉意一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夜风混着寒意，吹在脸上有点凉。
    头髮似乎有点长了，髮丝凌乱，拍在眉上。
    可他捧着红薯，掌心又暖得发烫。
    「打车吧，」方子路替简凉意拢了拢他的外套，「天冷。」
    「你冷？」简凉意看他。
    方子路笑起来：「我看你冷！」
    -
    回到学校已经九点多，简凉意洗了个澡出来看方子路在自己床上躺着玩手机。
    自从他们在一起，晚上基本上就睡一起。
    方子路跟块年糕似的，已找到机会就往他身边凑，一旦黏上了抠都抠不下来。
    尤其是晚上睡觉，那简直恨不得把简凉意整个人包起来，哼哼唧唧，唧唧歪歪。
    可气的是，简凉意吃软不吃硬，方子路那小狗蹄子扑腾几下，就把他给蹬心软了。
    自己男朋友，就…忍着吧。
    简凉意吹干头髮，刚走到床边，就看方子路把手里的手机一扔，十分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他喜欢贴着墙睡，方子路就睡在床边。
    就是这床有点小，有时简凉意晚上翻身，方子路为了让他翻得舒服，半个身子都得悬在外面。
    想想还怪心疼人的。
    「我都把被窝给你暖好了，你再不来都要凉了。」
    方子路掀过被子盖住简凉意，身子一翻就把人一把抱住。
    他带着笑，硬把脑袋往简凉意颈窝里蹭，跟条狗似的摇尾巴撒欢。
    蹭着蹭着就不对了。
    「不来。」简凉意揪住方子路后脑勺的头髮一扯，把人拉开一点。
    方子路企图撒娇，但哼唧了几声都没效果。
    他忍不住笑出来，伸手理了理简凉意额前的碎发：「还疼呢？」
    昨天晚上第一次，自己好像折腾凶了。
    「滚。」简凉意一提到这茬脑壳都疼。
    他转过身面对墙壁，侧躺着闭上眼睛。
    「真睡了？」方子路替他掖好被子，从后面把人严严实实的抱住。
    刚洗过的头髮似乎还带着一点湿意，方子路凑上去闻了闻，是洗髮水的淡淡香味。
    「香香的。」他在简凉意后脑勺上亲了一口。
    简凉意抬手唿噜了一下自己的头髮：「你怎么哪都能亲？」
    「亲你还分地方啊？」方子路笑道，「我可不就是哪都能亲。」
    简凉意轻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你少在这说有的没的。」
    方子路扒拉开怀里人的衣领，看到简凉意那白皙颈脖上的一块深红，忍不住「啧」了一声。
    「滚。」简凉意把自己的领子拉了回来。
    「我精神了，」方子路贴过去把人抱住，「你撩拨的，给善后不？」
    简凉意：「……」
    真是个虎玩意儿，就这么直愣愣地戳他。
    「唉…算了，」方子路又往后挪了挪，「你腰疼吗？我给你揉揉。」
    到底是捨不得，自己男朋友还得自己疼。
    简凉意拍开方子路的手，然后握着手指把它牵到了自己身前扣住。
    昨天的准备工作做得足够耐心，他顶多有些酸，远远谈不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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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路要这么捏上一会儿，简凉意估摸着自己也忍不住。
    「抱抱睡觉。」方子路把脸埋进简凉意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这几天他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而且还都是抛到了最高点。
    上一秒还觉得自己完了，下一秒捡简凉意就又回来了。
    跟弹簧触底反弹似的，勐的一下把所有因为外界因素而紧张的关系，恢復成了它原本该有的样子。
    他和简凉意就应该这样。
    「我本来是不想跟我妈说的。」简凉意把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小声地说着，「我怕她会内疚，她也的确这样了。」
    「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方子路说，「不要用你觉得好的方式去替别人作出选择。」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简凉意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之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封珉对你说了什么？」
    方子路：「……」
    他怎么忘了这茬？
    「你知道恋爱大师一般都是单身吗？」方子路一本正经道，「翻过这页我们还是好朋友。」
    「好朋友？」简凉意一挑眉梢。
    这个表情实属罕见，方子路立刻凑上去亲了一口。
    「男朋友。」他抵住对方的额头，去看那双漂亮的深蓝眼睛。
    睫毛卷翘纤长根根分明，就连双眼皮的褶皱似乎都恰到好处，拉长了眼尾，带着微扬的弧度。
    小狐狸似的勾人心。
    「咱俩打个商量，」方子路捏捏他的下巴，「以后有什么事儿不能藏着掖着，得说出来让对方知道。」
    「什么事都说吗？」简凉意问。
    「你觉得需要说的就说。」
    「什么需要说？」
    「嘶…」方子路有点牙疼，「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刚才还说不要藏着掖着，得说出来让对方知道。」
    活学活用，简凉意觉得自己可真棒。
    方子路被他给说乐了，不管什么，自己先咧嘴笑了会儿。
    「那姓封的的事，你家里的事，你一个人承担不了的事，还有你想跟我说的事。」
    简凉意沉默片刻，又听方子路开口重复：「最重要的是那姓封的，懂？」
    「嗯…」简凉意拖长声音，像是在考虑，「他找了我了。」
    「靠，」方子路瞬间就不淡定了，「我就知道这狗玩意儿贼心不死。」
    「他想见我一面，我没答应。」简凉意轻轻唿了口气，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为什么？心里还惦记着？」方子路说话都带着一股不自知的酸味。
    「滚。」简凉意往他胸口砸了一拳头，「我要去了你肯定不高兴。」
    「我有那么小气？」
    「你就那么小气。」
    方子路又笑了起来。
    他把简凉意往自己怀里捞捞，凑上去亲了好几口：「你想去吗？」
    简凉意皱眉躲着他：「别乱发情好吗？」
    「问你话呢，想去吗？」
    简凉意嘆了口气：「没什么意义。」
    无论他去还是不去，自己和封珉之间也就这样了
    就算说上一些光冕堂皇的客套话，离开之后又是另一种样子。
    他搞不清封珉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现在也不在意了。
    「想去就去吧，」方子路的手指插/进简凉意发中，一点一点地拨着，「我以前不也让你单独见过他？」
    「只要你愿意把你想说的那些说出来，你可以见任何人。」
    简凉意垂下眸子，随后又彻底闭上。
    他往方子路的胸前靠了靠，然后抵上额头。
    「我怕你走了。」
    「我永远都在。」
    -
    隔天，简凉意没下得来床。
    他回忆着昨晚上发生的一切，觉得方子路这人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让他去，但是行动上却摆明了让他留在寝室。
    腰疼，那也疼。
    声音跟噼了叉似的，怎么说话。
    「我觉得你感冒了，」方子路又搅和了一杯感冒沖剂端到床跟前，「是不是昨天没怎么盖被子？」
    简凉意把头转到一边，拒绝交流。
    「是不是我没戴…」方子路说到一半像是被掐了声音，「我刚才查了一下，好像…可能…会肚子疼。」
    简凉意肚子没疼，但是就有点儿难受，昨晚上两人聊天聊着聊着不知道咋回事就聊上了嘴。
    第一天开了荤第二天忍不住，方子路想，简凉意也挺想。
    折腾到半夜被子都掉地上了，也不知道感冒是不是那时候冻出来的。
    「喝点。」方子路用手指揉了揉简凉意的耳廓。
    「别闹我。」简凉意声音哑得厉害，「累。」
    「生病了得吃药，」方子路替他掖了掖被角，有点心虚于昨晚的鲁莽，「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老老实实准备好。」
    「不关你事，我只是想睡觉。」简凉意换了个面向，这回背对着墙，脸朝外。
    他鼻子不透气，这样换换朝向可能会舒服点。
    方子路放下杯子，委委屈屈地蹲在床边：「那你睡，我看着你。」
    简凉意那双眼睛睁睁合合，最后忍不住往里挪了挪：「不冷吗？」
    屋里没开空调，简凉意不太习惯渝州的干燥，一开空调嗓子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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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路虽然夏天基本靠空调苟活，但是冬天被窝里有个大活人，他还是不怎么怕冷的。
    不开也就不开了，他可以给简凉意当人形热水袋。
    比如现在。
    「咋这么粘人呢？」方子路喜气洋洋地坐进被窝把人抱住，「睡到中午起床吃饭啊，还得把药喝了。」
    方子路的身上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简凉意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腰被人托住，一点一点慢慢地揉着。
    他听着对方的絮絮叨叨，像是能感受到说话时一唿一吸间传来的温热。
    那是方子路的声音，和方子路的味道。
    简凉意抬手圈住方子路的腰，是难得一见的主动。
    「方子路。」
    方子路狗尾巴甩得简直可以螺旋升天：「嗯？」
    「抱会儿。」
    「抱抱抱…」方子路连忙搂住简凉意，「别说一会了，抱个十天半个月都行…」
    对方又开始絮叨，简凉意唇角带着笑。
    这样挺好的，无欲无求了。
    -
    闷在寝室又修整了一天，简凉意在第三天终于顶着黑眼圈出现在了教室。
    他时不时还需要吸熘一下鼻涕，看起来还真有大病初癒的那点儿味道。
    封珉今早又给他发了条信息，依旧在为见面争取。
    简凉意还没回復，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
    又进来一条信息。
    封珉来学校了。
    简凉意手机没拿稳，「啪嗒」一下盖在桌上。
    方子路看他一眼：「怎么了？」
    「……」简凉意重新把手机握进手里，「封珉来了。」
    -
    封珉作为肋骨断一根，差点毁了容的上病患者都能跑学校来，那简凉意真没什么理由避而不见。
    再说他已经和方子路通好气，就算见面那也是得到了许可，横竖都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前几天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封珉，现在都能下地了。
    然而当他跑去北门后，简凉意才发现，自己似乎又被对方煳弄了一把。
    封珉自然是出不了院，但是他让朋友替他把车开到了地方。
    他是要接简凉意过去。
    简凉意本来就打算去和封珉把话说开，遍大大方方上了这辆顺风车。
    封珉的朋友坐在驾驶座，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好几眼。
    似乎是他们院的一个学弟，不过是谁都无所谓。
    到了医院，学弟没继续跟去。
    简凉意停在病房门口，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也不是见封珉紧张，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封珉的父母。
    如果人的感情可以单一一些，要么是爱，要么是恨，或许简凉意还不会这么由于纠结。
    只是他没办法爱，可是却也恨不起来。
    夹在中间，又做不了陌生人，简凉意思来想去，觉得封珉最适合被时间淹没在记忆里。
    最好永远不见。
    「咯吱」一声，他推开病房。
    像是早有准备一半，封珉仰靠在支起斜度床上，屋里没其他人。
    今天阳光很好，透过窗子里照在床铺上，显出大片的暖意。
    「你来了…」
    封珉像是许久都未说话，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
    简凉意轻轻一点头，反手把门关上。
    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准备先听对方说话。
    而封珉的确说了很多，说他们最初的相识，说他们最后的分离。
    「我以为你不会离开。」
    封珉看着简凉意，句末竟然带了些颤音。
    多好笑，就像是自己是背叛者一样。
    简凉意就站在床尾，恰好避开阳光，肩上披着阴影。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那些回忆封珉分明都记得那么清晰，可是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对待他直到长大。
    「我以为你不会离开…」
    因为有了足够的底气和信心，就可以有恃无恐，随心所欲；
    因为简凉意的性别和自己想像的不同，就可以在懊恼的同时加以惩罚；
    因为占有欲和令人沉迷的操控感；
    因为享受被人跌跌撞撞地追逐；
    因为他喜欢，却又没那么喜欢。
    「就算我没那么对你，你也会和方子路在一起。」封珉手臂艰难地撑在床边，努力让自己坐起来，「你和他认识没几个月就…那个时候我还是原来那样对你…」
    简凉意看着封珉喘息逐渐变得粗重，就连眼眶似乎也红了起来。
    他的动作像是扯到了胸口的伤处，身体躬着，是个错误的姿势。
    「封珉，」简凉意依旧站在原地，像是永远都不会靠近，「我不是傻子。」
    他不是拎不清，也不是看不透。
    不明白，也知道，但是依旧愿意配合。
    简凉意有时想，如果自己早些放弃，封珉会不会也会早些正眼看他。
    又或者自己没遇到对的人，没那么喜欢方子路，眼下的情况他们是不是要重归于好。
    可是设想的都未发生，老天给他规划了一条更好的未来。
    封珉原来也有那一点心思，不过太迟了。
    而且和方子路比起来，也太轻了。
    轻到可以直接忽略。
    「我已经和阿姨出柜了，我妈也知道。方子路的家人也不反对，我现在挺好的。」

 第99页

    他平静地说完这番话，用最简单的字句，把这一路上的艰难说给封珉听。
    封珉听后愣了许久。
    他缓慢直起身子，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看着天花板，又闭上了眼睛。
    「你根本没多喜欢我，不然你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是的，」简凉意把这句话肯定下来，「我对你应该只是依赖，幼年的雏鸟情节。」
    封珉搁在床边的手指骤然揪住一片被罩：「你不觉得你很好笑吗？」
    「你觉得好笑就好笑吧。」简凉意走进阳光，站在床头柜旁替他倒了一杯温水。
    「你也没多喜欢方子路。」封珉偏过脸，死死地盯住简凉意，「你只是在需要帮助的时间点遇到了他，而他就顺水推舟跟你来一段。」
    「你可以这么想，」简凉意放下水瓶，「我走了。」
    封珉手臂一挥，把那个水杯扫开几米，碎在了简凉意的脚边。
    温水在瓷砖上蔓延开来，玻璃碎片折射出好看的彩光。
    「简、凉、意。」
    封珉念着这个名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你以为他跟你来真的？你以为你们两个真有未来？你多大了还这么天真？！」
    简凉意轻嘆一声，却没有回头。
    他绕过病床，走去门口。
    「你这辈子都会记着我！」封珉压抑着音量，像是怒极反笑。
    「我这辈子会记住很多人，」简凉意打开病房的门，「可以有你一个。」
    封珉彻底笑了出来：「但我是特殊的。」
    「你可以这么安慰自己，」简凉意走出房间，也轻声笑了一下，「你开心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11：好累想回去找男朋友抱抱：）
    第52章
    从医院回来后简凉意觉得自己特别累。
    这种累大概是心累,往凳子上一坐连话都不想说。
    他不仅仅是和封珉之间做出了一个道别，更多的是和过去的自己做了一个道别。
    好像就在对曾经小小的简凉意说：「我真的要和封珉分开啦。」
    他一直追逐着的背影，现在换了一个。
    也不能这么说。
    方子路似乎从不把背影留给自己,那是平等的、并肩的爱情。
    简凉意没再追逐,而是被人牵着往前走。
    对方足够勇敢,也足够爱他。
    这就够了。
    -
    日子磨磨蹭蹭到了年尾,冬天落了场雪,气温就降到了零度以下。
    元旦刚过,专业课老师的期末重点还没来得及划，方子路在某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午，坐在食堂里告诉简凉意自己老妈明天过来。
    简凉意那时候刚咽了口饭，听到这句话勐地一咳,差点没呛死过去。
    「哎你吃这么急干什么？」方子路连忙靠过去给他拍了拍背,「我这儿有汤，你喝一点。」
    简凉意接过方子路的骨汤小盅抿了一口,算是把那口米饭给顺了下去：「你妈…阿姨要过来？」
    「是啊,」方子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非要来看看。」
    「看看？」简凉意脑袋上的问号突突直冒，「看…你？」
    「看你啊！」方子路像是被对方怎么也转不过来的脑迴路给惊住了，「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妈压根不会千里迢迢看我。」
    「看，我？」简凉意放下筷子，瞬间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你说了？」
    「早说了，」方子路龇牙一笑，「不过你别担心,我妈说不管我。」
    简凉意想过，能养出方子路这种性格的家长一般都比较开明,但是他没想过，对方可以这么开明。
    梁月白的同意，是参杂了几近十年的内疚。
    可方子路这边，竟然就这么风轻云淡地接受了？
    离谱。
    「那，那你爸呢？」简凉意上下嘴唇打架，说话都有点磕巴。
    「我妈都同意了，他能有什么意见？」方子路看出简凉意的担心，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你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简凉意拍开他的手：「不至于。」
    见父母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像方子路说的「天塌下来」的程度着实有些夸张。
    不过在后面那句「有我顶着」又像是捧暖光，温唿唿地照在简凉意心上。即使他也不需要别人去顶，但是方子路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在努力给他最大的安心。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简凉意内心轻微海啸还是有点。
    更何况这突如其来没有丁点预兆的，也不知道是对方心大还是没脑子。
    不过方子路就这个德行，简凉意已经习惯了在。
    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方子路也不会把事情往坏的方向处理。
    总之也就是见一面，没什么。
    隔天中午，差不多的时间点，简凉意和方子路一起去高铁站接人。
    他昨天想得坦然淡定，可是真看到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却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昨晚刚洗的澡，今天还换了身衣服。
    简凉意抓抓自己的头髮，趁方子路没注意偏头看了一眼大理石墙面上自己的倒影。
    「帅得很。」方子路站在简凉意身后，跟没骨头似的往对方身上贴。
    他本来就比简凉意高出一些，双臂在身侧一拢，就像要把简凉意整个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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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开。」简凉意皱了皱眉，侧身把方子路推开。
    大白天的，人来人往，方子路不要脸他还要。
    「我站累了，」方子路把脑袋一低就往简凉意肩上蹭，「我靠一靠。」
    简凉意揉了一把自己肩上的狗头，随后又把他推开：「到时间了。」
    中午十一点，正好赶得上一顿午饭。
    方子路懒懒地直起身子：「真难得啊，我在渝州上了快一年的学了，也没见着有人看看我…」
    「哥——！」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群里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喊就把简凉意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哥哥哥——！！！」
    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穿了一身红，举着手像个炮仗似的淌过人群冲到方子路面前勐地剎车站定。
    兄妹俩模样三分相似，精神气倒是十足，方子瑜踮着脚个头还没到方子路的肩膀，几乎是仰着脖子和他们打招唿。
    「臭丫头片子，」方子路抬手在他脑袋上一个唿噜，也跟着笑了起来，「就穿这么点啊？」
    渝州偏北边，冬天也比其他地方冷上一些。
    方子路已经被毒打了近一年，现在出门一般都把袄子裹上。
    方子瑜就穿了件加绒厚外套，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不怎么抗风。
    「怎么就你一个？老妈呢？」
    「她上厕所。」
    方子瑜说完就睁着那一双圆熘熘的眼睛，脑袋一歪笑眯眯地盯着简凉意看。
    「比照片帅多了。」方子瑜捧了捧自己的脸。
    方子路把她地脑袋一推：「见谁都敢发花痴。」
    方子瑜身子一歪，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散。
    简凉意微微点了点头：「你好，我是简凉意。」
    「你好你好，」方子瑜连忙接话，「我是方子瑜。」
    两人在人群边短暂交流，方子路腿长个高，稍微一抬眼就能越过一群人的头顶，找到自己姗姗来迟的老妈。
    母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半秒，方子路就心虚地扫了一眼身边的简凉意。
    他唿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竟然也有些紧张。
    他好不容易才把简凉意带会自己身边，每天恨不得捧在手里放在心上，总怕对方因为自己委屈或难过。
    虽然提前早就说好，但是太在意了，就会生出很多别样的担心。
    「妈。」方子路喊了一声，喉结上下一滚，把不安吞进腹中。
    「阿姨好。」简凉意站在他的身侧，抿唇露出一个微笑。
    简凉意不爱笑，平日里也总是板着张脸。
    方子路有时候就特别喜欢简凉意这股清冷劲，跟全天下人都欠他钱似的，拽得不行。
    就对他一人笑，对他一人软，对他懒懒地哼，再由着他随便来。
    方子路掐了掐自己的晴明穴，强行阻隔了自己的目光。
    光天白日大马路上，真是要命了。
    「你好，」老妈也跟着笑了起来，「这里人多，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说。」
    「是啊我都饿死了，」方子瑜把自己老妈的胳膊一挽，「哥，你请客！」
    方子路自然是要请客的，他不仅得请吃饭，还得安排住处。渝大周围不少酒店，简凉意在前一天晚上就定好了房间。
    四人一起吃了顿午饭，然后熘了会儿学校权当消食。
    方子瑜开春就上高中，这会儿正是对大学无限憧憬之中。她成绩中不熘秋算不上好，跟她哥一样考上渝大就谢天谢地了。
    「我考过来也会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吗？」
    方子瑜拉着方子路的胳膊，悄咪咪问道。
    「这么帅的只有一个，」方子路歪着半个身子，隔空一指简凉意，「已经是你哥的了。」
    老妈听见兄妹俩的窃窃私语，回头扫了一眼：「说什么呢？」
    「呃…」方子瑜立刻挺直腰背，「说学校挺大的。」
    「她想搞早恋。」方子路唯恐天下不乱的冒出一句。
    方子瑜登时睁大了眼睛：「臭老哥！」
    简凉意走在几人身边，淡淡地看着兄妹俩打打闹闹。
    他听见方子路的妈妈嘆了口气，转过身沖他笑了笑：「从小闹到大。」
    简凉意抿了抿唇，跟上对方脚步。
    他不善交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讨长辈欢喜，只是那边兄妹俩闹成一团，自己就只好留在这边，陪着方子路妈妈逛逛校园。
    「那里是什么地方，看着挺漂亮的。」
    简凉意顺着方子路妈妈的手指看过去，远处红棕色的高层建筑尤为醒目。
    「是图书馆。」他答道。
    「方子路去过几次？」
    「……没去过几次。」
    他们对话平常，像是相知数年。
    抛下所谓「见家长」的由头，这次见面更像是认识了新的长辈和朋友。
    「哥哥，我哥让我叫你嫂子，」方子瑜眨巴着眼睛，显得格外可爱，「我能叫吗？」
    简凉意报以礼貌微笑：「都可以。」
    虽然不太乐意，但是要努力忍耐。
    方子瑜捂住自己的脸，颇为害羞道：「嫂…子。」
    简凉意看向一边暗爽的方子路，决定今晚让这人有多远滚多远。
    逛完学校，下午又陪着母女俩去渝州市里熘达了一圈。
    晚饭后从酒店里出来，已经是可以回寝室睡觉的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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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路解了自己的围巾，在路灯下搓了一把简凉意露在外面的脸。
    「不冷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围巾把那张脸给围了个结实。
    简凉意用手指戳了戳方子路的腰腹，还记着白天方子瑜的那声「嫂子」。
    凭什么他就是嫂子了？！
    「戳我？」方子路抓住简凉意的手塞进自己衣兜里牢牢攥住，「今天感觉怎么样？」
    简凉意空出一只手，把脸上的围巾扒拉下来一些，掖去下巴下面：「还行。」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点紧张，那么到最后也就十分随意。
    对方没有刻意去凸显他的位置，相比之下反而更像是专程过来看儿子的母亲。
    「晚上风大，你遮着。」方子路怕冷风吹着简凉意，又重新把围巾给扯了回去。
    简凉意脸小，被围巾一遮就剩下一双眼睛——一双被卷翘睫毛覆盖下的、好看的蓝色眼睛。
    路灯发出昏黄的弱光，口鼻唿出的热气在空中凝成白雾。
    两人不知何时站定了脚步，简凉意的另一只手也被方子路拉了过来。他像是捧着什么宝贝，在唇边唿了两口，再重新捂住。
    上大学前，方子路是个喜欢天南地北乱跑的人。
    但是现在，他就想赖在简凉意的身边，哪儿都不想去。
    「咱们这也算互相见过家长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方子路搓搓简凉意的指尖，认真道，「今年、明年、后年，毕业了、工作了，都在一起。」
    人要是有了惦记的东西，就总想着围着对方打转。一会儿见不到心急，总想碰一下，再碰一下。
    「嗯。」简凉意垂着眸，把声音闷在厚重的围巾里。
    「你就『嗯』啊？」方子路嘴巴一撇，低头贴上对方前额，「好敷衍，好冷淡。」
    简凉意想笑，把对方的脑袋推开。
    他不善言辞，在别人面前是，在方子路面前更是。
    可是他的喜欢并不比方子路要少，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停的堆积，变成割捨不掉的重量。
    简凉意抬手，食指指向自己。
    方子路曾经在一盆螃蟹前对他比划过的手语，他现在学以致用。
    【我喜欢你。】
    【过去，现在，将来。】
    方子路眼眶微酸，像是隔着雾气，看简凉意认真且笨拙地向自己表达。
    【永远喜欢。】
    或许他走过弯路，沉浸于错误的风景。
    但是好在兜兜转转终是走出那片阴霾，未来等待着他的，是像方子路一般的灿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