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天上来》 第1章 《天降竹马天上来》作者:思谦冲【完结+番外】 文案 选竹马还是天降?不用选,是天降的竹马。 而且这竹马,还是开飞机的。真,天降竹马。 [咋呼版文案] 阮林看着重回蓝天街的飞行员季怀邈,纳了闷了,这发小怎么变了,傻大个儿还小心眼! 季怀邈看着依旧住在老街的小老板阮林,心里嘀咕,这发小怎么不对劲了,在马路上瞎转圈呢! 你看着我,我瞟瞟你,看久了,好像有点儿什么不一样了。 香,还是竹马香。 [内敛版文案] 一个人,一只耳朵聋了,好比飞机的单侧发动机失效。 对季怀邈这样经过严格培养的飞行员来说,单发失效的处置是常规训练操作。 但对一个人来说,单耳失聪,不是件寻常的事。 但阮林不这么觉得。 他依旧天天乐乐呵呵的,还开了民宿,顺带兼职阮记卤味的大师傅。 民宿小老板(受)和民航飞行员(攻)的小故事。 季怀邈看着阮林从老街那头热热闹闹地走过来,一步步走进他的心里。 原来爱情和他一起回到了这里。 可生活终究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也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不过爱可以让这缺口不那么狰狞。 正经人正经谈恋爱啦~ 1v1,he *注:文中人物、主要地点和信息等均无原型哦~ 内容标签: 都市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制服情缘 美食 日常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林,季怀邈 ┃ 配角:亲人们,街坊们,朋友们 ┃ 其它:专栏各种预收求收藏,喜欢哪个点哪个! 一句话简介:天降竹马,真香。 立意:爱情与绵长生活的酸甜苦辣咸 第1章 茴香 “扣子啊,醒了吗?来帮妈下个料。” 卧室的木门被敲的“哐哐”响,但屋里的阮林没反应。 “叫不醒了,啧,又压着左耳睡了。” 林育敏没再喊阮林,她怕吵醒隔壁的公公,只好拎着菜篮走开。 阮林似乎是听到或者感受到了点动静,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以为自己在做梦,又闭上了眼睛。 阮林在床上转了个身,把自己翻了个面儿。 屋外的脚步声远了,阮林揉着眼睛爬了起来。他看了眼床对面书桌上的闹钟,还不到六点。 “咳,咳咳…” “爷爷,醒了啊。”阮林听到咳嗽声,哑着嗓子问了句。 阮林和爷爷的房间原本是一间,阮林小时候他俩不隔着,但阮林一天天长大,爷爷觉得得给孩子点私人空间,就加了个隔断,把一间卧室分成了两小间。 隔断也就隔着俩人看不见对方,进屋的门还是一个,稍微大点儿的动静也都能听见。 阮争先喝了口水,在嘴巴里晃啷了几下。 接着,阮林听到爷爷盖上了搪瓷茶缸,茶缸和桌子接触的时候,杯盖被震得叮当了两声。 “嗯,醒了,十点的飞机,该往机场去了,得准点。” 阮林笑了声,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推开虚掩的门走了出去。 阮林看到爷爷的行李规整地靠在墙边,说行李,其实也就是一个双肩背包,一个斜跨小包。 “听口气觉得你是去开飞机的呢。” 阮争先穿上袜子,双脚踏进自己的老布鞋里,在地上跺了跺,说:“我小时候要是知道有飞行员这职业,我一准得考。” “就跟那谁,老叶头的外孙,季什么来着?瞧我这就是记不住人名的脑瓜子。” 阮林接了句:“季怀邈。” 阮争先从地上拿起暖壶,推了推阮林:“哎对对,就他。” “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白云为我铺大道,东风送我飞向前…” 阮争先哼着歌去上厕所了。 阮林这个爷爷,六十大几的人了,身体硬朗得很,什么歌到他嘴里都能唱成进行曲。 老头儿是个飞行爱好者,他还不是喜欢旅游,就是喜欢坐飞机。他那点退休工资,全都贡献给民航了。 阮林洗漱完了之后,穿了件薄外套,出门往父母的小店走去。 津连港蓝天街地区,是个三横一纵的街区。阮林家住的这个矮平房外的这条白云巷,往西连着蓝天街主街道,往东蜿蜒着,就到海边了。 这片有很多几代都在津连港生活的老住户,也有循着旅游攻略来看老街和大海的游人,所以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 津连港日出得早,这个点,大部分年轻人起不来,但赶着做生意的、还有老人家,已经起了不少了。 卖早餐的李大婶已经炸了一筐油条,油锅旁边站了俩大爷,不嫌热似的,边聊天手里边盘着太极球,在那儿等新出锅的油条。 “李婶儿,早啊。”阮林跟李大婶打了个招呼。 李大婶“哎”了声,仰着头往旁边跨了一步,夹油条的长筷子被她拎起,热油顺着筷子又流进滚烫的冒着泡的油锅里。 阮林看她有话要说,赶紧转了个身,面朝早餐店站着。 “扣子啊,跟你妈说,给我留点儿猪前蹄和牛肉。我家里晚上来客呢,都是海边长大的,不给吃海鲜了,换换口味。” 阮林大声应了声“好”,朝李大婶招了招手。 第2章 李大婶又喊:“哎,拿俩包子再走啊扣子,跑这么快。” 阮林是得抓紧朝阮记卤味店走了。今天妈妈林育敏要重新煮卤水,他得过去把大料弄弄。 阮林右耳听不见,但他在做饭特别是调味上表现了特别的天赋。十六七岁的时候,有次他在厨房瞎捣鼓,卤了一锅菜肉之后,林育敏和丈夫阮浩决定要开个卤味熟食店。 一开始,夫妻俩多少还是担心,就先拉了个三轮车,每天傍晚饭点前,在蓝天街和白云巷交叉口,支个摊儿就卖了。 这片街区的老街坊们,对阮家的新口味倒是很惊喜,林育敏每天带多少出来,就能卖掉多少。 后来两口俩盘了个店铺,把厨房和店面都规整好,阮记卤味红红火火的开张了。 阮林思考了下自己在这个店里的定位,虽然没有印名片,他也没跟爹妈说,但他单方面称自己为阮记卤味的兼职大师傅。 之所以是兼职,是因为在阮记卤味往北的下一个巷角,还有阮林开的一间民宿,这家店的收入都归了阮林自己。 阮林走到店里的时候,他爸正在往店里搬刚送来的食材。 “扣子,来搭把手。” 阮林迎上他爸,接过一箱鸡翅。这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真是冻手,阮林哆嗦了下,快步往后厨走去。 林育敏已经开始熬老汤了。阮家这老汤的香气里就透着实诚,大锅里煮着棒子骨、老母鸡还有猪皮,咕嘟咕嘟冒着泡。起得早的,路过他家店门口,不流口水是不可能的。 阮林捋起袖子,看了眼他爸处理过的猪蹄子和大肠。他家卖的肉食,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特别是那猪蹄,真瞧不见一根毛。而卤好的猪蹄,软软糯糯,泛着剔透的光。 他爸会把猪蹄的毛烧掉,给表皮烤焦,再拿钢丝球一点点擦干净,除毛又去腥。 这事儿说起来,是手艺活,也是力气活。 “他爸,东西搬完了,你就开始浸水吧。” 阮浩应了声:“得嘞!” 肉材得拿水好好泡,最好一点血水都没有。 阮林笑了下,开始准备卤料。 整套方子,是阮林自己琢磨配出来的。要问他为啥这样配,他也说不清楚,但是就是有种就得这样弄的感觉。 阮林伸长了手,开始从柜子里抓香料,他抓出一把小茴香。这小玩意儿和孜然长特像,他闻了闻,是小茴香的甘香味儿。 阮林继续抓了陈皮、桂皮、草寇、八角、白果等等十来种大料,一并扔进了温水里,又稍微加了点白酒。 “泡它。”阮林对着铁盆下了指令。 阮林没停,又洗了葱姜蒜和芹菜,配上干辣椒和洋葱,切段拍碎之后,拿纱布袋装好扎紧。 麻溜地炒完糖色之后,阮林把刚才的一堆卤料捞起来,用清水冲了两遍,也拿纱布扎紧了。 阮林拖了张小板凳,坐在后厨门口。屋里火旺,他出了不少汗。 林育敏喊了他一声,阮林回头又回错了方向,林育敏轻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煮了点粥,你喝点儿,这几天不是说胃不舒服。” “谢谢妈。”阮林应了声。 “你们忙,我走了啊。”阮争先雄赳赳地准备出发去机场,走到小店门口,跟家人打了个招呼。 阮林放下碗,抬起头冲他爷爷喊:“爷,你慢点儿啊,注意安全。” 阮浩也放下手里的活走出来招呼了声:“爸,吃了没?给你拿个馍夹点千张?” 阮争先挥了挥手,说:“吃啦,别担心我,你们忙吧!” 阮林跟着走了出去,瞧着他爷爷上了公交车,走回店里,把围裙取了挂在墙上,说:“妈,高汤好了之后别晾太狠,料包跟盆里放着了,没啥事我先回家了。” 林育敏拿毛巾擦了把汗,说:“行,你回去吧,这且熬呢。” 阮林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他摸出手机看了眼,这大清早的,竟然还有人订民宿。 阮林点开看,是这周末的单,他还是联系了下房客,对方很快加上了他。 聊了会儿,阮林感觉房客不算太难相处,该交代的交代完之后,阮林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阮林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这回他没压着左耳,叽叽哇哇的铃声直接冲进了耳朵里,阮林吓了一跳。 阮林接起来,是原本约好下午上课的学生。 “喂,啊呀,林老师,学校有事,我们能不能提前一点课?” 学生是个外国小伙儿,总按自己的习惯以为阮林姓林,语序也还没学明白,也只有阮林能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阮林揉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了眼时间,说:“那一点半,行吗?” “那好极了行!待会儿见林老师!” 阮林无奈,第一百八十八次纠正他:“小路,我姓阮。好极了和行,选一个说就可以了。” 阮林起床去搓了把脸,到厨房做了俩菜,给自己拨了一盘,大口大口吃完,把剩下的给父母送去。 回家收拾好东西之后,他背着书包也出门了,他要去给外国人上中文课。 这是他的另一个兼职。 津连港从历史上就是个外国人常来常往的地方,现在也延续了这个传统,所以很多这样的兼职机会。 阮林大学毕业后,找工作确实不太容易,不过他一直也就没想去规规矩矩上个什么班。他大三就开始做民宿了,加上给外国人上课,挣的钱能包圆他现在的生活。 第3章 他觉得挺好,自由又自在。 夏秋之际,津连港雨水少了,天很高很蓝,阮林很喜欢。 阮林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大学也在本市,他觉得自己应该会一直在这里生活,然后慢慢老去。 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如果够幸运,大概还可以有个伴儿。 阮林抬起头,看到一架飞机飞过,天边留下长长的飞机云。阮林笑了笑,想起了爷爷。阮林想,希望爷爷能飞得开心。 作者有话说: 一起来和扣子愉快地生活呀~ ———— 新文《恰似你的不温柔》已开,欢迎收藏阅读,感谢支持! 第2章 当归 今天,是季怀邈作为天程航空北京基地飞行员执勤的最后一天。按照飞行计划,他今天飞两段,上午十点出发飞广州,短休之后,从广州飞津连港。 季怀邈收拾妥当,给姥爷打了个电话,就坐班车去机场。 到公司,季怀邈签到完,做了酒测和其他检查,刚走进飞行准备室,签派主任和另一个签派员就迎了上来。 季怀邈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黎主任,秦姐。” 黎主任握住季怀邈的手,秦姐轻轻拍了下季怀邈的胳膊。 “哎哟,我是真舍不得你这位大帅哥啊,每次你飞航班,我给你们机组做放行讲解的时候都特开心。”秦姐抖了抖手上的文件纸,嗔笑着说。 季怀邈心里也很感谢他们,毕竟一个顺利的航班,是许多人协作的结果。他跟秦姐说:“姐,空了我就来看你。” 黎主任接了话:“行,我们等你!” 季怀邈来得早,他等了会儿,飞行组的其他人才到。今天季怀邈配合的机长他不太熟,大概一起飞过几次,姓常。 集合之后,秦姐耐心给他们做了放行讲解:“目前看,今天你们两段天气都是ok的,途中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系。小季到津连港就可以回家了,老常你外站休息一晚。一路平安哈。” 季怀邈知道这个安排是因为他,他冲常机长点了点头,说:“辛苦常机长了。” 常机长签完签派文件,交给秦姐,他转身拍拍季怀邈说:“这都是飞行员的日常,别跟我客气。” 飞行前准备会,常机长分配今天的飞行任务。他问季怀邈:“广州这段我飞,津连港那程你飞怎么样?” 季怀邈应道:“没问题。” 通常,机长和副驾驶共同飞行,他们轮流操纵飞机。机长和副驾面前的仪表和操纵设备都是一样的。执飞飞机时,他们会在自己这一部分操纵飞机,另一位则负责监控设备和仪表,查看飞机状态,保持无线电通信。 过了安检,机组一起坐上车。 季怀邈是飞机副驾,坐在常机长后面。他右边坐着乘务长,季怀邈和她还比较熟,乘务长问他:“你要回津连港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季怀邈先笑了笑,他是浓眉大眼的长相,一看着谁,眼神显得很深。这会儿他笑着看向乘务长,还真是把阅人无数的乘务长都看不好意思了。 季怀邈低了低头,答道:“行李都寄回去了,估计明天就能到。” 乘务长回头看了眼其他乘务员,笑笑说:“珍惜今天跟季大帅哥飞航班的机会啊,以后估计就难碰上了。” 说着,小姑娘们就拿出手机要加季怀邈的微信。安全员也把手机伸过来的时候,常机长笑了起来:“看看小季,男女通吃啊。” 季怀邈当即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这么多人呢,他也不能不理人,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季怀邈做完机上检查,常机长也签完油单上来了,他跟季怀邈说:“你带着小饶再去做个绕机检查吧。” 小饶是机组的观察员,刚进公司没多久,还需要攒飞行时间,再通过考核,才能晋升副驾。 小饶穿上反光衣,戴好帽子,快步跟上季怀邈。 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说出去了,今天这谁见着季怀邈都会多聊两句。机务大哥拍了拍季怀邈,说希望他以后能多飞北京航线,还能再见见。 这位机务的班次和季怀邈的经常重合,他俩加了微信,时不时还聊聊技术问题。 季怀邈笑起来,说:“我又不是退休,肯定能常见。” 从左前机身开始,季怀邈带着小饶一边走一边讲,各个部位该注意什么,就像当年师父教给他的那样,季怀邈细致地说了,小饶的脑袋点的跟小鸡叨米似的。 检查完之后,两人登机,小饶凑到季怀邈跟前,问:“师兄,你是不是快放机长了?” 季怀邈看了他一眼,说:“我的资质达到标准后会申请,合格的话,公司自然会安排。” 说完,季怀邈转身就进了驾驶室,小饶看他不想多说,耸耸肩膀,跟着进去了。 季怀邈今年26岁,进天程航空已经四年多。他高三考天程航空的招飞,大学读的航校,毕业就成了飞行员,一路挺顺利。现在他是天程航空的高级副驾驶,这个晋升速度在同龄人中算快的。 放不放机长,什么时候放,季怀邈倒是不那么着急,因为早晚会成为机长。前几年民航发展迅猛,扩招了一大批飞行员,放机长这事,总还是受了点影响,没以前那么干脆迅速了。 季怀邈暂时没想那么多,他想的还是飞好每个航班,保障好旅客的安全。 第4章 收到塔台起飞简令后,常机长操纵飞机滑行到跑道。 “起飞。” 飞机达到起飞推力后,季怀邈报出:“推力调定。” 飞机速度逐渐攀升,季怀邈观察着仪表,报出:“100节。” 常机长检查仪表数值后回答:“检查。” 飞机速度达到决断高度后,季怀邈喊话:“v1。” 常机长回答:“起飞。” 常机长将手从油门杆上移开,这表示不管后续出现任何问题,飞机都不会中断起飞。 “抬轮。”季怀邈在飞机达到抬轮速度时喊话。 飞机离地,驶入蓝天,季怀邈继续说:“正上升率。” 常机长说:“收轮。” 季怀邈操作收起起落架,确认完成后,答话:“收轮。” 飞行员经过日复一日的训练、飞行,按照标准流程,驾驶飞机飞向天空,把一班班旅客送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巡航时,季怀邈要了杯咖啡。太阳实在是大,他就是长得再帅,也怕被晒秃了。他赶紧戴上墨镜,拉下遮光帘。 常机长看着他的动作笑起来,说:“哎对了,老董是在津连港吧,他应该带过你。” 季怀邈顿了下,回答:“对,我师父他前几年也回去了。” 常机长长舒了口气:“我俩在航校的时候是同学,一晃这都几十年了。” 季怀邈侧头看了看目视前方的常机长,他鬓间已经有了白发。和师父一样,常机长也是最早加入天程航空的一批飞行员,带了一批又一批学员。 白云飘在飞机下方,棉花糖似的。这样的风景,季怀邈看的太多了,但他还是挺愿意看的,因为他喜欢飞行的感觉。 他不知道等自己到了常机长和师父的岁数会是怎样的心情,可能会和现在不一样,也可能会有些相同。 在广州短暂休息之后,季怀邈和机组一起又一次开始各项准备工作。 这一程季怀邈操纵飞机,常机长作为监控飞行员。 飞机沿着航路驶向津连港,带着乘客和季怀邈回家。 阮林今天过得跟昨天差不多,去卤味店看了看,去的那会儿,锅里的卤水已经沸腾了。 阮浩看见是儿子来了,给他做了个饼夹菜。饼子被塞的满满的,里面有香肠、豆腐干和海带。 阮林捧着饼,坐在店门口,林育敏瞧见他笑了笑,说:“今天有课吗?” 阮林咽掉嘴巴里滑溜溜的海带,点点头,笑眯眯地跟他妈妈说:“还是下午的课。” “爷爷是不是晚上回来啊?” 阮林还是点头:“对,你不用操心,他回来了我给他煮碗面得了。” 阮林去民宿收拾了一个多小时,他走回白云巷口的时候,瞧见巷口停了辆出租车。 巷子里时常有住户的电动车横出里近的,出租车就不太乐意往里面开。 阮林哼着昨晚听的歌,继续往里走,没走出十米,他听到一声“扣子”。 喊他的老人家,看到前面的年轻人站在原地,像是在琢磨啥似的。 “认错了?”老人家眨眨眼,站在路边,等着司机从出租车后备箱把行李搬下来。 其实阮林是在想声音是从哪儿发出的,他先看了看前方,没人奔他来,那这声音应该是后面传来的。 于是阮林回过身,他的视线落在了水蓝色的出租车那儿。阮林睁大眼睛,然后大声喊道:“叶爷爷,七奶奶!” “哎呀,我就说是扣子吧,又长个儿了!”齐奶奶把行李丢给老伴,自己朝阮林快步走过来。 阮林忙迎上去,齐奶奶拉过阮林的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孩子嗓门这么大呢现在?” 阮林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然后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七奶奶,我这不见您激动嘛。” 齐奶奶胖乎乎的,笑起来特慈祥,她捏捏阮林的手,说:“没事儿,逗你呢。” 叶爷爷边走边数落齐奶奶:“见着漂亮小孩儿你就没魂儿了,出息。” 阮林赶紧跑过去接过叶爷爷手里的行李箱,齐奶奶还在那儿不服气:“扣儿,别帮他拿,他说他老当益壮赛小邈。” 阮林笑嘻嘻地拿空着的手揽过齐奶奶的胳膊,说:“爷爷奶奶这是回来住啊?” 叶爷爷答道:“嗯,对,单元楼住不惯。” 叶家的小洋房靠街边,和阮林家还要隔一个小路口,阮林把叶爷爷齐奶奶送回去,回家拿上东西就坐车去给人上课了。 这也只有阮林管齐奶奶喊“七奶奶”。齐奶奶是季怀邈的姥姥,和阮争先是老同事老邻居了。 阮林打小就有空耳的天赋,他俩耳朵都还是好的时候就挺能听岔东西的。加上阮争先说话口音重,阮林后来想别也别不回来了,就一直喊“七奶奶”。 上完课,阮林吃了碗花甲粉,他觉得还挺好吃的,花甲肉够嫩,汤够鲜。 热汤铺在脸上,把阮林热出了汗。嗦完粉之后,阮林给阮争先打包了一份,提溜着悠哉哉往家走。 天已经暗了,海风一吹,汗就散了,不黏身子。 阮林走到路口,又瞧见一辆水蓝色出租车,不知道是谁回来了。 阮林绕到一旁,路过车门的时候,那门刚好开了,他瞟了一眼那冒出来的脑袋。 这黑色的渔夫帽不是他买给爷爷的么? 第5章 “消费升级了啊争先。” 阮林歪着脑袋一手叉着腰,看着爷爷下车。 阮争先没骂阮林这没个正形的,他急忙忙走到前面,把副驾的门打开了,边开还边说:“扣子,你快看看是谁回来了!” 阮林看了过去,先是看到一条穿着西服裤子的大长腿伸了出来,黑皮鞋踩上地面,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挺直的白衬衫。 再往上,是一张稍许陌生,但他却有印象的脸,季怀邈的脸。 蓝天街街区的路灯实在是应该换换了,这昏暗的灯光下,阮林觉得自己是可以看花眼,认错人的。 季怀邈小学六年级离开这里之后,阮林只见过他四五回,也许阮林该是认不出的。 阮林眨巴着眼睛看着季怀邈从车上下来。 季怀邈终于也看向阮林,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想阮林小时候的样子,而是抬起手想制止什么一样。 来不及了,季怀邈没来得及捂上阮林的嘴,只听见阮林叫了好大一声: “怀表哥哥!” 作者有话说: 怀邈回来啦~~~ 怀邈怀邈怀邈,开飞机的怀邈~~~ 第3章 八角 “怀表哥哥”这个称呼,自然也是拜阮林的空耳所赐。 阮林第一次知道叶爷爷家的外孙要来蓝天街住,听见“季怀邈”这么个名字的时候,他才五岁。 阮林跑去爷爷的老屋翻了会儿,拿出块怀表问阮争先和叶爷爷:“就是叫这个怀表的怀表呗?” 叶爷爷笑个不停,也没纠正阮林。 季怀邈来跟姥姥姥爷住的时候,父母刚离婚。不过九岁的他,就算学习很好,那小脑瓜子也想不明白什么。 他抱着腿坐在街边发呆的时候,阮林就这么一口一个“怀表哥哥”的开始喊了。 季怀邈纠正了他好多次,但是“怀邈”和“怀表”听起来也实在是接近。阮林后来给自己喊糊涂了,季怀邈也不想再啰嗦了。 但是成年之后,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大声幼时的称呼,季怀邈是会不好意思的。 阮林喊完之后,季怀邈拿下自己的行李箱,才转过身跟阮林说:“你好,阮林。” 平常还真没多少人连名带姓地这么叫阮林,在蓝天街,提“扣子”能找到阮林,要是叫“阮林”,大家还得想想是谁。 阮林抬起头瞧着季怀邈,“嘿嘿”笑了两声,学着他的样子回道:“你好,你好。” 季怀邈指了指巷里,转过头跟阮争先说:“阮爷爷,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好些事。” 阮争先抬手比划了两下,说:“行,你快回去吧。” 季怀邈点点头,转身走进巷里,他大步走着,背影很快就被昏暗的灯光淹没了。 回到家,阮林把花甲粉倒进碗里,端给阮争先。阮争先嗦着花甲,挑下软肉吃得可香。 阮林托着腮回想着爷爷的话:“你说你是在机场碰到季怀邈的,他回来了,要在这儿长住了?” “今天叶爷爷,七奶奶确实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俩就是回来住几天看看呢,合着是一家人都回来了啊。” 阮争先挺高兴:“哟,这好啊,老叶也回来了,有人陪我下棋了。” 阮争先斜眼瞅着自家孙子,一开始八卦,这小子眼睛就放光。 “人家小邈现在是三道杠,高级副驾。” 阮林配合地拍拍手:“厉害厉害。那你今天是坐的他开的飞机?” 阮争先喝了口汤,摇头:“他从广州回来的。” 阮林“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季怀邈回到家,姥姥姥爷迎在门口,问他累不累、饿不饿。 老人眼中全是温情的爱意,让季怀邈无法推拒,他把行李放在一旁,虚虚地抱了抱姥姥,又握了握姥爷的手。 热乎乎的饺子冒着烟,季怀邈对着盘饺子,露出了紧张工作一天之后的一个笑。 鲅鱼馅的,季怀邈的最爱。鱼肉馅很细腻,拌了点碎香菇,味道鲜得很。姥姥包的饺子,皮薄馅大但又不会煮烂,真是从南吃到北,再好吃都不过姥姥的鲅鱼饺子。 姥姥坐在一边给他扇着扇子,季怀邈说:“姥,我不热。” “我看你热,这么大高个儿,汗少不了。” 季怀邈笑笑,大口大口吃着饺子。 姥爷从卧室出来,拿着张照片,他坐在季怀邈另一侧,点了点照片上的孩子,说:“你见着扣子没?我俩今天碰到了。” 季怀邈瞟了眼照片,那是他和阮林小时候的合照,一人抱着把水枪。他收回眼神,把盘子里最后一个饺子吃了。 “他跟小时候变化还真不大啊,还是小脸儿大眼睛,精神得很。” 季怀邈没说话,只笑笑,站起来把碗筷都收了。 姥姥忙说:“放这儿吧,我洗,你快休息。” 季怀邈说:“我来吧。” 姥爷嘴角耷拉了下,朝季怀邈的方向努努下巴,说:“还不高兴呢。” “哎,长个儿没长心吧。”姥姥手里的扇子呼扇了两下。 姥爷笑了笑,进屋看电视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季怀邈翻来覆去睡不着。 外面风不小,呼呼叫了起来。季怀邈想,这个风,来个风切变,那可是考验起降技术了。 这不是他的风格。 第6章 作为一名飞来飞去的飞机司机,他早就练就了倒头就睡的本事。 可能是太久太久没在这张床、这间屋里躺着了,久到他都想不起来他离开那天是什么样了。 父母离婚之后,都又再婚,他妈离开了津连港,他爸不想养他。 季怀邈跟着姥姥姥爷在蓝天街生活,但这儿离季怀邈的学校还是远了点。住了两年多,姥姥姥爷下决心离开自己的熟悉的地方,带着季怀邈搬到了市里。 之后季怀邈就努力学习,锻炼身体,考招飞,飞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但是时间不会因为年轻人的成长,就暂停年长者的衰老。 姥爷晕倒了一次之后,季怀邈就开始思考回津连港的事。 他妈妈已经有新的家庭,他不想姥姥姥爷去跟着她看别人脸色,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回津连港。 天程航空在津连港有基地,他就申请了调回津连港。 姥姥姥爷当然不愿意,说自己身体好着呢,季怀邈没必要为了他们放弃在北京发展的机会。 季怀邈态度很坚决,他说:“北京可以再回去,但北京没有你们。” 市里那套房子已经卖了,季怀邈的小舅提出想创业需要钱,姥姥姥爷就把房子换成钱给他了。 以前,小舅因为姥姥姥爷一直带着季怀邈的事情没少闹腾,现在就是出钱买清静。 搬回老屋他们住的更舒服,就是蓝天街这边交通没那么方便。跟季怀邈商量,季怀邈说住哪儿都行,他上班一般都开车。 身下这张床,给少年时的季怀邈睡,还算够睡,但现在长手长脚的他,确实有些睡不下了。 季怀邈转了个身子,曲起腿。他把头压在自己右边的小臂上,只用一个耳朵,感受着黑夜的动静。 他的童年过得很混乱,蓝天街的那段记忆,大体上算是宁静美好的。 小时候他就是这样躺在窗边的床上,撩起窗帘,看着不会说话的月亮。 季怀邈开始给自己催眠,他必须得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季怀邈吃了早饭就要去公司报到。 他一边收拾头发一边说:“姥爷,快递来了你就堆楼下,我下班回来搬。” 姥爷应道:“哎,知道了。” 季怀邈从镜子里看了眼姥爷,又补了句:“老头儿,你可千万别搬啊,闪着腰就得住院了,住院就不能下棋了…” “哎,知道了知道了,这絮叨叨的,跟你姥似的。” 季怀邈笑了笑,匆匆下楼。 他的车还在北京,交给一朋友,周末朋友会帮他把车开回来。今天他不飞航班,也没赶上公司的班车,他就打车去公司。 到了公司,问了人,找到飞行部,把材料一递,这换基地的事算是全完成了。 空中客车320机队队长见到季怀邈很高兴,中午带着他吃了饭,熟悉了津连港分公司的情况。 “都是大楼,除了新点,有点味儿,和其他地方的没区别。” 季怀邈笑着点点头:“在哪儿都是飞。” 按照公司安排,季怀邈到下周才有航班,但是他也不能回家待着,公司正安排飞行员安全培训,季怀邈揣着笔记本就去听课了。 等他听完,走出公司大门,伸个懒腰,才发现地面全湿了。 季怀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姥姥接的:“给你留饭了,我俩出去溜达会儿。” “对了,你行李都到了,下午下了好大雨,我让扣子给你搬上来了。” 季怀邈愣了下,说:“我很快就回来了,找他干嘛。” 姥姥当然听出他不高兴,但姥姥没惯着他,哼哼两声把电话挂了。 下午四点多,阮林去卤味店里帮忙。 阮林从大锅里把卤货捞上来仔细瞧着,猪蹄软糯但没碎,牛腱子肉看着筋道又不柴,肥肠表面光滑发着嫩,他吸了口气,满足地笑起来。 阮浩搬着洗好的案板过来,乐了:“搁那儿美啥呢?” 阮林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说:“蓝天街第一大厨,正是在下。” “老板,来块牛肉,六个鸡翅。” 窗外早早就赶来的顾客打断了阮林的自我陶醉,他拿起夹子夹了块牛肉,问:“这块够不?” “成。晚上我和老丈人喝两杯,他就喜欢你家这口。” 阮林笑笑,说:“切吗?” “切,给加点辣。” “好嘞。”阮林把牛肉交给他爸。 林育敏今天不舒服,上午忙完之后,就去医院了。阮林本来想陪着去,林育敏没让,让他在家帮忙。 林育敏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阮争先想让她在家歇着,但林育敏不听。 五点多,林育敏回来,她说快下雨了,让阮林先回家,晚点给他们送两把伞。 阮林快跑到自家巷子口时,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了。 阮林加快了脚步,他抬头,看到小陈还在送快递。 “小陈,下雨了!”阮林喊了一声。 小陈转过头,朝阮林抬了抬手,说:“就这一箱了,马上就好。” 阮林顺着看过去,看到叶爷爷家那栋小洋房门口,已经垒了四个大箱子了。 叶爷爷错开身子,阮林才看到箱子后面的他。 叶爷爷弯着腰,扶着箱子,问小陈:“小伙子,这下雨了,你能帮忙把箱子抬上去不?” 第7章 小陈的脚有些跛,走平地没事,这搬重物上楼还真是难为他了。 “给你加钱啊。”叶爷爷又说。 阮林跑了过去,他冲小陈喊:“你快回去吧,下大了,我来吧,没事。” 阮林看着可不是多壮实,小陈为难地看着他,阮林拍拍他,小陈说:“我帮你搬到楼梯边吧。” 这洋房的一楼并没有住家,往里是个露天院子,左右两边就是向两个方向的楼梯,过道窄得很。叶爷爷家是往右那户的二楼和三楼。 叶爷爷和齐奶奶也想伸手帮忙,阮林没让,他上上下下几趟,把箱子全搬到了二楼。 齐奶奶拿着扇子给阮林扇着风,阮林看了下快递单,知道是季怀邈的东西,他还想继续往上搬,齐奶奶没让:“等小邈回来了,让小邈自己搬。这要不是下大雨,就给他堆楼下了,真是辛苦你了啊。” 阮林笑笑说:“七奶奶,别客气,这箱子就是看着大,其实不重。” 叶爷爷说:“小邈太忙了,估计这也没好好收拾,堆到箱子里就寄出来了。” 叶爷爷说话的时候,阮林正在回微信消息,叶爷爷站在他右边,他光听到有声音,嗡嗡的。 阮林收了手机,抬起头,说:“叶爷爷,您到我左边说,我右边听不见呢。” 叶爷爷和齐奶奶“哟”了一声,一人抓住阮林的一只手,齐奶奶说:“之前我听人说这事,我还不信呢,真听不见了?” 阮林抬起头,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然后笑眯眯答道:“右耳还能听见一点点。” 叶爷爷和齐奶奶一脸惋惜,阮林捏捏自己的左耳垂,宽慰他们:“没事儿,还有一个好的呢。” 季怀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二楼的客厅里没什么章法地堆着他的箱子。 他先把箱子全搬到楼上,又找把小刀把箱子都划拉开。 姥爷真是了解他,他果然没来及好好收拾,每个箱子都乱七八糟的。 好在第二天他不飞航班,等他收拾完,都十二点了。 第4章 花椒 第二天是周六,季怀邈的朋友胡诚野开了一夜车,把车给他开到了津连港。 季怀邈接着人,把人送到酒店,季怀邈让他好好睡一觉,晚上请他吃饭。 胡诚野搂着季怀邈的肩膀说:“跟谁客气呢老季!” “我开一宿,就是为了在津连港多待两天,下周一我又得去上班了。” 季怀邈刷卡交费,然后把房卡递给胡诚野,说:“说得跟谁不是周一上班似的。” 胡诚野把力气都卸到季怀邈身上,季怀邈推了下他,胡诚野问他:“周一你飞哪儿?” 季怀邈说:“第一段北京。” 胡诚野揉揉脸,说:“那我坐你航班吧。” “行,我给你订票。” 安顿完胡诚野,季怀邈去超市买了两兜子菜和零食之后,开车回家。 蓝天街这片实在是老旧了些,停车位少。这事确实让季怀邈头疼,这不开回来他都不知道该停哪儿呢。 停车位还没找见,季怀邈瞧见了阮林,他正往阮记卤味的门帘里进。 季怀邈按下车窗,隔着条马路喊了声:“阮林!” 阮林确定听见了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还不小,但他不知道这声音是哪儿传来的。 于是他先大声“哎”了一声,然后迅速看向右边,发现没人之后,转过身,看见了趴在车窗边上的季怀邈。 阮林松了口气,自己反应速度还算快,不然季怀邈一准觉得他傻了。 季怀邈从车上下来,提着装了一大袋零食的袋子。阮林想迎过来,脚刚踏上马路,一辆出租车擦着他开了过去,掀起的风把他的衣角拽了起来。 季怀邈又喊了一声:“你站那儿,我过去。” 津连港的秋天已经来了,季怀邈今天穿了件长款风衣,搭了条牛仔裤。 阮林看着这么一位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大帅哥朝自己走过来,就很想问问,季怀邈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但是阮林还没问出口,手里就被季怀邈塞了一兜子吃的。 季怀邈刚才走得快了些,微微喘气:“给,给你买的。谢谢你帮我搬箱子。” 阮林睁大眼睛看着他,顿了几秒,才挂上个大大的笑脸。他大着嗓门说:“哎哟,你还把爷爷带回来了呢,咱们这是互相帮助。” 季怀邈被他的声音震了下,还好他平常的工作环境噪音就不小,不然一般人可是得受不了了。 “里面有条烟,麻烦你帮我给快递员小陈,听说他腿脚不太方便,那天真是辛苦他了。” 阮林从袋子里拿出烟,烟盒锃亮的,他对烟略懂一二,知道这条不便宜呢。 “怎么给小陈就是烟,给我就是吃的呢?小陈还比我小两岁呢。” 季怀邈愣了,他想着小时候阮林就喜欢吃零食,这不投其所好嘛。 季怀邈只惊讶了片刻,他很快就放平语调,说:“你抽烟?那换换也行。” 阮林立刻摇头:“不抽。” 季怀邈笑笑:“那不就结了。” 阮林来店里是来下卤料的,这会儿林育敏已经开始熬老汤了,屋里热得很,阮林不好请季怀邈进去看看,但季怀邈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阮林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季怀邈看着阮林,发现他眼神乱飘,季怀邈微微低下头,喊了声:“阮林。” 第8章 “啊?”阮林抬起头,对上季怀邈的眼睛。 然后阮林向后退了一小步。 季怀邈以为自己吓着他了,说了声“抱歉”。 阮林立刻摇起头,拨浪鼓似的。 季怀邈说:“跟你商量个事呗。” 阮林赶紧应道:“你说。” 季怀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皮鞋被他自己擦得很亮,快能反光了。 “你能不能别喊我怀表了?” 阮林瞪大了眼睛,他看向季怀邈,但季怀邈还低着头。 季怀邈脚尖在地上蹭了蹭,说:“要面子。要不你换个别的喊?” “季、怀、邈仨字儿呢,够你挑了吧。” 阮林差点被季怀邈整不会了,毕竟这是季怀邈回来之后第一次跟他讲这么多话,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阮林快速地理了理思路,明白了季怀邈的意思,他说:“行,你让我想想。” 季怀邈点头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刚拉开车门,就听见背后的阮林又喊了一声:“怀哥,你找地儿停车呢?” 季怀邈转身点点头,阮林又说:“这里不好停,我去找振哥,啊,就咱们这片片儿警,给你协调协调吧。” 季怀邈抬手挥了挥,语气不高:“不用了,回头我去找居委会,你忙吧。” 阮林看着季怀邈的车开远了,他甩了甩手里的大袋子,轻笑了声,想着,这再开都得到海边去了。 阮林进了店里,从袋子里拿出包薯片,撕开袋子,咔哧咔哧咬起来。 林育敏从后厨出来拿东西,看到桌子上的大袋子,惊了下,问阮林:“哪儿来的啊?” 阮林嗦嗦指头说:“季怀邈给的。” 林育敏皱了眉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想着刚才的情形,阮林眨巴眨巴眼睛,琢磨出味儿了。 他多会察言观色一人啊,他知道季怀邈这是把之前的人情一还,再把要求一提,以后能离多远离多远呢。 这人怎么这样啊,阮林吸了口气。 傻大个还小心眼。 季怀邈确实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再提着东西走回家,给他都热出汗了。 到了家,季怀邈冲了个澡,姥姥问他吃什么饭,季怀邈把花洒龙头按了,冲浴室门口喊:“姥姥,你别忙,今天我做饭。” 姥姥笑起来,脚步和笑声一同远了。 季怀邈想着下周要开始恢复飞行,上四天休两天,可能还有培训。他这个工作,不分周末和节假日,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时间,能好好陪着姥姥姥爷。 所以他今天决定给姥姥姥爷露一手。 季怀邈在外求学,在国内学校有食堂。中间在国外学飞两年,他受不了顿顿西餐,就学会了做饭,不说色香味俱全吧,不过当时来蹭饭的学员不少,中国的外国的都有。 洗完澡,他进厨房就开始洗洗涮涮。 姥姥姥爷跟参观动物园新来的长颈鹿似的,挨着厨房门口站着,季怀邈咋撵都撵不走。 姥姥姥爷现在吃不多,季怀邈做了三菜一汤,都是家常口味。 打米饭的时候,姥爷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餐盒:“这是昨天在扣子他们家店买的卤牛肉,我俩昨天没吃完,蒸下给吃完吧。” 季怀邈回头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 姥姥姥爷可高兴了,姥爷还要去拿酒,季怀邈拦着没让。 “我下午还得出去,不能陪你喝。” 姥爷失落地耸拉着肩膀,说:“行吧,吃菜。” 虾仁冬瓜、鱼香肉丝、香菇菜心和西红柿蛋汤,季怀邈的菜谱确实是留学生必备。 姥姥给季怀邈夹了一筷子肉丝,说:“小邈多吃点。” 季怀邈哭笑不得:“哎哟,我做饭给你们吃,你咋给我夹上了。” 姥姥开心地看着季怀邈:“我家小邈这手艺可以,以后媳妇儿要享福了。” 扒拉着米饭的季怀邈当然知道姥姥这是暗示他呢,但他一贯不接招:“说不准人家比我做的还好吃呢。” 姥姥捉住季怀邈的手腕:“有了?” 季怀邈握着姥姥的手拿开,无奈地说:“我这是假设,假设。” 姥爷打断了这不着调的对话,指了指盘子里的牛肉,说:“你尝尝这牛腱子,我跟你姥之前还跑回来买呢,真好吃。” 季怀邈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还不大情愿地夹了块牛肉。 一嚼,不硬不糯,还有浓浓的酱香味。 姥爷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说:“怎么样,不错吧?” 季怀邈点点头,说:“以前没听说他们家还有这手艺。” 姥爷说:“那你又不跟人家联系,你当然不知道。他家的大料,都是扣子调的,没想到吧,小扣子有点小手艺。” 季怀邈没再接话,闷头吃起了饭。 吃完收拾好,季怀邈回卧室躺了会儿。 闹铃一响,季怀邈就坐了起来,他揉揉脸蛋,起身穿衣服去接胡诚野。 等他找到自己的车时,二十分钟过去了。 季怀邈坐在驾驶座上有点头疼。 这以后要是每天都这样,上班的时候还得拖着箱子,也真是够麻烦。 他无奈地摇摇头,发动了车子。 刚要松手刹,车窗被人扣响了。 第9章 季怀邈看出去,竟是个戴着警帽的人。 违停了?季怀邈想,停之前他观察了前后的车,都没被贴条啊。 季怀邈决定还是先听听怎么回事,他按下了车窗,对方先开了口:“你是季怀邈吧?” “嗯,我是,我不能停这儿?” “是这样的,我们了解到,你需要蓝天街白云巷附近的车位,我刚协调了下,我带你去吧。” “哦,我是这片的社区民警,顾唯振。” 季怀邈看着他,顿了几秒,说:“谢谢您,请上车吧。” 顾唯振个子不高,看着岁数要比季怀邈大一些。 季怀邈直觉这事是阮林告诉顾唯振的,但他没证据。 顾唯振给季怀邈指着路,季怀邈开着车经过了白云巷,过了阮记卤味店门口,在下一个路口转了弯的地方,顾唯振让他先停下。 “这两栋楼中间这俩车位,是海韵民宿的。老板上午来说两个用不了,贡献出来一个,这不正巧你找车位呢么。” 季怀邈笑着看着顾唯振,重复着他的话:“可真是巧啊。” 顾唯振被他看的发毛,干笑两声:“手续你去居委会办啊,我还有任务,我先走了。” 季怀邈看着他的背影,双手下意识地抓了抓方向盘。 他抬头看了眼,海韵民宿是栋漂亮的洋房,有个大斜顶,窗户还是旧式的木框窗。墙壁还留着以前的式样,像是砖墙。大门口挂了块云朵状门牌,里面有人说笑着走出来。 季怀邈把车子开出去,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阮林开口了。 不管那段记忆离现在有多远,季怀邈还是能寻到他们幼时的样子。小时候阮林就是这样,偷偷帮了他,还硬要说自己没有。 理智上,季怀邈是不想跟阮林有什么太多的牵扯,但是感情上,在这个街区,除了姥姥姥爷,季怀邈和阮林就是最熟悉的人。 很快,季怀邈就顾不上琢磨了,他接上胡诚野之后,胡诚野就指挥着他往郊区开去。 “我查到这儿有家农家乐,能赶海能吃饭,你请不请?” 季怀邈赶紧说:“请请请,今天你就是把我赶海里我都依你。” 胡诚野话多,一路上就没停,季怀邈被他吵得脑袋里嗡嗡的。 不过这也是季怀邈难得的休息时刻,与其烦,不如沉浸其中,好好放松下。 作者有话说: 哎哟,怀表你别扭啥呢! 第5章 豆蔻 阮林上火了,林育敏说他这是贪吃闹的。 季怀邈给买的那包零食,阮林也没跟爷爷分,自己吃个不停。 周日上午出去给外国学生上课的时候,阮林发现不对劲了。嗓子疼得很,声音也哑了,嘴角跟着起了泡。 外国学生一脸暧昧地看着阮林,阮林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外国学生用他那一点都不标准的中文说出“激烈昨天,老师”之后,阮林的脸蛋上慢慢地腾起了红色。 阮林随了他妈妈,特经晒,津连港的太阳晒黑了很多人,但对这母子俩没什么用。 皮肤白是件有好有坏的事,白了衬得人挺好看是真的,但阮林脸一红,就特别明显。 “老师!你的脸,红了!”外国学生惊叫起来,惹得咖啡厅周围的人都看向他们。 这场面阮林可有点受不住了,本来在嘈杂的环境里他就因为听不清楚而没有安全感,他更不想成为焦点。 阮林摸出了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 胡诚野推门进了咖啡店,季怀邈停好车追了上来。 俩人都是大长腿,往点单台那儿一站,刚才追着阮林的目光就冲那边去了。 阮林这才好一点,喝了口杯中已经不热的拿铁,手指在课本上点点,说:“好好听课!” 胡诚野拿肩膀撞了下季怀邈,问他:“你喝啥?” 季怀邈摇摇头:“我不喝了,这个点喝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胡诚野说了句“成吧”,要了杯全糖的焦糖拿铁。 季怀邈听着就皱了眉头:“齁不齁啊你。” “生活这么苦,不得给自己加点甜。”胡诚野义正言辞地说。 付钱的时候,胡诚野完全没争没抢,让了个身位给季怀邈,默契地花着季怀邈的钱。 做咖啡的小妹和收银姑娘对了个眼神,抿嘴低头偷笑。 季怀邈本来想让胡诚野坐店里喝,这个咖啡店景致相当不错,靠窗的座位面朝大海。 当然,季怀邈也是才知道这么个地方。他环顾四周,看着店里的年轻人,笑了下。 胡诚野抬起头瞅了他一眼,跟着往后看了眼,说:“这咋还有屋里戴帽子的?小小年纪就秃了?” 季怀邈转过身,手撑在收银台边,臭他:“跟你在屋里戴墨镜大概一个道理吧。” 胡诚野说不过他,取到咖啡昂首阔步带着风走了。 季怀邈陪着胡诚野疯到周日下午。 胡诚野虽然差了一大点儿成飞行员,但他也是懂规矩的,知道季怀邈第二天飞航班,得早点睡觉,保证睡眠时间。 季怀邈把他送到酒店门口:“明早四点半,我来接你。” 胡诚野听着就打了个哈欠:“我真是脑子不好使要坐你的航班,这么一大早。” 季怀邈笑笑:“明天我是大四段啊。” 胡诚野摆摆手,说:“行,你起床了就给我打电话啊,一定要把我吵醒!” 第10章 季怀邈拍了下他的肩膀:“早点睡。” 停好车,季怀邈往家走,他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微微低着头。 路过阮记卤味,门口排起了长队,香味飘了出来,季怀邈往店里看了眼,没看到阮林,只看到了阮林的妈妈。 季怀邈收回目光,没停留,继续往前走。 晚上,阮林的嗓子更疼了。 他连半个馒头都没吃完,吞了两片药就上床躺着了。 林育敏关店回来之后来看了看阮林。 阮林自己打了一壶热水放在桌子上,林育敏看他没什么大事才去吃饭。 十点多,阮林爬起来冲了个澡,他觉得有点冷,从柜子里抱了床被子。 迷迷糊糊的,阮林就睡着了,连阮争先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阮林觉得自己似乎在连续做梦,先是梦到去坐飞机,但是起晚了没赶上,接着瞧见自己出去玩,但是跟团跟丢了,一个人在大街上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他着急啊,摸出电话想给导游打电话,他还没拨出去呢,手机倒是先响了起来。 阮林挺高兴,觉得这导游还挺负责,他忙接了起来。 “老板,你赶快来给我送两卷纸,拉屎没纸了!” 阮林懵了,他不是在大西北玩呢吗? “老板!你哑巴了!送纸,我说送纸!” 阮林坐了起来,他揉着脑门,猛地反应过来,这电话,串号了,从梦里串出来了! “纸没了?”阮林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 “对!你听明白了吗?快送纸过来!” 阮林吸了口气:“你找下客厅电视下面的桌子,我放的有。” “都用完了!” “用完了?!”阮林不可思议,跟着叫了起来。 这动静吵醒了隔壁的爷爷,老人家踢着拖鞋推开门问阮林怎么了,阮林把手机拿掉说没事,让他睡。 深更半夜的,这房客窜稀到这个程度,那得去医院。 阮林想了想,决定过去看一下。 他拿了四包卷纸,装在袋子里,披了间外套,蹑手蹑脚地出门了。 走到白云巷上,阮林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四点,也不知道这房客是睡了,还是没睡。 阮林晕乎乎的,他抬头看了眼路灯,觉得路灯都在晃。 季怀邈出门的时候尽量放轻了脚步,不想吵醒姥姥姥爷。 但是老人家睡眠轻,还是起了。 姥姥拍拍他,说:“东西都带齐了吧。” 季怀邈点点头,拍了拍自己多年的好伙伴——行李箱。 “好好工作。”姥爷说。 季怀邈拽了拽制服下摆,说:“放心吧。” 对季怀邈来说,披星戴月是他工作的常态。飞行员需要提前一个半小时签到,开始做飞行前准备,他今天第一段航班是六点半起飞,也就是五点得到公司。 下了楼,季怀邈开始给胡诚野打电话。 有些人看着是不太靠谱,但是大是大非上,还比较能拿捏的住。 比如胡诚野,今天要赶在十点前到公司,因为他妈,也就是公司董事长要来检查工作,所以他立刻就接起了电话,不会赖床。 季怀邈说二十分钟就到他那儿,让他洗漱完下去退房等他。 季怀邈收了手机,往前看了眼。他怕行李箱的声音太响,抓着把手拎着箱子。 这个点,早锻炼的大爷大妈都不会起,但是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在慢悠悠地走着。 那步伐悠然然的,手里的袋子来回甩着,要是胳膊肘里再夹个收音机就更合适了。 这一看就是个爷爷带出来的孩子。 季怀邈低头笑了笑,加快了步伐,他认出来了,那是阮林。 出于礼貌,加上这路上一个人没有,季怀邈怕自己超过他的时候会吓着他,于是离他还有七八步的时候,季怀邈先轻轻喊了一声:“阮林。” 前面的阮林顿住脚步,同时皱了眉头。 又做梦了? 叫人怎么不大点声?跟猫似的。 哎,阮林无奈地按照自己一贯的办法,原地转了一圈。在自己背后,他看见了拎着行李箱,穿着一身笔挺制服,三道杠的飞行员季怀邈。 “哎哟,怀哥啊。上班去啊。”阮林头晕,心里又装着事儿,声音听起来有点飘。 季怀邈一边走近他,一边琢磨,这人该不会是喝多了吧? 这路没人,季怀邈穿着皮鞋,脚步声够明晰,可阮林一点反应都没有。 叫他,正常人谁会转一圈找人啊? 多了,绝对喝多了。 季怀邈在阮林身边停了脚步,然后向前倾身,弯腰靠近他。 阮林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仰着头,背也跟着向后弯,浑身瞬间僵直了。 季怀邈吸了吸鼻子,没闻见酒味儿。 阮林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脚向后撤了一步,季怀邈抱歉地点了点头,也退后一步,说:“我还以为你喝酒了,找不到家了。” 阮林舒了口气:“没有没有,我去民宿送东西。” 说着,阮林抬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 季怀邈微笑了下,问:“海韵民宿?” 阮林点点头,季怀邈说:“那走吧,顺路。” 两个人知道了对方这个点出现的原因后,也没什么话了,路上只能听到季怀邈的脚步声和袋子摩擦阮林裤子的声音。 第11章 走到白云巷和蓝天街交汇的路口,两人一同右转。 季怀邈跨了一步,走上人行道。道窄,两人之间的距离也短了。 阮林抬头看了眼季怀邈,迷瞪瞪地发现自己的身高大概是到他鼻子那儿,然后阮林顿了一步,从季怀邈身后绕到旁边的马路上,挨着路牙子走。 季怀邈看他,阮林心虚地笑了两声,扭过头说:“挨太近,热。” 季怀邈收回了目光,没再问什么。 只是在心里说,他发小变了,变得还不少。 不过时间一天天向前滚涌着,谁又会和小时候一样,见了面就往一起凑,有说不完的话,打不完的架呢? 没两分钟,两人就走到了海韵民宿。阮林冲季怀邈笑笑,说:“你快去上班吧,早安。” 季怀邈跟他挥挥手,开了车门。 刚发动车子,季怀邈抬头看了眼民宿。四周黑暗,只有这间民宿二楼亮着灯。 季怀邈记得小时候他这发小就是个小瘦猴,姥姥说因为阮爷爷做饭不好吃,阮林就喜欢去别人家蹭饭,其中格外爱去季怀邈姥姥这儿。 那时候阮林一口一个“七奶奶”,喊得比季怀邈那声“姥姥”可亲多了,有段时间,季怀邈还以为阮林是姥姥的亲孙子,自己也就是个捡来的外孙。 想到这儿,季怀邈一手放在手刹上,一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昏暗的路灯,笑了笑。 不论后来家长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影响了他们这些小辈,心里再别扭的季怀邈也不得不承认,童年里那些微茫的记忆,一直压在他的心底。 季怀邈给车熄火,从车上下来。 他靠在车门边,摸出手机给胡诚野发了个消息,让他稍微等下。 胡诚野打着哈欠的语音消息回过来,季怀邈听了个头就按了。以他对胡诚野的了解,这23秒的语音,起码20秒都是哈欠,最后3秒说个“好”。 没两分钟,海韵民宿的大门拖着铃铛声被推开。 季怀邈立刻抬起头,瞧见阮林嘴里嘟嘟囔囔着出来了。 看来刚才在民宿里是发生了点什么事,还气着阮林了。 “阮林。”季怀邈走到了民宿的院门外,轻声喊他。 这回阮林听见了,确切地说是先看到了季怀邈的大长腿,然后听到了。 阮林瞬间就忘了刚才在气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季怀邈:“怀…怀哥,你怎么还没走啊?” 季怀邈没回答他的话,只说:“处理完了吗?我送你回家。” 阮林更懵了:“啊?咋的了这是?” 几步路,阮林走到了季怀邈跟前,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像是明白过来了,说:“我没喝酒,哥,真的,我很清醒。” 季怀邈拍了拍阮林的后背,说:“走吧,再唠天要亮了。” 被他一催,阮林抬脚就跟着他走了。 阮林错开脚步,走在了季怀邈的右边。 季怀邈问阮林:“你给这民宿帮忙?” 说起民宿,阮林的思路又回来了,他开心地笑了声说:“小瞧人了啊,这我开的。” 季怀邈挑眉:“哟,厉害啊。” 阮林摸摸脖子,接着说:“也操心啊。你看刚才,那俩人,非说我准备的毛巾不干净。不干净就用自己的毛巾呗,他们不,拿卷纸擦澡!” “什么人啊这是!” 阮林侧头看着季怀邈,那眼神很明显就是让季怀邈跟着他同仇敌忾。季怀邈点点头,说:“该骂!” 阮林又泄了气,耸耸肩膀说:“这我不能,我也怕他们给差评啊,平台上掉星了就不好卖了。” 没聊几句,他俩就走到了白云巷巷口,阮林说什么都不让季怀邈再送了。 “怀哥,你快上班去吧,别迟到了。”阮林伸手推季怀邈,季怀邈这体格,在地上搓了两步又站定了。 季怀邈笑着说:“没事儿,时间我都打富余了,不能迟。” “哎呀,真没事,你放心吧。” 季怀邈抬手拍拍阮林的肩膀说:“好好,你别闹了,我不进巷里了,你回吧。” “扣子!你跟谁在那拉拉扯扯呢!” 巷口的另一侧传来一声吼,依季怀邈的心理素质他是没被吓着,但是阮林反应过来之后,蹦了下,然后骂过去:“叫什么叫,就你嗓门大!” 那人一溜小跑过来了,他跟季怀邈差不多高,比季怀邈看起来壮点儿。他挺直腰杆,随时要跟季怀邈茬架的样子。 季怀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不接招。 “扣儿,这大夜里的,你不睡觉在这儿晃悠啥呢?” 阮林被拽了下,趔趄一步,他拍掉那人的手,说:“虎子,你给我松开!” “我民宿有事儿,碰上怀哥了,他送我回家。” 阮林知道许虎成这一惊一乍的,是担心他,所以还是解释了一句。 许虎成眯着眼看向季怀邈,开口的话是跟阮林说的:“怀哥,你这又是哪门子哥哥?” 阮林“哎哟”了一声,说:“这是季怀邈啊,你忘了,咱们小时候一起玩过啊?” 这话一说,季怀邈和许虎成又重新看向对方。季怀邈先反应了过来,指着许虎成,说:“哦!你是呆头虎啊!” 许虎成揉着脑门心说:“哎哟,这事儿能过去不?” 季怀邈笑起来,然后伸出手,说:“你好,许虎成,我是季怀邈。” 第12章 许虎成不适应这正式的交际方式,拘谨地和季怀邈握了握手。 阮林打断了他俩这假模假式的重逢,跟季怀邈说:“哥,你快走吧,别跟他废话了。” 季怀邈点点头,跟他俩说了声“再见”,转身往海韵民宿那边走了。 阮林和许虎成也往白云巷里走,许虎成抬手想勾着阮林的脖子,还没搭到阮林肩膀呢,就被推开了。 “你又去打麻将了?”阮林问许虎成。 许虎成打了个哈欠:“嗯,好一阵子没玩了,手生。” 阮林听着就头疼:“你就不能找点正事干,这一天一天晃着算什么啊?” 许虎成哼哼两声,说在找了。 走到阮林家门口了,许虎成问他:“季怀邈这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人家回自己家,又不是过客。”阮林没停步子,说着就要往院里走。 许虎成拉他胳膊肘,看阮林站那儿了,立刻把手放下了。 “扣子,你民宿有什么难为的事情记得跟哥说。” “你那警察振哥、机长怀哥什么的,都没我好使,我随叫随到,你记着。” 阮林看他一眼,没应他,迈开脚步,边走边说:“矫情什么呢,我记个屁。” 许虎成看着阮林的身影消失在窄道的黑暗里,他自嘲地笑了笑,把外套甩在肩膀上,回家睡觉。 第6章 沙姜 季怀邈比计划晚了十分钟接上胡诚野,这个点路上一点都不堵,他一路开着快车先把胡诚野送到航站楼,接着开到公司基地大楼。 打卡的时候,他看了眼时间,四点五十五。这点卡的不错。 签派员崔阳阳做放行讲解前,先跟季怀邈聊了几句:“欢迎你来津连港基地,秦姐是我师姐,我听她提过你。” 季怀邈诚恳地笑了笑,说:“之前总麻烦秦姐,以后得多请您支持工作了。” “应该的。”崔阳阳也回了个微笑。 这周四天班,调度没给季怀邈安排外站过夜,他每天都能回到津连港。虽然不是天天都能回到家陪老人吃个晚饭,但能见着他们,季怀邈也觉得踏实。 今天航班的机长约莫四十来岁,季怀邈以前在公司飞行大队的表彰会上见过他,姓周。 安检完坐车去飞机的路上,季怀邈给胡诚野发了个消息,告诉他今天航路上有天气,一路系好安全带别乱动,登机前上好厕所。 胡诚野过了五分钟才给他回信息:你们津连港贵宾室的饭虽然难吃,但是地服小妹妹笑得真甜。 真是多余关心他。季怀邈收了手机,没回他。 登机后,季怀邈开始做驾驶舱准备,按照要求检查仪表仪器,在飞行管理计算机里输入飞行计划。周机长做完绕机检查、签完油单之后搓着手回到驾驶室。 交叉检查完,周机长说:“早上挺凉的了。” “嗯,是,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多穿点。”季怀邈应道。 周机长看了季怀邈一样,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打理过,是精神小伙的样子。 “以前飞过津连港吗?” 季怀邈说:“飞是飞过,次数不算太多。” 周机长想了想说:“津连港机场这块经常刮风,海边机场。那这样,我先飞,我给你讲讲,晚班回来的起降你来做。” 季怀邈笑笑说:“没问题。” 抄收完放行许可,完成启动前检查单,季怀邈同地面机务联系:“地面,启动好了,见手势滑出,谢谢,再见。” 得到滑行许可后,季怀邈通过窗户跟机务招了招手,飞机开始滑行,驶向跑道,等候起飞。 滑行途中,通话频率里发生了一小段争执,听明白之后,周机长叹了一句:“哎哟,这一大清早的,没多少飞机,挨个儿走呗。” 飞行员和管制员之间的关系本就有些微妙,但双方都是经过严格训练,颇具理性的人,首要目的都是保证飞行安全。 这让同在一个频率上的其他航班都听到的事情,还真是很少见。 “哎哟哟,要投诉了。”周机长实况转播着。 季怀邈笑笑说:“两边的起床气都还没消吧。” 周机长点点头说:“不管他们,咱们好好飞。” 季怀邈真是从来不骗人啊,坐在客舱的胡诚野想。 虽然坐在最前排宽敞的头等舱里,但飞机颠簸时,没有一个屁股是安稳的。 胡诚野想补个觉的打算破灭了,在晃悠里,他开始忐忑过不了多久该如何参见母上大人。 这年头,富二代不好做啊,胡诚野抹了把脸。 当季怀邈看着气象雷达上那番茄炒蛋一样的云图努力绕飞天气时,津连港下起了大雨。 阮林知道要下雨,特意压着左耳睡觉,那噼里啪啦的雨声,愣是没吵醒他。 他是被阮争先那拍在屁股上的一巴掌,疼醒的。 “哎哟我的亲爷爷啊,我是聋,但我也会疼啊。” 阮林揉着屁股睁开眼睛,扭过身体,把左耳摆过来,才听清楚阮争先在说什么。 “快起,说好的陪我去体检呢今天。” 阮林摸过闹铃看了眼,指着指针说:“你看,我定时了,还十分钟才响呢!” 阮争先背着手走了,嘟囔着:“这丁丁卯卯的样子,真像你奶奶。” 第13章 阮林奶奶很早就走了,阮林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个子挺高,可能比阮争先还要高。 阮林笑了笑,他只能从照片上了解奶奶,但奶奶陪伴了阮争先很久。这么些年,阮争先没有再给阮林找后奶奶,阮林知道,有的人,就是可以靠着思念过活。 祖孙俩出门的时候刚过七点。阮林叼着个面包边吃边走,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吃光了。 包装袋被阮林揉成个球,玩够了才扔掉。 到医院之后,阮林去帮爷爷把检查单都领来,先带着他去采血。 让人想不到的是,向往蓝天,梦想是当飞行员的阮争先,害怕抽血。 护士小妹妹看着阮林护着阮争先的脑袋,不让他看针的样子,笑个不停。 阮林没出声,用气声跟她们说:“快抽快抽,给老头点儿面子。” 阮争先窝在阮林怀里,在针头插进血管里时紧了下身体。 阮林拍拍阮争先的头,哄着:“还有两管…一管…好了,完事儿。” 阮争先按着棉签头,头也不回地出了采血室,阮林抱着他的外套,一边往前追,一边跟护士说“谢谢”。 “这小哥哥长得可真好看。” “还温柔呢。” 阮林风一样走了,但又好像留在了采血室。 阮争先血压不高,眼底也没什么问题,估计检测结果出来,也就血糖高点。 排彩超的时候,阮争先跟阮林显摆上了:“我昨天见着老叶和老齐,我跟他俩说体检的事,他们还说没事儿体检干啥。” “说以前那个节目主持人,没体检的时候好好上班呢,查完了就住院去了,然后人就没了。” 阮争先拍拍阮林的手,说:“你说说他们是不是讳疾忌医,不听劝。” 阮林双手握住阮争先的手,说:“争先同志,你除了晕针,在体检这件事上,绝对是个好同志。” 阮争先甩开他的手,白了孙子一眼。 这孙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壶烫用哪壶烫他爷爷。 不过这阮争先怕针,还是因为阮奶奶。阮奶奶以前是津连港人民医院的护士长,扎针以稳准狠著称,对家人尤其狠。 阮争先生活里是不怕老婆的,但是真怕老婆扎针。阮林的爸爸阮浩也怕,阮林没享受过,不知道那场面是什么样的,只能在爷爷抽血的时候,想法儿不让他那么被吓着。 季怀邈的第一程飞的聚精会神的,飞机滑行到停机位后,机组做好准备工作,乘客开始下客。 胡诚野知道季怀邈不能出来送他,出舱门之后在廊桥上冲驾驶室挥了挥手。 季怀邈看到了,也跟他招招手,算是和好友告别。 做完离机检查单后,周机长问他这程的感受。季怀邈整理了下领带,说:“复杂的情况更有利于成长吧。” 周机长拍拍他的肩膀:“挺稳重啊年轻人。” 两个人加了个微信,简短的休息过后,很快他们又要开始下一程的飞行。 季怀邈点开家里的那个微信群,看到姥姥姥爷在里面聊得热火朝天的。 姥姥往群里转了一篇文章《论老年人体检抽血的坏处》。 姥爷在下面跟了句:我就说体检不好吧,昨天阮争先还拿不去体检说我呢。 季怀邈不得不说他俩了,他回了句语音:“姥爷啊,您都是晕过一次的人了,咋还不吸取教训呢。” 还没等姥爷回他呢,他那不靠谱的妈叶笑芝抢先回了句:小邈你说你姥爷干嘛,老人家开心就好。 季怀邈真是槽多无口,不过叶笑芝倒是一直都按着开心去活,她倒是有底气说这话。 又一次飞行前准备开始了,季怀邈收起手机前看到姥爷又转了篇文章《少喝粥!预防动脉粥样硬化!》 季怀邈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他捏着眉心,觉得这辟谣可比开飞机难多了。 那对用纸巾当浴巾的情侣房客可算是走了。 阮林给住过他民宿的房客建了个群,但这俩他没拉进去,准备等他俩在平台上做完评价不整啥幺蛾子之后,就给删了。 买卖在,仁义不在,阮林脾气再好,也不能忍这种无厘头的事情。 果然,房间被祸祸狠了,东西乱摆乱放,垃圾一大堆。 阮林去收拾的时候先拍了照,留下证据。这都是经验之谈,以前吃过的亏不能再吃,这是阮林对自己的告诫。 海韵民宿的房子是阮争先的,他一早就说了要留给阮林。阮林想着暂时也不住,不如改成特色民宿。没有房租成本,他这民宿开起来虽然没那么旺,但也不会亏本。 阮林大学还没毕业就做起了这间民宿,经营了快两年了,挣得不算多,但足够他生活,不用问父母要钱了。 这一收拾就是一下午,提着床单被套和垃圾从民宿出来的时候,天早都黑了。 季怀邈停好车下来,正碰见阮浩阮林父子俩。阮浩是来帮阮林拿东西的。 季怀邈回来之后还没见着阮浩,他努力认了认才喊了声:“叔叔好。” 阮浩顿住脚步,抬起头看向季怀邈,也很意外:“哎哟,小邈啊,长这么高了。” 在家长眼里,可能孩子永远是孩子,再见面的第一句话,也总是这句。 一旁抱着大袋子的阮林听完都乐了,说他爸:“我都一七五了,怀哥可不得一米多好多了。” 第14章 季怀邈走近他俩,要帮忙拿东西。阮浩躲了下说:“都是民宿的垃圾,你别脏手了。” 阮浩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跟阮林说:“我去把垃圾扔了就走了啊,你妈那还没忙完。” 季怀邈看着阮浩的背影,笑了下。 这一家人,都过得忙忙叨叨的。 阮林不让季怀邈帮忙,季怀邈就拉着行李箱陪阮林往家走着。 阮林抱着东西,季怀邈想让他走里面,但阮林不干,非走外面,靠着马路那边。 阮林看着一脸疑惑的季怀邈,没解释他的疑问,抢先说:“你这一天班时间也够长的啊。” “习惯了。”季怀邈说得风轻云淡的。 阮林心想,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 阮林又问:“你飞什么机型啊?” 季怀邈看着他,笑了笑:“懂得还挺多,知道飞行员是按机型飞的。我飞a320全机型。” 被夸了,阮林当然得意了,脖子立刻就挺直了,下巴也扬起来了。 阮林侧脸的线条很流畅,从脖子往上,沿着下颌,划出了好看的线。他眼睛里带着亮光,眼角和嘴角一同上扬,是开心的样子。 街边店铺亮着的灯,随着他们的走动,间歇着打到他的脸上,是压不住的神采。 季怀邈移开了目光,问他:“今天阮爷爷去体检了?怎么样,没事吧?” “嗯,血压、彩超那些都没啥事,抽血的还没出结果,他就是血糖有点高,其他还好。” 季怀邈跟着点了点头,又叹口气:“哎,我家那俩老头老太太还在忙着传播谣言呢。” 阮林笑起来:“听说了听说了。” “要不你试试先把体检买了,你说不去就亏钱了,看他俩去不去。” 季怀邈想了想,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也觉得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短短的路,说不了几句话。到阮林家的路口了,季怀邈喊住他。 阮林抬头看他,季怀邈往前站了一步,阮林微微转头,想用左耳听清楚些。 季怀邈说:“我车停那儿,耽误你事儿吗?” 阮林“哎呀”一声,声量依然不小,他说:“碍啥事儿,我那生意还没好到每天能停满两辆车的地步呢。” 季怀邈站直了身体,阮林继续解释道:“那俩车位,都是我爷爷有先见之明买的,想着以后是租是卖都不亏。” “居委会老早就来做我工作,让我贡献出来一个,我爷不干,这不你回来了,我就去办了手续。” “而且你又不是不付钱,别瞎琢磨了。” 阮林朝季怀邈抬抬下巴,意思是让季怀邈放心。 “那你自己呢?不开车?” 季怀邈这思虑真是周全的让阮林倒吸口气。 阮林含混地说:“我没车,我也开不了车。” 一向嗓门不小的阮林这会儿声音倒低下来了,季怀邈疑惑地看着他,阮林抬起头补了句:“我考不下来驾照。” 说完,阮林转身就进了小道。 季怀邈皱着眉头回到家,把姥姥吓了一跳。 “飞机出事了?”姥姥抓着他的胳膊问。 季怀邈摘掉肩章,解开领带,说:“出事了我还能在这儿站着?” 他进屋换完衣服,从厨房里端出姥姥给他留的饭,坐在饭桌边吃了起来。 吃了会儿,季怀邈转过头问姥姥:“姥,扣子,啊,就是阮林,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正在全神贯注看新闻联播的姥爷听到他这么个问题,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了,说:“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我听听这傻小子关心谁呢。” 季怀邈没理他姥爷,看着姥姥。 姥姥点点头。季怀邈心下一沉,没想到还真有事。 “我之前也是听人说的,这次回来问扣子才知道。他一个耳朵不怎么能听见了,右耳朵吧,右耳。”说着,姥姥抬手摸摸自己的耳朵。 季怀邈愣住了,他的眉头重新拧在了一起。 姥爷补了句:“哎,他是当不了飞行员了,找个正常工作都难。” 姥姥打了下姥爷,说:“人家现在自己做小老板,不挺好的嘛,多自由。” 季怀邈转过身,继续扒饭。 原来阮林说的考不下来驾照,不是通不过考试,是他压根就不能去考试。 喊他,他要在原地转一圈,不是喝醉了,是他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辨别声源方向。 嗓门大,也是因为自己听不清,怕别人也听不清,只好大声说话。 非要走右边,也是怕站左边听不清季怀邈讲话。 别人不知道单侧耳聋的影响,经过严苛体检筛选才能进入飞行员队伍的季怀邈是知道的。 他知道那一条条严格的身体素质要求的意义,也就知道不达标就不予录取的原因。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活蹦乱跳的扣子,怎么就一只耳朵听不见了。 第7章 乌梅 第二天上午,阮林去市区另外两套民宿收拾,把昨天和今天收拾出来的床单被罩等等物品,拿去专门的店里清洁消毒。 这两家民宿就不是阮林自己的房子了,一套是他表叔的,一套是大姨的,都是小区里的单元房。 亲戚们听说阮林民宿干的挺不错,表叔和大姨就把早些年家里在津连港买的房子装修了,交给阮林经营。 第15章 没按外面那种方式,这房子不算阮林租的,不论当月盈亏,表叔和大姨都要付阮林管理费。 阮林的亲戚长辈都住在老家,津连港下辖的县城或乡镇里,这房子都是早些年听人说要买来买的,也掏光了他们的积蓄。 他们觉得住城里约束,又觉得还没到心里卖房的价位,最后决定交给阮林做民宿。 林育敏起初没答应,她怕累着阮林。阮林说不费事,三套放一起,在平台上还能互相引流呢。 市里这两套的生意比海韵民宿的要差一些,赶上节假日和寒暑假好一些,平常的月份,能有个二成的住宿率就不错了。 大姨那套稍好一点,离人民医院近。表叔那套靠近新区,周边也没什么景区,虽然环境很不错,但一直都不算太理想。 阮记卤味的生意越来越好,林育敏想再开家店,家里讨论了很久,阮林一直不怎么同意。 他主要是担心林育敏的身体。 林育敏以前是个舞蹈演员,有次排练摔伤了腰,她告别了舞台。后来林育敏养得一直不算好,跟阮浩一起南下打工劳累,身体问题也越来越多。 阮林觉得现在家里过得不能算多富裕吧,但已经挺不错的了。 他怕再开家店,即使雇人做,那也是有更多要操心的地方,他不想妈妈熬心又熬力。 林育敏是要强的人,因为这事儿,也跟阮林生过气。阮林不让步,母子倔到一起去了。 阮浩其实也不想媳妇太累,有次父子俩喝酒,阮浩说:“你妈心重,他想着以后你还得娶老婆生孩子,多给你留点儿,你就少累点。” 阮林听完,放下酒杯,说:“我懂,爸,我明白。” “小时候你们没在家,我一个耳朵又聋了,你们愧疚。” “真不用,爸。我现在能顾着自己,能不能娶老婆,看缘分吧,咱都别想那么多。” “我妈身体最重要。” 季怀邈这一天在飞完一程那很短的空闲里,就在想阮林耳朵的事。他以前都没觉得自己这么能琢磨事情。 他左想右想,把能回忆的事情都从脑袋里翻了个遍,确定他在蓝天街生活的那两年时,阮林没有一只耳朵聋了的迹象。 因为姥姥姥爷是听人说的这事,说明是发生在他们离开蓝天街之后。 今天季怀邈飞了两段,然后加机组就是像乘客一样坐飞机回津连港。 候机时,季怀邈拿起手机,扒拉了会儿,发现自己是加了阮林的微信的。什么时候加的,季怀邈没印象了。 聊天记录是空的,连节日祝福都没有。看着空空如也的对话框,季怀邈笑了笑,自嘲的笑。 这会儿想起来关心阮林了,明明头也不回走掉的人是他季怀邈自己。 季怀邈点进阮林的朋友圈,他发的也不多,多数都是介绍民宿的。 季怀邈联系人多又忙,刷朋友圈真的就是刷这个动作,阮林发的这类消息,他更不会留意。 季怀邈叹了口气,退回和阮林的对话框。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着,但半分钟过去了,季怀邈连两个字都没发过去。 阮林。这称呼生分了点吧,删掉。 你还好吗?这句太酸了,别让他以为我有病,删掉。 你耳朵的事我知道了。知道就知道,这语气跟领导听汇报似的。删掉。 今天真是刷新季怀邈认知的一天,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能磨叽呢。 最后他决定,先打个招呼,他按了两个字,“扣子”。 “怀邈,来帮姐一把。” 季怀邈还沉在对话框里,冷不丁被人一喊,他忙收了手机站了起来。 喊他的是学飞的时候就认识的乘务长李玲玲。 “哎,我妈特喜欢这儿的哈密瓜,我刚买了一箱,这行李箱也装不下了,你一会儿帮我搬到飞机上行不?” 季怀邈一边接过小纸箱一边说:“来,给我吧,你别闪着腰。” 李玲玲笑着说“谢谢”,又说:“你明后天都是四段吧。” 季怀邈轻叹口气:“是啊,不然这会儿也不能让我坐飞机回家。” 李玲玲点点头:“哎你这转基地了,是准备回津连港安家了?要定下来了?” 季怀邈明白她的意思,笑笑说:“家里老人年纪大了,得回去照顾。” “咱这职业可不啥能顾家的职业,还是早点成个家,家里有人也能帮帮你。” 李玲玲拍拍季怀邈的胳膊,指指手表说得先走了,季怀邈微微欠身,说:“一会儿见。” 没太久,季怀邈也上了飞机。登机之后,季怀邈看李玲玲在忙,没去打扰她,直接把哈密瓜放自己头顶上的行李架上了。 坐定之后,季怀邈猛地想起刚才他发的那个“扣子”。 好家伙,他想想都替阮林觉得吓人,这好端端的收到俩字又没后文了。 撤回是来不及了,季怀邈拿出手机,点进微信,看到阮林回了句:“咋了,怀哥?” 是刚刚回的,跟季怀邈发了那两个字之后差了十来分钟。 季怀邈没猜错。 阮林给外国学生上完课,从咖啡馆出来,拿出手机,在一片新消息里,他一眼就看到了排在第三个的季怀邈发来的“扣子”。 好家伙,阮林脚下的步子差点没倒对。他想着,耳朵已经聋了一个了,腿可不能再瘸一条,这才让自己稳住。 第16章 阮林站在路边,在海风里迷茫地眨着眼睛。 自打季怀邈回来,阮林可一声没听过他叫自己“扣子”。 小时候季怀邈只叫阮林“扣子”,因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季怀邈都忽略了阮林是大名的问题。 但这长大了,人学会了礼貌,还学会了用礼貌刻意划远距离。 阮林哪能想不明白,季怀邈先前跟他使劲见外呢。 不过阮林不接招,他就不信他还掰不回他这发小了。 于是帮季怀邈搬快递、找车位。他要的不是季怀邈一声“谢谢”或者歉意,他只是觉得,曾经以诚相待过的好友,不应该是走向陌路的结局。 阮林性子里的那点倔,季怀邈还是懂的。所以季怀邈没再拧着。 但也不至于这么…麻吧。 阮林给自己此刻的状态找了这么个形容词。 不知道是海风吹的,还是怎么的,阮林发觉自己的腿有点软,他哆嗦了两下,收了手机快步往公交车站走去。 他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开始琢磨怎么回复季怀邈。 从前在一起玩的时候,季怀邈喊个“扣”,阮林就屁颠屁颠跑去了。 那时,阮林才五岁,看着比他大四岁的季怀邈,那就跟看偶像似的。 现在不一样了,阮林长大了,虽然季怀邈依然比他大四岁,但阮林也有自己的主意。 他咂摸咂摸嘴,他不能问季怀邈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为什么,也不能把话说得太冷淡,虽然回复了四个字两个标点过去,那也是阮林想了会儿才回过去的。 这下季怀邈的消息很快就发回来了,他说:有点儿事想跟你聊聊。我要起飞了,等见面了说。 阮林给他回:好,一路平安。 等季怀邈回到津连港,开车回到蓝天街,街边的小店全都关了门。 等着他回家的,只有泛着昏暗的光的路灯。 他拖着箱子,快步走着,路过阮林家的巷口时,他向里看了眼,心下对今天的唐突有些懊恼。 他想跟阮林聊聊,问问他的耳朵,但又觉得自己去问了,会不会让阮林觉得冒犯,毕竟阮林自己并不想说。 这个点,被季怀邈念叨着的阮林早已进入梦乡了。 他就剩一只耳朵去聆听这个世界了,他得好好保护着。医生说少用耳机,别熬夜,他一一照做。 阮林翻了个身,这回是朝右翻的,他留着左耳冲外,在梦里做好了让自己能听到的准备。 “扣子。” 睡着的扣子,自己喊了自己一声。 季怀邈第二天还是早班,连着两天的四段,他没能找到时间找阮林聊聊。 他发信息给阮林,跟他说了情况。 阮林被季怀邈一板一眼的样子逗笑了,给他回:怀哥,没事儿,等你空了我请你吃海鲜哈啤酒。 季怀邈正在海岛城市过站,外面热浪翻滚,他还真挺想能喝一杯。 他给阮林回:好啊,一言为定。我要推出了,拜拜。 阮林回的也很快:一路平安,等你回来~ 第四天班,不是早班,但是途中碰上了流控,季怀邈到家已经夜里两点了。 他这工作,外人看着光鲜亮丽又潇洒,每天天上飞着,游遍祖国河山,看遍世界风光,但辛苦和心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比如他这个生物钟,那是完全没有规律的。几点睡几点起,基本上每天都不一样。 所以季怀邈练就了倒头就睡的本事,第二天是休息期,他没定闹铃,一觉睡到中午。 姥姥姥爷看他不起,也没叫,俩人出去爬山了。 季怀邈起床之后又冲了个澡,晚上他要去师父董进鹏家聚会,今天是师父生日。 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季怀邈休息了会儿,回房间开始举哑铃。 空着的手拿起手机,他给阮林发了条消息,问他明天有没有空。 大忙人阮林说他没有,他在隔壁市参加活动呢。 季怀邈笑笑,放下手机,又拿起一个哑铃,双手一上一下练着。 飞行员季怀邈的生活就是这样,飞行时严格按照规章执行,休息时自己锻炼保持体能和健康。 因为一早就进了民航圈,季怀邈的朋友圈基本就围绕着这个圈。 成为飞行员,是他一早的梦想,因为他想飞,飞得越远越好。甚至飞行对他来说,是逃离。 但随着年纪一天一天大了,季怀邈在成长的脚步里渐渐明白,总会有一个契机,一个声音,让他归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 奥运健儿们加油! 第8章 白芷 中秋快到了,季怀邈买了张蟹卡,提了两瓶红酒,开着车去师父家。 董进鹏住在航空港附近,那里去年开发了一片别墅,离海边近,环境挺不错。 季怀邈没来过这儿,导航对这片似乎和他一样不太熟,季怀邈最后是给师姐寻祁瑶打电话来了个人工导航,才找到地方。 到了师父家,寻祁瑶一边数落他,一边指挥他停车。 季怀邈拎着东西下车,寻祁瑶还在说他:“就你这方位感,你咋通过考试的?” 季怀邈脑袋嗡嗡的,回嘴:“那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能一样么。” 寻祁瑶还没张口呢,院门被推开,一个扎着小辫的漂亮小姑娘跑着扑到季怀邈身上。 第17章 “得,我闭嘴,你粉丝来了。”寻祁瑶耸了下肩膀。 “男神啊,你可算来了。”小姑娘抱着季怀邈的腿,仰头看着他。 季怀邈抬手摸摸小姑娘的头,蹲下来,单手抱起她,笑着说:“寻寻啊,你都长这么大了。” 一旁被切割了母爱的寻祁瑶冷言道:“可不,等你等的没事干,只能长大了。” 寻寻伸出五个手指头,很认真地问季怀邈:“我现在五岁了,很快就六岁了,再很快就跟邈哥哥一样大了。” 小孩儿声音软,“邈哥哥”听着跟“表哥哥”似的,按这个喊法,季怀邈跟寻祁瑶还差了辈儿呢。 季怀邈瞟了寻祁瑶一眼,果然,师姐在一旁幸灾乐祸呢。 季怀邈哄着寻寻:“叫叔叔。” 这会儿她们倒是母女连心,极相似的眉眼都凑到季怀邈跟前,一起说:“就叫哥哥!” 董家有自己的小院,所以这生日宴请了十来个人。 季怀邈蹲下,把寻寻放在地上,迈开腿朝师父师母走去。 寻寻追着季怀邈的衣角跟过去,寻祁瑶不管她,自己找人聊天去了。 “师父,生日快乐。” 季怀邈今天一身运动装,没特意打理,整个人看着很休闲。 董进鹏笑着回他:“怀邈来了,可算是能来给我过个生日了。” 师母蒋婉蓉握住季怀邈的手,说:“瞧着是瘦了。” 董进鹏跟着点头:“怀邈这岁数,正是公司培养的中坚力量,飞得满,肯定累。” “不过要注意自我调节,为乘客安全负责。” 这真是一日为师,终身都教,季怀邈笑着应道:“好的,师父,我记着呢。” 不远处又有客人走过来,寻寻一直扒拉着季怀邈的衣角,师母笑着看他俩:“祁瑶的孩子这么黏你呢。” 季怀邈低头捏捏寻寻的鼻尖,寻寻抓住他的手,做了个鬼脸。 师母像是有话想跟季怀邈说,引着他往一旁的种花的小栅栏走去。 “怀邈你别拘束,今天来的都是你师父和我的朋友,有飞行员、乘务还有签派,你多跟他们聊聊,对工作也有好处嘛。” 季怀邈把一直挠着他手的寻寻抱了起来,小姑娘趴在季怀邈肩头,一手捂着脑袋,大眼睛眨巴着看着下面的花花草草。 季怀邈笑着说:“师母,您直说吧。” 蒋婉蓉抬了下手,季怀邈这不婉转的样子,可真和他师父一个样。 不过这也省得她措辞了,她开口道:“听出来了是吧,给你介绍对象。” 季怀邈还笑着,寻寻在他怀里坐直了,季怀邈想着还是别让小孩子听了,想把她放地上,寻寻蹬着腿,就是不沾地。 “行行行,抱着抱着。”季怀邈无奈道。 蒋婉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姑娘,季怀邈看过去。他眯着眼瞧了瞧,蒋婉蓉介绍道:“崔阳阳,公司的签派,跟你一边儿大,性格挺好。人爸是局方的,不少人上赶着呢。” 季怀邈“哦”了声说:“见过,这几天早班都是她做的放行讲解。” 蒋婉蓉笑笑:“我知道,我问过她,对你印象挺好。” 寻寻皱起了眉头,撅起嘴巴,把蒋婉蓉逗乐了,闹着让季怀邈离开这个地方。 季怀邈一边哄她一边跟蒋婉蓉说:“师母,我知道了,您费心了。” 这等于是给季怀邈下了任务。他带着寻寻去找寻祁瑶,一见着寻祁瑶,寻寻就跟她妈说季怀邈要结婚了。 季怀邈揪着她的小辫子说:“你妈天天都教了你些什么啊,这小脑袋瓜里都是些啥?” 寻祁瑶听明白之后,笑着跟寻寻说:“不能,你男神恐婚,一时半会儿不会结婚的。” 季怀邈笑了笑,没反驳。 寻寻去玩小木马的时候,季怀邈轻声问寻祁瑶:“手续办完了?” 寻祁瑶拍拍胸口,说:“你姐我现在,单身贵族飞行员。” 季怀邈给她比了个赞,拱拱拳。 趁寻寻没追着,季怀邈端着杯果汁去找崔阳阳。 崔阳阳对季怀邈来找她,也不意外,她冲季怀邈笑了笑。 这一笑,季怀邈觉得她像个人。 像阮林。因为他们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嘴角,都会划出好看的弧线。 出于礼貌,季怀邈先开口:“最近都辛苦你了,帮我们盯航班。” “工作嘛,应该的。” 季怀邈看向远处的海面,风缠住他额前的碎发,卷起又吹下。怕尘土吹进眼里,季怀邈眯着眼睛。 他一手隐在兜里,是慵懒的样子。 崔阳阳想,这确实是个帅哥。于是她退开几步,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 季怀邈在“咔嚓”声里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崔阳阳。 崔阳阳快速地点着手机,走回季怀邈旁边说:“虽然我不想找对象,但我还是懂得欣赏帅哥的。” 季怀邈笑了笑,崔阳阳接着说:“哎,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啊。” “是你爸着急是吧?”季怀邈问。 崔阳阳点点头:“其实他不想我找飞行员,太忙不顾家,但我其实想学飞,我爸不让,我说那我就嫁个飞行员吧。我就随口一说,结果他老人家当真了,各种张罗。” “不瞒你说,公司适龄飞行员,我基本都见过。但还真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相亲。” 第18章 季怀邈笑起来,问她:“那今天回去,你打算怎么跟你爸说我也不合适呢?” 崔阳阳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说:“就说太帅了,没安全感。” 季怀邈觉得这真是个有意思的女生,他没意见,点了点头。 崔阳阳想了想,问他:“看你这劲儿,也不想找女朋友吧。” 这就被看出来了,季怀邈觉得自己演技堪忧。 “嗯,我暂时没什么想法,还是先做好工作吧。” “加油,早日放机长!”崔阳阳鼓励他。 阮林是去参加福利院的活动,这次的活动有两天,他的好搭档崔阳阳说家里非逼着她相亲没来成。 他俩都是志愿者,福利院的活动、残联的活动,他们都会参加。 晚饭时,大家说起阳阳姐没来,阮林给崔阳阳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崔阳阳给阮林回了张照片,回道:看帅哥呢。 阮林看小图,觉得这大长腿眼熟。于是他点开大图,仔细一看,这不是季怀邈么。 阮林心下一紧,退回对话框,快速地按着:你不是去相亲吗? 崔阳阳回:对啊,这就是那位亲。 阮林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觉得这世界未免有点太小了。 不过崔阳阳提过她在航空公司工作,那跟季怀邈是同事也不奇怪。 崔阳阳又发了一句:帅不帅? 阮林由衷地回答:真帅。 崔阳阳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说:可惜姐姐就是不想谈恋爱结婚,不然可真不想放掉这大帅哥。 阮林在屏幕上敲敲点点,发过去:其实,这哥我认识,我家的老邻居。 “哇!世界这么小吗?”崔阳阳一边说,一边跑到季怀邈身边,问道,“你认识阮林啊?” 季怀邈愣了下:“啊,扣子啊,对啊,认识。” 崔阳阳高兴地不得了,说:“我跟他是好朋友,四舍五入咱俩也是好朋友了。” 季怀邈惊讶地看着她:“你俩怎么认识的?” 崔阳阳这就介绍开了。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去残联做志愿者,有次科普活动,碰到了阮林。阮林是来问他这种单侧耳聋能不能办残疾证的。 崔阳阳不了解,就留心帮他问。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刚认识那会儿,他也就十六岁吧。” 季怀邈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他眉心微拧,轻声问:“那最后给他办了吗?” 崔阳阳说:“办是可以办了,但最后他自己不办了,他说不想别人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 “还挺坚强是吧。”崔阳阳看向季怀邈,发现他表情不太好。 季怀邈回过神,淡淡地笑了下,示意崔阳阳继续说。 “后来他就跟着我一起做志愿者,算下来,也有四五年了。” “今天是福利院的活动,我这不被我爸押着来相亲,不然我现在应该跟阮林一起和小朋友们玩耍呢。” 季怀邈缓缓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是去忙这个了。” “你俩的故事呢?”崔阳阳笑着问季怀邈。 季怀邈看了看他,华灯初上,不远处的海面上,有荧光点点,是夜钓人的鱼钩。 “他家和我姥爷家是邻居,我一小就认识他。后来我九岁的时候在姥爷家住过两年多,那时候玩得多。” “再后来上初中我就搬走了。这次换基地回来,又跟他联系上了。” 崔阳阳点着头,说:“哦…小竹马啊。” 季怀邈被她的说法逗笑了,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嗯,对。” 两人又聊了会儿,开席之后,季怀邈被寻寻缠上,一直都在陪她玩。 晚上回家前,师母叫住季怀邈,问他感觉怎么样。 季怀邈把睡着的寻寻交给寻祁瑶,站定,回答道:“崔阳阳是个好姑娘,不过我们都尊重她的意见吧。” 师父董进鹏在一旁皱了眉头:“老气横秋的。” 阮林那边忙得是不歇脚。 这次津连港福利院和隔壁市福利院联谊,带了十五个小朋友出来。 这些小朋友里,健全的只有一半,剩下的是不用咨询就知道可以办残疾证的那种。 阮林和老师们带他们去房间睡觉,挨个确认洗好澡躺在床上之后,都快十二点了。 阮林已经困得直点脑袋了,他回到房间,冲了个战斗澡,火速躺到床上。 摸出手机想定个时,发现进来条微信。 是季怀邈发来的:扣子,我今天去给师父过生日,遇见了崔阳阳。她说你们也认识,和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你在外做活动多注意安全。晚安。 阮林看着这几行字,觉得瞌睡虫溜走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划拉着,想起了自己刚上小学那会儿,季怀邈已经上五年级了。 阮林皮,季怀邈不放心,每过两节课下课,就跑到阮林班上看看。 于是阮林全班同学都知道他有一哥哥,但跟他不一个姓,还有个奇怪的名字,叫怀表。 想起童年趣事,现在的阮林自顾自笑了起来。 季怀邈长大了长高了,看起来像是变冷漠了,可对阮林来说,他总是那个想起来就让他觉得暖呼呼的人。 好的,哥,晚安。阮林回道。 作者有话说: 哎,相亲,虽迟但到。 第19章 第9章 香果 季怀邈周日就开始了新的执勤期,这周赶上中秋假期,季怀邈每天的排班都是满勤状态。 节假日是民航人最忙的时候,大家都想与家人团圆,飞行员便加班加点把大家送到目的地。 阮林也忙,中秋假期,他手里的三个民宿都有人预定,他提前去打扫了下,把物品添齐,和房客提前联系,给他们发去出行向导。 最近,阮林还在琢磨给阮记卤味店的卤料升个级的事情。 给外国学生上完课,他坐车去远一点的批发市场,挨家去挑料。 临着中秋,阮林给每个学生都戴了两颗月饼,学生们对中国所有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捧着月饼的架势,可能跟阮林捧金元宝差不多。 阮林兜着八角、陈皮、香果、小茴香、干花椒等等能闻得出或者闻不出是啥的香料往家走,他走到哪儿,都留下一串味道。 换别人可能一路被侧目该不好意思了,但阮林不,他觉得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厨子,不沾一身味儿,那怎么可能出好菜。 他腰杆是挺得直,可把路过的人熏了个大喷嚏。 季怀邈和姥姥一起下楼,他去上班,姥姥出去买熟食。 快走到巷口,他俩碰上了阮林。 阮林的笑脸还没挂上呢,就听见他齐奶奶的喷嚏打得震天响。 “哎哟喂,这动静,跟炮仗似的。”季怀邈边说边从姥姥的小挎包里给她掏纸巾。 阮林忙把香料袋子往身后藏,季怀邈转过头看他:“藏没用,没瞧见你人呢,就闻到味儿了。” 阮林抱歉地冲齐奶奶笑笑,齐奶奶想跟他说话,但无奈又狠狠打了个喷嚏。于是她摆摆手,赶紧走了。 “你这个点上班啊?”阮林问。 自从在微信上聊了几句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轻松了许多。 季怀邈耸了下肩膀,鼓鼓脸颊,舒了口气才说:“今天晚班,还要外站过夜。” “辛苦辛苦。” 阮林给他让了路,季怀邈向前跨了一步,阮林又想让,但是被季怀邈捉住了手腕。 “躲什么,我话还没说呢。” 太阳不知何时隐去了踪迹,天空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季怀邈抬头看了眼天,阮林微微扬起头看着季怀邈。 季怀邈低下头时,正对上了阮林的眼睛。阮林立刻偏开头,白皙的脸上挂了雨丝和红晕。 “我再回来,中秋都该过完了。”季怀邈笑笑说,声音冲着阮林左面耳朵的方向去了。 阮林扒拉了两下头发,说:“那提前祝你中秋快乐。” 季怀邈笑起来:“行,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说完,季怀邈抬手把阮林刚扒拉下来的头发又搓了上去,接着拉着箱子就走了,留下阮林站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还用手指了指。 接着的那天,季怀邈依然要外站过夜。 不过搭班机长是师父董进鹏,这让季怀邈很开心。 最后一段前的休息时间稍长,两人忙完,在驾驶舱聊了起来。 师父肯定会说崔阳阳的事,季怀邈早想到了。 董进鹏看了看季怀邈,喝了口咖啡,叹口气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脸有多好看呢?” 季怀邈捏着自己的下巴,左转一下,右转一下,欠兮兮地说:“这我倒是早知道,都被说麻木了。” 董进鹏伸长了胳膊,打个哈欠,说:“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咋长得帅还能不要。” “物极必反。”季怀邈说道。 董进鹏听不下去了,抽了下他的后脑:“甭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过了会儿,董进鹏说:“不过你也得好好想想找对象这事儿了,回家能有个人等着,给你留碗热汤,多好。” 季怀邈一边看着平板上的飞行计划书一边说:“我姥天天等我呢。” 董进鹏被他气不行了:“贫吧你就!” 说起姥姥,季怀邈拿出手机,给姥姥打了个电话。 早上飞完一段的时候,季怀邈看到阮林给他发了个消息,说碰到了他姥姥,捂着胃,说是不舒服,让他有时间了问问。 季怀邈当即就给姥姥挂电话,但老人家非说自己没事。 这大半天过去了,季怀邈还是要再问一下。 姥姥接起电话,声音挺洪亮:“你飞完了?飞完了睡觉去吧。” 季怀邈哭笑不得:“这才几点啊,我不睡。你又打麻将呢?” “啊,你姥爷在外头和扣子他爷爷下棋呢,我没事干,过来玩两把。” 季怀邈听她没事,轻声嘱咐道:“中间起来活动活动,别老坐着。”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忙去吧。” 季怀邈穿上反光背心去做绕机检查,他看天色有些暗,就把手电筒揣上了。 外面风不小,季怀邈紧了紧衣服。 季怀邈按照绕机路线,一边走着,一边用手电筒照着飞机的各个部位。 今天这架空客a320-200型飞机,已经有14年机龄了,仔细看,能看到些岁月的痕迹。 传送带正把一件件行李往飞机行李舱输送,季怀邈拍了拍机务大哥的肩膀,说了声“辛苦”。 他正继续往前走,突然听见“喵”的一声。 季怀邈转头看去,原来是有旅客托运了一只喵星人。 机务大哥也笑起来,季怀邈掏出手机给小猫拍了张照。小猫看起来还挺淡定,冷冷地看着季怀邈。 第20章 季怀邈笑了笑说:“我会把你平安带到目的地的。” 拿过油单,季怀邈回到驾驶舱,把各项单据拿去给董进鹏签字。董进鹏拿着油单,把数据读了一遍,说:“再多加点儿吧,刚刚通报目的地有天气,以防备降。” 季怀邈凑上去看了看气象图,点头道:“行,我再下去一趟。” 这趟下去,季怀邈把外套穿上了。他一直是冷了就穿,可不逞那英雄。 再次拿过油单的时候,飞机已经开始上客了。 廊桥上的旅客,慢慢朝机舱走着。明天就是中秋了,每架航班基本都是满员状态。大家都期待着团聚,然后团圆。 季怀邈正准备返回机舱,眼前突然飘过几片银色亮片状的东西,接着是连续几声的脆响。 季怀邈捏着油单的手立刻紧了,他快步往发动机的位置走过去。 “啪”一声,阮林把爷爷桌子上的镜子碰倒了。 “轻点儿啊。”阮争先的眼睛还盯在电视上。 阮林把镜子摆正。这是奶奶以前用的梳妆镜,爷爷一直没舍得丢。 阮林走到院子里,看看天,乌云密布的,看着要下雨。 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季怀邈在天上飞着的时候应该能看到吧。阮林想。 地上躺着两枚硬币。一块钱的。 机务也跑了过来,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骂道:“怎么还有人投币!” 季怀邈倒吸了口气,迈开步子,去和董进鹏汇报。 董进鹏看着他,顿了得有五六秒才说出话:“今天应该是飞不了了。你跟家里联系,我去跟乘务沟通下。” 季怀邈拨通了公司签派的电话,那边一接通,是崔阳阳的声音。 崔阳阳听明白之后,迅速回答:“好的,我立刻汇报,稍等。” 很快,公司的意见返回,本次航班取消,立刻排查,找出所有硬币。 董进鹏返回驾驶舱,气呼呼地说:“一爹带着俩孩子,说是投点买路财。一共七个,找吧。” 乘务和乘客说明情况之后,开始组织乘客下机。 乘客当然不愿意,慢吞吞走着。 机务围到发动机周围,季怀邈看着他们的身影,叹了口气。 这已经不是民航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旅客用这种方式祈福,却不知道这可能会给飞机和其他乘客带来巨大的灾祸。 如果硬币卷入发动机,吸入核心部位,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乘客的,机组的。 已经下机的乘客还围在登机口不走,地勤不论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走,还说让机长来解释。 乘务长来向董进鹏求助,董进鹏看了眼季怀邈,说:“怀邈先去劝劝。” 飞行组一般不需要和乘客直接沟通,虽然这课培训的时候上过,但季怀邈还真没实战过。 他思考片刻,跟着乘务长一起走出舱门。 季怀邈在廊桥上快到登机口时,乘客就一个挨一个往前挤。 季怀邈加快了脚步。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家也看到了,有乘客向飞机投掷了硬币,其中几枚,可能投进了发动机。” “这对飞行安全有严重影响,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需要停飞,进行检查。” 乘客嚷道:“那你们再搞一架飞机来嘛,没备用的吗?” 季怀邈稳住声音,耐心解释:“航班调度需要时间。我们已经和公司沟通好,一定会安排补飞。” “我们这都急着回家过节呢,我们也不难为你们,今晚多晚我们都可以飞。” 季怀邈压了压手,说:“谢谢大家的理解,补飞一有消息,会很快通知大家。今晚公司会安排大家在本地休息,请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送大家回家。” 有人不耐烦了,说:“别说漂亮话了,我们就是要回去!” 情势一下又焦灼起来,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季怀邈这会儿反倒比刚刚平静了。乘务长低声跟季怀邈说了句话,季怀邈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看着乘客们,一张张焦急的脸庞写满了不解。他诚恳地说道:“刚刚接到通知,明早七点,安排补飞。这是我们能协调到最早的时间了。” “我理解大家想要快点到家和家人团聚的心情,我也一样。我们都有家人,都在等我们回家。” “但是今天的意外情况,谁也不能预见。我们说过要把大家安全带回家,就一定会做到。请大家再多一点耐心。” 有些乘客面色上松动了点,有人说:“别闹了,反正明天才是中秋,不差这一晚上。” 乘务长见状立刻给地勤使眼色,把围挤的人群疏散开,引导他们离开。 季怀邈和机组一起去休息的时候,看见机务已经打开了一台发动机。 “找到四个了。”董进鹏说。 季怀邈叹口气,歪了下脑袋,说:“我可真是不愿意提前下班啊。” 因为第二天的飞行任务不同,季怀邈被安排加机组去另一个城市,董进鹏留在本地休息。 分别前,董进鹏拍拍他说:“刚才处理的不错,我听乘务长说了。” 季怀邈笑笑,董进鹏点了根烟,说:“我以前觉得你这孩子,满脑子就是飞行技术,薄情得很,现在看,也不全是。” 第21章 “好事。”董进鹏说。 候机时,季怀邈发了条朋友圈,简单说了下刚才的事。 底下很快就有了多条评论。多数人表示无奈和同情。 过了会儿,季怀邈再点进去看,看到底下添了几条新回复。 他一眼就看到阮林的回复:这是什么撒币行为???? 作者有话说: 特别提醒:乘机勿撒币!!! 第10章 黄芪 季怀邈被阮林逗笑了,他给阮林回了个哭哭的表情。 这个表情,和阮林的话一样,在回复框里都很突兀。因为季怀邈给其他人回的,是握手、拳头、加油的表情。 季怀邈点了下阮林的头像,想谢谢他今天跟他说姥姥的事,他话还没点发送呢,阮林的话先发了过来:那你现在在哪儿?今天还能飞吗? 季怀邈把刚才打的字全删了,回他:我也在等着坐飞机,去基地休息,明天再飞。 片刻,阮林先回了一个熊熊叹气的表情,然后发来: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七奶奶我会看着点儿的,你放心。 季怀邈这时意识到,自己长大了,他的发小,也已成长为一个妥帖的大人。 中秋这天,阮林没安排工作。阮家这天是要吃团圆饭的。 阮争先就阮浩这一个儿子,老伴走得又早,阮家跟隔壁季怀邈他姥爷叶老头家比,人口都不是旺盛的。 爸爸妈妈今天虽然会提前一点关店,但准备晚饭是来不及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了阮记卤味的兼职大师傅阮扣子。 从早上开始,阮林就陆续收到了中秋祝福。他去民宿给房客送了月饼,接着去菜场采购,忙得没时间回。 这顿团圆饭,阮林准备做个海鲜火锅,阮争先前几天和叶爷爷出去吃了顿,说外面的不好吃,阮林决定那就自己做吧。 站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阮林把手机拿出来,翻着大家发来的祝福。大部分都是他的外国学生发的,有语法不对的,有把中秋说成端午的,还有用拼音发的。 不管大家发的是什么,阮林都一一回了。 民宿房客的群也热闹了起来,有人问阮林给正在住的房客准备了什么礼物,阮林说斥巨资买的流心奶黄月饼,可把人羡慕坏了,恨不得现在就订房,就为了俩月饼。 阮林笑个不停,惹得座位上的老爷爷抬头看他,阮林偏开手,跟他笑了笑说:“中秋快乐。” 一个个未读信息点下去,阮林点进了和季怀邈的对话框。 季怀邈两个小时前给他发:扣子,中秋快乐。今天下班就是凌晨啦,所以就现在发了。谢谢你这一阵儿的帮助,这趟回去,一定请你吃饭。 阮林觉得季怀邈才是那个满脑子只有吃饭的人,阮林给他回:吃吃吃吃吃吃,不吃我跟你姓。哦对了,要是你在天上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一定拍下来啊,想看! 季怀邈读到阮林的回复时,已经是下午了。完成这一段的工作后,季怀邈又去吃了点东西。 他饭量不小,每次工作餐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旁边的机长会感叹:“等你多飞几年,就不想吃这饭了。” 季怀邈算了下时间,下一程,他正好卡在傍晚起飞,越过黄昏,在日落时降落。而最后一段,航路天气并不理想,他可能看不见阮林想看的月亮了。 想了想,季怀邈拿出手机,给崔阳阳发了条消息,问她今天公司通知的最佳赏月航班是哪班,执勤的是谁。 崔阳阳很快回给他,巧了,那架飞机的副驾,是季怀邈的师弟。 季怀邈连忙给他去了个消息,托他拍月亮。 过了会儿,崔阳阳给他发消息:季机长怎么有心情风花雪月了? 季怀邈盯着屏幕呆了会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回了个笑脸的表情,那边崔阳阳去忙了,没再调侃他。 阮林在厨房里哼着歌处理着小海鲜们。花蛤张嘴吐着沙,阮林瞧了眼,觉得自然真奇妙,居然有生物能吃一嘴沙还过得挺快活。 阮争先哼着歌回来了,哼的还是那首“我爱祖国的蓝天”。 “又跟叶爷爷下棋去啦?”阮林从厨房里露个头,笑嘻嘻地看着爷爷。 阮争先抬抬头,捋起袖子,洗了个手。 “输我三盘。”阮争先一边说,一边比了个手势。 “厉害厉害。”阮林应道。 阮争先走进厨房,看他在忙什么。 “哟,海鲜锅啊。”阮争先乐了。 阮争先用脚勾了个小板凳,坐在阮林侧边,从框子里拿了几头蒜开始剥。 “晚上喝点儿啊?”阮林问。 “行,你陪爷爷来两杯。” 祖孙俩在厨房忙乎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五点过,顾唯振提着月饼和蜂蜜来了。 阮林正在炸酥肉,阮争先迎了出去。 “小顾啊,来就来,提什么东西啊。” 顾唯振笑着说:“阮伯,过节啦,来看看你们。” “太客气了振哥,晚上留家里吃饭啊。”阮林探头出来,冲顾唯振点点头。 这仨人的关系,听得还挺乱。 “扣子啊,我来给你拿点蛋卷啊,月饼忒噎人,这蛋卷好吃,我大哥从香港带回来的。” 阮林家院门口又传来一个人的讲话声,是许虎成。 “人呢,做饭呢?” 第22章 许虎成一手插兜,一手拎着蛋卷,晃进院子里,一抬眼就看见前面在站着的顾唯振。 许虎成咽了口口水,缩起脖子,怯生生地喊:“顾…顾警官好。那啥,我走了。” 说着他就转身就要跑,刚抬脚发现蛋卷还在手上,于是胡乱地往地上一丢。 顾唯振三步并两步就撵上他了,揪着他的衣领,说:“你跑啥啊,最近我又没逮你。” 许虎成这真是老鼠见了猫,怂得很。明明许虎成比顾唯振高不少,但这被他揪着,一点平常的气势都没了。 阮林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笑个不停。 “我知道你过节来阮家看看,看吧,今天不说你。”顾唯振把许虎成提溜到院里,阮争先给他俩一人拎了个小板凳。 顾唯振跟老爷子聊了起来,阮林做了个小果盘端出来,阮林挨着爷爷蹲下,许虎成想把座给他,阮林不让。 顾唯振在蓝天街派出所已经有十几年了,阮争先这些老街坊,在工作上对他帮助不少,逢年过节,他都会来看看他们。 “叶家那外孙回来是吧。”顾唯振问。 “那个季,季怀邈,回来了,我瞧见他了。”许虎成接话。 顾唯振点点头:“有他联系方式吗,我记一个,有事儿还是通知年轻人,老叶是真难找。” 阮争先笑:“老叶那手机就是个摆设。” 阮林把手机拿出来,把季怀邈的号码给了顾唯振,然后跟季怀邈发了个消息。 没想到季怀邈秒回信息,阮林问他没飞吗,他说准备推出了。 聊了不到二十分钟,顾唯振起身准备走了,走之前他按住许虎成的脖子,说:“干点正事儿,别成天让我盯着你。” “我没有!”许虎成不想在阮林面前丢面子,顶了一句。 顾唯振拍他脑袋:“最好没有。” 院里的人往前送了几步,顾唯振招招手,让他们别送。 阮林问许虎成:“你不回家?” 许虎成“啧”一声,揉揉后脑勺:“我大哥不回来了么,在家里说自己光辉历史呢,我不愿意听。” “听听没坏处吧,长见识。” “你愿意听你听去,我不听。” 阮林懒得跟他争,转身进厨房。但他脚还没踏稳呢,听见外面撕心裂肺一声喊:“争先啊!” 是叶爷爷的声音。 阮林拔腿就往外跑,阮争先挂上鞋也跑出去。许虎成从地上起猛了,脑袋晕了下,他没管,冲出去的时候,看到快递员小陈着急地指着楼上。 阮争先喊了一嗓子:“怎么了老叶?” 叶爷爷没在窗口,不知道在屋里干什么,声音忽远忽近:“怀邈姥姥,晕,晕倒了。” 阮林和许虎成对视一眼,抬脚就往楼上跑。 屋里,齐奶奶的头耷拉在沙发靠枕上,叶爷爷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无措地停在身前,想碰老伴又不敢。看来上回他自己晕倒,没有给他长什么经验。 叶爷爷起初给季怀邈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应该在飞,然后他就开始叫唤。还好老街坊这会儿都在家,看见阮林和许虎成了,他都快飞到楼顶的心可算有点着落了。 “扣子啊,这,这怎么办啊?”叶爷爷声音发了颤。 阮林喊了两声“七奶奶”,没有回应,他摸了下老人的脉搏,沉声道:“去医院。” 阮林背过身,想背起齐奶奶,齐奶奶挺胖,许虎成上前拦了下:“我来背,你下去叫车。” “那你稳着点。”阮林看了眼许虎成,飞跑着下楼。 下去之后,阮林看见顾唯振从警车里探出头,说:“走,我送你们。” 撒币事件之后的这天,季怀邈的飞行工作,总感觉不大顺利。 第二段落地之后,季怀邈就得到消息,下一段流控,要延误。 同机机长叹了口气:“越着急越不赶趟啊真是。” 季怀邈摸出手机,一打开,又是未接电话,又是一长串姥爷发的语音。 他皱起眉头,面色沉了下去,机长没听见他接话,看了他一眼。 “出什么事了?” 季怀邈抱歉地冲他点点头,说:“家里可能有点事,我回个电话。” 季怀邈按了通话键,姥爷那边几乎是秒接。姥爷说了好半天,声音老大,季怀邈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 季怀邈慌了神,他站在舱门边上,紧紧抓住了扶手。他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种时候,要冷静。他耐心地说:“姥爷,你慢点说,姥姥住院了?” “怀哥,是这样的,七奶奶下午晕倒了,送来医院了,现在在输液,人已经醒了。” 是阮林的声音,清凌凌的。季怀邈跟着回笼了理智。 “什么原因啊?”季怀邈问。 阮林停顿了下,说:“初步判断是脑动脉粥样硬化,具体情况还得再做检查。” “粥样硬化…”季怀邈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只好哭笑不得。 “你还没下班吧?你别担心,医院这边我今晚守这儿。叶爷爷和你舅联系,他家人都来不了。你妈,叶阿姨现在也没在津连港啊,我才知道。” 季怀邈忙说:“这太麻烦你了,我让姥爷请个护工。” 阮林说:“你愿意请你请也行,但是你也知道七奶奶认生,连叶爷爷她都不想让走。” 第23章 季怀邈想了会儿,说:“我飞回津连港就去医院,估计两点多能到。” “扣子,你自己也多注意,别着凉了。” “谢谢你。” 阮林倚在窗边,举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才把胳膊放下。 这是季怀邈回来之后,第一次叫他“扣子”。 季怀邈的声音变了,又沉又深。阮林揉了揉自己的左耳,笑了下。 阮林把手机还给叶爷爷,齐奶奶拉着阮林的手,虚弱地说:“扣子,这太麻烦你了,小邈夜里就回来了,你回去吧,让叶爷爷陪我。” 阮林笑着宽慰她:“没事,我等怀哥回来就走。叶爷爷岁数也这么大了,还是让我们小辈儿出点力吧。” 齐奶奶眨眨眼睛,平躺着,看着天花板,说:“我这病,该不会真是喝粥得的吧…” 季怀邈跟机长说明了情况,机长说:“我们多跟公司协调,尽量让你按点回家。” 季怀邈感激地看着机长,机长拍拍他的肩膀说:“谁家里都会有些事情,能理解。” 经过多次跟公司签派协调,季怀邈他们的航班总算抢到了一个起飞时间,但也比原计划延误了一小时。 飞抵目的地,季怀邈给阮林打了个电话,阮林说齐奶奶已经睡下了。 两人聊了一小会儿,阮林最后嘱咐道:“你安心飞,这里一切有我,等你回来。” 最后一程,飞机起飞时已是星夜。 飞机爬升,地面的星火在季怀邈的视线里越来越远。每个团圆的家庭此刻正围炉夜话,说着生活里的大事小情,在亲友的话语里、眼神中,抚平疲惫,获得慰藉。 当听到空管沉着的“津连港进近,雷达已识别”回话时,季怀邈心中,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终于回来了。 继续进近,季怀邈看见了机场的灯光,它们明亮地指引着他归航的方向。 他右手握着操纵杆,目视前方。 “决断。”飞机到达复飞决断高度,机长喊话。 “继续。”季怀邈回答,并操作飞机继续着陆。 季怀邈稍稍拉起机头,飞机后轮着陆,几秒滑行后,飞机前轮着陆。季怀邈立刻打开飞机反推,片刻,飞机进入滑行状态。 机长指了下滑行通道,轻声说:“落地不错。” 完成飞机关车检查后,季怀邈取了行李。这会儿已经夜里一点多了,机组成员都是满脸疲惫。 乘务员先离机,他们互相道了“中秋快乐”,在中秋已经过了的时候。 季怀邈去公司交了飞行资料,快步走到停车场。 手机叮当响了会儿,季怀邈放手刹前点开微信,原来是师弟江枫给他发的月亮。 季怀邈揉了揉眉心,笑了下,然后给师弟回:谢谢。辛苦了,中秋快乐,早点休息。 第11章 甘草 深夜的街道,分外安静。刚从飞机上下来没多久的季怀邈,甚至有些不适应这没有噪音的环境。 他捏捏眉心,想让心绪安宁一点,但他知道,只有见到姥姥了,才能真的缓解心里的焦灼感。 津连港才下过雨,道路湿滑。但季怀邈开得很快,赶到医院的时候,刚过两点。 他摸索着找到了姥姥住院的病房楼层。护士台的值班的小姑娘一抬头瞧见季怀邈,脖子向后仰了下,问他是干啥的。 季怀邈解释之后,护士指指走廊另一边,说:“308,单人病房啊,那你去吧,轻点儿,都休息了。” 季怀邈跟她道了谢,提着行李箱往房间走。 季怀邈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趁着月光,他看见姥姥躺在床上。 姥姥睡觉打呼噜,但自己又睡得轻,姥爷宁可多花点钱,给姥姥弄了个单人病房。 单人病房不会打搅别的病人,护士就让季怀邈进来了。 姥姥睡得挺香,旁边挨着她,躺在行军床上的是阮林。 季怀邈蹑手蹑脚地把行李放下,看向姥姥。姥姥手背上贴着胶布,屋里黑,他看不清楚姥姥的神色。 阮林醒了,他一直没睡踏实,还特意把左耳一直冲着外面,屋里一有动静,他就醒过来了。 他伸手拽了拽季怀邈的袖口,轻声叫了声“怀哥”。 季怀邈挨着他蹲下来,阮林撑着胳膊坐起来,拍拍行军床,让季怀邈坐下。 阮林拍的是自己的右边,季怀邈看了看他,坐在了他左边。 “那我回家了,你在这儿睡吧,还能睡几个小时。”阮林说完,就想起身。 季怀邈按住他,对着阮林的左耳说:“太晚了这点,你睡吧,明早再走。” 阮林眨了眨眼睛,季怀邈笑笑,因为阮林睡得眼皮都褶了,季怀邈挺想给他捋捋。 “我没事儿,而且我已经进休息期了,这两天都不飞。” 阮林哭笑不得:“休息期不休息,你可真是。” 阮林看的出来,季怀邈在坚持,但这中间醒了,他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就挨着季怀邈,小声跟他聊着天。 季怀邈抬头看了看窗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突破乌云的封锁,重新挂在天空中,很亮很大。 他转头看阮林,发现阮林正看着他,又在他看过来时,移开目光。 季怀邈拿出手机,把师弟江枫发的照片找出来,递给阮林:“喏,航班上拍的,不过不是我拍的,我那班,啥都没看见。” 第24章 阮林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扫着,看不够那月亮似的。 “又大又圆,跟月饼似的。”阮林嘀咕着。 季怀邈揉揉他的脑袋:“从小到大你这脑瓜子里就是吃的。” 阮林眯眼笑着,季怀邈觉得他跟只小猫似的,就让人很想挠一挠。 接过手机,季怀邈起身说:“你快睡吧,啊,听话。” 阮林重新躺下,他歪着头,看着季怀邈轻手轻脚搬了个椅子,放在窗边。 刚刚他们一同看过的月亮,泛着皎洁的光,掠过季怀邈,投射在房间中。 阮林翻了个身,直直地看向季怀邈的侧脸。 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林抬起一根手指,映着月光,虚虚地勾勒着季怀邈的轮廓。额头,直挺的鼻梁,再到嘴唇,和流畅的下颌线。 阮林刚画完,偷偷地笑了笑,却被季怀邈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定那儿了。 季怀邈眼里是含着笑的,但不知道阮林能不能瞧见。 这会儿,阮林是压着左耳的,周遭对他来说,一片寂静。 他什么也听不见,却好像把黑暗里的季怀邈看的更清楚了。季怀邈只看着他,越过这十几年的分别。 他瞧见季怀邈在跟他说话,用嘴型哄着说:“快睡吧,小扣子。” 阮林立刻闭上了眼睛,翻过身,面朝天花板。他抿着唇,双手揪着薄毯子。也许是听见的,也许是感受的,总之,他的心脏噗通噗通跳着,快要撑破他的胸膛。 好吵,好闹。 季怀邈侧头看向病床,阮林在装睡,姥姥睡得正香。 他摸着下巴,重新看向窗外。胡茬扎手,该刮了。 季怀邈上航校,再去国外学飞,进公司改装,然后进入机队开始执飞。脑海里,是一张又一张航线图,是大大小小的机场,他好像已经飞了很久很久,飘了太远太远。 他从未如此安静地看过月亮,这样寂静无言的。 月是故乡明。季怀邈明白了这句诗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阮林就被季怀邈撵回家去了。季怀邈要送阮林,阮林说什么也不干,一溜烟就跑走了。 姥爷看季怀邈回来了,心里可算踏实下来,拉着季怀邈的手说昨天有多吓人,他都要急哭咯。 季怀邈安慰他:“我要是在家有我呢,我没在,还有老邻居,我也能很快回来,你别着急,啊。” 姥爷真被吓坏了,一直都挨着季怀邈,季怀邈去哪儿他都要问,直把姥姥问急了:“老叶你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我还没死呢!” 姥爷拍她:“瞧你这张嘴,净瞎说!再吓着孩子!” 季怀邈无奈地说:“我是飞机司机啊姥爷,心理素质可是一等一重要的,我还不至于跟您似的。” 姥爷噘噘嘴,不理这祖孙俩了。 季怀邈去找了姥姥的主治医生,医生说姥姥现在这个情况,说不严重也需要治疗,但又没到要手术的地步。 “老人家这个岁数了,难免有些问题。她这血压、血糖、血脂可都不低,以后生活方式得改改。” 季怀邈叹口气,点头:“哎,我会多劝劝她的。” 阮林回到家,阮争先出去打完太极拳回来了,准备收拾东西去机场。 阮林拍了下脑门:“哦,对,你今天要飞行呢。” 阮争先指指厨房,说:“昨天你妈又包了鲅鱼水饺,冻冰箱了,你记得吃。” 阮林高兴地说:“好嘞!” 阮林吃完早饭,去三间民宿打扫、整理。 中秋过完了,没几天就是国庆,他手里的房间都订满了。其中海韵民宿还被一个老客户包了下来,说是要带着一家老小来津连港玩。 阮林自然挺高兴,心里记着这事儿,准备提前给孩子买些玩具。 下午,阮林去给外国学生上课。 这个学生进步很快,三个月前还只能打拼音,现在已经可以用一些简单的句子和阮林交流了,还说国庆要和同学去北京玩,请阮林帮忙攻略。 阮林没去过北京,想了想,先应下了这事,说去找人问问。 阮林把鲅鱼水饺全煮了,装到饭盒里,和熬的小米粥、炒的小白菜一起,带着去了医院。 路过护士台,阮林跟值班护士打了个招呼。快走到齐奶奶的病房时,阮林停住脚步,因为他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声音还挺大。 他放慢了脚步,探头看了看。 齐奶奶的病床前,站着三个人,阮林觉得他应该见过,但一下又想不起来是谁。 “怀邈,你姥姥姥爷可是从小把你带大的,你现在得多照顾照顾。” 阮林看见靠墙站着的季怀邈点了点头,嘴巴动了动,说的啥他听不见。 季怀邈旁边的人开口说了话,阮林认出来了,是季怀邈的妈。 “弟妹,你说这话我可听不下去了。小邈工作这么忙,你和弟弟都在本地,出点力怎么了?” “姐,你可是跑外地都十几年了,上次爹晕倒,那都是我们送的医院,你在哪儿呢?要我说,你可没资格在这教训人。” 阮林看见季怀邈拽着他妈往外面来了,他忙直起身子,往后站。 叶笑芝扯了下胳膊,季怀邈放开她,母子俩走到门口,瞧见阮林挂着笑脸迎接他们。 “我送饭。”阮林赶在季怀邈前面说了话。 第25章 季怀邈表情略微有些诧异,转而恢复神色,点点头,跟他说:“等我一下,我跟我妈说两句。” 阮林忙不迭地点头,季怀邈和叶笑芝走到走廊一头的窗户那儿,面对面站着。 “妈,舅妈说的没毛病啊,姥姥姥爷以前为我费那么多心,我回津连港就是为了照顾他们。” 叶笑芝气地直跺脚:“哎你这小子,我那不是向着你说话嘛。照顾,你天天请假啊?” “又不是经常,我还能应付过来。再说了,我不照顾,难道你回来啊?” 季怀邈这话说到叶笑芝死穴了。 让叶笑芝回来,那是不可能的,她现在的公婆年纪也大了,也走不开。她生活的城市离津连港挺远,她照顾,那是不可能的。 季怀邈拍拍他妈的肩膀,说:“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我长大了,别操心我了。” 叶笑芝想了会儿,终是点头,她看了眼病房,看见门口的阮林,又抬起头问季怀邈:“那孩子是那个,阮,阮扣子吗?” 季怀邈被这个名字逗乐了,叶笑芝皱了眉头,说:“你怎么又跟他搞一块儿去了,你是不长记性啊?” 季怀邈歪头,看着他妈,说:“你们长辈的事,自己解决,不关我事。” 说完,季怀邈抬脚就走。 季怀邈拉着阮林进了病房,姥姥看见阮林,眼睛就亮了。 阮林笑眯眯地说:“七奶奶,怕你吃不惯医院的饭,我自己做了点儿,给你拿来啦。” 季怀邈看着姥姥握着阮林的手腕把他拉过来挨着自己坐下,笑了笑,自己也搬了个凳子,坐在阮林腿边。 叶笑芝走了回来,看见这么个景象,脑门的火更高了。 “我最后说一句,以后我不行了送医院来抢救,救不救,拔不拔管,你们做子女的说了都不算,小邈说了算!” 阮林的手腕被他七奶奶抓得生疼,阮林没抽出自己的手,反用自己的双手裹住七奶奶的手。 这双手,养儿育女,干枯粗糙,依然如此有力量。 叶笑芝还有季怀邈舅舅、舅妈被这老太太气得不行,抓起包一起走了。 阮林轻轻抚着齐奶奶的后背:“七奶奶,不气了啊,不气。” 季怀邈在一旁伸长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醋溜溜地说:“你这一口一个奶奶叫得亲热,倒像是我姥姥的亲孙子。” 阮林骄傲地甩了甩头发:“羡慕嫉妒恨吧。” 两位老人被俩孩子逗乐了,一时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吃饭的时候,阮林把鲅鱼饺子拿给季怀邈,把粥和小菜盛给叶爷爷和齐奶奶。 齐奶奶还是说:“我都动脉粥、粥样硬化了,不能喝粥。” 季怀邈差点被饺子噎着,他咳了几声,咽了饺子说:“姥啊,我求求你了,粥样硬化,是说你血管里的斑块,看起来像粥一样,和你喝不喝粥,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阮林把勺子递给齐奶奶,哄着她:“奶啊,医生说了,你得清淡饮食,多运动,咱们一起改改成不,出了医院,咱就是新的七奶奶。” 齐奶奶不依:“咋的,不是你七奶奶,还是八奶奶九奶奶啊。” 叶爷爷口重,这吃法,他也受不了,夹着筷子就去和季怀邈抢饺子。 “少吃几个啊。”季怀邈说。 齐奶奶朝季怀邈跟前的饭盒努努嘴,跟阮林求情:“让我尝一个成不?” 阮林摇摇头,说:“等你出院了,我们问问医生,让吃我再给你包。” 齐奶奶气鼓鼓地喝起粥:“我自己会包,要不是这会儿嘴欠,我还能让你俩小的拿住了不成。” 阮林吃完,季怀邈把饭盒洗好装好。两人在水房站着,没着急回病房。 “你包的饺子啊?”季怀邈问。 阮林摇摇头:“我妈包的,给我留的。” 季怀邈笑笑:“林阿姨手艺真好。” 提起林育敏,阮林多留心了下季怀邈的表情,看季怀邈没什么其他的反应,他没多说什么。 “我请了几天假,你放心吧,不用操心医院的事了。这两天,实在是太麻烦你了。”季怀邈说。 阮林想了几秒,说:“行,那你有事再跟我说。” 季怀邈又说:“真的,等姥姥出院,我一定得请你吃饭了,不然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阮林歪着头笑开:“行,给你机会。” “嗯,再叫着虎子和顾警官一起吧。” 阮林连忙摆手:“可别,他俩坐不到一张桌子上。” 季怀邈看着阮林的反应,笑起来:“怎么的,有过节啊?” 阮林说:“虎子可怕可怕振哥了,算了,别凑他俩了,不然都不痛快。” 季怀邈点头:“行,都听你的,到时候我买些东西给他俩送去。” 第12章 沉香 季怀邈请假的时候,机队队长表示了理解:“谁家没个事儿呢,咱们都是人,又不是大铁鸟。去忙吧,尽早归队就成。” 倒是姥姥心疼好半天:“请这几天假,得扣不少钱呢吧。” 季怀邈一边给她按摩一边说:“不能把我饿死,你放心吧。” “哎哟,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得想着攒钱啊,买房娶媳妇养孩子,哪个不都得用钱。” 季怀邈轻轻敲着姥姥的背说:“哎,我现在能顾着自己就行了,你也好好养身体。” 第26章 姥爷合上报纸,看向季怀邈:“你姥姥说得没错,媳妇孩子可以放放,房子你得想想,这房价,连年见涨,早买早安生。” 这话倒是没错,季怀邈应下:“行,我琢磨着。” 姥姥回手拍了拍季怀邈:“媳妇孩子也得琢磨,这事儿更大。” 姥爷“哎”一声,给老伴使了个颜色,姥姥咂咂嘴,撇开头,心里不落停似的,还是补了句:“小邈啊,你别被你爸你妈影响。说实话,除了他们,我也没见过那么不靠谱的爹妈。你得相信,你还是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的。” 这话题季怀邈确实不想讨论,但对着姥姥姥爷,他说不出狠话,就顺着姥姥的话说:“好好好,我努力不让自己孤独终老,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好吧。” 姥姥说不过他,叹口气躺下了。 季怀邈姥姥出院这天,阮林五点多就起床了,不过他不是要接人,是林育敏病了,他得去卤味店顶天活。 卤味店这天要重新煮卤水,阮林得忙一上午。 这次的卤水,是用阮林最近琢磨的新方子煮的。吃起来,不会感觉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成色上看,比以前更香。 阮林也说不太清楚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就是靠一种感觉和手感。 阮浩挺羡慕儿子这点的,谁都想有个天赋不是。 父子俩之间,话不多,其实阮林和林育敏之间话也不多。 阮林很小的时候,夫妻俩就外出打工,在阮林的童年记忆里,父母是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的人。 后厨氤氲着大锅冒出的热气,阮林把猪蹄、牛肉下了清水锅。 水开之后,他把浮沫撇掉,再把大肉捞出来洗干净。不然,腥味会留在肉里不散。 阮浩处理着食材里的素菜,水声哗啦啦,流淌着一家人的辛勤。 阮林穿了件薄毛衣,在后厨待久了,他觉得又闷又热。他抬头说:“爸,咱俩轮流出去歇歇?” 阮浩笑着跟他说:“你去吧,我不热。” 阮浩把毛巾垫在脖子和后背,眼见着已经湿了,阮林看了眼,准备回家给他爸拿条新的。 走到家里那条巷口,阮林看见季怀邈扶着齐奶奶下车,他快步走过去。 “出院啦,七奶奶。”阮林从叶爷爷手里拿过行李箱。 齐奶奶高兴得很,站直身体跺了两下脚,说:“扣儿啊,看你七奶奶状态还行吧?” 阮林忙说:“挺好挺好,以后多注意啊。” 齐奶奶泄了气:“低油低盐常运动,别打麻将身体好,知道啦知道啦。” 阮林看向季怀邈,发现他也在笑。 看着姥姥姥爷慢悠悠上楼,季怀邈没跟上去,问阮林:“瞧你这一头汗,锻炼去了?” 阮林摇头,指了指身后:“没,我今天去店里帮忙,给我热的,我回家换身衣服。” “行,那你快去吧,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吃饭这事,季怀邈记得可真是清楚,阮林笑着答应,说下午跟他联系。 但阮林没能赴约,因为他回去给他爸送毛巾之后,被开水狠狠烫了下。 阮浩想把不用的水给倒了,抬锅的时候脚底打滑,水直接奔着阮林的脚就去了。 阮林虽然耳朵聋了一只,但是其他痛觉器官还是灵的。这水就空放了十几分钟,温度很高,直接把阮林疼地嗷嗷叫。 阮林疼得脸通红,阮浩急得脸通红。 阮浩手足无措地在一旁抖着手,阮林从剧痛中分出一点神经,跟他爸说:“先用凉水冲。” “对对,凉水冲。”阮浩忙拿起水管,对着阮林的脚冲起来。 等阮林觉得没那么疼了,想了想,说:“我还是去趟医院吧。” 阮浩扔了水管:“对,去医院。” 说着,阮浩就要抱起阮林,阮林拦了下,说:“你可别闪着腰了。” 阮浩也是瘦高的身材,看着不比阮林壮哪儿去。阮林扶着墙站了起来,一只脚蹦了两下。 阮林笑着说:“也是右脚,跟聋耳朵一边。” 听着他还挺高兴。 阮林给阮争先打了个电话,没让阮浩一起去医院,让他留下看店。 “爸,你别跟我妈说,让她歇着吧。” 阮争先扶着阮林,跟阮浩说:“等下午我送扣子回来,过来帮你开摊儿,你别着急。” 去医院处理完,阮林坐在长椅上给季怀邈发了个信息,他翘着裹着纱布的脚,阮争先取完药回来,坐他旁边。 季怀邈给阮林拨了个语音回来,问他在哪个医院。阮林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忙跟他说不用过来,季怀邈说稍等一下。 没五分钟,季怀邈就到了。阮林抬头看过去,季怀邈穿得板正的,没戴肩章,套了个夹克。 季怀邈点头冲阮争先笑笑,喊了声“阮爷爷”。周围没有座位了,季怀邈直接蹲在了阮林跟前,阮争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还是起身要给他让位子。 “不用不用,爷爷,我马上就得走了。”季怀邈说。 季怀邈顺着阮林的腿,看向他的脚,然后又抬头看向阮林,问他:“疼不疼?” 阮林第一反应是摇摇头,但是他看着季怀邈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原本挂在脸上的轻松笑容淡了些。 阮林点了点头,微微向前倾身,像是不想让阮争先听到。季怀邈扒着他座椅的边,向前探身,阮林说:“其实挺疼的,医生说可能得疼几个小时。” 第27章 季怀邈微微皱了眉头,轻声说:“开止痛药了吗?” 阮林摇头,向后退开,换了副神态:“男子汉,疼就忍。” 季怀邈轻笑了下,说:“男人也得相信科学的力量。” “你怎么在医院附近啊?”阮林问。 “哎,我今天被安排了备份航班,就是如果执飞飞行员飞不了,我去飞。一般吧,备份就是备着,但我顶班那位,昨天吃坏肚子了,我临时被喊去飞航班了。” “公司催得急,我就想着路上跟你道歉,没想到你在医院。” 阮林笑起来:“那看来今天这饭左右是吃不成了。” 季怀邈扶着阮林出了医院,帮他叫了车,送他坐上出租车才走。 等车的时候,阮林反复问季怀邈会不会迟到,季怀邈说没事,最后季怀邈是卡点到的。 阮林回了家,只能躺着了。林育敏知道之后,咳嗽着来看阮林。 阮浩关店之后急匆匆回到家,手足无措地站在阮林床跟前。 林育敏当然很生气,但她又不是那种能发火的人,只对着丈夫说了句“也太不小心了”。 折腾了快俩礼拜,阮林的脚好差不多了,终于可以下地了。 老房客来住海韵民宿,还想跟阮林聚聚,阮林觉得要是对方知道自己伤着了,一定会来探病,这太麻烦人家,他就扯了个理由,说是也去外地玩了。 季怀邈也到了最忙的时候,两个执勤期中间,他来看过阮林一次,但是那会儿阮林在睡午觉。 季怀邈又给阮林买了吃的,这回是两兜子,还给他留了个字条:干湿结合,别吃上火了。 黄金周倒数第二天晚上,津连港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冰雹。瞬时间的风雨大作,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大雹子砸的阮林家厨房的铁皮顶棚噼里啪啦响,仿佛要砸漏了一般。阮争先穿上鞋就要出去看,阮林喊住他:“下太大了,你等会儿的。” 津连港机场的反应就更大了,冰雹和雷电一起袭来,正值返程高峰的机场却不得不关闭。大批旅客滞留,原本在做工作准备的季怀邈,也被叫下了飞机。 回到公司的休息室,那儿已经坐了挺多公司的同事,都在议论这诡异的天气。 “这也太大了吧,我刚看了眼停机坪上砸下来的冰雹,跟鸡蛋似的。” “哎,这是不用上班了,但这一时半会还回不了家,也是不知是喜是忧。” 季怀邈喝了杯热茶,他回身找座位时,正看见上次帮忙拍照的师弟江枫,他走过去跟人聊起来。 “一会儿不下了我送你回家。”季怀邈说。 “哎哟,那谢谢师兄。” 季怀邈笑笑,又叹口气:“哎,今天又有不少人飞不走,还有很多人飞不来了。” 江枫耸耸肩膀:“我们这行业看天吃饭,咱们是习惯了,旅客不好接受啊。” 季怀邈靠在墙上,一腿曲着,一腿向前伸长。他已经飞了两段,多少有些累。他动了动脖子,说:“是啊,希望明天能恢复,后天就是工作日了。” 江枫拍了下脑门:“可不是么,我都忘了这茬了。” 等了两个多小时,雨可算小了些,季怀邈带着江枫开车赶回市区。 排队出停车场的时候,季怀邈翻了下微信,刷到寻祁瑶在群里吐槽,说她今天回不了家了,被搁在上海了。 飞行员因为航班调整临时在外站过夜不稀奇,季怀邈安慰了师姐两句,又问她:寻寻怎么办? 寻祁瑶回他:没事,我前婆婆带。 江枫看着手机屏幕惊叹了句:“寻师姐可真厉害,离婚了还能使唤婆婆。” 季怀邈看了眼后视镜说:“婆婆毕竟还是孩子的奶奶嘛,我记得以前她说和婆婆处挺好。” 因为恶劣天气影响,机场高速上积压了好多车,这会儿季怀邈不得不把车开得很慢,蜗牛似的往前爬。 江枫问:“师姐为啥离婚啊?我记得参加她婚礼的时候,挺恩爱的啊。” 季怀邈想了下,回答:“当时爱也是真爱吧,后来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两人觉得没必要继续做夫妻吧。” 江枫叹口气:“婚姻可真是玄学。” 季怀邈转了下方向盘,绕过一辆抛锚的车,笑笑说:“你不是已经领证了么?” 江枫点点头:“谈恋爱和结婚真不一样,以前不一起住没感觉,现在觉得过日子一点不比开飞机容易。” 季怀邈手指点在方向盘上:“真是大实话。” 江枫觉得有些奇怪,问他:“我听说,说你母胎solo啊,怎么说起这事儿,整个气质都老气横秋的?” 季怀邈笑起来:“你没发现单身的人,都挺像情感大师吗?” 江枫不认同:“你是长得像情感大师,但是是身经百战那种。” 季怀邈没再回他话,看向窗外。 路被堵死了,地图上显示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线路。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下,是调整后的排班表发过来了。 “我去,我明天还得过来待命。你呢师兄?” 季怀邈把屏幕放大了仔细看了下,平静地说:“我明后天都休息。” 江枫吸了口气,五官都皱了起来,季怀邈安慰他:“飞吧,飞就有小时费,你这过日子呢,不得多攒钱。” 第28章 江枫搓搓脸,给老婆发消息去了。 季怀邈看着前方不知何时能动起来的车流,拿起手机,给阮林打了个电话。 彩铃唱完一遍,阮林没接。季怀邈没急,因为阮林可能确实没听见,他又拨了一遍,这回阮林接起来了。 “怀哥啊。”阮林嗓门还挺大,季怀邈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 “在外面呢?” “啊,雨停了,我来看看民宿这儿有没有事儿,这房顶是斜坡的,飘雨。” “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回了,你呢?搁外头了吗?” 季怀邈笑了声,说:“还挺幸运,搁津连港了。哎扯远了,我是想问你明晚有没有空,必须请你吃饭了。” “有!我跟你说了没,我脚已经好利索了,就是还在恢复功能,不大会走路了。” 季怀邈不用看,都能想见他那嘚瑟样,于是臭他:“我姥爷有副拐,给你用用?” 阮林应道:“不用不用,拄拐有损我在蓝天街的形象。” 季怀邈往前看了眼,说:“行,等我回去找你,我开车了。” 挂了电话,江枫瞧了季怀邈一眼,小声说了句:“笑那么开心。” 季怀邈没听清:“嗯?” 江枫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第13章 藿香 “老板,先来份大拼盘!” 刚走进“刚子海鲜烧烤”店,阮林就大着嗓门喊了声。 这店不大,两边摆了八张桌子。人要是多,得到屋外坐。 季怀邈跟着阮林走进店里,没想到老板从烤炉后面走出来,亲自迎接他俩。 “哎哟,阮林老弟啊,快坐,坐。带朋友来啊?啊,这朋友没见过啊。” 阮林选了张靠门的桌子,示意季怀邈坐下,然后跟老板说:“嗯,这我哥,前一阵子才回津连港,你是没见过。” 老板给他俩拿了餐具过来,阮林指着墙面上贴着的菜单,拿起桌上的纸和笔,拔开笔帽叼在嘴里,冲季怀邈含混地说:“你说我记。” 这架势跟服务员似的,但其实阮林是今天的客人,请客的是季怀邈。 季怀邈笑着把笔帽从阮林嘴里揪掉:“你安排吧,你主场。” 早先季怀邈让阮林选吃饭地方,阮林就问他是不是已经对津连港的吃食不咋了解了,季怀邈也不装,直接说是的。 于是阮林就把这家他吃了好些年的宝藏馆子推荐了。 这店开在市西区的一个小区侧边,要不是阮林带着,季怀邈自己找起来可真要费劲了。 阮林唰唰地在本子上写着画着,完工了起身去递给老板,老板看了眼,说:“嚯,今儿不是你付钱吧。” 阮林笑得很大声:“这吃不穷我哥,你快做吧。” 回到位子上,阮林问季怀邈:“这环境你还能接受吧?” 季怀邈笑起来:“哎哟,我在你心里这么不接地气了?” 阮林摆摆手:“我就瞎客气下。这家味道真的好,想带你来尝尝。” “好啊,以后我在津连港,跟你混。” 阮林摸摸脑袋,不多会儿,他进门叫的那大拼盘就上来了。 盘子是真够大的,季怀邈只在西北吃大盘鸡的时候遇见过。盘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海鲜,虾爬子、黄蚬子、蛏子,还有扇贝、生蚝、鲍鱼、小章鱼。 看着都是新鲜的,阮林把盘子往季怀邈那边推推,又跟老板要了两双一次性筷子。 季怀邈比了个赞:“这一大盘,可太硬了。” 阮林嘿嘿直笑,递了双快递给季怀邈。季怀邈刚想下筷,瞟了眼旁边的桌子,那一大罐扎啤看着挺带劲,他转过头问阮林:“喝点儿不?” 阮林顿了下:“我还以为你不能喝呢。” “我明天还休息,没事儿。” 啤酒倒进杯里,季怀邈端起来,看向阮林。 这会儿店里人多起来了,嘈杂声四起,阮林知道季怀邈要跟他讲话,但环境越吵,他的听力就越差。 阮林往前倾身,微微转了下左脸。季怀邈看到他的动作,清清嗓子,也往前送了送身体。 “扣子,来,我敬你一杯。回来这么些天,一直在麻烦你,真的是感谢你。”季怀邈加大了声量,阮林听起来确实没费劲。 阮林笑着跟他碰杯:“怀哥,真别客气,都是邻居,互相搭把手,应该的。” 这家的酒不像是生产线上量产的那种,喝起来挺醇厚,口里带香。季怀邈敲了敲杯子:“这酒不错。” 烤串滋着油,老板举着一大把串儿,放到铁盘上,不放心地又问了句:“你俩能吃完么?” 阮林扬着下巴瞅了老板一眼:“你等着看吧。” 海鲜又嫩又新鲜,羊肉串一点不膻还筋道,连老板随手做的鸡翅都香得很,季怀邈越吃胃口越大。他和阮林边吃边聊,但他手里一直都没空着。 老板端着杯子来敬酒的时候,看着人俩吃了一半,老板惊呼:“我去,你俩能消化吗?” 阮林哈哈大笑:“我这哥,从小就能吃,这大个儿,都是吃出来的。” 季怀邈也笑,点着头夸赞道:“老板,你这手艺太牛了,吃了还想吃,不带腻的。” 老板烤串热得不行,脱得就剩个背心,他拍拍自己的肚子,说:“民以食为天,多琢磨,肯定有好味道。” 第29章 “来来来,我敬你们,我干了,你们随意!” 老板端着一大杯啤酒,跟阮林和季怀邈碰了杯。 季怀邈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回来之后,他第一回在阮林面前这么不淡定。 季怀邈看看老板,再看看阮林,阮林摇摇头,说没事。 老板喝完之后,抹抹嘴巴,说:“我这的老主顾带朋友来,我都会敬一杯,多的我也不喝了,你们慢慢吃。” 季怀邈冲他拱拳:“您这喝的够多了。” 两人吃着聊着,季怀邈问阮林怎么发现这家店的,阮林说:“有次去挑大料,碰到老板也在挑,他看起来不太会,我跟他说了几句,后来就成了朋友。” “我带爷爷、振哥虎子他们都来过,都说好吃。” 季怀邈点头:“这确实。” 他俩倒是互相不劝酒,但是阮林不如季怀邈能喝,他喊老板把还没吃的串儿热热的时候,季怀邈看他眼神开始飘了。 季怀邈把阮林的杯子拿开,阮林不干,噘起嘴巴,季怀邈捏捏他的手腕:“不喝了,想喝下回我再请你。” 阮林抿着嘴唇,眉头微皱:“你说啥?” 季怀邈看着他,想起一个多月前的凌晨,那时他以为阮林喝多了,其实阮林是听不见。 现在,面前的人,既喝多了,又听不见。 季怀邈抬手,轻捏住阮林的下巴,阮林不太舒服的样子,把季怀邈的手推开。季怀邈轻叹口气:“那你把左耳转过来对着我。” 下一刻,阮林神色清明了许多,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怀邈。 季怀邈看他不动,又抬起手把他的脑袋扒拉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啊?”季怀邈这话问的,像是在叹息。 周遭的声音,不知怎么,远了许多。阮林低头,老板来送串儿他都没招呼,季怀邈抬头跟老板道谢。 再抬头,阮林收了之前嘻嘻哈哈的表情,说:“八岁还是九岁,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 季怀邈深深地看着阮林。阮林发现季怀邈长了双狗狗眼,眼角下垂,看着挺可怜的,可这会儿被这双眼睛看着,阮林知道,可怜的是自己。 “那会儿,害怕吗?”季怀邈问。 阮林先摇了摇头,停了几秒,还是点头。 “我发了高烧,去医院输液,不知道医生给我输了什么,我睡了几天觉,发现自己右耳朵听不见了。” “一开始我也没明白怎么回事,我跟爷爷说,爷爷以为我上火,就给我喂了去火药。后来还是没好,他以为我又在哪儿学的怪样子,瞎说的。” “一直到那年过年,我妈回来…” 那年,季怀邈已经和姥姥姥爷去了市里,他也上了初中,不用戴红领巾,背起更大的书包。 阮林还在蓝天街一带玩着闹着,他长大了,成了孩子王。 爸爸妈妈过年回来的时候,给阮林带了新衣服和新书包,还有玩具。阮林爱不释手,高兴地出去显摆。 到饭点了,林育敏出去喊阮林回来吃饭。她看到阮林和几个孩子在巷口玩足球,她喊了声:“扣子!” 其他几个孩子,都转过头看向林育敏,用正确的方式。但阮林却原地转着圈,找声音的来源。 “第一时间,我都会以为声音是从左耳传来的,所以我从左边开始绕圈。” “我妈觉得这肯定不对,她觉得我是不是傻了,第二天就带我去了医院,这才知道,我是药物中毒导致的神经性耳聋,单耳失聪。” 阮林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像平常那样,这会儿他嗓门一点都不大,季怀邈甚至需要极认真地听,才能听清他的话。 不知什么时候,季怀邈握住了拳头,工作之需,他不留指甲。不然,此刻他的手心,一定会有一个个凹陷的印子。 “医生给了治疗建议吗?”季怀邈问。 阮林想了想,深吸了口气,然后摇头说道:“医生说,发现得太晚了,那时候人工耳蜗技术不成熟,还很贵,就没选这个方法。” “后来爷爷大概是很愧疚吧,带我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中药、扎针,对,还有电击。” 季怀邈皱起眉头,这些方法,只会让阮林更难受吧。 阮林轻笑:“我跟七奶奶说,我右耳还能听见一丢丢,我跟我爷爷,我爸妈,也是这么说的。” “其实,一点也听不见了。” “怀哥,我只有左耳能听了。” 一句一句话像是冲击着季怀邈的鼓膜,直撞进他的心窝里。季怀邈没控制住自己,他低下头,闭上眼睛。 他觉得自己大概也不胜酒力,喝多了吧,头很晕。 他看到了小时候的扣子,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跟着他一起赶海、爬树,一起被姥姥罚站。 冬天了,扣子会在怀里揣个暖和和的红薯,跑着去找他,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蒸腾的白烟飘在他们眼前时,季怀邈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可那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了。 季怀邈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他努力让自己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阮林。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阮林,不确定是不是刚热过的大拼盘冒着白烟迷了他的眼,此刻,他觉得双眼发酸。阮林揉了揉鼻子,扯了个笑。 可季怀邈下一个动作,却让阮林的笑,僵住了。 第30章 阮林看着季怀邈的左手伸了过来。 季怀邈轻捻住了阮林的右耳,接着,食指顺着耳郭滑上去,最后,蹭了蹭阮林耳边的头发。 时间不过短短几秒,季怀邈就收回了手,阮林则瞪大了眼睛。 阮林的胸口大起大伏,他知道,如果他有听力,右耳是能听到手指摩擦耳朵和头发的声音的。但他没有,他的耳朵,只能留下触感。 是季怀邈摸他耳朵的触感。 季怀邈说不清楚此刻他的心情,他觉得事情不该如此。 阮林应该和他一样,继续拥有健康而快乐的人生。 过去的岁月里,季怀邈偶尔会想起他的这位发小,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个多快乐的人,但阮林可以做到。 这次回来,阮林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可他只是把这些经历,压在了自己的快乐之下。 过了好一会儿,季怀邈才开口,声音没了之前的明朗,反而有些哑。 “扣子,这些年,难过吗?” 阮林的眼睛很大很亮,像小猫一样。他看着人的时候,总让人想要一直看着。 此时此刻,阮林的眼睛里,全是季怀邈,也只有季怀邈。 因为听力不好,阮林的其他感觉是敏感的,这会儿,他觉得自己从季怀邈眼睛里,读出了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阮林咬了咬嘴唇,然后说:“习惯了,早都习惯了。” “医生说,一个耳朵失去听力就像飞机一个发动机不转了,这个你懂的。” 阮林看着季怀邈,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轻松:“一个发动机的话,飞机还会有动力对吧,但可能转向上会有些问题,我的耳朵也是这样。” 回家的路上,季怀邈话不多,阮林头晕得厉害,也没说什么。 从巷口下车,两人走进白云巷。阮林没站稳,打了个摆子,季怀邈伸手扶住他,阮林说自己没事,季怀邈没听他的,一直没撒手。 走到阮林家那条小巷口,季怀邈想把他送回去,阮林拦了下,说:“哎,我妈在家呢。” “那事儿,我…” 季怀邈刚想解释,阮林又说:“我知道你心里别扭,别扭就先放着,没必要让自己不痛快。” “回家吧,哥。”阮林笑笑,转身进了小巷。 季怀邈看着阮林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他没立刻走,他靠着路灯柱子,站了好一会儿。 他想醒醒酒,消消食,理理思路。 站了会儿不得劲,季怀邈坐在了路边的铁敦子上。他个高腿长,这么坐着,看着委屈巴巴的。 季怀邈按住了自己的脑袋,一遍遍回想着阮林的话。 对一名合格的飞行员来说,单发失效的处置是训练常规科目。他们有详细的处置流程和详细的单发失效检查单,不会使他们带着一飞机的乘客,陷入恐慌和无可救药的境地。 季怀邈也有信心可以在飞机出现一个发动机故障时把飞机带回地面,可阮林在单耳失聪时,谁会告诉他该怎么做啊? 会有人给他一份“单耳失聪检查单”吗?没有,什么都没有。 季怀邈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心疼,心疼命运的门,早早地就为阮林虚掩上了。 季怀邈学飞的时候,教练说他不是天赋最高的,但他努力又认真,技术动作总能做得让人没话说。但阮林,连这样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他更心疼阮林扛下了家人的担心,让自己活得像个普通人。 原来,做个普通人,都不容易。 阮林不知道路灯下的季怀邈在那儿坐了多久,但他也很久很久都没睡着。 季怀邈手指的触感,贴在了他的耳朵上,都过去俩小时了,他还能感觉到那点凉意。 蓝天街这片的老街坊,多少都知道点阮林耳朵的事,大家会不解,会惋惜。林育敏和阮浩着急了挺多年,直到阮林长大后才放弃寻找办法。阮争先则是懊丧,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注意到阮林的异常。 可季怀邈,问阮林“害怕吗”、“难过吗”,在知道了事情真相后,心疼地看着阮林。 原来,被人心疼,是这样。 阮林翻了个身,把左耳压在了枕头上。 世界安静了。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揉了揉。可那点麻,怎么这么顽固,赖这儿不愿意走。像小蚂蚁爬到了胳膊上似的,一点点挠着他,让人想把它吹走又舍不得。 季怀邈从墩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腿麻了。他跺了两下脚,一瘸一拐地往姥姥家走。 走到门洞口,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揉了揉眼睛,点开和阮林的对话框。 季怀邈一个字一个字输入着:扣子,以后凡事有我。 点了发送,季怀邈抬腿上楼。 阮林没醒,他睡得很香,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他和季怀邈坐在海边,仰头看着一架架飞机沿着航路朝津连港机场驶去。 天很高很蓝,他挨着季怀邈,觉得万事安稳。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 第14章 青果 第二天早上,阮林醒得很早。他习惯了早睡早起,但他这醒来的点,还是早了些。 天都还没亮呢。 阮林看了眼外面,坐起来靠在床头。 阮争先的呼噜声传过来,阮林找了个耳塞,把左耳也塞上了。 第31章 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眼神一晃,他看到屏幕上提示季怀邈给他发了消息。 看清了季怀邈发的什么内容之后,阮林坐直身体,揪掉耳塞。 昨天晚上胸口激烈起伏的状态又回来了,阮林抬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噗通噗通跳了。 一定是醒太早了,阮林直挺挺躺回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 季怀邈起的就晚多了,他昨天晚上洗完澡又精神了,看了会儿书也没睡着。等他睡过去,保守估计得两点了。 季怀邈这乱睡的本领又发挥了作用,不论几点睡,他的身体都让他睡够八个小时。 起床之后,季怀邈发现姥姥姥爷也没给他留晚饭,说出去听什么培训了。 季怀邈就纳了闷了,从前姥姥姥爷的爱好就是下棋打牌打麻将,这老了咋还突然要走学术路线了? 他不放心,拨了个电话给姥姥。姥姥接起来,季怀邈听着背景音挺嘈杂,有个激越的女声在喊:“满900立减250!” 姥姥不耐烦理他,没说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季怀邈在家里那群里直接发:谁买谁是二百五。 姥爷回道:哼哼,我就说不要来,你姥姥非说这东西好,包治百病! 说着,姥爷还发了张照片过来,季怀邈点开一看,一贯的全糊拍照手法,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纸包的面条。 季怀邈给姥爷点了个赞,又看到他妈在下面接了句:这又没几个钱,小邈你别说了,你姥姥开心就好。 他妈竟然还发了个红包,写着“麻麻快领”。 季怀邈气得把手机扔床上了,他有什么办法呢,人俩是亲娘俩。 阮林上午去银行坐了坐,留了两万现金,剩下的钱,买了个理财。 今年阮林的存款到了六位数,他很开心,实现了自己的小目标。 拿着单据,阮林笑呵呵地仰头看天。 虽然家里现在过得还不错,但是阮林总觉得多挣钱和存些钱,总没坏处。 人总得有抵御风险的能力,但这种能力,不是人人都有,也不是人人都能意识到。 阮林之前自己也研究过基金、股票什么的,但他弄不太明白,也不敢贸然尝试,于是还是决定买些力所能及的稳健产品。 中午,阮林去给爸妈送饭,走进店里,阮林刚要掀帘子,听见妈妈在说话,语气还挺急。 “哎我跟你说,把票退了去。” 阮浩声音浑厚,不过听起来还是一贯的温和:“我看是你喜欢的舞团啊,去吧。在外地演出又去不了,这好不容易来津连港了,去吧。” “费钱,不去,退了。”林育敏开始炒糖色,不松口。 阮林掀了帘子进后厨,他笑着说:“妈,去吧,你担心店?没事,到时候我和爷爷来看着。” “你看,扣子都表态了。” 林育敏又说:“那你让我一个人去啊?” 阮浩擦了擦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张票:“哪能啊,我买了两张,咱俩一起,给你过生日!” 林育敏推他一把,把票拽手里,仔细地看着,嘴上嘟囔着“太贵了”。可阮林看得到,她脸上,是开心的神色,还有阮林极少看到的,一些兴奋的神情。 “哎呀,锅!”阮林冲了上去,赶紧翻搅起来。 自打脚被烫伤之后,阮浩总显得有些焦虑。在阮林摘了纱布之后,阮浩给他买了一兜子据说能祛疤的药。 “这是我问了老家的林婆婆,她说她年轻的时候摔伤了,就抹这个。我让表哥来津连港的时候给带了一罐,你试试。” 阮林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心想他都可以做一个祛疤膏测评了。 他伸手接过,说了句“谢谢爸”。阮浩“哎”了一声,挺高兴的样子。 其实阮林无所谓这疤不疤的,之前他爸妈一见着他蹦着走就皱眉头的时候,阮林说这是“大厨的勋章”。 爸妈一听他开玩笑,眉头更紧了。 脚烫伤的那段时间,阮林出行不便。他坚持给外国学生上课,不过是请他们到蓝天街来。 这片没有市区里那么好的咖啡店,阮林就带着他们在海韵民宿一层的小院里学。 现在好了,他可以继续健步如飞了。 国庆去北京玩的学生特开心,跟阮林分享美景美食。阮林找之前的房客问了个简单的攻略,后来感觉学生应该是没用上,毕竟去了个比较大的城市,他发现了新的自我。 阮林看着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的省略号点了好一会儿,屏幕上显示学生发来的话:老师,你喜欢去酒吧吗? 阮林挺高兴,放了个假,语言水平倒是没退化。 阮林回:酒吧太热闹啦,不适合我。 学生不解,反反复复在输入,可一直也没有信息再进来,阮林也没管了。 阮争先午睡起来,推开阮林房间的门,进来,看到阮林又在纸上写写画画,估摸着他又在研究什么配料。 这张桌子,比阮林岁数都大,上面压了块玻璃,阮林每次写作业,胳膊都会被硌出一道印儿。 阮林看他一眼,阮争先拉了个板凳,坐在阮林旁边。 阮争先搓搓脑袋,说:“扣子啊,和我一起去赏秋啊。” 阮林没抬头,在纸上写了个“当归”,笑了声,也文绉绉地说:“飞机上的四季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32章 他爷爷当然知道阮林在损他呢,但他觉得自己岁数大,不计较:“那我们到一地儿待两天,不光坐飞机。” 阮林抬起头,侧头看了看爷爷。这老人家去外地,总还是有许多不方便,他想了想,自己抽两天跟着他一起玩玩,也没什么不好。 “那行,那我们订天程航空的票吧。” 阮争先高兴地拍拍桌子:“好呀好呀,我还有优惠券呢!” 阮林笑着点点头,他想着,说不准,还能碰上季怀邈的航班呢。 季怀邈没出门,师弟江枫下午给他发消息喊他出来打球他也没去。 一是因为他昨天没少喝,头还懵着,再来他明天又要开始新的执勤期,打篮球万一磕着碰着都麻烦。 江枫怎么说,季怀邈就是不去,最后放下手机,拿起飞行手册看了起来。 季怀邈学飞的时候,老飞行员们总会跟他们这些小飞说,多看飞行手册,常看常新。 这本子,看多了困,不少人就拿它催眠用了。 季怀邈一页页翻着,把自己写的批注也看了一遍,时不时还要拿铅笔再画两笔。 窗外传来一阵阵呼喊声,用津连港方言喊着“收旧手机、收电子”。季怀邈放下飞行手册,抬头从小窗看向外面的天空。 他记得小时候,听到的是“收头发辫、旧书”,时过境迁,这骑着车子收物件的大爷,也更新了业务。 这什么行业啊,都得与时俱进。季怀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读起手册。 白云巷人来人往,人声车声不断,季怀邈没在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阮林说话的声音。 季怀邈合上手里的书册,站起身,探头往下看去。 下午,阮林没出门,在家备课。 要说他这教中文的本事,还全是上大学的时候练的。那时候他室友带课,可带着带着,他又忙着恋爱去了,时常让阮林帮他去上。 正赶上阮林筹备民宿最忙的时候,但阮林又觉得有钱挣还能多个技能干嘛不去。于是挤时间去蹭中文系的课,又自己看视频琢磨,久而久之,把这事还做下去了。 这事,他努力让自己做得专业些,挣钱之余,他更觉得这事有趣。 从小到大,他甚至都没怎么离开过津连港,但能和世界各地的人交朋友,对他来说,也是开心的事了。 小陈给阮林发消息,让他等会儿出来拿快递。阮林伸着懒腰走出去,看小陈还没到,他就站在路边活动活动。 阮林巷里来往的行人,他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些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客。老街坊路过,他们会互相打招呼,而路过这里去海边的游客,则会好奇地打量两侧的房子。 这些老房子已不常见,他们记录着历史,无言地诉说着许多故事。 顾唯振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瞧见阮林,他停了下来,阮林喊了声“振哥”。 顾唯振笑了下,阮林问他:“忙啥呢,这一头汗。” 顾唯振抹了把脸:“哎,宣传预防电信诈骗呢。” “这工作真难,蓝天街这片的大爷大妈,油盐不进,啥都不听。”顾唯振无奈地摇了摇头。 阮林理解他,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要不你查查有没有什么骇人听闻的被骗的案例,总结总结,说给他们听。” 顾唯振手放在自行车铃铛上,拨了一下,他眼睛一亮:“新区那边有个老太太,被骗了27万,喝农药自杀了,最后救过来了,但是折腾坏了。” 阮林叹口气:“就说这个吧,戳着爷爷奶奶痛点了。” 其实,老人都不想死,他们并不是像年轻人以为的那样,看淡生死。看似快要到尽头,却没人想要触碰那终点。 顾唯振见阮林愣神,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阮林回过神,笑了笑。 “哎对,许虎成那小子,去外地跑货运了。” 阮林惊讶地眨眨眼:“没听他说啊。” “他走得急,走那天来你家了,没见着人,前院的龚大爷说你去医院了。” “哦,那应该是我把脚烫着那天。” 顾唯振应了声:“那是吧,我看他大包小包在路口打车,我就问他干啥去,他跟我简单说了下。” 阮林了然:“行,空了我微信跟他聊聊。” 顾唯振骑着车又走远了。阮林摸出手机,给许虎成发了条消息,嘱咐他万事多留意多小心。 小陈开着他的快递小车过来了,他朝阮林扬了扬下巴,然后停车下车,打开车后门。 小陈把阮林家的快递搬下车,阮林盯着大大小小七八个箱子叫了句:“哎哟我的天!” “这都写的你爷爷的名字,路口就有超市,也不比网上贵,你买这么多米面粮油干啥啊?你家又要开饭店了?”搬完东西之后,小陈又把车门锁上了。 这事不怪小陈不理解,蓝天街这片的居民,大都不喜欢网购生活用品,因为多数街坊岁数都大了,一买一大箱的,搬上搬下不方便。 这些东西,确实都不是阮林下的单,他无奈地说:“哎,我知道我家老头儿在学网购,估计他也不知道买什么了,觉得买这些心里踏实吧。” 小陈摆摆手,赶着送下一家去了。 季怀邈听到声音,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正看见阮林跟小陈比划着。 阮林看起来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是正常的,包括他自己。季怀邈想,也许在阮林看来,小陈比他更惨,那些福利院的残疾儿童更更惨。而他自己,挺好的。 第33章 小陈走了之后,路边只剩下阮林和那些箱子了。季怀邈拿起外套和钥匙,三步并两步地下了楼。 阮林刚抱起一箱沉得跟秤砣似的大米,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不但挡着光,还让他赶紧放下。 “哎呀,是你啊,怀哥。” 季怀邈重新搬起那箱米,迈步往前走进阮林家的小巷,他回头说:“你搬轻的。” 两个人忙乎了一阵儿,把阮争先的快递全拿屋里去了。 阮林给季怀邈倒水,季怀邈好好看了下阮林家的陈设。上次给阮林送吃的,他匆匆来匆匆走,没留意什么。 现下一看,发觉这间老屋,和久远的记忆里那些布景,并没有什么不同。 阮林端着杯子进来,说:“正巧我还想找你呢,我爷爷想用积分换机票,我也没弄过,想问问你。” “我们公司的吗?”季怀邈问。 阮林点头,季怀邈掏出手机,打开他不常用的乘客订票app,说:“等我研究一下。” 阮争先哼着小曲背着手回来,阮林没抬头问他:“赢了这是?” “可不是,刚巧碰见老叶,拉着他大战三个回合,赢了两盘。” 阮争先进屋,瞧见季怀邈也在:“哎哟,小邈来了,正找你呢。” 季怀邈笑着摇摇手机:“我弄明白了,一会儿帮您兑换。我姥爷回家了吗?” 阮争先说:“没吧,我走的时候,你姥姥拉着他去超市了。” 季怀邈点头,阮争先挨着他坐下,两人凑在一个手机屏幕前,叽叽咕咕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阮争先就兑换成功了,他高兴地举着手机:“嘿嘿,不要钱的机票。” 季怀邈笑着看了眼阮林,阮林耸了下肩膀。 季怀邈站起来,阮林以为他要回家了,也起身跟着他走到院子里。 没走两步,季怀邈回过身,阮林刚才是低着头走路的,差点撞他身上。 季怀邈扶住他,然后看着阮林的眼睛。季怀邈抿着嘴唇,又松开,说:“扣子,我突然不想回家了。” 第15章 桂圆 阮林没跟上季怀邈的思路:“啊?啥?” 季怀邈看他愣神的样子,浅笑道:“咱们小时候吃的那家鸡肉卷,还开着吗?” 阮林快速地眨着眼睛,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然后他一拍脑门,“啪”一声把季怀邈惊得一抖。 “疼不疼啊你。”季怀邈抬起手想给他揉揉,又觉得不大合适,在他收回手之前,阮林也向后仰了下,没让他碰着。 阮林说:“胡阿姨那家啊,在着呢在着呢,不过她女儿结婚之后她就把摊儿搬到她女儿家附近了。” 阮林的嘴巴张张合合,季怀邈就盯着看,等阮林说完了,他对上阮林的眼睛。 在季怀邈开口前,阮林脑袋里的线路突然接上线了,他说:“走啊,我带你去吃!” 俩人往门外走了,阮林还回头跟正在看电视的阮争先说:“晚上自己吃点儿啊爷爷。” 阮争先没搭理他,摆摆手让他俩赶紧走。 坐上季怀邈的车,阮林系上安全带,转头看季怀邈发动了车子。 副驾驶的位置在右边,这样阮林可以左耳朵对着季怀邈,说啥他都能第一时间听见了。阮林挺高兴。 季怀邈双手把着方向盘,边看着后视镜,边倒车。 这双手,是季怀邈安身立命的根本,阮林看过去,看这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手挺好看。”等季怀邈把车开上路了,阮林评价道。 季怀邈瞟他一眼,看他双手插兜,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自己。 “嗯,我也发现了,飞行员的手都挺好看的,可能成天练,就拔节长。” 阮林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正面反面翻了翻。 “看我们大厨的手,全是人间百味。” 季怀邈抿嘴笑起来,按着导航继续往前开。 胡阿姨的店搬到了益民菜市场里。她在进门不远的位置,支起了鸡肉卷的小摊。 小时候,阮林和季怀邈就喜欢她家的鸡肉卷。俩人时不时就联合起来不吃饭,就为了去吃鸡肉卷。 其实比阮林大四岁的季怀邈当时也是不屑于做这事的,但耐不住那味道确实好吃。 后来去市里上初中之后,学业太忙,姥姥姥爷每天都把饭给季怀邈端到学习桌上,季怀邈也没时间出去吃这些老味道。 直到回来又遇见阮林,他才想起来记忆里的津连港有很多美食。 阮林先走到小摊跟前,他挂起了大大的笑脸,胡阿姨一见着他,满脸都是笑意,还绕到摊位外面来。 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抬手拍拍阮林的肩膀:“好一阵儿没见你了,看着瘦了点啊。” 阮林挽着胡阿姨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没呢,都没掉秤,你放心。哎胡阿姨,你看这大小伙你还能认出来不?” 胡阿姨顺着阮林手指的方向看向旁边的年轻人。高个儿,浓眉大眼,挺鼻梁。胡阿姨觉得这是个帅小伙,不过跟她家女婿比,还差点。 胡阿姨摇摇头:“看着面生。” “哎呀,胡阿姨,这季怀邈啊,小时候我俩经常去你那儿吃鸡肉卷,他每次吃,还得多加根肠。” 阮林用胳膊肘撞了撞胡阿姨:“想起来没?” 胡阿姨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天呐,这是小邈啊,都长这么大了!” 第34章 季怀邈笑得亲切:“那可不,我都快27了,倒是胡阿姨看着没怎么变。” 胡阿姨摸摸脸,摇摇头:“老了,马上都抱孙儿了。” 有人过来要买鸡肉卷,胡阿姨进到摊位里,手上麻利地做着鸡肉卷,问他俩要吃点啥。 阮林抬头看季怀邈,季怀邈想了想,说:“还跟小时候一样。” “行,多给你加肠。”胡阿姨说。 两人提着鸡肉卷走出菜市场准备上车吃,阮林余光扫到菜市场门外拐角的一个摊位,他说:“这家豆腐串儿也好吃,我去买。” 季怀邈跟上去,阮林探着头跟老板说:“老板,给我来六串,不放辣。” 老板从大锅里把浸泡着的豆腐串捞起来,阮林看了眼锅里的汤,问:“现在不用鸡架熬汤了?” 老板说:“嗯呐,现在换骨头汤了,有的人不爱吃鸡。” 阮林付了钱,接过袋子,说:“行,我尝尝。” 回到车上,豆腐串的香味溢得满车都是鲜味,阮林说:“开窗开窗。” 季怀邈拿过鸡肉卷,解开袋子,先拿在手上转了转。还是以前的做法,海苔包着一层薄薄的糯米,里面满满当当塞着鸡肉,还有季怀邈多加的香肠。 阮林拿出手机,“咔嚓”就把季怀邈此刻的样子拍了下来。 他把照片发给季怀邈,说:“照片的名字就叫久违的美味。” 季怀邈笑笑,咬了一口,咽掉之后说:“是久违的童年。” 阮林也吃了起来,他极好奇骨头汤泡的豆腐串,所以先吃了根豆腐串。他品了品,觉得和以前味道确实不一样了。 骨头汤的鲜和鸡汤的不太一样,骨头汤更咸,鲜香更醇重。但这就有可能让有些人觉得口重。不过老板也说了,有人觉得鸡汤腥。 这就是众口难调啊。 季怀邈侧头看阮林小口小口咬着豆腐串,眼睛盯着串杯里那点汤,问他在想什么。 阮林说了说,季怀邈笑着点点头:“你是技术流大厨。我们这普通食客就会好吃啊真好吃。” 阮林被他逗乐了,笑眯了眼,过了会儿才说:“我就是瞎琢磨。怎么样,胡阿姨的鸡肉卷还是这么好吃吧?” “是啊,这酱料还是这么足,不咸不甜不辣刚刚好。” 阮林把豆腐串递给他:“你尝尝这个。” 季怀邈接过,三口两口就吞了一串。豆腐串里汤汁足,一咬下去,满口都是四溢的骨头汤。 “津连港人还是会做吃的。”吃完之后,季怀邈感叹了句。 阮林应道:“这儿人来人往,各种做法都有,不过还是本地人的老味道最好。” 说完,他扭头看季怀邈:“想回家了吗,哥?” 季怀邈顿了顿,摇头:“明天我又要上班了,心里还是希望今天能再长一点…” “行了,别整词儿了,咱俩去海边转转。”阮林用识破了季怀邈的表情瞅着他说。 季怀邈刚准备发动车子,车前来了个人,猫着腰往车里看。然后那人绕到驾驶座这边,大声叫了出来:“师兄啊!” 这声真够大,把耳朵不好使的阮林都吓着了,他抖了下,转过头去,看到季怀邈在揉耳朵。 “我同事。”季怀邈跟阮林说了句,然后按开安全带,开门抬腿下车。 阮林也跟着下去了,把两人吃出来的垃圾拎下去扔了。 江枫穿着一身单薄的篮球服,上衣就穿了件运动长袖外套,季怀邈皱着眉头说他:“你这天天在空中健身房锻炼,这好不容易休息了也不放过自己。” 阮林虽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是觉得季怀邈说得挺好玩的,他笑了下,江枫看了看他俩,拿胳膊夹着篮球说:“原来你猫这儿吃小吃呢,都不跟兄弟打球了。” 季怀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江枫不想理他了,转头对阮林说:“你好,我是江枫,江枫渔火对愁眠但我不愁睡不着觉的江枫,季怀邈的同事。” 阮林听到他这单口相声似的自我介绍,差点没回过神:“啊,啊,哦你好你好,我是阮林,季怀邈的…” “弟弟。”季怀邈的声音低低地压在了阮林的左耳上。 说完,季怀邈侧头看着阮林又补了句:“上次你想看的月亮,就是江枫拍的。” 阮林的眼睛亮起来,他忙道谢:“谢谢你。” 江枫来回看着面前这俩人,最后拍拍自己的篮球,醋溜溜地说:“行吧,看出来你俩亲了。” 季怀邈抽了下江枫的肩膀,笑他没个正形。 “别跟这儿杵着了,快打你的球去吧,再晚真的冷了。” 江枫也不扭捏,一边扣着篮球一边往球场去,季怀邈不放心地喊了嗓“注意安全”,江枫回过头比了个“ok”。 重新回到车上,季怀邈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还真是,上次送他回来,他就是在这片下的车。岁数大了,忘得真快。” 季怀邈回来之后,除了上次胡诚野来玩,他还真没去过海边。平常跑步锻炼,他也是沿着海滨公园修的跑步道,那离海边还有挺远。 阮林给季怀邈说了个地方,季怀邈仔细想了想,还是开了导航。 这片海滩在体育公园旁边,季怀邈把车停在了体育公园的停车场。 阮林下车后走到了季怀邈右边,季怀邈冲他笑笑,两人一起往海滩走去。 第35章 起风了,季怀邈看了阮林一眼,阮林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然后阮林摇摇头,说:“我不冷。” 季怀邈笑了下,抬手把他外套的帽子给他扣上了,说:“有种冷叫你哥觉得你冷。” 阮林把俩手缩在外套的口袋里,他跟着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桥。 季怀邈有意放慢了步伐,看向不远处的大海。海浪翻涌着,无边无际。 阮林抬手指着天空:“飞机。” 季怀邈点点头说:“这是进场航路,我每次回来,也都走这条路。” “哦…”阮林拉了个长音,他又问:“那我要是在下面站着,你在飞机上能瞅见我吗?” 季怀邈抬起胳膊,搭在阮林肩膀上,阮林克制着没让自己僵住,还往季怀邈那边跨了一小步。 看到当然是看不到的,一般这时候,季怀邈在忙着对正跑道,即使能看到,也不过是匆匆一瞥吧。 不过季怀邈没这么说,他说:“能看到,不过在天上看你,就是颗小扣子。” 阮林不知怎么地,觉得自己脸发烫,心跳也快起来,他没应声,也不管季怀邈这话是真是假,他决定收下。 路过体育公园旁边接连的几个篮球场、网球场,各个都有人,市民现在真是爱锻炼身体。 阮林想了想,问季怀邈:“你和江枫刚才说的空中健身房是什么啊?飞机上有这个?” 季怀邈笑起来,踩上沙滩上细软的沙子,把不远处一小孩儿踢过来的皮球给踢了回去,然后重新搭上阮林的肩膀,跟他解释说: “江枫开的是波音737,这个机型的驾驶舱,在业界被叫做空中健身房。因为737是液压机构模拟舵面受力,这种压力会传导到驾驶杆上,比空客的操纵杆重很多。” 季怀邈看向阮林,阮林眨眨眼,说:“似懂非懂。” 于是季怀邈把手从阮林肩膀上拿下来,抬起双手比划了下如何握杆和操作,再放下一只手,模拟了下驾驶空客的样子,阮林笑起来,说:“就是开手动挡和自动挡的区别呗。” 季怀邈高兴地抬起胳膊,挎过阮林的脖子。阮林不得不窝在了季怀邈的胸前,但他觉得不太舒服,于是抬起右手,拍拍季怀邈的胳膊:“哥,哥,我听不见了。” 季怀邈吓了一跳,赶紧放开了阮林,还把他的帽子给揪下来,满脸惊慌地看着他。 阮林知道自己话说中了,他拉过季怀邈的手腕,捏了捏,但季怀邈还是很着急的样子,这是阮林没见过的样子。 海风吹起了季怀邈额前的头发,阮林不合时宜地想抬手给他捋捋。 但阮林没有,他只是手上用力,这下这力量终于传导到季怀邈的神经线上,季怀邈这才回过神。 阮林抬手碰碰自己的左耳,说:“压着这个耳朵了,就都听不见了,听不见,我会慌。” 季怀邈舒了口气,接着他抬手捏捏阮林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让阮林差点哆嗦。 “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注意。”季怀邈说。 第16章 玉竹 天色暗了点,年轻的父母一人提溜着孩子的一只胳膊,想把他拎回家。 孩子双脚扑腾着,似是与这大海极其的恋恋不舍。 阮林和季怀邈沿着海岸线慢悠悠走着,向着落日的方向。天起了层薄雾,不是看日落的好天气。 阮林看着视线前方那一家三口,轻声笑起来,季怀邈拢了拢衣领,说:“咱俩小时候也这么贪玩。” 阮林抬头看看他,说:“你比我还强点,我那真是,皮极了。” 阮林没想到季怀邈摇了摇头,说:“你那是小孩子对大孩子的刻板印象,我要是不贪玩,能被姥爷天天揍吗?” 阮林笑出了声:“那你真是我亲哥,咱俩一模一样。” 季怀邈也笑:“不管是不是你亲哥,我都失职了。你一个人面对这么些事,我什么都没帮上,我真是…” 阮林连忙说:“哥,你不知道啊,不知者无罪嘛。” 季怀邈看向他:“那你想过要跟我说吗?” 季怀邈的眼神是直白的,阮林知道自己没有假意奉承的必要,他叹口气说:“我想过,但我不敢,我怕你还生气,怕你对我冷漠。跟耳朵聋了比起来,我可能更怕你不理我。” 阮林的话,比季怀邈的眼神更直接。季怀邈起先还看着他,他知道阮林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季怀邈心里不舒服起来,揪了一下。他从阮林脸上,移开了目光。 阮林低了下头,觉得自己是冒失了。季怀邈这才回来不到俩月,自己不过是帮了他几个忙而已。这会儿这样说话,好像显得俩人多亲密无间似的。 在阮林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季怀邈抬起手,搭在了阮林肩头。接着,他把阮林往身前带了带。 季怀邈的声音从阮林头顶传过来。声源离阮林的右耳近,但阮林听不见。大概只过了一瞬,阮林的左耳听见了。 “扣子,以后,以后要跟我说。” 阮林的头低的更狠了,心里酥酥麻麻的,就像那天收到季怀邈的信息。 那天他说,扣子,以后凡事有我。 曾经,阮林以为幼时的同伴,大概走着走着都会散了吧。他没想过季怀邈会回来,而且重新走进他的生活,甚至还和过去那样,要做他的大哥哥。 第36章 阮林已经很多年没有大哥哥了,后来的他,是蓝天街新的孩子王,是许多小弟的大哥。 许虎成要是想做大哥,阮林不依,但是阮林没想跟季怀邈争,既然季怀邈要给他做大哥,那他就认。 阮林抬起头看向季怀邈,说:“好的,怀表哥哥。” 季怀邈看着他,定定地看了几秒,然后笑起来,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 阮林眨眨眼睛,嘴巴比脑袋先动:“哎哟,真帅。” 季怀邈笑得更大声了,阮林反应过来,为了掩饰尴尬,他也跟着笑。笑着笑着,阮林觉得好像真有什么好笑,笑得弯了腰。 两个人在海边的夕阳里,笑了个透。海风掠过他们的眼睛、耳朵和鼻子,灌进嘴巴里,但他们顾不上管了,这会儿最要紧的事就是笑。 季怀邈一手搭在阮林的背上,看阮林眼角笑出泪了,问他:“你笑啥呢?” 阮林摇摇头,也问他:“那你笑啥呢?” “我看你笑就想笑。” “我也是。” 于是两人看着对方,又笑了起来。 好在海风够大,海浪不停翻涌,沙滩上的人离他们远,听不那么真切,不然他俩可能要社会新闻见了。 笑够了,季怀邈把蹲在地上的阮林拉了起来。 阮林脸蛋都红了,眉眼的笑意还没散去,季怀邈兜了下他的后脑,说:“这就对了,得多笑。” 阮林向前走了几步,捡了块石头,小跑几步,高高举起手臂,把石头扔到海里。 季怀邈没追上去,稍稍落后阮林两步。 这会儿,几处声音涌进阮林的左耳里,他辩着,又辩不那么清。但他觉得自己听得清季怀邈的脚步声,深一脚浅一脚的。 阮林转过身,面向季怀邈,倒着走了起来。 季怀邈没拉阮林,蓝天街那片的老人们,就喜欢倒着走路锻炼。季怀邈知道阮林肯定没少跟着学,这技术他不用担忧。 阮林走到一片红房子前停了下来,他靠在墙边,屈起一条腿,抵在墙上。 季怀邈挨着他站着,说:“哎,我下周要飞趟国外,挺累的。” 阮林点点头说:“我还没出过国呢。” “哪儿都没家好。” 季怀邈说完这句,又自顾自笑了声,然后说:“我以前以为自己是个游子,没想到现在会这么想。” 阮林接道:“人都是会变的吧。” 季怀邈赞同:“看起来不变的大海都在变,何况我们呢。” “可不,小时候海水没这么黄。”阮林说。 季怀邈微微仰起头,风吹着他的头发打着颤,他又说:“你看我爸我妈,说变就变。” 阮林看他,他以为季怀邈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在阮林看来,这是季怀邈对他们家生气的症结,而阮林,也没觉得季怀邈生气不对。 季怀邈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说:“我不生气,我觉得之前自己就是无能狂怒。” “明明做错的是我爸我妈,我怪你家干什么。” 季怀邈是这么离开白云巷的。 走的那天,天阴沉沉的,下了毛毛雨。 头天,季怀邈和阮林闹了不愉快,他知道阮林不会来送他的。 季怀邈心里还是失落的,他已经十一岁了,分得清人的各种情感。他背着书包坐上舅舅的车,靠在车窗上,吸了口气。 车子发动,季怀邈立刻坐直了身子,他头向右扭着。 车速不快,但开过阮林家那条小巷也不过是一两秒的时间。 季怀邈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小背心和裤衩,手扒拉在墙边。 季怀邈就这样告别了蓝天街,告别了他的小伙伴阮林,告别了他的童年。 “我爸我妈后来,都各自有了新家庭,我都快二十年没和他们一起过过年了。”季怀邈侧过头,冲阮林笑笑说。 阮林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季怀邈的语气听起来挺平静,但这样的事,终归让人不好受吧。 “我爸这人。”季怀邈摇了摇头,又说:“个人生活上,真拎不清,如果当初对林阿姨造成了困扰,我向阿姨道歉。” 阮林握了下拳头,展开,他又拍了拍季怀邈。 阮林那时候还太小,他是后来才隐约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季怀邈为什么生气,叶爷爷和七奶奶为什么从老房子搬走。 季怀邈握住阮林的手腕,用了力气,阮林没挣开,反而用另一只手,扶住季怀邈的胳膊。 季怀邈看阮林:“你这么拍我,特像我姥姥。” 阮林哼哼两声,说:“我毕竟也算三分之一个七奶奶带大的孩子。” 季怀邈笑笑,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说:“走吧,回家吧,不然爷爷姥姥们该着急了。” 阮林甩甩胳膊:“我们都大孩儿了,不那么让大人担心。” “你再大,在他们眼里,也是小扣子。”季怀邈说。 阮林抬手抽了他一下,季怀邈觉得他手劲还挺大,干脆抬脚跑了起来。 阮林也跟着追,但是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追不上季怀邈。 小时候他只会叽哇乱叫,现在他懂得抄近道。 阮林得意洋洋地站在季怀邈的车跟前,挑起了眉毛,眼睛里满是胜利的光彩,神气极了。季怀邈双手插兜,喘着气看他,心里想着,当年的小扣子,长大了,但还是那个扣子。 第37章 系上安全带,季怀邈放了手刹的时候,听到阮林说:“哥,我不知道我爸妈在想什么,但我觉得已经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有就是,我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还和你好,和小时候一样。” 季怀邈顿了下,点头说:“好,咱俩好,说好了。” 回去的路上,胡诚野给季怀邈打了个电话。季怀邈直接按了免提,胡诚野那大嗓门的声音瞬间充盈在了车内。 “又来津连港玩?”季怀邈惊讶道。 “啧啧啧,用上人家的时候多热情,这才几天呐,就不愿意接待了。”胡诚野欠欠的声音传过来,阮林笑了笑。 季怀邈:“行啊,那你得早点来,下个月可就冷了。” 胡诚野应了声,说:“我不自己来,还有两个小妹妹。” 季怀邈听到这就不想理他了:“你自己看着办,提前通知我。” 挂了电话,季怀邈还在小声嘀咕:“这月底就赶上民航换季了,他真是会赶忙的时候来。” 阮林看季怀邈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挺好玩,他微微偏头看了几眼,又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城市的风景大概没太多动人的地方,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太熟悉,而走南闯北的人觉得现在的大城市都是类似的。 不过今天,路灯一起亮起来的时候,阮林惊呼了一声。 季怀邈回过神,笑了笑,他稍稍降低了车速,想让那亮光在阮林的眼睛里,多留一会儿。 到了家,阮林洗漱完就上床躺着了。外间的阮争先还在嗑瓜子看电视。 阮林喊了嗓:“老头看电视就好好看,别睡着了。” 阮争先懒得说话,把嘴里的瓜子磕得更响了。 这个点,睡觉是睡不着的,阮林开始琢磨事情。过一礼拜多,他要陪爷爷出去玩,在这之前,他得把三家民宿轮流下架,好好打扫一下。 自秋入冬,津连港的旅游业也要进入淡季,阮林打开手机计算器,开始算最近的营收。 他耳朵这个情况,想找个正经工作挺难。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觉得挺好的。只是没有相对固定的收入,更考验他的理财能力。 季怀邈回到家,姥姥姥爷听说他是和阮林出去玩,特高兴。 和姥爷聊了会,季怀邈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又锻炼了二十分钟,洗漱完定了个闹铃,准备入眠。 睡着前他想,尽管他不是那么想回忆童年,但他依然想和阮林接触。刚回来的时候,他拿腔拿调,但现在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和阮林亲近。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阮林作为季怀邈童年的一部分,确实留了下来,留在了岁月里,留在了季怀邈的心里。 季怀邈觉得人有时候真挺可笑的,这个人还就是他自己。 不过好在阮林不笑话他,而是陪着他笑。 作者有话说: 哎哟,可怜见的小怀表~ 第17章 紫苏 上一辈的故事,说来是挺可笑的。 季怀邈的父母,让外人看来,是特别登对的。两人都长得极好看,即使现在人到中年,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保持得很好。 年轻的时候,他们没遇见对方之前,各自恋情不断。遇上对方之后,一拍即合。瞬间干柴烈火,你侬我侬,不可开交。 季怀邈的姥姥姥爷却极为反对,说女儿叶笑芝,别搞得和季翔就像是真爱似的,其实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一贯自信的叶笑芝哪听啊,就认定了季翔。 两人处了不到三个月,就有了季怀邈。姥姥姥爷极为无奈,但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更不想在老街坊面前抬不起头,于是匆忙地就为两人举办了婚礼。 但是生活的现实很快就击碎了两个浪漫的年轻人。 经营生活毕竟和恋爱不一样,生活没有那么多诗意,反而需要他们与柴米油盐妥协。 两个不安分的人,自然也不会真的被婚姻约束。 早几年,季翔和叶笑芝还能在人前装作恩爱夫妻的模样,再后来,装都懒得装了。 季怀邈打小就时常跟着姥姥姥爷,他觉得父母好像都不太想养他的样子,但姥姥姥爷说他们只是忙。 再后来,季翔和叶笑芝觉得这婚姻真没必要维持下去了,又潇洒地离了婚。 领了离婚证那天,两人还去吃了顿散伙饭,去的津连港最高档的餐厅。 当然,没什么痛哭流涕的场景,两人把高脚杯碰的脆响,然后一拍两散。 离婚后,季翔和叶笑芝都没有要带走季怀邈的意思,季怀邈也愿意跟着姥姥姥爷,这双父母就放心地离开了津连港。 不过大概他们心里也是愧疚的,两人每个月都会给季怀邈打生活费,钱还越来越多。 季翔和叶笑芝后来发展得不错,分别跟季怀邈表达过,如果季怀邈在国内念不下去了,就送他出国。 季怀邈没应,他初中就立志要考招飞,飞得越远越好。 至于和阮林家的故事,看起来是两件,后来也混成了一件。 季怀邈刚跟姥姥姥爷回到白云巷的时候,街坊们是不知道季翔和叶笑芝离婚的事情的。姥姥姥爷藏得挺好,一两年都没人知道。 季怀邈更不会主动说,因为他觉得解释起来麻烦。 阮林倒是问过季怀邈的爸爸妈妈呢,季怀邈说出去做生意了。阮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那和我爸爸妈妈一样。 第38章 后来离婚这事,老叶告诉了老阮,老阮在林育敏和阮浩回来的时候跟他俩说了。 林育敏以为这事大家都知道了,出去买菜的时候,和前院老龚家的媳妇说了。 于是季怀邈父母离婚的事情,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这事还没完。 更大的岔子出在季翔身上。 季翔想起来自己还是个父亲的事情,会来看看季怀邈。 季怀邈刚过十一岁的那年五一假期,季翔来看他,碰上了从南方回来的林育敏。 季翔的初恋,也是个舞蹈演员,他看着林育敏,就觉得像极了初恋。于是这点情愫,触动了季翔脑袋里不知道哪个开关,他竟然开始追求有夫有娃的林育敏。 这事把林育敏吓得不轻,最后是季怀邈的姥爷把季翔打走的,还让他以后不要再上门,不然把他每条腿都打断。 老街坊的风言风语也同时起来了,有人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林育敏要是没什么表示,季翔会这么上赶着追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而且季翔离婚那事,可不就是林育敏传出去的,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季怀邈知道他爹什么德行,但他对阮家把他父母离婚这事传出去是不开心的。 两件事搅和在一起,季怀邈理不清楚,而姥姥姥爷除了叹气,也没有帮着孙子理清楚思路,最后就变成了季怀邈生闷气。 阮林那时候才不到七岁,他可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他就是觉得怀表哥哥不说话的时候多了,跟刚来的时候一样,不过他逗哥哥的时候,哥哥也会笑。 但是有一阵子,家里的大人让他少跟季怀邈玩,他不知道为啥,但他去找季怀邈的时候,会想着尽量不让家人知道。 等阮林大了一些,终于弄明白这些事了,他右耳聋了。在当时,耳朵听不见了的打击,超过了一切,阮林没来得及找到季怀邈,就被赶着去面对更多的事。 季怀邈刚回来的时候,面对阮家人,他终归是不好意思和歉疚的,但他又不能去解释这种感觉,因为没人想把当初的事再翻出来。 他不能和姥姥姥爷说,不能和阮爷爷说,更不会和阮林的父母说,只能自己一个人别扭。 后来,他和阮林说,是因为这位童年的玩伴,这颗小小的扣子,再一次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阮林没琢磨这么多,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先去阮记卤味店下料。阮浩忙着和供货师傅算钱,阮林看了下时间,就坐下处理起了鸡爪。 阮浩挑食材的功夫还是挺厉害的,阮林听说,这是他奶奶遗传的。 做卤味的鸡爪,个头要平均,不大不小的最好。肉也不能太多,不然吃起来腻。还得看着,不能是太干的,不然吃着柴。 阮家这卤香味鸡爪,软糯得很,一口就能嗦到骨头,咸香里还有一味甜滋滋,一吃就停不下来。 林育敏收拾完店铺外间,看到阮林在给鸡爪子剪指甲,笑了声说:“你不是去民宿那儿么?” “没事儿,不急。”阮林眯着眼睛笑着回答。 阮浩回来,立刻接过阮林手上的活,说:“你就别沾手了,忙去吧,这有我呢。” 阮林也不和他争,洗干净手就去海韵民宿收拾了。周末这两天的住户人挺好,离开的时候还把房间收拾了下,垃圾都带走了。 阮林一边换床单被罩,一边哼起了歌。 手机响了声,他拿起来看了眼,有人订了房。海韵民宿本来有三间房,这个客户留言,说他们三个人,其中两个人住一间,另一个人一间,但是他要把整个民宿包下来。 这情况阮林也碰见过,阮林同意了,很快加上了那人的微信。 对方微信昵称一个“野”字,阮林还没说话呢,野先发过来了:你认识季怀邈不? 阮林想起昨晚季怀邈有个朋友打电话说要来津连港玩来着。 阮林在屏幕上点着:认识啊。 野:那好办了,都熟人。 阮林心想这是要给他便宜点的意思?野很快又说:那什么,我不是找优惠的,就是和我一起来的是俩姑娘,到时候你把房间弄得香一点哈。 阮林皱了下眉头,又笑了笑,回答:卫生你放心,保证干净整洁。 野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老季推荐的,没问题。 阮林回了个龇牙笑的表情,就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干活。 原来是季怀邈推荐的,那应该是昨晚打电话的那人了。 阮林把床单被套打包好,单手拎着,锁好门,走下小楼的台阶,他抹把汗,抬头看了眼高高挂起的太阳。 今天天气还不错,阮林想着,这大概也是个适合飞行的日子。 他想赶紧回家喝口水,但手机又响起来了。 阮林平常怕自己听不见铃声,音量调的大了些,这会儿四下无人,声音一响起来,倒是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把大袋子往院里一扔,掏出手机一看,是季怀邈。 这下心又放肚里了。 他坐在小院里的秋千上,按了通话键,把电话放在左耳边。 “在哪儿呢,哥?” 季怀邈的声音不高,但周围还挺安静的,他说:“目的地流控,还没出发,在津连港。” 十来个字,阮林听出了怨气。此刻,周遭的一切对阮林来说已经安静了,他只听得见季怀邈的声音。 第39章 阮林稳住自己,没笑出来,安慰他:“我把好运气过给你,你肯定半小时之内就能飞。” 季怀邈连忙说:“我不要,你留着。哎,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胡诚野订你的民宿了吧?” 阮林说:“哦,那个野叫胡诚野啊,对,订了,把小楼整个包下来了。” “嗯,我是想跟你说,钱上别跟他客气,他应该也不会讲价钱。他要是有什么你觉得不合适的要求,你就跟我说,我收拾他。” 阮林笑起来:“那刚说让我把房间弄香一点,我还琢磨得去买瓶香水呢。” 季怀邈吸口气:“别浪费钱,我让他自己买一瓶寄给你,爱闻啥味儿咱就给他喷啥味儿。” 阮林心说没想到季怀邈还挺损,刚想回话,季怀邈那边一阵窸窣,然后阮林听到季怀邈说:“真让你说着了小扣子,我们要飞了。” 阮林的心就这么被蛰了下,怕季怀邈突然就要挂电话,他赶忙说:“好,一路平安。” 阮林哼着歌回到家,已经快中午了,阮争先拿着大葱从厨房探了个头,跟阮林说:“今天我做打卤面,一会儿你给你爸妈送去。” “得嘞!”阮林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原本阮林和外国学生约的下午一点半上课,但阮林吃完午饭收到学生的信息,说自己拉肚子了。 阮林哭笑不得,学生快要期中测试了,阮林想了想,还是坚持了下,让他吃点药,觉得舒服了他们就见面上课。 于是学生和他约了时间,说那就六点上课,一下午足够他上厕所了。 五点多,阮林拿了个烧饼,背着包急急忙忙就出门了。 阮争先三点多被叶爷爷叫去下棋,阮林跑去跟他说了声,就快步往公交车站走去了。 他从白云巷巷口转了个弯,正撞见了拉着箱子穿着一身制服的季怀邈。 阮林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哟,下班了?” 季怀邈探头看见他背后背着包,问他:“你上班去?” 阮林点头说:“哎,学生中午拉肚了,改晚班了。” 季怀邈看他手上的烧饼,阮林往后扯了下,不想季怀邈看。 “晚上就吃这啊?” 阮林心虚地应:“对付对付得了。” 季怀邈无奈地笑了笑,弯腰从箱子里拿了瓶奶出来,递给阮林:“那也喝个奶吧。” 阮林笑着接下,季怀邈又说:“我送你去?” 阮林立刻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你赶紧回家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要飞国际嘛。” 季怀邈这么问阮林,还真不是客套,他有车,送人就是几脚油门的事。但是阮林不让他送,他没再坚持。 季怀邈伸手把阮林卫衣的帽子整理好,说:“明后天我的飞行时间都比较长,你要是给我发信息我没及时回,别急啊。” 阮林一边摆手一边抬脚,这会堵车,他不走来不及了。 “我不急,你放心,啊。”说完,阮林拍拍季怀邈的胳膊,哄人似的。 季怀邈看着阮林小跑着往公交车站去,脑袋里瞬间有个想法,觉得阮林要是有女朋友了,他一定是那种会哄人的男朋友。 行李箱被季怀邈拽着绕了个圈,他迈开大步追上阮林,拽住他的手腕:“扣子。” 阮林一边看快要进站的公交,一边问季怀邈:“咋了,哥?” “我送你,你要迟到了。”季怀邈认真地说。 季怀邈说得果然没错,在季怀邈的努力下,他们抄着近道,赶到上课的咖啡店时,已经五点五十五了。 阮林飞快地说:“谢谢哥啊,回头我请你吃饭,你赶紧回家吧。” 季怀邈把车熄了火,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看着阮林的身影蹿进了咖啡店,季怀邈没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琢磨什么,把座椅调下,仰躺着一副要在这待着的架势。 但是耐不住肚子饿,听到肚子叫了几声之后,季怀邈不得不下车去小店买了个面包。 这面包不怎么好吃,太干了,甜得发腻。还不如阮林那烧饼呢,季怀邈想。 天黑透时,阮林和学生一起从咖啡店出来,瞧见季怀邈站在门口时,阮林吓了一跳,说话的声调都高了:“回,回去好好复习!” “啊,好的,林老师!”学生也跟着提高了音量。 季怀邈笑着走近他们,学生盯着季怀邈,用胳膊肘怼怼阮林:“老师,来了个大帅哥!” 阮林也盯着季怀邈呢,他不知道季怀邈是不是在等自己,一时之间脑袋一团浆糊,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课了?那回家吧。”季怀邈站定,跟阮林说。 阮林被这轻声的话吓到了似的,肩膀起伏了下,先是“啊”了一声,然后说:“哦,好,好。” 学生眨巴眨巴眼睛,问阮林:“这个帅哥,老师,你的,男朋友?” 阮林的脑回路终于通了,他把头猛地转向学生,脸通红地大声说道:“这,这我哥!瞎说什么呢!” 季怀邈没解释什么,只是把阮林手里的书包接过来,然后问阮林的学生住哪里。 学生别的话可能还说不太顺溜,但是学校地址报的还是熟练的。于是季怀邈把他先送回了学校。 阮林一路上都没说话,倒是学生看着季怀邈的飞行员打扮,和他好一通聊。 第40章 不过语言不通加上时间短,他们也没说出什么有效信息。到了地方,学生就和他们告别,回了学校。 阮林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揉了揉心口。 季怀邈看他一眼,说:“我不就等你回个家,你紧张什么。” 阮林转过头,他抿着唇,眼神剜了季怀邈一下,季怀邈感觉到了,配合地抖了下,然后笑了起来。 “还笑!”这句话阮林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好好好,以后不等了,不让你学生说闲话。”季怀邈左手食指轻轻点着方向盘,轻松地说。 阮林坐正,清清嗓子,说:“不是因为这个。” 季怀邈右手虚虚握拳,放在嘴边,挡了下自己的笑容。 “哎,哥,你等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睡觉,你今天四点多就出门了吧。” 阮林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他,结果发现季怀邈在偷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笑!我真是多余关心你!” 季怀邈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伸过手去捏捏阮林的后颈,然后揉乱了阮林的头发,说:“来,呼噜呼噜毛,不气不气了。” “我去看了公交站牌,八点半就没车了,我怕你赶不上。” 阮林“哎呀”了一声,抬起左手,想说他可以自己打车,但又觉得,说了也是白说,这不都坐在人家车上了。 等季怀邈把车停在海韵民宿旁边,阮林逃也似的抱着包就开门下车,声小得像蚊子:“谢谢你送我接我,你快回家睡觉吧,别让我担心了。” 季怀邈还没来得及回他,阮林人影就没了。 季怀邈坐在车里笑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眼海韵民宿的招牌,脑袋里闪过一行字——纯情的民宿小老板害羞了。 逗人这么好玩呢,季怀邈坏坏地想。 于是他心情大悦,洗澡的时候都哼着歌,睡前他收到阮林发来的红包,上面写着俩字“油钱”。 季怀邈点开了,然后给阮林回了个表情:一个小人捧着红包,噗通噗通磕着头,脑袋上顶着“谢谢老板”四个字。 阮林立刻回道:不客气,小季!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害羞啦扣子~~~ 第18章 罗汉果 “天程6581,左转航向080,可以18左盲降进近,建立报。” 季怀邈冷静地复述了管制员的口令后,开始按照指令建立盲降进近。 这周四天班,在外站过了两夜之后,季怀邈终于回到津连港了。 降落时津连港机场又刮起了侧风,季怀邈微抿双唇,右手握着操纵杆,注视着跑道,感受着飞机的姿态,及时调整,让机头对正跑道。 天程6581降落在津连港机场,季怀邈继续操纵飞机滑行到停机位。今天是个远机位,季怀邈吐了吐舌头,心想乘客估计又要吐槽了。 机长挺高兴,他今天就飞了一段,对季怀邈的表现也挺满意:“你明年就能开始机长考核了吧?” 季怀邈想了下,说:“按飞行时长的话,是快了,不过我听说现在不少和我一样的副驾在排队。” 机长起身拍拍他,说:“年轻人,好好干,都是机会。” 坐上机组车回到公司,交完材料,季怀邈把手机拿出来,正看到姥姥说晚上要和姥爷去他小舅家吃饭。 姥姥问季怀邈去不去,季怀邈说不去了,他晚点才能到津连港。 家里没人,季怀邈就没把车开那么快。明天他还不能休息,刚接到通知,公司要弄安全培训,他师弟江枫因为有航班逃了,他和师姐寻祁瑶是都要参加的。 寻祁瑶已经开始在群里吐槽了,说本来说好的要带女儿去游乐园的。 季怀邈退出群聊界面,点开和阮林的对话框。这几天他俩就说了几句话,还是关于胡诚野的。 黄灯变绿灯,季怀邈把手机扔到副驾上,继续往前开。 刚回来的时候,他还得开着导航,现在不用了,他脑袋里就能规划处一条最快捷的线路。 停好车,季怀邈拉着行李箱和提包往家走。 这周飞国际,还连续在外站过夜,季怀邈的行李也比平常多了些。 他绕过白云巷口,走到通往家里的岔路上。有小孩子在歪歪扭扭地骑着三轮车,季怀邈跳了一步,躲开。 季怀邈收回视线,再往前看,看到了阮林的父母,阮浩和林育敏。 季怀邈睁大了眼睛,因为平常衣着简单的这对夫妻,今天穿上了黑色西装和长裙。 两个人在说话,没注意到前面的季怀邈。 林育敏扯了下大衣袖子,嘴上还在数落阮浩:“我说吧,穿这别别扭扭的,票还那么贵,耽误做生意。” 阮浩向老婆的方向哈着腰:“哎呀,你穿这身多好看啊,是吧。” 被夸赞的林育敏自然是高兴的,季怀邈看到她偏过头笑了下。 季怀邈站定,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叔叔阿姨好。” 阮浩和林育敏同时抬起头,季怀邈也是一身正装,人站得很直,精神得很。 林育敏先反应过来:“呀,小邈啊,下班了。” 季怀邈笑着点头,阮浩说:“我跟你阿姨去剧院看舞蹈呢!” 季怀邈笑意更深,他知道今天津连港有个名舞团演出,因为这些演员,是中午那架航班,他给飞来的。 “路上注意安全。”季怀邈给夫妻俩让了路。 第41章 林育敏拍拍季怀邈的胳膊,冲他笑笑,继续往前走了。 阮林笑起来和林育敏很像,拍人的动作也像。季怀邈又回头看了眼阮林的父母,正看见不知道阮浩说了什么,林育敏推了他一下。阮浩不恼,拉着林育敏的手,挎到自己胳膊肘。 季怀邈转过身,继续往家走。周遭的喧嚣淹没了行李箱轮子滑过地面的摩擦声,还有季怀邈的皮鞋扣在地面上的踩踏声。 季翔和叶笑芝是怎么相处的,季怀邈记不清楚了。刚刚看到阮浩和林育敏,季怀邈想,这大概就是平凡夫妻的生活和样子吧。 多数时间相互扶持着为了生计奔波,爱情早已散在了日子里,变成亲情。但他们偶尔会有那么点小惊喜,让自己想起曾经初见时的心动。 这看似寻常的生活,对有些人来说,却那么难以达到。季怀邈提着行李箱上楼的时候想着,不知道季翔和叶笑芝有没有找到。 季怀邈回到家冲了个澡,想着得给自己收拾顿晚饭。他头一个念头,是找阮林一起去吃,但转念想起,阮浩和林育敏出去看演出,阮林肯定要去看店。 那就去店里买点吃吧,季怀邈想着。 他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掏出给阮林带的礼物,穿上一身运动衫,就出门了。 不巧,他正赶上卤味店一天里生意最好的时候,阮记卤味店门口的队伍已经快排到海韵民宿门口,把窄窄的人行道都占上了。 季怀邈快步走到队尾,拿出手机看起来。 队伍移动地不快,季怀邈抬起头张望,看到队首离开的大爷或者大妈,没走开两步,就会打开袋子闻闻。 季怀邈笑了笑,然后又皱起了眉头,他还没来买过卤味呢,不知道买什么。于是他打开了美食点评软件,准备看看大家怎么说。 等他挪了队伍原长的一半距离时,阮林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刘奶奶啊,您声音大点儿,我听不清啊。” “要猪耳朵?不是,猪大肠?” “啊?猪蹄子也要。好好,要辣吗?” 季怀邈收起手机,探头往店里望去。阮林戴着白帽子,围着围裙,双手戴着手套,正给玻璃窗外的顾客们挑菜品。 “牛腱子,还有几块,您要多少?” 一听到牛腱快卖完了,排队的队伍骚动起来,季怀邈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个趔趄。他转身看了一眼,是个头发花白的奶奶。 奶奶没不好意思的意思,反倒看着季怀邈问:“来玩儿啊?” “我在这住。”季怀邈说。 奶奶盯着他看,嘴上说:“哪家的?我怎么不认识。” 季怀邈轻声说:“老叶和老齐的外孙,我姓季。” 这么一说,奶奶想起来了,嘹亮地喊了一嗓:“是季怀邈啊,你看我记性好不好!” 季怀邈还没回答,阮林透过玻璃窗的小门说:“张奶奶啊,您瞧您这嗓门,比我还大呢,别吓着我怀哥了。” 一开始阮林看到季怀邈在排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又怕张奶奶拉着季怀邈问东问西,赶忙帮季怀邈解了围。 阮林见着季怀邈很高兴,往小窗口倾身,问他:“帮七奶奶买菜啊?” “他俩去我小舅家了,我自己吃。”季怀邈说。 阮林指了指菜品,然后抬眼看季怀邈,季怀邈随着他的手指来回动着脑袋,一筹莫展的样子。 阮林看着他的表情就明白了,然后说:“得,我给你配一盘吧。” 季怀邈松口气:“那最好了。” “牛肉来点儿,整个猪蹄吧,补充胶原蛋白。” “内脏喜欢吃吗?”阮林抬眼看季怀邈,季怀邈立刻摇头,阮林笑笑,把夹子一抖,牛肚掉落。 荤菜挑完,阮林又夹了土豆、千张和海带。想着季怀邈能吃,阮林每一把都没少抓。 选完菜,阮林开始拌菜,后面的张奶奶着急了,问道:“买多少啊,还没完呐。” 张奶奶脾气急,阮林知道,他没理,倒是季怀邈觉得自己耽误时间了,头往前伸,跟阮林说:“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咋给你?” 阮林一边放调味料,一边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地说:“还给我带吃的?” 张奶奶在后面念叨:“这咋还聊上了。” “嗯,这不飞国际了,在机场免税店,我看同事都买这个巧克力,说好吃,就给你带了。” “爷爷,你出来帮我拿个东西。”阮林冲后厨喊了声。 阮争先擦着手出来,阮林朝店门那边努努下巴,说:“哥,你给爷爷。” 阮争先开了门,把东西接进来,还跟季怀邈显摆一句:“早上我跟你姥爷下棋,他又输给我了。” “您厉害,厉害。”季怀邈赶忙称赞。 阮林把菜从小窗递出来,季怀邈伸手想拿,他抓住袋子,但阮林没松手。 季怀邈问:“多少钱?” 阮林摇了摇袋子,示意季怀邈靠近点。 阮林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还给我带吃的呢,我哪能收你钱,你别出声,回家吃饭吧,别让张奶奶听到。” 说完,还挤了下眼睛,机灵鬼似的。 季怀邈真怕张奶奶再砸吧嘴了,他说了声“谢谢”,提着袋子走了。 季怀邈没走远,听到张奶奶的大嗓门又叫了起来:“牛腱子没了?刚不还有一大块呢嘛?” 第42章 季怀邈握紧了手上的袋子,看风景一样左右张望,然后笑了起来。 香气从袋子里冒出来,季怀邈吸了口气,心想不能辜负阮林的美意,于是拐进小超市,买了瓶啤酒。 这酒,季怀邈只能趁着姥爷不在家的时候喝。老叶可是个馋酒的主,当初姥姥也是费了劲让他戒酒,季怀邈不能破坏姥姥的成果。 季怀邈从冰箱里翻出一个馒头,热了热,又把卤菜倒进盘子里。阮林真是没跟他客气,要不是季怀邈反应敏捷,这一大袋子菜,差点掉出去了。 一口酒,一口爽口的卤菜,季怀邈这饭真是吃的惬意极了。 惬意了,季怀邈拿过手机拍了张照,还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有酒有菜,满足! 等季怀邈吃饱喝足,洗完收拾完,再把手机拿起来时,朋友圈已经有不少赞和留言了。 寻祁瑶嫌弃地写道:这是什么直男发言? 师父董进鹏刚落地,羡慕地回复:还是年轻好,你师母坚决不让我喝啤酒了。 江枫回了个哭的表情,又说:面前的司机套餐瞬间就不香了。 正看着,下面又加了条回复,是阮林的,不过只有一个红脸笑的表情。 很快,崔阳阳回复了阮林的表情说:我都没吃过你家的卤菜! 季怀邈立刻点着手机键盘,回复崔阳阳:扣子真厉害,我还想吃一盘。 阮林收摊之后,才又看到季怀邈朋友圈下面的对话,他挠了挠脸蛋,回复崔阳阳:姐,下次活动我给你带! 回到白云巷,阮争先先拐进了回家的小巷,阮林又往前走了十来步,抬头看向季怀邈家。 小时候,阮林也是这么看的,通过叶爷爷家各个房间的亮光,判断季怀邈在不在家,在干什么。 这会儿,季怀邈住的小阁楼亮起了灯,于是阮林清了清嗓子,双手在嘴前捧出一个圆弧,喊了声:“季—怀—邈!” 正在举哑铃的季怀邈愣了,左手的哑铃和他一起愣在了半空,然后压得他胳膊一酸。 季怀邈一手揉着胳膊,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猛地推开窗户,探出大半个身子。 阮林正准备喊第二声呢,光着膀子的季怀邈就这么闯入了他的视线。 阮林没把手放下,吼他:“穿衣服!”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扣子挺好玩的哈 第19章 黄栀子 季怀邈飞快地套了件长袖t恤,边穿自己还边在那乐,也不知道自己猴急什么,跟小时候似的。 小时候阮林一喊他他也慌,饭还没吃完就想下去玩。但那时候,阮林可不敢像今天这样吼他。不过以前他也不会这样光个膀子。 等季怀邈再看下去的时候,阮林已经放下胳膊,改叉腰站着了。 “吃饱了吗?”阮林问他。 季怀邈靠着窗框,右手搭在向外推开的窗户上,回答他:“要不我打个嗝给你听听?” “别闹。”阮林笑起来。 这来的人也没说喊自己干嘛,季怀邈在心里犯嘀咕,手指一下下点在玻璃上。 顾唯振骑着自行车从阮林右手边过来了,他喊了声“扣子”。季怀邈在三楼眼睁睁看着阮林向左边找去,然后转了个圈,在顾唯振双腿撑地也停下时,高兴地喊了声“振哥”。 顾唯振抬起头朝季怀邈点了点,算是打招呼了,然后跟阮林说:“天黑了,早点回家待着,别在这瞎晃悠。” 阮林“切”了声,不服气地说:“我又不赶着回家写作业,我跟我哥说几句话。” “行行行,你说你说,我碍事,我走。”说着,顾唯振拿脚扒拉地,蹬起了车子。 季怀邈添油加醋地喊了句:“振哥,注意安全呐!” 顾唯振气得单手握车把,扭过身子抬起手指指季怀邈。 顾唯振来蓝天街当片警的时候,季怀邈早就离开了,他俩以前不认识。顾唯振没想到,这机长看着浓眉大眼正正经经的,其实这么蔫坏呢。 阮林仰头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有路过的街坊上上下下看着这俩,一脸奇怪地走开。季怀邈咳了两声,阮林收了笑,说:“你得上振哥的小本本了,以后重点关注你。” 季怀邈正色道:“我是五好公民,他不能。” “行,优秀飞行员季怀邈,赶紧休息吧。”阮林摆摆手,抬脚就要走。 “哎哎哎!”季怀邈真急了,瞪他。 阮林停下,向后错两步,抬起头看他。季怀邈说:“就这?” “啥?”阮林没听明白。 “你来找我就是问我吃饱没?” “对啊,我这一身味儿,我得赶紧回家洗洗去。”阮林答得理所当然的。 季怀邈愣那儿了,然后看着阮林用莫名其妙的眼神也瞪了他一眼,接着就走了。 阮林没影了,季怀邈才想起来关窗户。他恨恨地拉上窗帘,一屁股坐在床上,胸口上下起伏着,也不知道在气个什么。 然后过了几分钟,季怀邈又笑了起来,他抹了把脸,想着,要是工作的时候这样,他这不稳定的情绪,一定会被判为飞行事故征候了。 季怀邈站起来,把地上摊着的哑铃收好,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水流冲过头顶,季怀邈睁开眼睛,突然觉得,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不知不觉地,好像有趣了起来。 第43章 于是他哼起了歌,是奇奇怪怪的调子,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 姥爷开门进家的时候,嫌弃地“啧”了一声,跟他姥姥说:“小邈这孩子,打小唱歌就不好听。” 姥姥坐在小板凳上,有些费劲地弯腰脱鞋,脱完一只才喘口气说:“不好听怎么了,孩子开心。”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七点,阮林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阮林迷瞪着,阮争先在隔壁喊他:“扣子,电话,你电话响了。” “啊,好。”阮林醒过来,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 他一看,是微信的语音电话,屏幕的备注显示对方是今天海韵民宿的住客。 阮林皱了下眉头,接了起来。对方倒不像没睡醒的样子,气势汹汹地说他们现在就到了,要找阮林拿钥匙。 按说民宿一般是下午两点才开始接新客,阮林和对方解释了下,但客人说自己没地方去,要是有空房就让他们住。阮林掀了被子下床,趿拉上拖鞋,清清嗓子,说: “那行吧,你们稍等我一会儿。” 阮林不是怕得罪客人,他是怕麻烦,人已经到门口了,走是不可能走了,正好有空房,索性让他们住了,防止有更多的口舌之争。 出了门,天刚蒙蒙亮,李大婶的早餐摊已经支好了,她瞧见阮林,说:“扣子,买早点啊?” 阮林笑笑说:“我去趟民宿,回来买,给我留几根油条啊。” “得嘞。”李大婶应道。 到了民宿门口,阮林看了眼旁边的停车位,季怀邈的车子还停在那儿。 客人听见动静,从小院里的椅子上起身,阮林走过去,微笑了下。 来者是一对中年夫妻,看着应该没有林育敏和阮浩岁数大。 阮林给他们开了门,把他们带到楼上的卧室,大概讲了下房间的布置,然后把钥匙交给他们:“那二位早些休息吧,有事随时找我。” 说完,阮林转身想走,又被喊住了。 “你这能洗澡做饭吧?” 阮林点点头,说:“做饭的话,厨房里锅碗都有,都消过毒,你们放心用。” 下楼关好门,阮林见小院里的盆栽有些乱,上前收拾了下,顺手捡走了刚才这对夫妻留在小桌上的纸巾和矿泉水瓶。 阮林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一回头,看见季怀邈站在他身后,歪着脑袋看他。 季怀邈今天不用飞航班,没穿他平常那身制服,穿了件长大衣,显得他更高了。 “哎呀,哥啊,出去啊?”阮林见他这打扮,拿不准他是不是去上班。 季怀邈耸拉了肩膀,说:“去上班,本来今天休息,但是有培训。” 阮林同情地拍拍他:“辛苦了,小季。” 季怀邈笑起来,捏了下他的下巴,说:“跟谁在这没大没小呢。” 微凉的触感只停留了很短的一瞬,阮林的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僵住但又没来得及真的戒备起来时,季怀邈就冲他挥挥手走了。 阮林轻叹了口气,用手背蹭了蹭刚才季怀邈摸过的地方。这是季怀邈啊,有什么不能摸的,阮林想。 多想了一会儿,阮林决定不想了,因为他觉得思绪好像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去了。 阮林上午去市里的两套民宿看了看,中午没回家,因为下午接着还要去给外国学生上课。一般他一天就安排一节,但是明天的学生有事,就把课也挪到下午了。 阮林找了家面馆,吃了碗肥肠面,买了杯柠檬水一边喝一边在马路上溜达。 离上课还有段时间,他就没管方向,瞎走了起来。 津连港这些年发展得挺快,市中心的高楼拔地而起。大楼外壁擦得锃亮,映着蓝天白云。阮林置身这楼宇间,抬头看着,也不知道是头仰得很了,还是太阳晒得,总之他觉得头有点晕。 他低下头,把柠檬水杯子扔到垃圾桶里,拿出手机查去上课地点的路线。 往公交车站走的路上,阮林随意地向右看了眼,看到了天程航空的标志。原来他走到了天程航空在津连港的公司驻地。 阮林又抬起了头,这也是栋大楼,和其他高楼大厦一起,形成了建筑群。 这会是饭点,大门那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他们都穿着整齐,胸前挂着显示身份的牌子,配上锃光瓦亮的皮鞋。 季怀邈也是这其中的一员,阮林想。他们生活体面而光鲜,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大好前程。 要问阮林羡慕吗?当然羡慕。这是一个没那么健全的人对健全人的羡慕。 阮林很快又想,但是我自由。他能够在路上瞎晃,但写字楼里的人,不能。 这不是阮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是他的自我安慰,他不想自怨自艾,也不想慨叹命运不公。既然已经接受了,就要好好生活,过他自己的生活。 季怀邈中午和寻祁瑶一起出去吃了顿泰国菜,吃的嘴巴里酸酸甜甜的。怕下午培训困,季怀邈又去买了杯咖啡。问寻祁瑶喝不喝,师姐说她喝奶茶。 俩人端着杯子往公司走,寻祁瑶说:“听说下午煞神要来讲课,你跟他搭过班吗?” “煞神”蒋泽这人季怀邈耳闻过,听说飞行技术不错,但是脾气火爆,不管是地勤还是空乘,都跟公司投诉过他。蒋泽曾经执行过撤侨任务、救灾任务,大小荣誉可是没少得,公司需要他,也拿他没办法。 第44章 季怀邈先摇摇头,又把手机拿出来,点开排班系统,认真看了眼下周的飞行计划,然后说:“说啥来啥,下周和他有一天。” 寻祁瑶压下嘴角,笑了笑,说:“好运哦。” “咋,你被他折磨过?”季怀邈快步跟上师姐,问道。 “你姐是能被人折磨的吗?不过早几年我还是副驾的时候,碰上他就心情不好,现在我跟他平起平坐了。” 寻祁瑶说话的时候,季怀邈向右看了眼,他瞧见一个身影,蹿上了公交车,是阮林。 寻祁瑶说完,没听见季怀邈答应,她停下来,看向季怀邈,问他:“瞅啥呢?” “看见个熟人。”季怀邈笑笑。 下午的培训,会议室里气压很低,一大半是因为煞神自带的气场,再有就是大家都有些困。季怀邈手指夹着笔托着腮看着白板,想起了阮林。 这两相比较,还是阮林的生活自由,而且是由自己把握的。 不过阮林生活里的烦恼,别人又怎么能感同身受呢。季怀邈是不会在阮林面前说什么“你过得真轻松”这样的话的,这样的话太轻飘飘了。 每个人都有说得出或者说不出的苦衷,不说不代表不存在。 课间,季怀邈和几个同事出去透气,大家聊着这个月的飞行小时费。飞国内的羡慕飞国际的小时费高,飞国际的说飞国内的起降多,放机长快。 季怀邈不抽烟,也不太喜欢闻烟味,因为这呛鼻的味道,会让他想起很小的时候,父母一吵架,叶笑芝摔门而出之后,季翔坐在沙发上没完没了地抽烟。 季怀邈往天台拐角的地方走了几步,和烟味离得稍远一点。 他俯瞰着这座城市,他不止一次这样看着这座城市,从更高的天空。 他这样地看过许多的城市,能看得清时,意味着他们刚起飞或者快降落。 飞行员是极易产生漂泊感的一群人,季怀邈也不例外。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着落了。 想着,就想得有点多,季怀邈自嘲地笑了笑。 阮林今天给学生讲语法,一边讲,他一边感觉不同思维方式的巨大差异。 学生一个劲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中文,阮林觉得解释原因只能让他更糊涂,一狠心告诉他:你就记住,记住就不会错,不会错大家就能听懂了! 一堂课下来,学生很累,阮林更累,他琢磨着得再看看视频,别人是怎么讲的。 下课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学生揉着头和阮林一起等公交车。阮林还在用身边的事物帮学生练习,学生知道老师是好心,但他的头实在是疼,向阮林求饶。 阮林无奈地笑着,摆摆手。口袋里的手机一边唱歌一边震动起来,阮林拿出来一看,是顾唯振打过来的。 他向后退了几步,到安静的地方接了起来:“喂,振哥?” “哎呀,扣子啊,你在哪儿?有人报警,说有人在海韵民宿里大吵大闹。你没跟客人说,不能聚会啊?”顾唯振语气又急又快,阮林左耳对着听筒,周遭的声音已经被他半边的听力隔绝了,他感受到了慢慢快起来的心跳,也着急起来。 “振哥,我还在外面呢,我这就赶回去,你稍等我会儿。” 说着,阮林就急匆匆朝马路上看去,想拦辆出租车。 顾唯振怕他急了不安全,嘱咐道:“你稳着点儿啊,我先过去。” 遇上下班点了,路上空车少,阮林点开打车软件,排队人数把他吓了一跳。 他加了红包,希望有司机能快点接单。他看看马路,再看看手机,心想早上这俩房客,果然是弄出来点事。 阮林在路边招着手,没留意到不远处,一辆黑色车子变了道,在他面前停下来。 “扣子,上车。”季怀邈按下车窗,探头喊阮林。 阮林的眼睛登时亮了,他跟看到天使一样,激动地喊:“哥!” 季怀邈招招手:“快上来。” 上车之后,季怀邈问他怎么这么着急,阮林把事情简单说了下之后,季怀邈看了眼地图,开始抄近道往蓝天街开。 到了海韵民宿,季怀邈问阮林:“要不要我帮忙?” 阮林看着季怀邈,抿着唇,眼神有些纠结,他想让季怀邈来,但又担心麻烦季怀邈。 季怀邈把阮林的安全带按开,说:“你先上去,我停好车就去。” 作者有话说: 新文《恰似你的不温柔》已开,欢迎收藏阅读,感谢支持! 第20章 白胡椒(倒v开始) 阮林没比顾唯振晚太多,房客交代着情况时,阮林进来了。除了早上那俩要钥匙的客人,屋里竟然还有六个人。阮林脑袋一嗡,这都是大汉,喝起酒来不吵吵才奇怪了。 房子里弥漫着烟味,甚至那些人手上还有闪着光亮的烟头。 一见着阮林,房客反倒理直气壮起来。 季怀邈推开门,烟味扑面而来,他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在身前来回摆手,想把烟味挥开。 季怀邈向前看去,正看到房客扬着下巴冲阮林嚷嚷:“我们就是来一起做个饭,也没吃你家大米,晚上他们也不在这儿住,不占你什么便宜。” 阮林没示弱,他挺直了胸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左耳,听完对方的话,他说:“做饭吃饭都是小事,我也不差那点儿水费燃气费的。但是你们不能吵吵嚷嚷的啊,这都吵着邻居了,我之前也明确说了不能办聚会,这点规矩还请你们遵守。” 第45章 房客瞪着阮林,刚想开口,被顾唯振抢了先,他抬手正正警帽,说:“我们已经接到群众报警,说你们大声喧哗,制造噪音,你们看你们是换个能叫唤的地方快活,还是除了住宿人员外其他人赶紧离开。” “我们离开什么离开,我看是你这房东和警察串通好的吧。” 房客左边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人说了话,声音浑厚,阮林皱着眉头看过去。阮林眼神不怵,只觉得头疼:“别胡搅蛮缠好吧,我们在处理问题。” “处理什么问题,我们没问题!”那人说着加重了音量。 顾唯振说:“别瞎嚷嚷。” 警察毕竟是警察,对方的气焰稍稍下去了些。 争论声起来,全都冲进了阮林左耳里。声音一多一杂还吵,阮林就分不清是谁说的了。 季怀邈看着他左右快速扭着脑袋,想要分辨声音的来源。阮林站得依然很直,但季怀邈感觉出来了,阮林有些无措。 可能是因为紧张,阮林手背上的血管绷起,格外清晰。 阮林又一次说了请他们离开,两个男人就向前跨了一步,握着拳站在阮林面前了。 顾唯振气急了,指着他们说:“哎哎哎干什么啊,警察还在呢,就想动手啊。” 季怀邈快走几步,站在阮林斜前方,挡在了那俩人面前,开口的话说得有些混不吝:“咋的啊,想打人啊?来,打试试。” 阮林这才发现季怀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屋了,他拽了拽季怀邈的袖口让他别冲动,季怀邈反手勾着了阮林的手。 那俩房客看了下情势,说:“那什么,老板,我们小点声,你让我们吃完饭,我就让他们走。” 阮林从季怀邈手心扯出手,转过身,坚决地摇摇头,说:“不行,现在就走。” “我们饭还没吃完啊。” 地上是七歪八斜的酒瓶,客厅里还放着一箱没开封的啤酒,阮林闭了闭眼睛沉声说:“请离开。” 顾唯振也开口:“赶紧走,天都黑透了,过会儿都该睡觉了,你们再大声点,直接跟我去派出所吧。” 这话一说,基本是最后通牒了,那几个人从地上捡起外套,骂咧咧地开始往外走。 走到阮林跟前,还纷纷给了阮林一记眼刀。阮林反倒扬起下巴,也瞪了回去。季怀邈皱着眉头看他们,偏过头轻笑了声。 最后一个人停住脚步,阮林心中警铃大作,他想着,季怀邈是飞行员,可不能挨拳头,他拉着季怀邈的胳膊,忙跟那人说:“他鼻炎,通鼻子呢,你快走吧!” 人走完之后,那俩房客恶狠狠地瞪了他仨一眼,然后走进卧室,摔上了门。 阮林看着一客厅和厨房的垃圾,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唯振问他要不要收拾,说着就捋起袖子,阮林拉住他,说:“等明天走了,我找保洁来吧,你别忙了振哥。” 季怀邈把倒地上的酒瓶扶了起来,排成一小队,阮林木木地看着他动来动去。 三个人走出民宿时,月亮高高地悬在空中。这是弯月牙,散着淡黄色的光亮。 顾唯振接了个电话回派出所了,阮林和季怀邈慢悠悠往家走。 他俩没直接回家,季怀邈领着阮林从白云巷后面的小路向东往海边走。 起初两个人都没话,走着走着,阮林瞧见路边的垃圾桶,抬脚就是一踹,嘴里骂道:“大爷的,真晦气!” 这一踹,季怀邈笑了起来,阮林踢完就后悔了,因为这垃圾桶是新装的,结实得很,垃圾桶完全没晃悠,他的脚可狠狠疼了起来。 阮林刚才还是满肚子气,被季怀邈一笑,他转而委屈巴巴地:“你笑我。” 季怀邈拉过阮林,问他:“还能不能走?” 阮林转转脚,说:“走吧,没瘸,我不能当个又聋又瘸的人。” 季怀邈说他:“别瞎说。” 阮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季怀邈好像介意他拿自己开玩笑。 季怀邈没想到阮林成天看起来乐呵呵的,也是有脾气的。看来这是平常没人戳到他的点,一戳到,这只小猫,也会挠人的。刚刚真挠起来,季怀邈又觉得挺可爱。 “发泄出来就好,怕你憋坏了。”季怀邈说。 季怀邈走进小卖部,跟老板说要一包辣条一盒豆奶。老板瞥了眼气鼓鼓的阮林和面色平静的季怀邈,问季怀邈:“要烟不?” 季怀邈抬眼看老板,老板一脸我还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表情。季怀邈立刻摇头扫码付钱,拿上东西领着阮林走了。 季怀邈问阮林开民宿是不是遇见过挺多奇葩的事,这一下可把阮林的话匣子打开了。他走在季怀邈右边,身体微微转向他,说起来: “好家伙,清海花园那套房子,以前有个住客,自己来了,然后把家里人都喊来了,都在里面洗澡,把热水器用得罢工了,给我打电话让人来修。” “还有一家三口,晚上八点入住,到第二天下午两点了,我问他们怎么还不退房,他们说交了一天钱了,要住到晚上再洗个澡。” “还有呢,非说屋里有虫子我没打扫干净,让我退保洁费……” 这条路有个大下坡,从小到大,阮林走了挺多次,但他现在跟季怀邈说着话,这些事情他很少对别人说起,难免激动起来。一个没留神,脚下步子没倒匀,阮林来了个趔趄。 第46章 这一趔趄,季怀邈的心被揪起,他伸手揽住阮林的后背,嘴上轻呼一声:“扣子!” 阮林没在意,低头看了看路,扭过身体,往前赶了一步。季怀邈收回手,继续听阮林边走边说。 两人在海边背风的地方坐下,阮林接过辣条开始吃。他不是特别能吃辣,一边吸溜一边说话,还要坚持吃。 好像把辣的吞进肚里,就把今天这股气给蛰没了。 季怀邈低头笑了下,把豆奶的吸管插好,递给阮林。 “冷不冷?”季怀邈问阮林。 阮林摇摇头,吸了一大口豆奶,咽下去,然后说:“哥,我今天吐槽的这些,也就跟你说说。” 季怀邈点点头,说:“你说吧,我听。” 阮林嘿嘿笑了笑,手背擦过鼻头,又吸了口气。刚吃完辣,阮林的嘴巴红彤彤的,脸上带着话说开的神采。 小时候他们在一起玩时,也是如此,阮林说得多,季怀邈听得多。那时候阮林的表达能力不如现在,小季怀邈有时候听得一知半解的。 现在阮林把话说得活灵活现的,季怀邈和小时候只用耳朵冲着他不一样,现在是看着他。 看他张张合合的嘴巴,看他亮亮的眼睛,还有比划来比划去的手。 阮林见季怀邈盯着自己却好半天不说话,停下话头,问他:“我说太多了?” “不是。”季怀邈说,“我在想,我还是喜欢听你说话。” 阮林这下真不说话了,因为季怀邈这句话。 他偏开头,吸着豆奶。 海风卷着海浪,一浪一浪打到他们的心上。安静带来了尴尬,阮林要缓解这尴尬。 阮林举起豆奶盒子问季怀邈:“你喝吗?” 季怀邈顺着他的手看了眼,然后挑眉,逗他:“咱俩喝一盒?” 阮林的眼睛瞬间睁得滚圆,不知道是后悔自己问的话,还是不相信季怀邈问的话。 阮林飞快地喝完了豆奶,站起身,蹦了两下,说:“回家回家。” 季怀邈跟着起身,抬手按住阮林的后脑勺,说:“回家。” 新一个执勤周,第一天季怀邈不用起大早,去上班的时候,碰上了阮大厨去帮林育敏做卤水。 阮林跟季怀邈打了招呼,还文绉绉地说了句:“起落安妥。” 真让阮林说着了,第一天一切顺利,几乎没延误,虽然季怀邈到家的时候,蓝天街的居民基本都入睡了,不过他觉得今天不算疲惫。 胡诚野这周五就带着两位美女来津连港玩了,他准备玩四天,如果季怀邈没什么培训的话,能陪他两整天。他特意买了周五那天季怀邈从北京飞津连港的航班,说要让美女们在飞机上就感受一下季怀邈对他们的热烈欢迎以及季怀邈精湛的飞行技术。 季怀邈懒得理他,只嘱咐他到时候住海韵民宿,少给老板找麻烦。 等到第二天,季怀邈的飞行计划虽然只有津连港往返广州两程,但是广州一直下大雨,去程就延误,到了广州更是等了四个小时。 飞机停在停机坪上,季怀邈把右手边的窗户打开。没风还好,这又刮起风,雨看着就要飘进来了,季怀邈眼疾手快地又关上了窗。 机长叹了口气,驾驶舱里愈发沉寂下来。 驾驶舱是飞行员的办公室,里面有密密麻麻的按钮和大大小小的屏幕。正常起飞降落的话,大家的心情也是愉快的。 一遇见恶劣天气、流控、故障等等情况带来的无尽等待时,任何人都是焦灼的。 但是飞行员还是要在沉闷里保持一线冷静。季怀邈吃完饭,戴上耳机,又联系了一次管制。 “放行您好,天程8581,我们现在排名多少啊?” 管制回答:“天程8581,你们现在排35位。” 季怀邈吸口气又说:“放行,我这里乘客刚在下面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在这又是一个半小时,能不能照顾一下?” “哎,大家都着急,但是现在出港航路天气还是不行。这样吧,你再等等,我尽量协调。” 频道里立刻传出了其他航班飞行员的声音: “放行,我这乘客马上要闹事了,让我们走吧。” “放行,apu油耗太大了,再不走我得加油了,照顾下吧。” 季怀邈笑了笑,心想,谁不是这个月的节油奖没了呢。 季怀邈回到家,筋疲力竭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时,已经夜里一点了。 他翻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刚把手机屏按灭,他就睡着了。 许虎成的大脸铺上阮记卤味的售卖小窗时,阮林吓了一跳。 “虎子!你回来了?” 林育敏去医院拿药还没赶回来,阮林过来帮妈妈看店。 许虎成要了半斤牛腱子,一个猪蹄,一把猪耳朵,然后举着手中的啤酒晃了晃,说:“买点你家卤味,回家解解乏。” 阮林笑笑,把袋子递给他,说:“快回家吧,空了聊聊。” 这话许虎成记下来了,他当晚就来了。 阮争先见着许虎成挺高兴,给他搬了个椅子。许虎成喝了口阮林给他泡的茶,翘着二郎腿聊起了他跑货运的事。 “夜里有时候也是真困啊,但是不能睡,我就掐自己,就挺像以前不好好读书的时候我妈说的,头悬个梁锥刺下股,可能就不困了。” 第47章 阮林笑他瞎说话,阮争先说:“趁年轻,吃几年苦也好。等挣够钱了,回来娶媳妇,安生过日子。” 许虎成看了眼阮林,阮林正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着,好像在回消息。 许虎成转过头,浅浅地冲阮争先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扣子,我觉得你最近手艺见涨啊,猪蹄子我啃了一个还想再来一个。”许虎成见阮林一直没怎么说话,找了个话跟他说。 “你好一阵子没吃了吧。”阮林说,顺手按亮了手机看了眼。 许虎成说:“我跑车的时候也想呢。” 阮林托腮看他:“那等你再出去的时候,我给你装一袋子,够你吃两天。” “那好啊。”许虎成高兴了。 正说着,屋外闪了个人影,还有传来轮子滑动的声音。 许虎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阮林站了起来,接着一身制服的季怀邈推门进来了。 “哟,小邈也来了。”阮争先挺高兴,还拍了拍手。 季怀邈喊了声“阮爷爷”,看到许虎成也在,有些意外,他微笑着跟许虎成点了点头,说:“你好。” 许虎成也跟着说“你好”。阮林和阮争先都被他俩逗乐了。 季怀邈递了个袋子给阮林,嘴上没解释这个袋子,却说:“屋里挺冷啊,有取暖器吗?拿出来用吧,别冻着了。” 阮林看着他笑起来,这哥,怎么老觉得他冷。 “这是胡诚野的香水?”阮林问。 季怀邈无奈地说:“他真寄了,傻了吧唧地寄到我单位了,刚飞完我还跑回去拿了一趟。” 阮林摇摇瓶子,香水他不懂,牌子他也不认识,但是直觉就这一小瓶,价格也不低。 “行,明天我去喷。” 季怀邈点头,又说:“航班到了我跟你说,你不用去太早,晚点也没事。” “那不行,你的朋友我不会怠慢的。”阮林说。 季怀邈明天还要上班,送完东西他就回家了。临走,他又看了眼许虎成。许虎成也看着他,还微微皱着眉头。 季怀邈出门之后,许虎成问阮林:“你俩现在这么好了?” 阮林坐在许虎成左边,他还在专心研究手上的香水,没听清许虎成的话。阮林还没回答,阮争先先说了: “这话说的,小邈和扣子一直都很好嘛。” 作者有话说: 继续更~ 第21章 丹皮 周五,季怀邈这周最后一个飞行日。因为要和煞神蒋泽飞,季怀邈比平常又早了十分钟到了公司。 领了飞行任务书,做了酒精测试,季怀邈去准备室等蒋泽。 今天还有一位观察员和他们一起。季怀邈看着观察员,过了十来秒,突然问:“你是不是跟着我的航班观察过?” 观察员说:“我是小饶啊,你换基地前的最后一次任务就是我和你一起飞的。” 季怀邈想起来了,他笑着说:“我就说嘛,看着眼熟。” 小饶摸摸后脑勺,激动又有些兴奋地说:“我下周就要去升档考试啦。” “那太好了,加油!”季怀邈由衷地说。 小饶还想问季怀邈一下关于考试的事情,蒋泽快步走了进来,边走边说: “今天还没飞就想下周的事?今天要是飞不好,我能让你下周考不了试。” 季怀邈和小饶站起来,喊了声“机长”。 蒋泽的表情很是威严,说:“季怀邈,你来说下飞行计划。” 季怀邈按照标准流程,把航路飞行时间、天气、油量情况等等说了一遍,蒋泽没立刻答话,不知道是在想问题还是挑刺。最终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崔阳阳夹着文件夹来给他们做放行讲解,蒋泽还挺客气的,但崔阳阳没多说什么,语速加快地讲解完后,颇为同情地看了季怀邈和小饶一眼。 季怀邈看着她,崔阳阳耸了耸肩膀,快步溜了。 她没走远,在门口探了个头,悄悄拍了张照。拍完,她发给阮林,说:你家季怀邈今天要胆战心惊了,碰上公司最难飞的机长啦。 阮林在后厨满头汗地卤猪蹄,他擦擦手,看着崔阳阳的信息,心想这怎么就我家的了,但他没反驳,回她:跟季机长说,好好飞,晚上给他做好吃的。 等季怀邈拉着箱子准备去坐机组车的时候,崔阳阳飞跑到他跟前,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指着对话框让季怀邈看。 季怀邈看清之后,笑了起来,他说:“好,我知道了。” 蒋泽转身催他:“别忙着撩妹了,快走!” 季怀邈冲崔阳阳点点头,轻声说:“没事儿,谢谢啦。” 季怀邈上车,跟蒋泽说了声“不好意思”。 第一程,蒋泽让季怀邈飞,季怀邈认真地操纵着飞机,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小饶更是大气不敢出,但蒋泽总是提问他,小饶想,还从来没当过这么难当的观察员。 天公不作美,飞到目的地空域时,天空一直在打雷,降不下来。和公司商量后,机组决定去备降。 蒋泽不太高兴:“胆子太小了,这天能落。” 也不知道这句是说谁的,可能是公司签派,也可能是机场管制员,更可能是季怀邈。 这一备降,原本的飞行计划就变了,胡诚野和两位美女没能如愿坐上季怀邈的航班。 第48章 季怀邈趁着休息,去机舱给胡诚野打电话:“老胡,我这备降了,你到了津连港,给扣子,就是民宿老板,发个消息,别发太早,不然他一急,跟那傻等。” 胡诚野说:“知道知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季怀邈心说那还真不太放心,胡诚野又问他:“那你这折腾着,还能回津连港吗?” “还不知道,看公司怎么安排吧,我尽量想办法回。” 擦着傍晚,机组准备飞回津连港了。要说这还是蒋泽出了力,他今天家里有事,一定要回到津连港。打了好几次电话给签派,最后给他们更改了飞行计划,让他们飞回津连港。 这一更改,季怀邈还碰上了师母蒋婉蓉的乘务组。蒋婉蓉是天程航空的金牌乘务长,已经安全飞行二十多年了,大家见了她很是尊重。 机长蒋泽在蒋婉蓉面前也说了几句漂亮话,等他进驾驶舱之后,蒋婉蓉喊住季怀邈,压低声音问他:“没被欺负吧?” 季怀邈摇摇头,说:“没,都公事公办呢。而且要不是蒋机长,今天我还回不了津连港呢。” “那就行,蒋泽就是脾气坏点,技术还是很好的,多跟他学学啊。”蒋婉蓉拍拍季怀邈,季怀邈点头应和。 太阳落山前,津连港下了一阵雨,下得不大,湿了地面,不过没积雨。 阮林撑着伞去接胡诚野一行人。三人下了出租车就见着阮林等在院门口,阮林喊了声“胡先生”,胡诚野答应之后,阮林迎上他们:“快进屋,进屋。” 阮林帮他们抬着行李,进屋后,胡诚野先上上下下看了民宿结构,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阮林。 阮林在烧热水,胡诚野用胳膊肘怼怼站他旁边的女生,说:“这老板是季怀邈朋友。” “哦,是嘛,那挺好的,一起玩呗。” 阮林听到他们的对话,转过身笑了笑,说:“怀哥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胡诚野深深叹了口气,说:“老季这个倒霉催的,头一飞就赶上备降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呢。” “啊?那他今天还能回来吗?”阮林先是有些惊讶,接着是忧心忡忡。 胡诚野拉着阮林坐在沙发上,然后看了眼时间,说:“他回不回的来都会跟你说的,别担心了,你快帮我们攻略攻略。” 两个姑娘收拾好行李之后,从二楼下来,她俩冲阮林眨眨眼,说:“你看着岁数挺小,叫姐姐吧。” 阮林看向胡诚野,胡诚野摸着下巴上矮矮一层胡子说:“我们都和季怀邈一边儿大,你管他叫哥,那确实得喊我们哥哥姐姐了。” “来,诚哥、亚亚姐、念念姐。”胡诚野挨个拍自己的胸脯、拍美女的肩膀,把人介绍完了。 阮林笑眯眯地喊人,他亚亚姐和念念姐看着阮林乖乖的样子,高兴地不得了:“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弟弟就好了,太可爱了,怀邈真幸福。” 三个人首先一个问题就是晚饭吃什么,阮林看了看天说:“雨停了,你们可以出去吃,这附近的小店都还挺有特色的,吃个便饭挺好的。” 欧阳念手托着脖子转了转说:“我不想出去了,我昨晚是大夜班,没休息好。” “那点外卖吧。”说着,阮林拿出手机,帮他们选了几家店。 柳茹亚探头看着,说:“我减肥,不用点太多。” “姐姐,你都这么瘦了,不用减吧。”阮林眨眨眼,看着柳茹亚。 柳茹亚捏捏阮林的脸,说:“姐姐们是空姐啊,这个行业太卷了,你可以问问你怀哥哥。” 阮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我问问他。” 柳茹亚和欧阳念对视了下,乐了:“还真要问。” 胡诚野邀请阮林留下来一起吃饭,阮林摇摇头说:“我爷爷不太舒服,我得回家陪他。” “哦,那行,你先回家吧。你要是有空,明天和我们一起玩呗,我看季怀邈对津连港也不太熟。”胡诚野这自来熟的本事,阮林都甘拜下风。 “行,等怀哥回来我问问他。”阮林拉开了大门回答道。 胡诚野把他送到门口,嘴上叨叨:“啥都问他,你还真听话啊小老板。” 阮林回头扬唇笑着:“我相信他么。” 拐过白云巷口,一阵哭声传到了阮林耳朵里。 和别人比,阮林在接收声音信息的时间上,显然是没有任何优势的。等他辨别出声音的来源和方位时,他看到斜前方的路边,几个人已经围上去了。 阮林快步走过去,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是许虎成大哥的儿子小豆豆。 阮林看明白了,孩子的脚插在下水道盖子上两个横栏之间拔不出来了。 “叫消防啊。” “叫警察啊。” 围观的大人们着急地说着。 “我来我来。”阮林拿出手机,抓紧打电话。 跟消防说完,阮林又给顾唯振打了电话。 小豆豆的哭声一点不减,可能是疼的,也可能是怕的。 许爷爷一瘸一拐地被人搀过来,见着小豆豆又急又气。 “本事了你!还能把脚弄这里头?你扣子叔小时候都没这么大能耐!” 阮林哭笑不得,许爷爷训孩子就算了,为啥还要扯上自己。 阮林蹲下来安慰小豆豆:“不哭了啊娃,消防叔叔和警察叔叔一会儿就来救你了。” 第49章 顾唯振和两个同事开着警车呼呼叫着过来了,他们仔细一看这情形,说:“等专业人士来吧,我们还真办不了。” 顾唯振蹲下来,托着小豆豆的大腿,说:“孩子,再忍会儿啊。” 飞机在津连港进近时,季怀邈收到地面的天气通报,说津连港机场现在有大侧风,加上刚下过雨的湿滑跑道,十五分钟之内还没有成功落地的飞机。 季怀邈操纵飞机在五边航路上继续进近,他想了下说:“报告机长,我评估过现在的情况,计划如果情况不理想,启动复飞。” 蒋泽立刻就不高兴了:“复什么飞。这天怎么不能降落,没人落我就做第一个。” “如果造成接地感过重,可能会有旅客投诉,也可能会造成重着陆。”季怀邈冷静地说着自己的分析,这两样哪个出现了,他们都要面对公司的调查和写不完的报告。 蒋泽非常着急,他拧着眉头说:“飞机交给我操纵。” 机长的命令机组成员必须执行,季怀邈答话:“好的,你操纵。” 逐渐接地时,地面侧风吹着飞机这个大铁陀偏出跑道中线,蒋泽全神贯注地调整侧杆和脚蹬,想要对正跑道。季怀邈看的出来,蒋泽在用侧滑进场方式。 飞机将要接地时,机头对正了跑道,但是风突然改变了方向,飞机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后排的小饶惊呼了一声。 蒋泽让季怀邈继续操纵飞机滑行到停机位,蒋泽没等来两个人的称赞,于是自己说:“这不是有人成功落地了吗?” 停机之后,乘务长蒋婉蓉敲门进了驾驶舱,跟蒋泽说,头等舱的要客对刚才的落地很不满意,怕是会投诉。 蒋泽不以为意:“老子怕谁,我让他早点到地方不好吗?” 蒋婉蓉没再说什么,她其实也就是想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蒋泽看了眼季怀邈说:“合了你的意吧。” 季怀邈不解,有投诉他也落不着好,他看向蒋泽,蒋泽又说:“你看你,大清早就跟签派眉来眼去的,中午吃饭让我先吃,不知道我喜欢后吃吗?我知道你,都说你是公司第一大帅哥,怎么粉丝多就要跟老子挑事?” 季怀邈顿时火起,如果蒋泽批评他落地不坚决,技术有问题,他认,但这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 季怀邈吸了口气就想据理力争,蒋婉蓉按住季怀邈的肩膀,转头说蒋泽:“蒋泽你不是着急回家办事吗?” 蒋婉蓉的面子蒋泽还是要给的,之后蒋泽和季怀邈没再交流,沉默地查文件、签字,把飞机交给机务,然后各自拎着行李箱离开。 蒋婉蓉没走,在出口等着季怀邈,她拍了拍季怀邈的胳膊说:“他这人就是坏在这张嘴上了,他心情不好,老婆跟他离婚呢。” 季怀邈偏了偏头,看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他可真想去踹一脚。但他穿着这身板正的制服,他不能。 “你这还是飞得不错的,要是技术真有问题,他非揪着你骂一个小时。” 季怀邈还是气:“我要是真的哪儿飞的不对,他说就说吧,他说的那都是什么破事儿啊。他不想先吃饭他直说啊,我这不是尊重他吗?” “好了好了,别气了,气丑了。”蒋婉蓉安慰他。 季怀邈想着要赶回去招待胡诚野他们,只好深深叹口气,取了车回家。 可还没到家,公司飞行部领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接到乘客投诉,刚才和蒋泽了解了情况,说是因为季怀邈影响了他的着陆判断。季怀邈感觉自己的火气瞬间就冲到头顶了,把车停到路边,狠狠拍了下方向盘。 他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把进近时的情况跟领导说了一遍。领导听完,语气和刚才一样比较平静,没有责问的意思,他说:“小季,按照公司规定,我们得需要你提交一份报告,然后停飞两周,接受一些调查。” 这些季怀邈都想到了,如果只是乘客投诉,也就是交交报告的事。但是蒋泽把责任推他身上,这事就麻烦一点了,公司要弄清楚到底是谁的责任,飞行员自身是不是有事故症候等等。 “蒋泽也是一样的处理。”领导又说。 季怀邈冷静了会儿,继续开车。等回到蓝天街,季怀邈把车在海韵民宿停好,他看了眼民宿,灯火通明的。 季怀邈没立刻进去,他想先回家换身衣服。 转过白云巷口,路灯发着软绵绵的光。季怀邈看见马路斜对面围着一群人,有消防,有警察,有社区工作人员,还有阮林。 阮林蹲在地上,许虎成站着,身前有个小孩。 季怀邈走过去,听见小孩断断续续地哭着说着:“太疼了,我…还是…回家写作业吧。” 消防员一边砸石头盖子,一边说:“是不是,还是学习快乐吧。” 小豆豆“啊”一声又哭了,许虎成捏着他的下巴,说:“行了行了,别嚎了。” 季怀邈走到跟前的时候,阮林握着小豆豆的手说:“不哭了小豆豆,你看这么多叔叔阿姨都在帮你,没事儿,不丢人。” 小豆豆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林说:“丢…丢人。” 脚边多了道影子,阮林扭过头,看到是季怀邈,他笑着说:“你回来了。” 季怀邈兴致不高,点了点头。他弄明白了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就说:“那我先回去了,不在这儿添乱了。” 第50章 阮林抬起手,拽了下他的袖口,手指划过上面的三道杠。阮林在季怀邈看他的瞬间,就觉察到季怀邈现在不高兴。 阮林的手向下滑,手指捏捏季怀邈的手心,说:“等我一会儿,一起回去吧。” “就这几步路,还一起回?你俩几岁啊?”许虎成分神留意着阮林和季怀邈的动静,听到刚才的话,惊怪地说。 阮林没理他,拉着季怀邈一起蹲下来。 消防员继续叮叮咣咣地砸,顾唯振说小豆豆:“豆儿,歇歇记着写作业啊,作业总是得写的。” 小豆豆抽抽搭搭地靠在小叔许虎成身上,叹了口气。 阮林靠近季怀邈的耳朵,小声对他说:“小孩儿不想写作业,从家里偷跑出来,结果没跑出巷子呢,脚崴这缝里了。不知道怎么塞进去的,但就是拿不出来。” “这水平,赶不上咱俩小时候。” 阮林的声音和气息铺在季怀邈的耳朵上,挠着季怀邈的心。季怀邈突然就平静下来了,连带着觉得被逗着了,还笑了笑。 许虎成看不了这俩人在这儿叽叽咕咕的,嚷嚷了声:“扣子,扣子你回家吧。” 这话一落,阮林还没反应呢,小豆豆先不干了:“不行,不让扣子叔回家!” 阮林歪了下脑袋,意思是不是我不想走,打一开始就是小豆豆不让他走。 过了不到十分钟,小豆豆的脚被救出来了,季怀邈问要不要送去医院看看。许虎成说不用,让小豆豆活动活动脚腕。小豆豆蹦了两下,许虎成说:“没事儿了,让大家操心了。” 小豆豆飞快地跑开了,季怀邈先站起来,然后把阮林拉起来。 人群散开之后,阮林小声问季怀邈:“不开心啊?” 许虎成还没走,瞪着阮林:“你怎么知道他不开心?” 阮林气恼:“我声音有那么大吗?” 季怀邈接过阮林手上的大米袋子,朝他撇撇嘴说:“是不小。” 阮林更气了,抬脚踹季怀邈的小腿:“哪头的你!” 作者有话说: 哎哟,怀表生气咯~ 第22章 阳春砂 许虎成赶着回家吃饭和训侄子,先走了。 季怀邈拖着箱子步子走得有点散,阮林问他去看了胡诚野他们没,季怀邈摇摇头:“我想着先回家换身衣服吧。” “七奶奶是不是出门了,你换完来我家吃饭吧。”阮林说。 季怀邈转身看着他,路灯的光懒洋洋地洒在地上,留下两个人的影子,细长细长的,时而晃悠地叠在一起,时而又分开。 季怀邈踢踢地上的石子,然后放松地笑了笑,问阮林:“都是工作上的事,我说你不嫌烦吧。” “哪能啊。你刚回来的时候成天冷着个脸我也没烦呐。”阮林抬抬下巴,不在意的样子。 说到这个,就说到季怀邈心里不得劲的地方了,他抬起手,想捏捏阮林的脖子,但阮林看着他的手已经向后撤了,季怀邈就改成弹了阮林一个脑瓜崩。 阮林揉着脑门拐进自家小院。阮争先早上起来说胸闷,一直在躺着,现在倒是起来了,还看上电视了。 走进卧室,阮林看他爷爷手边的桌子上摆着个空碗,阮争先看他一眼,说:“我饿不行了,自己做了碗面,你自己做点吧。” “那正好。”阮林说着,去里屋把外套脱了,捋起袖子去了厨房。 看了下菜篮里阮争先买的菜,阮林想着烙个泡菜饼,炒个青菜,红烧大虾,再做个西红柿鸡蛋汤。也不能吃太腻,就季怀邈这心情,估计会影响他吃饭的发挥。 季怀邈下楼的时候,给胡诚野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吃完饭再过去,胡诚野喝着海风说:“我们来海边了!这民宿位置真好,这海挺干净啊。” “悠着点儿,别掉海里了啊。”季怀邈嘱咐道。 “哎,知道知道,你吃饭吧。”胡诚野挂了电话。 到了阮林家,季怀邈站在门口,探头跟阮争先打了个招呼,阮争先抬起手指着外面说:“扣子在厨房呢。” 季怀邈笑着应了声:“好的,爷爷。” 走进厨房,季怀邈瞧见阮林穿着件水蓝色毛衣,袖子捋到胳膊肘,右手拿铲,左手轻巧地掂了下锅。大饼被翻了个面,焦黄黄的颜色。 阮林分了个神看向季怀邈,脚向后勾了个小凳,说:“你坐会儿,马上就好了。” “行。”季怀邈听话地坐在小凳上,屈起双腿,整个人缩在了一块。 饭做好了,阮林从院子里拿了张小桌,支在厨房里,把盘子和碗摆上,季怀邈起身拿筷子。 阮林坐下了又站起来,拿过锅铲“咔咔”几下把泡菜饼破成小片,铲起一片,扔到季怀邈碗里,说:“趁热吃,尝尝。” 季怀邈咬了一口,泡菜的酸辣味溢满了口腔,接着属于油饼的香味也跟了上来,又把刚才的酸辣中和了。 阮林余光瞄着季怀邈,看他吃得挺香,阮林抿唇笑了。这人啊,心情再不好,有好吃的还能不开心么。 季怀邈给阮林盛了碗汤,然后自己也盛了碗,他抱着碗,看了眼阮林,阮林放下筷子,以为他要说今天的事了,结果季怀邈开口问他: “你冷不冷?就穿这点儿。” “不冷!灶火旺着呢!而且我岁数小,火大!”阮林炸毛了。 第51章 季怀邈忙喝了口汤,挡住自己的笑容。阮林看他笑话自己,更气了,拍了下桌子说:“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在阮林的胸口上下起伏的时候,季怀邈把今天航班上发生的事情跟阮林说了。 阮林听着,一开始还能边听边吃,到后面他“啪”地砸了筷子,说:“哎这什么人啊我说!有没有点做人的原则?难怪老婆要跟他离!离得对!” “我还以为你们当机长的都跟你似的,浓眉大眼,素质特高呢!” 季怀邈剥了只虾放到阮林碗里,然后嗦嗦手上的汤汁,伸长腿说:“我就是觉得憋屈得慌,虽然大概率最后调查完我也不会怎么地,这俩礼拜还能当休息了,但是就是心里不痛快。” “这你要是还能痛快,那你心也太大了。”阮林把碗里的虾吃了,嘴上还挂着晶莹莹的小汤珠。季怀邈看了眼,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阮林把碗盘收到水池里,季怀邈把他推到一边,自己拧开水龙头开始洗。阮林靠在一旁说:“哥,我跟你说,这种时候不能软弱,不然人家以为你软柿子呢,以后还不使劲捏。” 边说,阮林还做了个捏东西的手势。 “嗯,你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季怀邈关上水龙头,拧干洗碗布擦碗盘,“我会配合公司调查,但是结果要是公正的,不然我也不会罢休。这不是蒋泽说把责任推了就推了的事。” “对!”阮林赞同地点头。 这饭吃完,季怀邈舒坦了,因为饭好吃,因为阮林和他同仇敌忾。 阮林接过擦干的碗盘放好,回过头问季怀邈:“晚饭好吃吗?” 这一脸求表扬的样子,从小到大可真是一点没变。小时候季怀邈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不会说好话,常常在这种时候就“嗯”一声。 但是现在季怀邈长大了,他知道谁是真心。 “太好吃了,想一直吃。”季怀邈看着阮林的眼睛回答道。 季怀邈的眼神很深,目光映在阮林眼睛里,像是点燃了阮林眼中的光源。 然后这光源,闪进了阮林的脑袋里,让他大脑里的线路,噼里啪啦短路了。 短路就是懵了。阮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因为这句话就懵了。不能够啊,不至于啊。 但是这话让季怀邈一说,怎么就听着麻糊糊的呢。 阮林揉着心口先移开目光,然后小声嘟囔:“想吃就常来。” 季怀邈向前跨了一步,阮林以为他要出去,让了下,但是季怀邈经过他时,却侧过身,飞快地抱了他一下。 这抱来得太快,快得阮林还没来得及戒备,快得季怀邈的气息在他额头上打了下就消失了。 可记忆还是把阮林扯回了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不太亮的空间,那个人挨的很近,阮林想推但根本推不动… “扣子?”季怀邈的声音传到阮林的左耳中。 是季怀邈在喊他。季怀邈。 阮林回过神:“啊,哥。” 季怀邈低头看他:“怎么了?我让你不舒服了?” “没!”阮林赶忙回答,“我,我走神了。” 季怀邈又摸摸他的额头,说:“有事儿要跟我说。” 阮林点点头,问他:“你要不要去看看诚哥他们?” 季怀邈笑起来:“就这一下午,喊这么亲了。走,跟我一起去。” 去了之后,阮林发现,季怀邈和胡诚野是真的熟,但和欧阳念、柳茹亚应该也没见过几面。 胡诚野说想去赶海,季怀邈看着他:“上回来不是赶了吗,还赶?” “上回?好嘛,上回我赶螃蟹,你看海,也不跟我说怎么抓东西,啥也没逮到。不行,还得赶。”胡诚野忿忿地说。 季怀邈看向两位姑娘,征求她们的意见。欧阳念和柳茹亚的家乡都不靠海,从来没赶过海,也同意了。 胡诚野隔着季怀邈,扒拉着阮林的肩膀,季怀邈推他,不让他挠阮林。 “老板,你和我们一起去呗,老季不行,跟他玩没趣!” 阮林看向季怀邈,季怀邈扭头说:“有空没?一起吧。” 就这么地,阮林被安排了一天的行程。 第二天早晨,阮林和季怀邈一起出发,给民宿的三人带了早饭,等他们吃饭收拾好,季怀邈发动车子,带着游客们前往赶海地。 胡诚野从后座搭住副驾靠背,说:“司机,给放点大海的歌呗。” 阮林笑着看向季怀邈,季怀邈叹口气:“看吧,我就是司机的命,上班是三轮车司机,老胡来了就是四轮车司机。” 阮林哈哈笑了起来,欧阳念和柳茹亚也笑起来,欧阳念说:“怀邈这么会开玩笑呢。” 柳茹亚应和道:“真没看出来,平常可高冷了。” 胡诚野拍拍阮林,问他:“你哥高冷吗?” 阮林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高是真的高,但他老觉得我冷。” 一车人哄堂大笑。 季怀邈把手机递给阮林,让他选些歌,说年轻人听歌新。 阮林耸耸肩膀,说:“说到这事儿,那我跟你们可真的有代沟。” 阮林放了首《大海》,旋律一出,惹得季怀邈都多看了他几眼。 “扣儿,你不用照顾我们,我们也不听这么老的。”季怀邈哭笑不得地说。 阮林看他一眼,慢悠悠解释道:“你知道我是爷爷带大的孩子啊,我爷爷就爱听这些歌,我的审美品位就是那个年代的。” 第52章 不过老歌还是经典,等胡诚野嚎上“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时,阮林抬起双手和着音乐给他指挥起来。 胡诚野撺掇季怀邈:“你唱两句,唱两句。” 欧阳念和柳茹亚也兴奋起来,往前倾着身子,想等季怀邈唱歌。 季怀邈能不知道胡诚野是故意让他出丑嘛,他正色地说:“开车呢,不安全。” 阮林见他十成十的不愿意,帮他解围:“好了好了,津连港交规管得严,别分他心。” “你也知道他唱歌难听是不是?”胡诚野又凑到阮林这边。 阮林瞄了一眼季怀邈,然后抿唇轻轻点头,小声说:“亏得我比他小,不然一起上音乐课可能得疯。” 话传到欧阳念和柳茹亚那里,两个女生笑个不停,胡诚野以为她们是想听,又想去撺掇季怀邈,欧阳念拉了他一下,说:“别别别,帅哥在我们心里是完美的,不要破坏我们的美好想象。” 胡诚野哼哼两声,说:“怎么只要人长得帅,你们就没原则了呢。” “帅即正义。”柳茹亚总结道。 他们要去赶海的地方,不在津连港市区,是往阮林老家那边去。阮林昨晚给表叔打了个电话,寻到了这么个人比较少,还没太开发的海域。 季怀邈把车内的空调稍微开了点,跟阮林说:“困了你睡会儿,把我外套盖上。” 说着,季怀邈让柳茹亚把挂在他车座后的外套取下来,递给了阮林。 阮林昨晚在民宿和他们聊得确实有些晚,他盖上衣服,一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看阮林睡了,另外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小了点。 他们这四个年龄差不多,过了二十五但离三十也不远的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你爸妈今天逼你相亲了吗”这个话题上。 欧阳念叹口气,说:“我妈想让我找个飞行员,说一个行业的,互相理解。她还很费解,为什么我就谈不到飞行员。” 柳茹亚说:“我可不想成双飞家庭,太没安全感了。” “那是那些人都不是季怀邈…”胡诚野拍拍欧阳念说起来。 欧阳念推开他,不好意思地瞟了眼季怀邈,胡诚野改口:“…这样帅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阮林迷迷糊糊听到“季怀邈”三个字,脑袋稍微清明了些,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加入这个话题,索性继续闭着眼睛。 柳茹亚坐直了身体,问季怀邈:“怀邈,你是打算在津连港安家了吗?” “是的。”季怀邈肯定地回答,“我家人都在这儿,还是想留在这儿。” 阮林不自觉地动了动嘴唇,可能是在笑。 “哎呀。”柳茹亚有些可惜,“我听说南方基地那边开始改装787了,不少都是320飞行员转过去的呢,你不想吗?” 这事儿季怀邈知道,之前江枫挺想去的,但是他老婆不愿意。季怀邈就没动这个念头,飞什么飞机不是飞呢。 “飞行员的目标是安全飞行,飞什么机型都是这个目标,大型机无非是小时费多些,不过我们起落次数多,其实都差不多。都会放机长的,早晚而已。” 季怀邈说完,柳茹亚朝欧阳念撇撇嘴,有些惋惜地看着她。 胡诚野当然知道欧阳念对季怀邈有意,季怀邈是他多年老友,他要是真想做媒,也得看季怀邈自己的意愿,这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现下的情况,胡诚野也不能直接说什么,只好继续敲边鼓。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情况?”胡诚野问季怀邈。 季怀邈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撑在窗框上,挠挠下巴,说:“我情况你还不知道,刚被停飞,在家写报告呢。” “哎,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胡诚野急了,干脆推着阮林晃了晃。 “哎你!”季怀邈看胡诚野晃阮林,想拉开胡诚野,但是阮林先睁开了眼睛。 胡诚野见阮林醒了过来,问他:“你哥,回来这俩月,有女朋友了吗?” 阮林都被问懵了,这题超纲啊,他从来没和季怀邈讨论过这个问题啊。 “没…没有吧。”阮林都结巴了。 阮林懵腾腾的样子倒是把季怀邈逗乐了,他接话:“自信点,把‘吧’去了。” “还逗呢。”胡诚野说,“我就不信你家人不催你相亲。” 季怀邈摇摇头,阮林想起什么了,说:“怀哥相过亲!和阳阳姐。” 季怀邈叹口气,眼见着胡诚野来了劲,抓着阮林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胡诚野满意了,揉着阮林的脑袋,说:“我以后得常跟你联系,好掌握季怀邈的八卦动态。” 阮林为了躲他的手,都快缩到门边了。 季怀邈突然踩了油门,胡诚野挨了一个大幅度的晃,季怀邈严肃地说:“系好安全带!” 胡诚野骂咧咧地做好,还不忘感叹一句:“哎,还是阮老板好,年龄小,没人催。” 季怀邈听到后,向窗外看了眼,说:“小?十八岁过了好几年了,也不小了。” 作者有话说: 每次看香料名称就觉得好有味道啊~ 第23章 香叶 路上,阮林真当起了小导游,跟他们介绍起津连港的风土人情。 “我们这儿老街挺多的,我俩家,就是你们住的蓝天街那块,算是比较有特色的,因为保留了很多老建筑,而且一个房子一个样,一条道路一个向。” 第53章 柳茹亚说:“嗯,对,我挺喜欢蓝天街的建筑风格的。你们能在那里生活,挺好的。” 季怀邈说:“热闹归热闹,老房子用水、供暖就不太行了,这些年蓝天街片区一直在改造,才慢慢好起来。” “可不,小时候冬天真的冷,我们住的那片,墙皮可比海韵那里薄多了,要不能把我哥给冻跑了吗?”阮林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季怀邈忙解释:“我那是为了上学才走的,男子汉还能因为怕冷就跑了吗?” “那你走的时候,也不跟我好好说说,我跟我爸我妈去了趟南方回来,你就不见了,你知道我多着急吗?那真是小小的孩子大大的不解。” 阮林说这话本意是想调节气氛,但话一出口,怎么听感觉像是兴师问罪。 车里安静了下来,连胡诚野都想听听季怀邈怎么辩解。 季怀邈依旧双手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他没想找什么理由,不想说当时他脑袋瓜子也乱得很,他也是小小的孩子,糊里糊涂一把乱账。 在阮林想着这气氛不对,他该换个话题的时候,季怀邈开了口,他沉声说:“我真的错了,扣子,对不起。” 即便小时候有诸多不解和气闷,长大之后了解了事情全貌的阮林,什么时候也没想过要季怀邈道歉啊。季怀邈用这么正式的口气跟他说话,阮林不知道怎么接了。 “哎哟,哎呀,哎,哥,哥哥,怀哥,怀表哥哥啊,我没怪你,真没有,我跟你闹着玩儿呢!”阮林一急,音量就大起来。 胡诚野赶紧坐起来打圆场:“我听明白了,多大事儿,那时候大家都是孩子,老季你不至于,你别整这么难过,阮老板都说了没事。” “嗯,对,没事。”阮林头点得跟小鸡叨米一样。 季怀邈起先抿着唇,然后张开嘴巴,笑了起来,眼角都挂了笑。欧阳念从后视镜里看着季怀邈,虽然她和季怀邈同机组飞过几次,但这样放松的季怀邈,她是没机会见的。 “瞧你急的,嗓子都要喊出来了。”季怀邈一边停车,一边臭阮林。 阮林把季怀邈的外套抱在怀里,拍着心口,打开车门,说:“我这一天天的,也就是为你,脑袋都给我弄懵了。” 五个人下了车,往海边看去。岸上人不多,大多是大人带着孩子。 阮林快步走到小摊跟前,拿出手机要扫码买赶海工具。胡诚野大步跟过去,季怀邈停好车,就看到那俩人在那拉扯着。 “扣子,你别跟他抢,让他付!”季怀邈喊了一嗓,欧阳念和柳茹亚都回头看他。 季怀邈赶上两个女生,一起往前走。边走,季怀邈还在碎碎念:“这小孩儿真是实诚。” 小孩儿说的是阮林,胡诚野那长相,都能当小孩儿叔叔了。 阮林真抢不过胡诚野,胡诚野攀着他的肩膀说:“你伸手这是不给你诚哥面子。老板,来两套!” 季怀邈走过来了,把胡诚野的爪子拍掉,跟阮林说:“让他付,他就这点能耐了。” 阮林笑了两声,领着一行人去找赶海的位置。阮林问胡诚野:“对啊,诚哥,我听怀哥说,你以前是和他一起学飞的,后来怎么没当飞行员?” 说起这事儿,胡诚野叹了口气,多大愁似的,柳茹亚没绷住,笑了。胡诚野不会跟美女过不去,装没听见。 “我小时候耳朵受过伤。”胡诚野解释道。 季怀邈两束目光蹿向了胡诚野,胡诚野立刻偏过头,拒绝和他对视。 要这么说,阮林和他是同病相怜了,阮林用惋惜的语气说:“那确实,那你最后是因为听不清所以没当飞行员的吗?” “不是。”季怀邈不给胡诚野胡扯的机会,先他一步说,“他是打游戏打太狠了,视力看c字表没过。” 飞行员体检用的c字表比普通检查视力用的e字表难得多,有八个方向。 知道内情的柳茹亚和欧阳念彻底绷不住了,笑得东倒西歪的,笑声顺着海风飘在岸上。 胡诚野故作镇定地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留了一个背影给其他人。他叹道:“人生啊,总是不知道会栽在哪儿啊!” 阮林还在想耳朵的事,仰起头小声问季怀邈:“他耳朵怎么了?” 季怀邈在阮林耳朵的事情上比较谨慎,他不太想被人听到,于是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小时候不听话,天天被他妈揪。你别多想,没事儿。” 阮林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左耳,看着胡诚野的背影,心想这还是季怀邈稳重。 “那诚哥现在在做什么?”阮林又问。 季怀邈想了想说:“认命了,做了个职业富二代。” 季怀邈和阮林一人拎个小桶,里面有铲子、耙子还有盐等等赶海工具。 胡诚野张开双臂在沙滩上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啊啊啊”的叫着。 “这是憋成啥样了?”季怀邈嫌弃地问。 阮林跟着评价道:“人如其名了,野疯了。” 听到他俩的对话,一旁的柳茹亚和欧阳念大笑起来。风吹动她们的长裙,在碧海蓝天里,映出了美丽的图画。 两个姑娘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滩上走,想踩实一点,又怕脚上沾了沙子,脚尖点下地,又跳起来,歪歪斜斜,差点摔倒。 “哎呀,扣子,来帮帮姐姐。”柳茹亚朝阮林招招手。 第54章 “哦,好。”阮林看着柳茹亚的方向,手却伸向季怀邈的方向,把小桶递给了他。 阮林扶住柳茹亚的胳膊,带着她往前慢慢走。 “亚亚姐,你把鞋脱了吧,这沙可舒服了,一会儿我去打水给你们冲冲脚。” 柳茹亚抬头看阮林:“真的?” 阮林的眼睛里写着实诚,他点点头。 柳茹亚把凉鞋脱了拿在手上,在地上踩了几下,喊欧阳念:“念念,这沙真的挺舒服,你也光脚吧!” 欧阳念还在季怀邈旁边,她也走不稳,想让季怀邈帮忙,但他手里拿着俩桶呢。 “是啊,念念姐,你过来,我扶你。”阮林回头看向欧阳念,又瞧见季怀邈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墨镜。 前面的胡诚野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面前的阮林,一手拉着一个姑娘的手,和她们一起在浅滩淌着。一浪打过来,扑到他们的小腿上,姑娘们先叫起来,然后季怀邈听到阮林的笑声。 这么开心呢,季怀邈透过墨镜直直地盯着阮林的后背。阮林下车的时候就把鞋脱了,现在光着脚,裤腿卷到膝盖下方,笔直的小腿时而没在海水里,时而晃着季怀邈的眼睛。 季怀邈吸了口气,快步跟上他们。 阳阳姐,亚亚姐,念念姐,怎么都是叠词呢。季怀邈觉得这片的海水,非但不咸,还有点酸。 胡诚野喘着气,带着一脑门汗蹿了回来,嚷嚷着:“快,我要抓螃蟹!” 阮林和季怀邈蹲下来,季怀邈从桶里拿出铲子,挖起沙子。 “哎,运气挺好,这有个蛏子。”季怀邈刚抬起手,阮林就把装盐的瓶子递给他。 季怀邈在气孔上撒上一层细盐,没过多久,还真有一只蛏子顺着气孔爬出来了。阮林眼疾手快地抓住蛏子,把它拽了出来。这蛏子个头挺大,还在不停伸缩吐着盐和沙。 阮林在浅水里把蛏子洗干净,扔进小桶。 季怀邈蹲在地上继续挖沙子,没十分钟,两人抓了五六只蛏子了。 柳茹亚惊讶道:“你俩太厉害了吧。” 季怀邈对着阳光看着蛏子,说:“抓蛏子要找水不太多的地方,这儿很合适。” 欧阳念和柳茹亚又兴奋又好奇,但同时心里有些小害怕,就挨着阮林和季怀邈,看他俩越抓越顺手。 “哎,这只猫眼螺好大个!”阮林抓起通体莹润的海螺,高兴地说。阳光照耀下,螺体表面更显光滑。 季怀邈伸手拦了下,让欧阳念和柳茹亚稍微退后点。阮林攒起螺肉,瞬间水滋了出来,滋到了胡诚野脸上。 “哎哟我去!我说季怀邈你碰她俩干啥呢,你咋不跟我说呢!瞧给我喷的。”胡诚野一边抹脸,一边斥责季怀邈。他不敢说阮林,因为他直觉他说阮林,季怀邈会跟他没完。 阮林哈哈大笑:“诚哥,没事儿,就当洗脸了,这水不脏。” “就是,我俩小时候就这么滋着玩儿。”季怀邈补了句。 胡诚野夺了阮林手里的铲子,气鼓鼓地要走。走了两步,发现没人拉他,自己又掉头回来了。 欧阳念笑完了之后问:“海螺怎么做好吃啊?我还没吃过呢。” 季怀邈用肩膀怼怼阮林,让他回答,阮林说:“清蒸就很好吃了,大部分海鲜都是这样,吃它自然的原味就很棒。不过爆炒海螺也挺好的,香。” 胡诚野听完,激动地说:“我今天一定要吃上小海螺,听阮老板说得太香了!” 作者有话说: 胡诚野津连港游记开始~ 第24章 积壳 “哎哟!梭子蟹!快来!”不远处,胡诚野激动地喊了起来。 几个人围了过去,胡诚野把螃蟹洗净,扔在沙子上,然后说:“来,蟹先生,咱俩打个招呼呗!” “母的。”阮林说。 胡诚野没理他,伸出右手食指就往螃蟹的钳子上对。 柳茹亚拽他,胡诚野还不干,嘴上说:“我俩好朋友,它不能夹我。” 结果余音还没消呢,这螃蟹就和胡诚野对上掌了。 “哎哟——哟,哟,哟,松开!”胡诚野叫起来。 他又甩又抖,过了得有十秒,“蟹女士”才松开他的手指,然后飞快地爬走了。 旁边的几个人早就笑做一团,胡诚野吸溜着看自己的手指,疼痛的感觉还在,好在没有破。 “没事,我们有盐,流血了给你撒点消毒。”季怀邈说。 胡诚野瞪了他一眼,一点不怀疑他就是想往他伤口上撒盐。 阮林从桶里把手套递给胡诚野,说:“诚哥,用工具。” “哎哟,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阮林哭笑不得。 后面,季怀邈又抓住了一只正在吃海胆的海星。 “哎呀,派大星啊!”欧阳念开心地说。 “哈哈,是它朋友,挺漂亮的这只。”阮林说。 柳茹亚问:“这也能吃?什么味道啊?” 阮林歪着脑袋想了想,形容道:“有点苦,像苦蛋黄,大概是那个感觉。” 胡诚野又叫了嗓:“今天,就今天,我要吃到海星。我就不信了,咋啥玩意儿到小老板嘴里,感觉都挺好吃的呢。” 几个人在沙滩上玩的都忘了午饭,柳茹亚和欧阳念终于忍不住,也蹲下来开始找寻海洋生物。 第55章 这大概就是大自然给人类的馈赠,是食物,也是游戏,让人类果腹,又让人类从找寻里面获得了些快乐。 季怀邈耐心地给欧阳念说完技巧和注意事项,并做了两个示范之后,一抬头发现阮林没在附近了。 他站起身,朝继续跟螃蟹斗争的胡诚野喊道:“老胡,看见扣子了吗?” 柳茹亚先回答道:“那边,礁石那边,好像在挖海带。” 季怀邈眯眼看过去,阮林这才露了头。他刚才被石头挡住了,难怪季怀邈没看见。 季怀邈拿出手机,拍了拍大海,拍了拍认真刨沙子的朋友,又拍了拍蹲在远处,小小的那枚扣子。 季怀邈过去的人生里,“情不自禁”的时刻没那么多,性格使然,职业使然,父母的经历使然,但最近,他发现这种时刻,多了不少。 小时候他俩跟着阮争先来赶海,总会来个比赛,看谁抓的东西多。 阮林知道自己没季怀邈力气大,腿和胳膊都比他短,于是不跟他抢地盘,也是这样,躲的远远的,找一片自己的区域,快快活活地找起来。 就像现在这样,季怀邈想,如果自己没有回来,不再碰到他,阮林也会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得很好。 季怀邈觉得自己这样漂泊多年,应该是能够接受和理解这许许多多的离散,可这会儿,他怎么就这么不愿意阮林没在他身边待着呢。 不过今天,季怀邈还没迈开腿去找阮林,阮林自己提着袋子荡着腿,就跑回来了。 跑近了,阮林抬起手炫耀自己挖的一包海带,大眼睛里都是灿烂的神采,头上的毛发也跳跃着,快活极了。 “回去我给七奶奶送点儿,这海带苗真好。”阮林把袋子扒拉开,给季怀邈看。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阮林又说:“炖肉或者煮面都行,纯天然,无公害。” “行,我先预定一碗。”季怀邈一点不客气。 阮林抬头嘿嘿地笑着,冲他挑挑眉。季怀邈却偏开了头,像是又为自己的急切懊恼。 “你哪儿搞的这塑料袋啊?”柳茹亚好奇地问阮林。 阮林拍拍裤子口袋:“早上出门就揣上了,我就惦记这海带呢。” 一行人坐回车里,准备回城。海的味道充满了车里,胡诚野闻闻自己的袖子,提议道:“下午咱们去泡澡吧,你们这儿是不是澡堂业挺发达的。” 季怀邈笑笑说:“嗯,是的,吃喝玩乐一条龙。” “不过都是正经的。”阮林补充。 季怀邈看了他一眼,说:“你经常去?” 阮林抓抓后脑勺,笑笑说:“以前跟虎子还有振哥他们去过几回。” 季怀邈扭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 在洗浴中心四仰八叉地一躺,胡诚野满足地喟叹:“舒坦了。” 柳茹亚和欧阳念去桑拿房蒸了会儿才出来找他们,季怀邈问阮林去不去蒸,阮林指了指耳朵,季怀邈了然。 桑拿房空间太小,又容易让人懵腾腾的,阮林会不舒服。 季怀邈去端了些烤串和水果,大家边聊边吃。 阮林不怎么饿,就是觉得有些困。他左歪下脑袋,右歪下脑袋,欧阳念看见他的样子,笑起来,说:“真可爱。” 阮林抖了下揉揉眼睛,说:“不好意思。” 季怀邈轻声跟他说:“困了就睡会儿吧,这不冷。” 阮林立刻就低下脑袋,准备坐着睡。季怀邈看着他的后脑勺,手握拳又松开,最后暗自叹口气,扶着他的肩膀,微微用力,让他倒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阮林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又卸下力气。阮林面朝外,左耳压在了他的腿上。季怀邈知道这会儿跟他说话,他是听不到的。于是季怀邈伸出手,虚虚掩住他的眼睛。 “睡吧。”季怀邈还是说了句。 柳茹亚和欧阳念互相看了眼,躺在地上看手机的胡诚野稍稍动了下手,露出一只眼睛也看向季怀邈。 不过大家都没说什么,许是因为阮林睡着了。 等阮林醒过来,发现这四个哥哥姐姐已经打起牌了。地上摊着的食物已经不知道换了第几茬,胡诚野还配合地打了个嗝。 阮林撑着季怀邈的腿坐起来,季怀邈“嘶”了一声。阮林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躺在哪儿睡得觉。 “麻…麻了吧?”阮林转过头问季怀邈。 季怀邈咬着牙艰难地换了个姿势,然后推开阮林的脸,看着地上柳茹亚刚刚扔掉的一个顺子。 “没事儿,飞行员身体素质好。”季怀邈分神安慰阮林。 睡饱了的阮林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是睡得无知无觉了,可是辛苦了季怀邈。 胡诚野看着眼神飘忽正在一小口一小口撮着果汁的阮林,打趣道:“你睡觉挺死啊,我们这么大动静你都没听见。” 阮林笑着说:“我有特殊技能。” 季怀邈看看阮林,也笑笑。胡诚野快输了,就没继续追问。 等几个人在洗浴中心待够出来,天已经黑透了。阮林问他们还吃不吃饭,欧阳念摆着手说:“不了不了,这都吃了一下午了。” 休息够了,胡诚野要拉着阮林聊天,而且在上车之前,把欧阳念推到了副驾驶,非要让阮林跟他一起待后座。他先把阮林塞上车,这样阮林不得不一直扭着头跟他说话。阮林觉得自己一直用后脑勺对着柳茹亚不好,真是头疼死了。 第56章 “民宿好做吗?”胡诚野问。 “不好啊。”说完,阮林又把脑袋转过来,冲柳茹亚笑笑。 “那我听你说的还挺轻松的?”柳茹亚问。 “我啊,我没房租啊。海韵这套房子是我自己的,人民广场那套是我大姨的,航货码头那套是我表叔的。” 胡诚野听完,评价道:“嘿,合着你和我是同行啊,都是搞房地产的。” 阮林笑了,说:“那我哪能跟你比,我充其量是个临时房东。” “不过我觉得你这民宿弄得挺有特色的。”柳茹亚打了个哈欠说。 胡诚野又问:“你们这房客能做好垃圾分类吗?” “分类?”阮林无奈地笑了,“那是垃圾分废。” 快到民宿的时候,胡诚野问阮林津连港有没有什么比较有名的酒吧。这可是阮林的认知盲点了,他不能去那种嘈杂的地方。他摇摇头说:“这我还真不知道。” 胡诚野又问季怀邈,季怀邈也摇头。胡诚野拍了下腿说:“你可真是无聊。” 把三位客人送到民宿,阮林提着海带和季怀邈一起往家走,季怀邈转头跟阮林说:“我能申请今天就把海带面吃了吗?” 阮林惊异地看着他说:“你还饿?” 季怀邈揉了揉肚子,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吃。” “行,走吧走吧,饿大宝。”阮林抬起双手,在季怀邈背后推着他走。 民宿里,胡诚野斜躺在沙发上,柳茹亚给他端了杯水,胡诚野忙坐起来说“谢谢”。 他叫住柳茹亚,说:“你有没有觉得老季,和平常不大一样?” 柳茹亚坐下来,点点头说:“不过我们平常见他也不多,见到的时候也是工作场合。” “他还挺温柔的。”欧阳念小声说。 胡诚野有些惋惜地看着欧阳念,欧阳念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她跺跺脚说:“我还不至于要痛心疾首好不好,而且不合适就及时止损,做朋友不更好吗?” 柳茹亚点点头说:“就是啊,季怀邈人真挺好的了。他这刚被停飞,心情应该不咋地吧,这又陪我们玩又当司机的,说真的,我挺感动的。” 胡诚野这下放心了,笑了笑继续看手机,刷了几秒钟,补了句:“他不会心情不好的,有阮老板呢。” 作者有话说: 老胡真有眼力见,送你一张创口贴。 第25章 灵草 季怀邈吸溜着面条吃得可香,阮林说他:“你怎么吃啥都这么香。” “好吃啊。”季怀邈抬起头看他,“我吃机组餐可不这样。” 阮林被他勾的又煮了一碗。两人缩在厨房里吃着天然海味,不一会儿额头起了层薄薄的汗。 季怀邈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师父董进鹏,放下筷子接了起来。 董进鹏语气很快,季怀邈听了会明白了,明天晚上有个饭局,飞行大队队长要参加,喊了董进鹏,让董进鹏拉着季怀邈。 “让我去?”季怀邈又不明白了,这要是他们老同学聚会,也轮不着叫他啊。 董进鹏知道这小子不好蒙,接着说:“那什么,还有我们一个老同学的女儿,做金融的,我看照片了,挺漂亮,一起聊聊。” 季怀邈叹口气,看了眼阮林,阮林扒拉着海带,其实分着神在听季怀邈讲电话。 这饭局,季怀邈不得不去。因为他还挂着停飞处理,队长都说了要他去,就一定会说到这事。 季怀邈应下,说等董进鹏给他发地址。 挂了电话,季怀邈看了看阮林,阮林已经把头埋下去,脸都快扣到碗上了。 季怀邈压着他的后颈,阮林缩了缩脖子,问他:“有事儿?” 季怀邈叹了口气,说:“有个饭局,我们队长会去,估计会说我停飞的事情,然后,顺便相亲。” 阮林瘪瘪嘴,嘀咕一句:“相亲顺便说工作吧。” “看破别说破。”季怀邈耷拉下肩膀,又瞅了眼阮林,发现阮林恢复了先前的神色。 吃完饭之后,阮林把剩的海带交给季怀邈,说:“交给七奶奶,别忘了。” “忘不了,你交代的事情忘不了。”季怀邈还不怎么想回家,但是阮林下了逐客令。 阮林推着他走到巷口,说:“回去好好睡觉,好好相亲。” 这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季怀邈问他:“你想我去相亲啊?” “我有什么想不想的?”阮林问他,带着点莫名其妙的语气。 这一反问,把季怀邈问醒了,他直起身体,自嘲地笑了笑。 第二天,阮林没再跟胡诚野他们一起出去玩,因为他得去市里的民宿收房打扫,下午还要去给学生上课。 胡诚野他们去爬山了,阮林看着他们在群里发照片,划拉了几下手机。柳茹亚发了张季怀邈眺望远方的照片,还打了一行字:看我们航空公司飞行员这相貌。 阮林点开大图,他盯着季怀邈的侧脸看了一会,突然想起季怀邈晚上还要去相亲呢。 阮林手指一戳,紧接着退出对话框,把手机揣兜里,不再看消息。 晚上,月光照耀着阮林回到家。阮争先给他和父母都留了饭,阮林洗完手,林育敏和阮浩正好回来了,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林育敏给阮林夹了块牛肉,问他玩得开不开心。阮林笑笑说:“还行吧,赶海嘛,外地人新鲜。” 第57章 林育敏也笑,又说:“多出去转转挺好的。” 阮浩打趣道:“你妈是说你可以考虑找对象了。” “哎哟,我岁数还小呢。”阮林红了脸。 坐在后面木椅上看电视的阮争先插了话:“小邈找了吗?那天我听老叶提了句,说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想催又不敢催,毕竟他爹妈实在是不靠谱,怕影响孩子心情。” 阮林腮帮鼓鼓地嚼着菜,不想插话,阮浩说:“哎,男孩儿,想找了自己就去找了。扣子知道吗?他找了吗?看你俩经常一块儿呢。” 阮林摇起头,含糊地回答:“他工作忙。” 不知怎么地,此刻阮林应该接一句,他现在就在相亲呢,可是阮林就是不想说。 阮林觉得心里闷闷的,九点多就上了床。他翻了本小说出来看,没看几眼又放下了。闭上眼睛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干瞪眼。 终于挨到瞌睡虫来找他,阮林迷迷糊糊间,手机突然叫了起来,吓得他坐了起来。 是欧阳念给他拨的语音电话。 阮林接起来,欧阳念说:“扣子啊,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你。” 欧阳念那边很吵,有唱歌的声音,也有人的叫喊声,阮林加了音量,说:“姐姐怎么了?你们在哪儿啊,不是回来了吗?” “哎,我们又出来来酒吧了。” 欧阳念还没说完,手机被胡诚野抢了过去,他舌头已经大了:“阮…阮老板,阮林!我兄弟!来,来陪哥们喝几杯。” “诚哥,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早点回来。” 胡诚野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讲跑偏了:“那什么兄弟,是这么回事。我,我手机忘民宿了,你给我送过来吧,车费我报销。” 没喝酒的柳茹亚把手机拿过去,说:“扣子,胡诚野非说他付钱,按着我和亚亚不让我们付。而且这个酒吧有点偏,我们怕不好回去,你打个车过来,我们也坐车回去。行吗?” 阮林飞快地眨着眼睛,处理了下信息,他还没回复,柳茹亚又说:“我给怀邈也打电话了,一直没人接,我估计他也高了,所以才找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亚亚姐,我这就过去,你给我发个地址。”阮林拉开被子,翻身下床。 阮争先醒了过来,问阮林这么晚要去哪儿,阮林回答说去接几个朋友就急匆匆走了。 季怀邈带着一身酒气下了出租车,走进白云巷。说实在的,季怀邈酒量还可以,但是耐不住今天都是能喝的,这会儿他看电线杆都微微重影了。 他晃到阮林家那条小巷口时,眼前飘着高低不同的两根杆子。季怀邈挤了挤眼睛,觉得自己真是喝大发了。 “小邈啊,你没和扣子一块儿啊?”阮争先出声喊了季怀邈。 听到“扣子”两个字,季怀邈醒了点儿,他揉揉眼睛,说:“啊,爷爷啊,扣子怎么了?” 阮争先有些着急:“扣子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说要接客人,我以为他去海韵那儿呢,可这等了十分钟了也不见他回来啊。” 季怀邈的神经瞬间就苏醒了,他安抚阮争先:“爷爷,你别急,我打电话问问。” 季怀邈想了想,打给阮林,阮林说没事,等会儿他就回去了。季怀邈皱着眉头打给欧阳念,对方接到电话,说清了情况。 “这个胡诚野。”季怀邈气得挂了电话。 季怀邈按住阮争先的肩膀,说:“爷爷,你先回家睡觉,我知道扣子在哪儿,我去接他,没事儿啊,别担心。” 对季怀邈,阮争先还是放心的,他看着季怀邈小跑着到巷口上了出租车,转身走回小巷里。 黑夜没了他的身影,留下了老人对孙儿的关切。 阮林站在酒吧门口握着拳头顿住了脚步。 他不是觉得酒吧乱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才不来这些地方,而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他就找不到声音了。 他给欧阳念和柳茹亚拨了好几个语音,都没人接。出租车司机不耐烦了,没办法,他只能先让车走了,自己进去找。 进门之前,阮林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们就在门边。 推门进去,巨大的声浪向阮林袭来,立刻就把他的心口震得晃了一下,接着他听到了许多声音,但他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服务生就在他身旁跟他讲话,但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啊”了两声,最后直接大着嗓门说:“我找人!找人!” 这个酒吧比阮林想的要大,中间有个舞池,数不清的人正在里面相对扭动着。阮林捂住了左耳,他觉得头疼得厉害,觉得自己被噪声裹住了。 他开始耳鸣了,噪声和耳鸣压着他,他大口大口喘气,但这里空气也是浑浊的。 烟雾缭绕,阮林极难辨认人,他在卡座间穿梭着,来来回回三趟,也没看到那三位哥哥姐姐。 阮林这下真的有点慌了,是着急,因为他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找不到声音了。是无助,因为他觉得自己怎么就听不见了呢,怎么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这样不行,阮林想,他还是先出去,想其他办法联系他们三个。 阮林闭了闭眼睛,在闭眼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扣子”。 “扣子!扣子!”这声音又急又大。 第58章 季怀邈冲进酒吧,竟一眼就看到阮林站在人群后面,无措地转着身体,左右看着。季怀邈推开面前的服务生,大步朝阮林走过去。 看出来这个酒吧很火了,人这么多,季怀邈觉得比春运的机场人可挤多了。 他每靠近阮林一步,心就揪得更狠,比刚刚他在出租车上催司机开快点时要心疼多了。 “扣子!扣子!”季怀邈大喊了出来。 但阮林好像没听到,他没有看向季怀邈,只是微微低下头。 季怀邈心都凉了,他怎么就没接到欧阳念他们的电话,反而让阮林在这里难受呢。 季怀邈也不管踩了几个人的脚,他总算挨到阮林身前,他直接一把扯过阮林的手。 阮林被手上的触感吓了一跳,但他反应很快地抬起头,满眼通红的季怀邈出现在他面前。 季怀邈着急了,特别急,阮林对上他的眼睛,读出来了。在阮林心里,季怀邈是从容的,沉稳的,但季怀邈现在,急了,要急疯了。 阮林呆呆地张开嘴巴:“哥。” 酒吧里的乐声依旧震天响,鼓点戳的人快要心动过速,但季怀邈觉得自己聋了,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看得见阮林,看到他喊他哥。 季怀邈握紧了阮林的手,嘴巴张张合合几下,阮林闻到了,季怀邈喝酒了。 阮林的心脏噗通噗通跳着,飞快地跳着,他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于是他的心越跳越快了,可他却觉得踏实了。那么地安心了。 耳鸣消失了,虽然阮林还是听不清楚任何声音,但他可以感受季怀邈手上的温度,烫的,热的,和暖的。 季怀邈拉着阮林的手,往酒吧里间走着,季怀邈拉住一个服务生,描述了下胡诚野的样子,服务生挺机灵,把他们带到一个小包间。 进了包间,季怀邈也没撒手,在阮林想把手拽出去的时候,还扯了他一下,反倒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季怀邈把胡诚野的手机扔给原主,拧着眉头说:“结账,回去。” 迷瞪的胡诚野没失去意识,他分辨出老友生气了,气得还不轻。柳茹亚扶着胡诚野,胡诚野结完账,几个人走出了酒吧。 一直到带了些寒意的秋风吹到脸上,吹醒了所有人的时候,季怀邈才把手松开。 季怀邈把外套脱了,搭在阮林身上,然后把胡诚野拉到一旁。 有那么一瞬间,季怀邈想摸根胡诚野的烟抽抽,才好压下心头蹭蹭冒的火。 作者有话说: 老胡你惹事了嗷,创口贴没收。 第26章 荆芥 阮林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打车排位缓慢地缩小着数字,低着头,咬着唇。他身上披着季怀邈的外套,混杂着好多味道。近点的有这间酒吧的,远点的有季怀邈相亲局的,还有季怀邈自己的。 柳茹亚和欧阳念给阮林道歉,阮林回过神抬起头,说:“没事儿,你们安全就好啦。” 柳茹亚和欧阳念还是觉得抱歉,柳茹亚拉着阮林的手,说:“你看把怀邈急的,我还没见过他这样呢。” “我也没见过。”阮林说。 欧阳念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人,说:“怀邈不会把老胡揍一顿吧。” 阮林笑起来:“不能,不至于。” 至于。 季怀邈拳头都握起来了,只是没打胡诚野,而是懊丧地捶了一下身旁的大树树干。 胡诚野酒已经醒了,他皱着眉头说:“啧,这么大火啊。” 季怀邈瞪着他,压低声音说:“扣子,右耳是听不见的,这么吵的地方,处处都是噪音,他没办法分辨声音了。” “啊?”胡诚野把烟捻灭,“你早跟我说啊,早说了我可不让他过来,我还想着带他放松放松呢。” 季怀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事他也不想人人都说,要不是这茬,等你走了你也发现不了。” “还真是。”胡诚野了然地点头,“怪不得昨天他睡那么实呢。” 季怀邈叹口气,说:“也是我大意了,你说来酒吧,我应该多嘱咐几句。” “你对阮林也真上心。”胡诚野又点支烟,吐了个烟圈,“原来你关心起来人是这样。” 季怀邈斜眼瞅他:“我对你也挺关心。” 胡诚野看起来一点酒意都没有了,他摇头说:“那不一样。” 他们叫了两辆车,等出租车来了,胡诚野大喊着“我要美女陪我坐”,把柳茹亚和欧阳念拉到第一辆车上,然后催着司机赶紧走。 阮林和季怀邈上了后一辆车,季怀邈报了地址。 季怀邈把车窗开了一个小缝,风吹得他又清醒了一些。阮林坐在他右手边,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林左手抠着右手,过了会儿,右手又抠起左手。 季怀邈的余光一直瞟着阮林,他和阮林在一起,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安静的情况呢。 “别抠了,要烂了。”季怀邈说。 “哦。”阮林松开双手,放过了自己。 说完这句,两人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车开过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阮林抓了个话题:“晚上吃的怎么样?” 季怀邈可算有机会能转头看他了,他笑了笑说:“没啥味儿,净喝酒了。” “少喝点啊,不要身体了。”阮林说。 季怀邈听出阮林语气里的关切,甚至还有些责备,他笑嘻嘻地说:“还在可控范围内,放心,你哥还是有量的。” 第59章 阮林偏开头,他不想知道季怀邈的酒量,但他还是笑了。 “你笑我。”季怀邈绷着笑说。 阮林转过头,扬起下巴说:“啊,我就笑你。” 季怀邈看着他,看他下颌好看的弧线,还有高挺的鼻梁,小猫一样亮亮的大眼睛。 季怀邈收回目光,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美滋滋的语气说:“笑就笑吧,让你笑。” 转念,季怀邈想起了一件事,他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有次你藏在被窝里吗?你好瘦,我都没发现你在被窝里,以为你丢了,然后我就满巷子找你。” “最后,你自己跑出来,然后站在院子里笑话我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神气得很。” 季怀邈陷入回忆,他歪着脑袋,嘴角都挂了笑。 季怀邈长得好,声音也是好听的,连工作繁忙的空管听到他的声音,都会多留意一下。 “你还记得啊。”阮林轻声应道,这事他也记得,他小时候就喜欢搞些恶作剧逗季怀邈。 出租车已经开到目的地了,季怀邈付了钱推开车门,等阮林下车之后,他关上门,说:“记得啊,我都记得。” 阮林看向他,街口的灯光不亮,合着月光,阮林才看清楚他。 季怀邈冲阮林笑笑,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这晚的季怀邈笑得格外多。 季怀邈把胳膊搭在阮林肩膀上,两个人晃晃悠悠往家走。 这条白云巷,他们走了很多很多遍。小时候觉得它好长,长大了,又觉得它短,怎么走了几步就到家了,走了几步就要分开了。 “回家吧。”季怀邈双手插兜,朝阮林扬扬下巴。 阮林点头:“你也回吧。” “你先回,我看你回。”季怀邈说。 小时候,阮林为了多在外面磨叽一会儿,倒是经常跟季怀邈说这句话。但现在,阮林没喝酒,他当然知道,季怀邈不是为了不想回家写作业。 阮林转过身,步子有些飘地往家走。阮林觉得季怀邈一直在看他,他甚至不敢再回头一次。 我怎么这么怂啊,阮林在心里骂自己。 他想不出自己在怂什么,可他感觉到,哪里确实好像不太一样了。 刚才在酒吧里,季怀邈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其实阮林很想抱住他,抱住自己的安心。 这一晚,阮林和季怀邈都没睡好。 季怀邈是睡睡醒醒,醒来的时候眼前就是阮林,各种各样的阮林,有现在的,也有小时候的。 阮林顶着熊猫眼爬起来,阮争先推开他房间的门进来:“哎哟哟,瞧你这眼睛肿的。” 阮林揉了揉眼睛下方,叹了口气,说:“没睡好。” “怎么了?”阮争先把阮林房间里的窗帘拉开,太阳光照进来,阮林才发现自己比平常多睡了好久。 阮林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做了一宿梦,梦到季怀邈子啊喊他,语气很急,他想答应,却怎么都不能发出声音。 为了给阮林赔罪,胡诚野选了家看起来很贵的烤涮一体店,要请阮林吃午饭。 季怀邈给阮林单独发消息:去,他请必须去。 于是坐在饭店里,阮林打着哈欠,季怀邈揉着额头,都很困的样子。 胡诚野给每个人倒了山楂汁,把杯子递给季怀邈的时候,说:“你不至于吧,我睡一宿都没事了,你不比我量大多了。” 季怀邈摇摇头,瞥了眼身旁的阮林,说:“没睡好。” “你也没睡好吗?”欧阳念关切地问阮林。 “啊,是。”阮林又打了个哈欠,他摆摆手,“没事儿,今晚早点睡。” 胡诚野把各种他没吃过的海鲜烤串都点了一遍,季怀邈和阮林都不怎么吃得下,两位女生倒是胆子大,听过的没听过的都敢尝一口。 “诚哥,我发现你适合做吃播。”阮林由衷地说。 胡诚野放下一根铁签子,擦了擦手上的油,说:“我真想,真的,但我妈不让,哎。” 阮林笑笑,说:“富二代的烦恼。” 胡诚野给阮林敬了一杯,说:“羡慕你,自由。” 柳茹亚和欧阳念也点着头附和。 阮林脸上的笑没卸下,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 季怀邈想说话,但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领导打过来的,告诉他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可以提前复飞,后天开始上班。 季怀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反应了下才答道:“好的,明白。” 挂了电话,季怀邈稳了稳情绪,搭着桌面的双手握成了拳,开口说:“我可以复飞了。” 大家都很高兴,胡诚野端起杯子说:“提一个,提一个。” 阮林没举杯,他看向季怀邈,面无表情地说:“怎么,因为你相亲表现得挺好是吗?” 阮林的话音落了,胡诚野先反应过来:“我老天,好大的醋味儿。” 柳茹亚和欧阳念都抿嘴憋着笑,瞟瞟季怀邈,再看看阮林。 这话说的季怀邈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说是吧,感觉阮林听了可能会再也不理他,说不是吧,他昨晚明明就是去吃这个相亲饭了,而且就是因为这顿饭,他和队长又交流了飞行当天的情况。 阮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顺嘴把内心的话秃噜出来了,说完了,他尴尬了,胡诚野再添了这碗醋他就更难为情了,恨不得给自己扒拉个洞,像蛏子一样埋沙子里。 第60章 季怀邈看着阮林耳朵都红透了,他自己心里的慌乱也是分毫没减。季怀邈咽了下口水,指节在鼻子下面划拉了几下。 “好了,我为你高兴呢。”还是阮林先开了口,替两人解了围。 后面的时间,阮林和季怀邈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面上写着不在意,却又极其留心对方的一举一动。 阮林给胡诚野递鸟贝串串的时候,手指擦过了季怀邈的手背。季怀邈“嗖”的一下就把手收到桌下,然后在腿上搓搓。阮林则是像是吓了一跳似的,揪了揪自己的手指。 季怀邈说话的时候,阮林就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起了工作上的事,阮林偶尔会问个问题,季怀邈又会抢着回答。 只有在阮林问“要是不小心把飞机的应急门打开了会怎么样”,这种属于乘务组的问题时,季怀邈才会乖乖地闭上嘴,听欧阳念和柳茹亚回答。 一顿饭吃的还挺刺激的,季怀邈吃出了快十年前招飞考试的心情。从饭店出来,季怀邈长舒了口气。胡诚野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 胡诚野他们是第二天中午的飞机,他们仨早晨是起不来的,于是吃完饭,胡诚野说逛逛老街区,然后去买特产。 阮林系上安全带,说:“现在都能网购,在这儿买了不好带吧。” “这是心意,我老妈就吃这套。”胡诚野说。 阮林笑笑,跟季怀邈说了个地方,季怀邈发动了车子。 阮林让季怀邈开车到了枫叶路。下车之后,阮林高兴地说:“还行还行,赶上了。” “哇!太漂亮了吧。”柳茹亚惊叹道。 这条路上,一棵接一棵地种着枫树,这个季节,枫叶红了,间或有些黄色或者橙色的叶片,美极了。 枫叶路上的建筑以俄式的为主,在枫叶的掩映下,洋楼更显古朴。 柳茹亚和欧阳念被激起了拍照欲,你给我拍,我给你拍,或者喊阮林给她们一起拍。 胡诚野也赞叹道:“真美啊。” 说着,他把手机塞给季怀邈,说:“给我拍张照,相亲用。” 作者有话说: 老胡老季在友尽的边缘疯狂试探~ 第27章 甘松 季怀邈现在听不了“相亲”这俩字,吸了口气,但还是蹲下来认真给胡诚野拍照。 胡诚野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双脚微微岔开,戴着墨镜,显得还挺酷。 “腿长两米了,你看看。”季怀邈走近他,让他看照片。 “可以。”胡诚野挺满意。 柳茹亚和欧阳念凑过来看,然后激动地说:“怀邈怀邈,帮我们拍,你拍照好好看啊。” 胡诚野皱着眉头看她俩:“难道不是因为我本人帅么。” 季怀邈时而站着时而蹲着,时而还得扎个马步,给两位姑娘拍了个够。 阮林按照季怀邈的指令,从地上抱起一把落叶,在季怀邈倒数“三、二、一”之后扔出去。落叶散在姑娘们背后,做了窸窸窣窣的背景,确实有美感。 等柳茹亚和欧阳念都拍累了之后,季怀邈终于捶着腰站起来了。 “哎哟,真是岁数大了。”季怀邈把手机递给欧阳念,感叹了一句。 柳茹亚笑笑说:“你这上班成天坐着,腰肌劳损跑不了的。” 阮林走到季怀邈背后,隔着外套给他捶气腰,季怀邈愣了下,又觉得挺舒服的,说:“哎,哎,就这儿,再用点劲。” 阮林却撤了手,季怀邈刚想回头看看,又感觉到一双手伸进了他毛衣里面,就隔着件棉背心,开始揉搓起来。 “这样能使上劲。”阮林解释说。 那块肌肉被阮林搓的直发烫,不但那里,季怀邈觉得全身都挺烫的。阮林手上没存力,把自己也弄出汗了,他在季怀邈背后微微喘着气。 季怀邈两个耳朵都是好的,而且还有作为飞行员捕捉声音的灵敏,那呼吸和喘`息,听得季怀邈不自觉地就握紧了双拳。 等三位游客欣赏完照片,季怀邈发现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市场该关门了。 游客们走在前面,季怀邈拉了下阮林,阮林看向他,季怀邈靠近他的左耳,说:“咱们也拍一张。” 季怀邈拿出手机,把前置摄像头调出来,压住阮林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来,笑起来。”季怀邈说。 阮林咧开嘴巴,头向季怀邈那边歪了下,季怀邈连续按着拍照键。 他们在一片红枫前,笑得如日头那么灿烂,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阮林在季怀邈的手机上点了点,定位到了城西的一家海鲜农贸市场。 过去的路上,阮林还在担心:“诚哥,你一定要买活螃蟹吗?这能带上飞机吗?” 欧阳念说:“随身不行,能托运。” 季怀邈想了想,摇摇头说:“难为地面了,一边上行李,一边闻海味,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上班去错地方了呢。” 阮林继续劝道:“是啊,诚哥,你买卤虾卤蟹吧要不,也好吃,还好带。” “对,扣子说得对,买这种吧老胡。”季怀邈也说。 胡诚野先答应了,可他到了市场,买好卤虾卤蟹之后,还是要买活螃蟹。 两个姑娘买了些鱿鱼干、海鲜酱,走过来看胡诚野挑螃蟹。 五花大绑的螃蟹整齐地码在泡沫板上,胡诚野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老板问他:“要多少?” 第61章 胡诚野光看着螃蟹背这边,他想把螃蟹翻过来看看。抬起头,看见老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胡诚野又看向阮林,阮林走过来,胡诚野说:“阮老板,能不能帮我把它翻过来。” 抓螃蟹,这对阮林没什么难的,何况这螃蟹爪子都被捆起来了。于是阮林伸出手就挨着螃蟹了。 但阮林和胡诚野光盯着眼前这只,没留神它隔壁那只,不知什么时候,大钳子挣脱了绳子,伸过来对着阮林的手背就是狠狠一夹。 “哎哟!”这螃蟹怕是生气了,力气好大,把阮林疼得叫了起来。 刚才欧阳念和柳茹亚过来,季怀邈看她们手上东西挺重,正倒手帮她俩提东西呢,没成想这边阮林就被螃蟹夹住了。 季怀邈冲过来,阮林疼得脸皱起来了,店老板也跑过来。阮林看到旁边桶里有水,立刻把手伸进去了。 在水里,螃蟹撒了手,阮林甩着手站起身。 “没事吧,扣子。”欧阳念问。 阮林摇头,说:“不碍事,不碍事。” “哎呀,流血了!”柳茹亚看着阮林的手背,叫了起来。 季怀邈立刻抓住阮林的手腕,店主看他神色紧张,怕真出什么事了,说:“门口,门口就有个诊所。” 阮林想说没必要,自己止血就行了,但是季怀邈直接拉着他就快步往市场门口走去。 诊所医生给阮林消了毒,简单包扎了,季怀邈这才松开了眉头,面上也放松下来。 胡诚野买完螃蟹,和他俩汇合。季怀邈这下不客气了,直接踹了胡诚野一脚,阮林都没反应过来。 胡诚野委屈了:“前天我被螃蟹咬你笑话我,今天小老板被螃蟹夹你揍我,我怎么这么倒霉认识你呢季怀邈!” 季怀邈火气好大,冲他:“那能一样么!” “对!是不一样!”胡诚野气鼓鼓地把泡沫箱放进后备箱,然后用劲把后车盖盖上,震得车子一晃。 阮林当然不想这两人因为这事吵起来,他拽住季怀邈的袖子说:“我没事,没事,你开车去。” 季怀邈瞪了胡诚野一眼,开了车门。 阮林刚想安慰胡诚野,没想到胡诚野自己变了脸,还冲阮林挤了挤眼睛。阮林站在原地,懵腾腾地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胡诚野他们走的时候,阮林没去送。海韵民宿当天下午就有新住客,他得抓紧时间打扫消毒。 季怀邈开车把胡诚野他们送到机场,胡诚野抱住他,拍了拍后背,说:“小老板挺好的。” 季怀邈笑了,一脸“这还要你说”的表情。 “喜欢就追,没什么大不了的。”胡诚野又说。 被说中心事的季怀邈看起来还是平静的,手里把玩着车钥匙,好半天才回答:“我再想想。” 柳茹亚和欧阳念办好了托运,跟季怀邈告别:“谢谢你啦怀邈,这几天我们玩得很开心,也帮我们跟扣子说一声谢谢。” 季怀邈微笑道:“欢迎下次再来,下次来还住海韵民宿。” “一定!” 季怀邈没太多时间仔细琢磨胡诚野的话,因为复飞之后的执勤周期,他每天都要在外站过夜,而且飞行时间也被排满了。 正赶上了津连港每年日韩游的旺季,也是天程航空津连港分公司飞行员一年中,能排进前三的繁忙期。 虽然季怀邈还没想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办,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要和阮林保持联系,不能让他跑了。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住进了酒店之后,季怀邈先给阮林拨了个语音。 阮林接起来,两人慢悠悠聊了起来,季怀邈说:“我今天和一个日本籍机长飞,我真是吊着耳朵听他说英语,还是不能完全听懂。” “哈哈,是,他们的口音是。我以前也教过日本学生,后来决定直接写汉字,他们看得懂。” 季怀邈笑起来,笑声像是带着气,通过电波传到了阮林耳边,阮林把手机拿开,快速地揉了揉自己的左耳。 快十点了,阮林准备睡觉了,周遭挺安静,除了左耳听到季怀邈的声音,阮林再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以往,阮林这样接电话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些慌,因为他无法留心环境里的其他动静。但这样的夜晚,听着季怀邈好听的声音,阮林却觉得心里是舒服的。 舒服就是不慌乱,舒服就是想听他的声音。 “你今天干啥了?”季怀邈问阮林。 说起这个,阮林激动了,他说:“我今天去参加福利院的活动了,哎呀说是活动,其实是…” 季怀邈警觉地打断他:“崔阳阳也去了吗?” “啊?阳阳姐今天要上班啊。”阮林回答道。 哦,对了,今早出发时,还是崔阳阳给季怀邈的机组做的放行讲解呢。 季怀邈放下心来,可下一句话,季怀邈的心又揪起来了。阮林说:“但是青青姐去了。” “青青姐有一只眼睛基本看不见了,不过她很优秀的。”阮林补充道。 季怀邈觉得自己是咬着牙说的话:“你怎么这么多好姐姐啊?” 听完这话,阮林先是愣了下,然后乐了起来。季怀邈屏息听着他笑,好半天没出声。阮林只好哄道:“好了,跟你说,好哥哥就你一个。” 季怀邈仰躺在床上,一条腿耷拉在床边,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扶着脑门。 第62章 阮林说:“哎,刚讲到哪儿了?哦,对,说是活动,其实是有个盲人大哥结婚了。” “他老婆也是盲人。这办婚礼,其实他俩都看不见,也没啥意义对吧。不过吴院长说,看不见,可以热闹给他们听,于是就在福利院的花园给他们举行了婚礼。” “哥,我跟你说,我觉得还是挺感动的,他们本来生活就挺不容易的,现在能结婚,互相有个照应真是挺好的。” 这是季怀邈极少接触的人群,他理解他们的不易,又很难真的感受他们的生活。但他知道,阮林可以。 阮林是健全人和残疾人之间的一座桥,阮林不在意自己的耳聋,他站在桥上,两边的人需要帮助的时候,都会找他。 “扣子,有机会,我和你一起去参加活动吧。”季怀邈轻声说。 “啊?”阮林没反应过来。 “啊,是这样。”季怀邈找补了个理由,“我们也会遇见一些需要特殊服务的旅客,我了解他们,可以更好的服务嘛。”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阮林“哦”了一声,说:“好。” 季怀邈吐了吐舌头。这个理由懵阮林够了,因为阮林不会想到这个工作应该是乘务组做的,不干机组什么事。 四天飞完,季怀邈甚至没有在最后一天的夜里回到家。他是第五天的白天,一大早加机组回到的津连港。 他这工作,公司是会严格按照规定不让他们超时飞行,但这不是说,每次都会刚刚好安排一个完美的时间让他们回到家,就有这样不凑巧的时间,结束飞行期时被搁在了外面。 季怀邈拖着行李箱走在白云巷,巷里人不多,老人们早锻炼的时间过去了,孩子们都被送去上学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有一道飞机云。这样的风景,他看到确实不再会心潮澎湃,他打了个哈欠,快步往家走。 这个执勤期的安排,直接导致了他只能休息一天半就要上班了。 季怀邈上楼梯的时候,想起了今天早上候机时,叶笑芝给他打的电话。 季怀邈看到来电提示愣了下,接起来喊了一声“妈”,就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叶笑芝问了他在哪里,工作怎么样,季怀邈说都还挺顺利的。 母子俩很多年没聊过天了,上次聊天,可能是叶笑芝离婚的时候吧。那时候季怀邈还戴着鲜艳的红领巾,他说:“我是男子汉,你们不用管我。” 现在,叶笑芝年龄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这母子亲情。 机场通知登机,季怀邈站起身,看了眼前面的屏幕,在看到日期时,他顿了下,然后自顾自笑了笑,对着听筒说:“妈,生日快乐。” 钥匙在锁缝里来回吱咛,季怀邈轻声叹了口气。叶笑芝是想这声问候了,她知道她从儿子这里得不到太多感情了,却又格外在意这声“生日快乐”。 进屋,季怀邈看见姥姥正坐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姥爷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瞅瞅屏幕,又移开。 “小邈回来了。”姥姥回过头看他,“跟你妈视频呢,你要不要过来说两句?” 季怀邈还没应声,叶笑芝在屏幕那边先说了:“妈,让小邈休息吧。” 季怀邈没过去,他提着箱子上楼,还听到叶笑芝说:“笑笑,过来和姥姥打招呼。” 叶笑芝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应该比季怀邈小十来岁。季怀邈没见过这个女孩,他也不想见。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在他看来,这世界上有些人,和自己,只不过是有些血脉联系而已。 当初季怀邈判给了他爸,他爸就没法再生了。不过季翔觉得养孩子太麻烦,不管后面是再婚还是又离婚,都没再有孩子。 季怀邈和季翔联系的就更少了,本来父子就容易不对付,加上前前后后那么些事,季怀邈心里是看不上季翔的。 想着想着就想远了。 季怀邈脱下西服和长裤,换上家居服,他今天不打算出门了,想找个电影看看,换换脑子。 收行李箱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又给阮林买了一大包吃的,等阮林在家了,得给他送过去。 正想着呢,阮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哎哟,哥,你可算开机了。”阮林说。 “怎么了?”季怀邈问。 阮林在路上,急匆匆地说:“那什么,虎子过两天又要走了,这不挣钱了么,想请我们一起吃个饭,今天晚上,你有空没?” “行啊。”季怀邈立刻就答应了,“我今天休息。” 阮林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你今天休息,行,我下午回家了去找你,咱们一起去。” 挂了电话,季怀邈在微信界面上扒拉了几下才看到阮林给他打了三个语音。他每次飞完再看手机,总是会有许多新消息,今天他有些晃神,没认真看。 季怀邈点开和阮林的对话框,回想两个月前,这个对话框空空如也,现在是满满当当的,堆着季怀邈打的字,阮林发的表情包,还有两人的通话记录。季怀邈笑起来,点开屏幕右上角的三个小点点,然后划拉了“置顶聊天”按钮。 第28章 山楂 下午,阮林回到家,抱着大茶缸喝了一杯水,换了件外套,就去找季怀邈了。 他没上楼,在楼下喊:“季怀邈!” 季怀邈收到阮林消息的时候就开始收拾,他搓着额前的头发,从柜子里翻出搬完家就没拿出来的发胶,小小地喷了一泵。 第63章 听到阮林的叫声,季怀邈推开窗户说:“我马上下去。” 阮林了解季怀邈,知道他不是磨蹭的人,果然,阮林刚想掐腰歇几分钟呢,季怀邈就下来了。 阮林转身看向季怀邈,盯着他愣了。 “扣子啊,出去玩啊。”龚爷爷背着手往小巷走,阮林听出是他的声音,直接向右看去。 “啊,龚爷爷,我和怀哥出去吃饭。” 龚爷爷住了脚步:“怀哥,哪个怀哥。” 说着,龚爷爷也往季怀邈那看去,然后朗声道:“小邈啊,帅的呀!” 阮林笑起来,走过去拉着季怀邈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跟龚爷爷说:“是吧是吧,我刚都看傻了。” “那是你本来就傻。”季怀邈小声说。 这声音在阮林左边,他俩离得近,阮林听见了,但他决定装没听见。季怀邈看着他发红的耳朵,抿嘴笑着。 阮林庆幸自己换了件外套,不然要被季怀邈比下去好多了。 其实季怀邈就是弄了弄头发,然后穿了身运动装,套了件牛仔外套。可能是阮林更多地看到他是穿着飞行员着装,这变成青春活泼的样子,眼前自然一亮。 “不错,不错。”阮林拍了拍季怀邈的肩膀,然后手没撤回来,搭着他继续往前走。 季怀邈问他:“你这一脑门汗,干嘛去了?” 阮林抬手擦了擦额前的薄汗,说:“这不是我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嘛,我妈想扩大店面,我不同意,她那身体,我觉得店最多到现在这样就行了。” “然后呢,最近进货,鸡呀鸭啊猪啊牛啊都预备齐涨价了,我爸就说我们店也涨个价。我又不同意。” “怎么的呢?”季怀邈配合地问。 阮林抬抬手,说:“你看,我们做的是熟人生意,加上这片街坊四邻都是大爷大妈,他们对价格的反应特别灵敏。涨一天可能没啥,三天之后,他们可就不来买了。不行,不能涨。” 季怀邈点点头,说:“那这怎么办呢?” 两人已经走到海韵民宿门口了,阮林一边开车门一边说:“第一个问题,我想多研究几种菜品,现在这些,这片人吃差不多了,再来几种,加上宣传,可能隔壁片区的也过来了。” “第二个问题,我觉得还是从进货端想办法吧,所以今天我和我爸跑了好几个市场,谈下了一家没涨太多的货源。” 季怀邈看着倒车镜,把车倒到马路上,驶上大路,季怀邈说:“你这小脑袋瓜子装了不少主意啊。” 阮林扬起下巴,神气地说:“毕竟是个小老板嘛。” 季怀邈想了想又问:“我看卤味店生意很好,你这民宿也不错,林阿姨不用那么累吧?” “哎。”阮林叹口气,“我妈老说,得多挣点儿,以后还得给我买房娶媳妇儿呢。” 随着阮林的话,季怀邈的心揪了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愈发分明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却轻飘飘地:“想这么远呢。” 阮林转头看看他,说:“在长辈眼里,这可不就是最重要的事么。” 季怀邈轻笑,说:“那你怎么想的呢?” 阮林揉揉耳朵,不好意思地说:“我啊,我觉得不能急,还是要找个自己喜欢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季怀邈缓缓地说,是放松的语气了。 阮林扭过头看了看季怀邈,又转过头看前面的路,没再说什么。 开到饭店,两人下车,碰上许虎成提着个袋子准备进店。 “买啥了这是?”阮林赶上许虎成,问他。 许虎成朝季怀邈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抖抖手上的袋子,说:“旁边这市场的生蚝可大个儿了,还便宜。” 阮林凑过去往袋子里看,说:“你就为买这个才不坐怀哥的车啊?” 许虎成眼神飘忽,瞥了眼季怀邈,没回答。 三个人坐下,许虎成叫来老板,把生蚝给他,说:“帮着烤下,给你钱。” 老板看了眼,说:“加工费十块。” “涨了两块啊?”许虎成说。 老板摇摇头:“你这个儿大,废火。” 许虎成拿着菜单就要抽老板,老板笑着躲开了。 许虎成把着菜单,点了不少东西。烧烤店已经坐满了,大家都大着嗓门说话,阮林听不清许虎成点了些啥。 季怀邈则在看手机,阮林凑过去,季怀邈把手机朝他那挪挪,说:“飞行计划,下周不用出国了。” 屏幕上面都是英语,阮林勉强能认出津连港机场的代码,其他地方他就不熟悉了。 季怀邈一边点着屏幕一边解释道:“北京、广州、香港……” 阮林笑笑:“飞行员真是一出门就是千里万里啊。” 季怀邈抬起头看他,刚想说话,对面的许虎成不耐烦了。 “说啥呢你俩,大点声,我也听听。” 服务员把装满了花生和毛豆的“花毛一体”拼盘端上来,许虎成剥了颗花生撂嘴里,下巴微微抬着,看着季怀邈。 季怀邈总觉得许虎成对他有些莫名的敌意,但他仔细想了想,也没想起来小时候他们有什么大的过节。小时候没有,现在就更没有了,他们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阮林笑起来,从季怀邈手上拿过手机,冲许虎成摇了摇屏幕,说:“都是英文,你看的懂么?” 第64章 许虎成偏开头,找补道:“别摇了,把附近的人摇出来了。” 阮林没听明白,季怀邈从阮林手里接过手机,说:“不会,我就没开那功能。” 阮林一脸好奇地看看季怀邈,再看看许虎成,许虎成抓了把毛豆放到阮林盘子里,说:“小孩儿别打听。” 一拍脑门,阮林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他嫌弃地看着许虎成:“你别把怀哥想得跟你似的。” 许虎成刚想反驳他怎么向着季怀邈,手机响了,他不得不止了到嘴边的话。 顾唯振出警结束才赶过来,他看着一大桌各式各样的菜品,拍着许虎成的后背说:“可以啊,许老板,大发啊。” 许虎成给他让了位置,顾唯振挨着墙边坐下,他笑着问季怀邈:“机长今天没飞啊。” 季怀邈也笑:“我还是副驾,副驾。” “早晚的事。”顾唯振说。 顾唯振来晚了,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举起来说:“我先提一个啊,自罚一杯。” 季怀邈正犹豫要不要喝,阮林开口道:“今天怀哥就别喝了,你负责给我们仨送回家。” “得令。”季怀邈喊来服务员,要了瓶可乐。 许虎成抓了三串牛肉筋递给阮林,说:“给,扣子,他家肉筋好吃。” 阮林接过,说:“哎呀,你别给我塞了,大家一起吃。” 说着,阮林给季怀邈和顾唯振一人递了一串。 四个人边吃边喝边聊,嗓门一声比一声大。 许虎成吼道:“扣子!这音量行么?能听到吗?” 阮林无奈地看向季怀邈,指着许虎成说:“是不是疯了,疯了吧。” 季怀邈笑着点头,许虎成伸手揽过顾唯振的肩膀,说:“振哥,我虎子平常不求你什么事。” “是,你见我只顾着躲了。”顾唯振臭他。 许虎成拿着手里的铁签点了点桌面,然后指指阮林,说:“振哥,我就拜托,拜托你一件事。平常多护着点扣子,我就求你这么一件事。” 顾唯振瞟了眼季怀邈,发现机长神色严肃起来。 “哎呀,虎子,你在干什么,我有胳膊有腿的,我自己能照顾自己!”阮林有些生气,语气都跟着急了。 顾唯振又倒了杯酒,把许虎成的胳膊推下来,说:“我辖区里的每个居民我都会尽力帮助,这是我应该做的,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个。” 阮林脑袋有些懵,他向季怀邈那边微微倒过去,季怀邈用身体抵住他,然后把凳子朝他那边挪挪。 许虎成喝完,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然后跟季怀邈说:“机长,你可乐给我倒点。” “这,窜稀啊。”季怀邈把可乐拿手里,为难地看着他。 许虎成伸长手,一把夺过去,往杯子里倒可乐,直倒的溢出来。 “窜稀?我不窜。”许虎成一口就喝掉一杯,把季怀邈看得直摇头。 “来,各位男士,韭菜、大腰子,我特意点的,都多吃点,对男人好。”许虎成大着舌头把这两盘往桌中间推推。 这两样,阮林都是拒绝的,他看看季怀邈,季怀邈闭着眼睛摇头。 顾唯振只吃了一筷子韭菜,然后把腰子全扔许虎成盘里,说:“你补吧,我们不用。” “机长也不用吗?”许虎成又把话头转向了季怀邈。 季怀邈笑得无奈:“不用,你吃吧。” 许虎成边啃边嘟囔:“还以为你们行业乱七八糟的,像你这样的,还不成天都下不来床。” 这话声音不大,可阮林听到了,阮林坐直了身体,拍了下桌子,说:“你这什么话啊!瞎说八道的。乱的不是行业,是人。我哥,一点都不乱的。” 面前刚出锅的生蚝冒着白烟,许虎成眯着眼睛看阮林,瞧阮林这护人的样子,许虎成心里又气又急。 “你又不是他老婆,你怎么知道他乱不乱。”许虎成没好气地怼了句。 “我!”阮林还真接不下去了。 季怀邈拍拍阮林的手,他感觉得到许虎成今天一晚上都在针对他,他不想阮林跟他继续争论这没意义的话题,于是举起杯子,说:“清者自清。咱们不说那个了,来喝一杯。” 许虎成点的东西不少,但有些是不常规的,比如这蚕蛹,他极力推荐,说这是高蛋白。 季怀邈看到蚕蛹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在抗拒,阮林吃了一串,是挺好吃,他想让季怀邈试试,但季怀邈身体都快钻墙里面去了。 桌上还有海肠、鸟贝什么的,季怀邈都不吃,阮林“哎哟”一声,说:“我哥没吃饱啊。” “老板,来盘鲅鱼饺子!”阮林喊了一声。 季怀邈小声跟他说:“没事儿,我饱了。” “没有,你没饱。”阮林瞪着眼睛,梗着脖子说。 这会儿阮林确实多了,脸蛋红扑扑的,眼神也发直,但他舌头不打卷,口齿格外清晰。说季怀邈没饱的样子,和季怀邈以前说他冷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许虎成喝的趴在了桌子上,顾唯振还有精神接工作电话。 吃完饺子,几个人再塞不下。许虎成晃晃悠悠地去结了账,季怀邈想扶他,被他甩开了。季怀邈无奈,架着阮林往外走。 好不容易把几个人弄上车,熏天的酒气就充满了车厢。 第65章 开到一半,顾唯振让季怀邈停车。 “咋了,振哥?”季怀邈回头看他。 但顾唯振来不及回答他,推开车门就吐了。 阮林眯着眼睛,闻到呕吐物的味道很不舒服,季怀邈拿了瓶水,在手心焐了焐,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阮林就着季怀邈的手喝了几口,开始小声哼哼。 开着的车门送了些许风进来,阮林觉得头也开始疼。季怀邈又倾过身,伸出手轻轻给阮林揉胃。 “下回我还是看着你少喝点吧。”季怀邈小声说。 后座的许虎成一言不发,他冷眼看着这俩人,哼哼两声,把眼睛移开,没过几秒,又移回来。 等他们回到蓝天街,都快十点了。 季怀邈先把顾唯振送回家,接着到了许虎成的家。许虎成像是酒醒了,一只脚已经踏着地面了,顿住,回头跟季怀邈说:“你照顾好他,不然我回来揍你。” 季怀邈从后视镜里和许虎成对视,他嘴角牵动,冷静地说:“我是不会灌他酒的。” 许虎成摔上车门,快步走回家,没再回头。 黑色的车子在黑夜里显不出颜色,它稳稳地停在了海韵民宿旁边。穿着黑色外套的季怀邈下了车,他的身形同样掩在了夜色里。 季怀邈走到右座,打开门,弯下腰问阮林:“扣子,到家了,走,回家吧。” 阮林抓住了他的手,握了握。 季怀邈没抽手,抓紧他,轻声问:“走不动了?我背你?” 阮林竟然没反对,顺从地点点头,抬起双手就去够季怀邈的后背。 季怀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先下车,别撞着脑袋了。” 小时候,季怀邈是没背过阮林的,那时候他俩都是瘦猴儿,他就是背,也背不了几步。 现在他们长大了,季怀邈强壮了许多,在季怀邈看来,阮林还是瘦。 季怀邈听姥姥说过,阮林是个早产儿,生下来体重就比别的孩子轻不少,皱皱巴巴的缩着,就起了“扣子”这么个小名。 此时的季怀邈背得动阮林了,阮林的双手耷拉在他胸前,跟着他的步子,摆来摆去。 “想吐吗?”季怀邈问他。 阮林觉得季怀邈的声音很远,他努力分辨了下,原来是自己的右耳挨着季怀邈的嘴巴。 季怀邈当然知道现下的情形,他没急着听阮林的回答,他有耐心等声音传过去,有耐心等阮林跟他说话。 “不想。”阮林回答,“就是脑袋晕,不想走路了。” 季怀邈笑道:“好,不想走就不走,我背。” 阮林头晕目眩地把脑袋搬到季怀邈的另一个肩头,脸埋进季怀邈的颈窝里,季怀邈站住了脚步,说:“哎哟哟,怪痒的。” “哥,你真好。”阮林说。 季怀邈重新迈开步子,背着阮林拐进了白云巷。季怀邈没说话,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比平常重,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哥,你回来了我真高兴。” “哥,我右耳听不见了,你要在我左边说话啊。” “哥,你说话我都想听到啊。” 季怀邈又站住了,他侧头想看清阮林的脸,阮林抬起头,笑了笑,说:“我们是兄弟嘛,兄弟就该多聊天。” “兄弟?”季怀邈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被清空了,他只抓住了这两个字,阮林还是对他笑着,季怀邈转过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前方的路,同时用近乎于叹息的语气说,“兄弟。” 作者有话说: 哦啊,怀表的心酸酸的 第29章 决明子 季怀邈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枕在脑袋下面。两点了,他也不愿意合眼。 这真是需要记住的一天。拥有挨床就着技能的季怀邈,睡不着了。 季怀邈脑子里有好多声音,许多人在说话。他心头是乱的,理不清思绪。 职业习惯和性格使然,季怀邈不允许自己陷入混乱。如果实在想不明白,他一般会选择请教别人或者先放放。但今天,他一直不愿意睡觉,就是要想个答案出来。 “兄弟。” 这个事实被阮林说出来,季怀邈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 大概是有不愿意面对,也有心事被点明的忐忑,更多的… 季怀邈掀开被子,双手撑在地上,开始做俯卧撑。等到额前的汗滴到木质地板上时,季怀邈闭上眼睛,又倏地睁开。 他想,更多的,是他不甘心。 季怀邈站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天。夜里起了风,天空无云,看来明天津连港机场要大风起降了。 秋风吹不来谁的想念,也吹不走谁的纠结。 季怀邈叹了口气。他想起了自己那对不知道教给了他什么的父母。 很长的时间里,季怀邈不愿意想感情的问题,别人对他示好,他就装不知道或者拒绝。久而久之,大家都说季怀邈高冷地不得了。 季怀邈是对婚恋没有信心,因为他不知道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是什么样的。虽然身边朋友不乏拥有亲密恋情的,季怀邈会祝福他们,可他不相信自己能够拥有,长久的拥有。 有时候,季怀邈甚至会极端地想,也许他就不要结婚了,他怕自己会像父母那样,耽误别人再互相耽误。父母的错误如果需要有个人承担,那就让他来吧。 第66章 也有时候,季怀邈又想,他一定不要像父母那样,他爱谁,一定要爱一辈子。 就在这样的反复拉扯里,到了现在,季怀邈一直觉得自己早熟又幼稚。他能做好许多事,却又处理不好感情的事。 以至于今天,如此的慌乱。 季怀邈躺回床上,侧过身,蜷在了一起。 他在想阮林。想他刚回来的时候,明知道自己故意冷淡,阮林还是为他忙前忙后。想阮林乐乐呵呵叫他“哥”,想他趴在自己背上说想听自己说话,想他努力的生活着。 可阮林右耳失聪了,季怀邈不知道,阮林被不讲理房客欺负的时候自己又在哪里?这些年,阮林还遇到过什么事情,季怀邈又知道多少呢? 季怀邈的整张脸,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他想,自己有什么资格,要求阮林回应自己的感情?也许“兄弟”,已经是阮林能给他最大的让步了。 另一边的阮林,回了家就睡着了,但他醒得很早。远处不知谁家养的大公鸡刚开始叫,阮林就醒过来了。 他迷瞪了一会儿,才捋明白昨天发生的事。 季怀邈背着他回家,走得很慢。不过这个慢,是阮林觉得的,是他意识里希望季怀邈能多在他身边待一段时间。 阮林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厕所,点开热水器,烧水洗澡。 夜里外面是冷的,这风刮的实在是大,阮林可不愿意感冒发烧,他赶紧又回到了被窝里。 以前,季怀邈再出现之前,阮林是没想过这样一个假设的,那就是如果这些年,季怀邈一直在他身边会怎么样? 也许他上下学的时候,可以和季怀邈一起走。也许他耳聋的时候,可以告诉季怀邈,季怀邈会想办法查资料,告诉他不要害怕,也不要去做那些没用的治疗。也许在他被同学嘲弄的时候,季怀邈会像小时候那样,和他一起打个架。 也或许,季怀邈一直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在16岁的那个夜晚,被一个男人猥`亵,以至于这么多年都在别人靠近时想要躲开。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个假设罢了。这个假设,甚至不能给阮林一个安慰。 季怀邈回到蓝天街,阮林是高兴的。 阮林心里就是有种盲目的自信,认定了他俩还会回到童年那样,是最好的小伙伴。 谁不贪恋别人给的温暖呢?阮林并不是例外。 季怀邈还是他的大哥哥。阮林不管季怀邈怎么想,这回,他是一定要抓住他,不能再放手。 可一天一天过着,有什么情愫,悄咪咪地生了根发了芽。它破土而出的时候,阮林都吓了一跳。 但这情愫,毕竟还是个小芽芽,小到阮林只敢用指头轻轻碰一下,便快速走开。因为阮林不敢想太久远之后的事情,因为他不知道生命中会不会再发生意外。他不知道自己养的这株小苗苗长大之后会怎么样。 洗了个澡,阮林舒服了不少,他又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四下安静,翻了个身,阮争先和龚爷爷说话的声音响起来了。 原来不是太阳还没出来,不是大家还没起,是他压着左耳了。 下一秒,阮林“呀”了一声,因为他看到季怀邈正坐在他的床边。 季怀邈偏开头,躲过了阮林看向他的目光。 早晨起来之后,季怀邈喝了杯蜂蜜水,出去跑了半小时步,回家碰见了阮争先。 打完招呼,阮争先说阮林还没起床,看来昨晚喝到位了。季怀邈听了之后,还是不太放心,回家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就到阮林家了。 床上的阮林睡得真香,可能是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无声环境,睡得格外没有负担。 阮林的右胳膊耷拉在被子上面,季怀邈给他塞回被子里,没两分钟,阮林又伸了出来。 季怀邈无声地笑了笑,然后抬手,把阮林的右手,握在了手里。 阮林小时候就瘦,长大也没见长什么肉,他听姥姥说,阮爷爷没少为这事发愁,说这孩子,怎么喂都不长肉,看着跟豆芽菜似的。 阮林的手指和他的身材一样,也是细长的,没什么肉。季怀邈指腹擦过阮林的手背,阮林动了下,没撒开手,反倒勾住了季怀邈的手指。 季怀邈嘴角扬了扬,就这么坐着,直直地看着阮林。 于是阮林醒过来的时候,对上季怀邈的眼睛,很是惊讶,又发现自己正拽着人家的手呢,立刻傻眼了,心口噗通噗通打起了鼓。 阮林撒开手,季怀邈搓了搓手心,笑笑说:“醒了?我来看看你,还难受吗?” 阮林撑着床,坐了起来,他甩了甩头,想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季怀邈看他面色红润,眼睛和平常一样亮亮的,知道他没事了,就说:“你没事就好,那我走了。” 说着,季怀邈站了起来。阮林的头,顺着季怀邈的动作就抬了起来,他往前扑了下,双手抓住季怀邈的手腕,急吼吼地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季怀邈低头看了看阮林的手。 阮林撒开手,低下头,跟自言自语似的说:“天凉了,咱俩去喝羊汤吧。” 阮林带着季怀邈绕了两条街,走进了一家卖羊肉汤的小店。 坐定之后,阮林看了眼季怀邈,跟老板说:“一碗羊肉汤,一碗羊杂汤,两个鸡蛋饼。” 第67章 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高峰吃饭点,老板很快就端过来两个大碗一个盘子。 季怀邈看了眼阮林的羊杂汤,皱了皱眉头。这表情落在阮林眼里很是有趣,阮林笑起来说:“哥,我跟你说,这家店的特色就是羊杂,你不吃,真是错过了好多人间美味。” 季怀邈的喉结滚动,然后摆摆手,说:“你吃吧,好吃你多吃点,没事,我付钱,愿意喝再给你点一碗。” 阮林摇头:“这份量,我能把这一碗喝完就不错了。” “难怪阮爷爷老担心你不长肉呢,还是吃太少了。”季怀邈咬了口鸡蛋饼,这饼没少放油,所以格外香。 阮林无奈地看着他:“哥,不是我饭量小,我这就是正常人的饭量,是你吃得多好吧,从小就吃得多。” 季怀邈也笑,这话他认,以前姥姥就经常说他小舅已经够能吃了,没想到季怀邈更胜一筹,要不是家里条件比以前好多了,这真是要被吃穷了。 “你怎么光吃不长肉呢?”阮林歪着脑袋问季怀邈。 季怀邈喝了口羊汤,一口就暖到胃里去了,他顺着热腾腾的白烟看向阮林,说:“只要条件允许,我基本每天都会锻炼,能消耗掉。” 阮林点点头:“你可真自律。” 季怀邈又笑笑说:“其实身上也有肉。” “看不出来啊。”阮林放下鸡蛋饼,他有些吃不下了。 季怀邈微微低头,冲着碗说:“哪天脱了给你看。” 阮林懵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岔了,瞬间他的脸就红了起来,他抬手搓着自己的耳垂。可又转念一想,两个大男人,有啥不能看的呢。 但阮林还是决定换个话题,他揉了揉肚子,说:“我不行了,我吃不下这饼了。” 季怀邈伸过筷子,把阮林吃剩下的半张鸡蛋饼夹到自己盘子里,说:“没事,我吃,不浪费。” “我哥真是牛。”阮林感叹道。 季怀邈虽然吃的多,但是吃相是斯文的。阮林一勺一勺喝着汤,顺道瞟着季怀邈一口一口把他的鸡蛋饼吃进嘴里。 不知怎么地,阮林的脸跟着一点点红了起来,比刚才听到季怀邈说要脱光了给他看还觉得不好意思。 阮林拍了拍脑门,心里大念: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阮林满脸通红的样子,都落在了季怀邈眼里,他一边擦嘴,一边笑起来,在阮林看过来时,又立刻收起了笑容。 忙叨叨的,就到了阮争先和阮林定下的出去旅游的时间了。 林育敏和阮浩跟着也挺高兴,爷孙俩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俩一直在旁边问这个要不要带,那个要不要拿。 阮争先说:“哎呀,不用不用,现在在外面买东西都很方便的。” “哎,爸,这不是怕在景区买东西贵嘛。”阮浩说。 “瞧不起谁呢。”阮争先蹲在地上塞保温壶,抬起头看他儿子,“这趟出门,阮老板把经费全包了,是吧阮老板?” 阮林哈哈大笑:“对对对,吃好喝好伺候好我们阮争先先生。” 林育敏从柜子里翻了件毛衣,塞到阮林的行李箱里,说:“你那卫衣都不是全棉的,穿着不暖和,把毛衣带上。” 阮林想说云南没那么冷,但看林育敏蹲在那里帮他理东西,他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到了肚里。 阮家祖孙俩要出去玩的事,季怀邈当然知道,确切地说,蓝天街片区的老街坊们,都已经传开了。 季怀邈的姥姥姥爷还在家感叹了好一会儿。 姥姥说:“还是人家争先身体好啊,这个岁数了,还能出去玩。” 姥爷说:“多大啊,我们不都差不多大,六十多老吗?小邈,你说老吗?” 姥爷问话时,季怀邈正坐在客厅上网,公司的手机app出了问题,他只能用电脑看飞行计划。 “不老,不老。”季怀邈应道。 “就是嘛。”姥爷点点头,“等小邈有空,也带我们出去玩。” 姥姥说:“哟,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嫉妒人家有孙子带着出去玩呐。” 季怀邈扭头,看向姥爷,说:“姥爷,你说,想去哪儿,我带你飞。” 姥爷哼哼两声,说:“带我飞?把我飞过去,扔在空空荡荡的机场。我可不去。” “你看看你,小邈说带你出去,你又不想去了,啥人。再说了,现在小邈基本上天天回家,你每天都有孙子看,不比这街上那些成年不着家的孙子强?知足吧。”姥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把姥爷直说得没脾气了。 “小邈,别理他。”姥姥站起身,摸了块巧克力就要吃。 “哎,姥姥。”季怀邈拉了下她,“这都晚上了,别吃了。” 姥姥当然知道该少吃这些零食,但她就是忍不住,嘟囔着把巧克力扔到桌子上,回卧室看电视去了。 季怀邈笑了笑,心想,这人啊,还真是越活越像小孩子。街坊们说阮家的小扣子是个活宝,季怀邈觉得自家这两个老人,也是活宝。 原来,他拥有三个活宝。那他可真幸福。 看明白飞行计划后,季怀邈又把手机拿出来,回了几条寻祁瑶给他发来的消息之后,他点开和阮林的对话框,把阮林的机票信息一对照,发现还真巧了,爷俩飞昆明的航班,是他执飞。 季怀邈想了想,没告诉阮林。阮林问了好几回季怀邈飞不飞他那班,季怀邈说这个他真说不准,得等排班表。不过现在他也没打算告诉阮林,一来是怕孩子激动,二来是万一后面更改了他的飞行计划,孩子又失望。 第68章 季怀邈笑笑,想起了小时候有年过年,阮浩和林育敏回来,说要带阮林去市里的儿童公园玩,但后面因为什么原因,又没去成,阮林气得不行,拉着季怀邈絮叨了半个多小时。 那时候,季怀邈就是叉着腰听着,后来阮林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季怀邈听得有点烦,又觉得光说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就去小卖部给阮林买了一包上好佳,这才把阮林的注意力转移走。 这些记忆深处的事情,季怀邈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或者真的藏在了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不再翻出来。现在看,他确实把它们藏了起来,但是盛放记忆的屋子的钥匙,可能就捏在阮林手里吧。 周四一大早,阮林和阮争先背起背包,阮林拉着行李箱,激动地出发了。 叶爷爷、齐奶奶还有龚爷爷和其他几个老人,站在巷口送他们。见这阵仗,阮林哭笑不得。 林育敏和阮浩从卤味店里走过来,也笑了起来。 拿着大箱子,就不好挤公交车了,阮林站在马路边,伸手拦着出租车。 林育敏把阮林的领子翻平,跟他说:“好好玩,注意安全,别怕花钱,钱不够了跟妈妈说。” 阮林眯着眼睛笑起来说:“够,妈,你放心吧。” 齐奶奶拍了拍阮林的手说:“你小邈哥哥去上班了,坐飞机有什么事就找他。” 阮林应着齐奶奶,心里想,坐飞机能有什么事,而且季怀邈在开飞机,也没办法接电话呀。 到了机场,办好托运、安检完,阮林和阮争先走到登机口。依着阮争先的习惯,他们到的这个点,乘客已经来了大半。 季怀邈做完绕机检查登上飞机。今天他的搭班机长他还挺熟,姓吴,以前公司组织团建,他俩还一个屋住过。 吴机长签完油单说:“今天满载了,看来又到了去云南旅游的好时候。哎,我上回去,还是谈恋爱那会儿呢。” 季怀邈看着平板上的航路图,笑笑说:“哎,我也是好久没去了,毕业之后,就没咋好好出去玩了。” 吴机长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说:“哎,咱们这个职业啊,苦就只有自己知道。” “苦中作乐吧。”季怀邈说。 吴机长眯着眼睛看着候机楼,然后说:“你们看那玻璃里面那对爷俩,趴那好一会儿了。嗯,小孩儿看着岁数不大,爷爷领着看飞机呢吧。” 季怀邈和后座的观察员都顺着看了过去,看清楚之后,季怀邈笑了笑,然后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吴机长看他的反应,问道:“咋的,认识?” 季怀邈点头,吴机长开玩笑道:“你爷爷?” “不是,他爷爷。”季怀邈一边收手机一边说,又指了指玻璃那边。 吴机长没停,又转头问观察员:“你爷爷?” 观察员和季怀邈都笑了起来,吴机长眼睛一亮,拍了下季怀邈:“哦!是你大爷!” “哎,差辈儿了。”季怀邈抿了抿嘴唇,“得,算我爷爷吧。” “这是空客320-200。”阮争先指着面前他们即将乘坐的飞机说。 “哦,季怀邈就开这个机型的。”阮林应道。 阮林被爷爷拖着站在那晒了会太阳看了会飞机,就听着广播排队登机,走到廊桥尽头,阮林向飞机驾驶舱看过去。 他知道左边做的是机长,季怀邈上班的时候坐右边。于是他探出头,想看看能不能看见右座。 但是很遗憾,他只看到了一个侧脸和一个后脑勺。 不过阮林觉得那个后脑勺,看着还挺眼熟的。 飞机没延误,在津连港的海风里起飞了。 说实话阮林不是很喜欢坐飞机,因为飞机一旦发动,噪声会让他听不清其他的声音。 这不等飞机平飞之后,空姐下来发吃的,阮林还得让阮争先大声复述一遍空姐的话,直把他们前后左右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吃完饭,航程还没过半,从津连港飞昆明的距离着实有些远。 阮林想着闭上眼睛睡个觉吧,但阮林被阮争先用胳膊肘怼醒了。 作者有话说: 怀表扣子都要加油哦 第30章 千里香 爷爷神神秘秘地从外套里衬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 “啥啊这是?”阮林问他。 阮争先贴近阮林的左耳,说:“这是飞行日志,飞友都会找机长填这个。” “飞友。”阮林被爷爷逗乐了。 阮林接过,翻开一看,阮争先已经找机长写了不少次了。上面有机长填写的油量、滑行道、离场程序、航路等等信息。这次的航班,阮争先又把基本信息写好了,还把阮林的名字也写上去了。 “扣子,你去,交给空姐,让他们给机长送去。”阮争先说。 阮林看着他:“能同意吗?” 阮争先说:“哎呀,能,这么多次了,我都没被拒绝过。” 阮林起身,前后看了看,机舱前部被用帘子遮起来了,于是他走到了机舱尾部,找到了刚才给他发餐的空姐。 阮林说明来意之后,空姐很热情地说:“没问题,我请乘务长帮你送进去,不过如果机长在忙,可能会拒绝。” 阮林和空姐中间隔了有一步,他其实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拒绝”两个字,于是他赶忙笑着说:“没事儿,他们忙的话,麻烦你把本子还我就行。” 第69章 季怀邈和区域管制联系确认了航路和航向之后,向窗外看了看。云层像面包似的,一块接一块堆在下方,太阳一点不吝啬它的光芒,晒得季怀邈揉了揉他头发。 吴机长笑他:“帅哥也担心脱发啊。” “担心,可担心了。”季怀邈说的委屈巴巴的。 乘务长按铃,吴机长看了眼监控,给乘务长开了门。乘务长问他们仨喝什么,季怀邈要了杯咖啡。 见驾驶舱里三个人神情都挺轻松,乘务长跟吴机长说:“收到了一本飞行log,机长给填下呗?” 吴机长接过,翻了翻,笑了下说:“怀邈填吧。” 飞行日志传到了季怀邈手上,他看到名字,笑了。 “阮争先、阮林感谢你们提供的服务”,是阮争先的字,季怀邈认出来了。 阮争先以前在单位是做文字工作的,写得一手好字,季怀邈记得小时候家里的春联,都会请阮争先帮忙写。 “好,我来填,飞机你操纵、你通讯。”季怀邈说。 吴机长应声后,季怀邈拿出笔,认真地写了起来。 阮争先的飞行日志做的比较简单,就是写基本信息,季怀邈很快就填完了。 刚想和客舱通讯,季怀邈又收回手,把本子打开,想了想,在阮林的名字旁边,画了一颗小扣子,又画了一朵小花。 画完,季怀邈吹了吹本子,怕笔迹不干似的。 季怀邈和客舱通讯,叫来了3号乘务,把本子交给她。姑娘拿着本子正准备走,季怀邈又喊她:“麻烦你给送日志的男孩和他旁边的老人,送条毯子。” “行,没问题。” 吴机长笑他:“这么上心?” “这本子的主人,是我们在机场瞧见的那爷俩。”季怀邈笑着说。 飞行日志送回阮林手上的时候,他打起了瞌睡。空姐把本子和毛毯递给阮林,笑着说:“填好啦,机长还说给你们送条毛毯。” 阮林感激地看着她,怕自己声音小,加大了音量说:“谢谢你们!” 阮争先把本子拿过去,打开看起来,看到机组签名时,他乐了:“原来这班飞机是小邈飞的啊。” 一听这话,阮林的瞌睡虫彻底没了,他趴过去,果然在“副驾”那里,看到了季怀邈的签名。 “哟,还给你画画了。”阮争先把本子塞到阮林手里。 阮林看到自己的名字旁边,有一朵小花,还有一枚扣子。阮林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然后又突然坐直,把本子合上。看了看两边,发现没人在看他,就把本子重新打开,又看了几眼。 本子上的其他信息,阮林看不太懂,他就认得季怀邈画的画。 飞机发动机产生的巨大噪音,好像也远了些,阮林把本子抱在怀里,盖上毛毯,闭目养神。 阮林还是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他看不到季怀邈开飞机的样子,但他知道季怀邈就在他不远的地方,这种感觉,让他既开心又安心。 飞机下降时因为气流产生了持续的颠簸。阮林和阮争先在机舱里晃悠,季怀邈在驾驶舱里晃。 蹭着肩膀上的安全带,季怀邈觉得不太舒服,他伸手揉了揉胸口。 吴机长吐槽道:“这机场选址真是绝了,就没有一次过来不颠的。” 观察员插了句:“有时候专家会干些我们普通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看到跑道两侧两红两白的papi灯,指示飞机处在正确的下滑道内,季怀邈继续操纵飞机进近,降落在跑道上。 飞机大概又滑行了七八分钟,停下来。等飞机停稳后,阮林才解开安全带。旁边有不少乘客已经不耐烦了,站起身拿行李。阮争先不着急,于是阮林和他一起等着乘客快走完了才起身。 阮林心里其实在琢磨,磨蹭一会儿,看能不能等到季怀邈。 阮林和阮争先走到舱门口,空姐微笑着祝他们旅途愉快时,驾驶舱门打开了。 阮林一抬头,正对上季怀邈的眼睛。 季怀邈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胸前挂着工作胸牌,肩上是三道杠的肩章。 工作状态的季怀邈,阮林是第一次见,阮争先也是。 阮争先笑着说:“小邈啊,飞得不错。” 季怀邈放松下来,也笑了笑,说:“我送送你们。” 送也送不了几步,季怀邈还有工作,不能离开太远。 于是他们站在舱门口聊了几句,阮林问他:“你还要继续飞吗?” 季怀邈说:“一会儿再飞回津连港。” “行啦,你去忙吧,过几天见。”阮林朝季怀邈挥了挥手。 季怀邈点点头,目送祖孙俩离开。阮林没走出几步,又转过身走回季怀邈面前,说:“伸手。” 顺着阮林的话,季怀邈看向自己伸出来的手,阮林把一块纸怀表放在了他的手上,然后微微低头笑了笑,接着转过身,飞快地走了。 季怀邈抬起手,捏起那片纸。他看出来,这怀表,是阮林自己画的,画在了刚才那本飞行日志上,然后又撕了下来。这怀表有个圆圆的表盘,上方和阮林爷爷那块老怀表一样,也带着根链儿。 看起来,阮林是想沿着怀表的轮廓撕,但是好像不太成功,撕得凹凹凸凸的。但这一点不妨碍季怀邈心里的喜悦。他返回机舱,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跟着他走了许多年的飞行笔记本,把小怀表夹了进去。 第70章 季怀邈算了下时间,估摸着阮林已经拿到托运行李坐上机场快线后,季怀邈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红包。 他附言:好好玩,多给我发照片。 阮林一直到酒店才看到消息,他想了想,还是把红包收下,然后给他哥比了个心。 之后几天,阮林和阮争先去了两个城市。像日照金山这样的美景,这祖孙俩就没去看了。阮争先岁数大了,阮林耳朵不舒服,俩人对高原反应还是挺怵的。 阮林和季怀邈聊天的时候,说了这事。季怀邈当即就给他打了电话过来,让他别去,真有啥了,自己都赶不及去照顾他们。 阮争先在民宿洗澡,阮林瞥了眼浴室,然后抿嘴低头,轻声说:“你别急啊。” “能不急么。”季怀邈一边开车门一边说,“小病啥的我还能承受,真有啥大事,我哭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季怀邈自问自答道。 阮林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他听得到季怀邈语气里的关切,说:“你安心飞吧,我不去,我一定平平安安回去。” 季怀邈没发动车子,他瞧了眼公司大门,看到了寻祁瑶,他打开车窗喊了声:“师姐!” 阮林听见动静,说:“你先忙吧,我去洗澡了。” 季怀邈刚想说没事,阮林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寻祁瑶走过来,季怀邈把车门解锁,寻祁瑶上了车,长舒一口气说:“方便把我带进市区吗?这会儿不好打车。” 季怀邈发动车子,笑着说:“那必须得把师姐送回家。” 寻祁瑶最近剪了短发,现在除了漂亮外,又多出了英气。她也刚飞完航班,但看起来比季怀邈疲惫。 “师姐,你不舒服?”季怀邈看了看寻祁瑶,问道。 寻祁瑶点点头:“寻寻最近一直在生病,白天上班,晚上回去了折腾她,没休息好。” “不是有人帮你带她吗?” “有是有,但是老不好,我这还是揪着心。”寻祁瑶叹了口气,稍稍按下点车窗,透进一点凉风。 寻祁瑶接着说:“我有时候想,要不就辞了工作算了。但是......” 寻祁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下去。季怀邈趁着等红灯,拿了瓶水给寻祁瑶,他知道师姐是真的因为热爱飞行才选择了这个职业。 女性飞行员相比于男性,付出的要更多。 季怀邈对于寻祁瑶的痛苦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他愿意去理解,他说:“等我到休息期,我去看看寻寻。” 寻祁瑶终于露出个笑,说:“昨天寻寻还念叨你呢,说好一阵儿没见你了。” 季怀邈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说:“孩子还是可爱的。” “是啊,孩子有什么错,错的是男人。”寻祁瑶总结道。 说起这个问题,一向洒脱的寻祁瑶就会变得很气愤。他们的师父董进鹏说这是寻祁瑶还没放下,但季怀邈觉得不是。 任何人都拥有生气的权利,如果被伤害了,能把火发出来是好事。 寻祁瑶转头看了看季怀邈,说:“你以后谈恋爱结婚了,可要好好对别人啊,爱就好好爱,不爱了就坦诚布公地说,不要欺骗。” 师姐难得这么语重心长的和自己说话,季怀邈忙点头:“好,师姐,我听你的。” 寻祁瑶又笑笑,看向窗外,没再说什么。 回家之后,季怀邈把阮林画的怀表,贴在了自己飞行笔记本的首页。 他坐在窗边的桌子前,抬头看着月亮,本子在他手上,被打开又合上,合上再打开。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枚纸怀表,季怀邈轻轻叹了口气。 阮林带着爷爷在云南玩得很开心,景美人美,他还寻着了几种香料。这里的特色民宿,阮林也仔细观察了下。 他加了民宿老板的微信,说要好好取取经。 季怀邈在朋友圈里看到阮林发的和民宿老板的合照,正在刮着大风的大西北机场等待放行的他,“啧”了一声。 机长侧头看他,季怀邈收了手机,拿出机场通播看了看,说:“这再等一会儿,p1滑行道就要关闭检修了。” “嗯,一会儿再问问放行更新的滑行路线吧。哎,今天真是点儿背,来回都流控。”机长叹了口气。 季怀邈点点头,今天阮林和阮争先回津连港,他俩还商量,要是季怀邈回来得早,一起吃晚饭,这下估计连夜宵都赶不上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季怀邈终于抄收了管制的放行通话,刚准备推出,公司签派打过来电话,说津连港机场的盲降系统坏了。 季怀邈心里想着这可算是能回去了,不能盲降就用目视进近,他语气轻松地说:“放心,我们会顺利落地的。” 虽然一路被要求限速,但他们还是在九点多飞了回来。 去公司交材料的时候,季怀邈遇见了蒋泽。他先打了招呼,蒋泽看起来比之前瘦了挺多,他冲季怀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季怀邈上了车,打开手机,看到阮林问他落地没。他回过去,让阮林早点睡觉,不用等他了。 可季怀邈拖着箱子快步走在白云巷时,看到那个路灯下站着的人和他斜斜贴在地上单薄的影子,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累得眼花了。 阮林听到脚步声左右看了下,当他的目光锁定季怀邈时,他笑了起来。 第71章 季怀邈几乎是小跑到阮林跟前的,他一把握住阮林的手,眉心缩起,问他:“等多久了?冷不冷啊?” 阮林翻过手,用手心压住季怀邈的手背,说:“没多久,我才出来。你摸摸,不冷的。” 季怀邈顺势牵住他的手,领着他回家。 作者有话说: 阮争先同志是真潮男。 第31章 桂丁 十点多了,季怀邈的姥姥姥爷已经睡了,阮林轻手轻脚地跟着季怀邈上了小阁楼。这还是季怀邈回来之后,阮林头回进来。 季怀邈放下行李,就把空调打开了。 阮林笑着说:“哥,真没那么冷。” 季怀邈正色道:“我查过,你耳朵这样的情况,可经不起感冒发烧折腾,我不放心。” 阮林瘪瘪嘴,坐在小凳子上,仰头看他,心里想着,季怀邈这个严肃劲儿,一点没变。 季怀邈把制服外套脱了挂在衣柜里,拿手拽了拽,把衣服抻平整。 阮林环顾季怀邈的房间,屋里的陈设和他记忆里的并无二致。 阮林站起来,走到季怀邈旁边,看着柜门上贴着的纸,念出声:“出门前检查单。” 季怀邈笑笑,阮林顺着往下念:“飞行箱、帽子、执照、手表、反光背心……” “全乎啊。”阮林评价道。 季怀邈拉着他坐下,问他:“玩得挺开心吧,我看你朋友圈了。” 之前季怀邈跟阮林说多给他发照片,但阮林可不好意思真一张一张给他发,只是发了几回朋友圈,借着给大家看的名义,让季怀邈也能看到。 阮林挠挠后脑勺,笑着点头。季怀邈扭了下头,又扭回来,问他:“今天发的那个合照的人是谁啊,看着眼生。” 阮林想了下,说:“哦!那个就是我说的民宿老板啊,我跟他学到不少经验,准备试试呢。” “哦。”季怀邈不热不冷地应了声。 阮林等了几秒,没听见季怀邈再说话,他心想他发了那么些美景,季怀邈咋就看到个人。 “我带了些菌菇回来,明早准备煮面,你过来吃,好不好?”阮林决定换个话题。 “好啊,我去。”季怀邈忙不迭地答应。 阮林咬着嘴唇笑了笑,觉得心里确实有很多话想和季怀邈说,但今天这情势,不知道哪儿就是怪怪的,于是开口的话就变成了:“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还没动弹呢,手腕就被季怀邈握住了。 “好几天没见了,我明天也没航班,再聊会儿啊。”季怀邈语气挺急,比刚才答应吃早饭的时候还急。 阮林瞅着他,心说,这会儿怎么不催我赶紧睡觉了。阮林说:“好啊,明天我也没啥事。” 阮林站到季怀邈的书桌前,拍了拍这张木桌,说:“小时候我在这儿写过作业呢。” “边写边叨叨,什么今天谁又拿橡皮砸你了,你把人家作业藏起来了。”季怀邈边说边看阮林。 阮林回过头看他:“记这么清。” 季怀邈又指指衣柜,说:“有次玩捉迷藏,你躲我这柜子里了,那一通找的,给我急的。” 阮林仰起头笑起来,说:“我聪明吧?” 季怀邈起身,捏捏他的鼻子,说:“对,机灵,打小就机灵。” 被夸了,阮林美滋滋的,觉得还是长大好。小时候他要是这么问,季怀邈估计就是轻蔑的哼两声。 季怀邈看他笑得开心,眼睛里都是得意的神采,也跟着笑起来。 季怀邈去给阮林冲了杯牛奶。阮林抱着杯子,美美地喝了一口,嘴边被牛奶镶了个边,季怀邈抬起手就想给他擦,手都到阮林脸旁了,又缩回来去抽了张纸。 “小花猫。”季怀邈把纸巾塞到阮林手里,阮林接过,低下头自己擦了擦。 两人又聊了会儿阮林开民宿和做卤味的事,阮林说想试试做些小视频,拍拍他做饭的手艺。季怀邈听了觉得挺好的,鼓励他说:“好事儿,空了我也研究研究。” 阮林高兴地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 季怀邈双手虚虚地握成拳头,又松开,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阮林:“要不睡我这儿吧,回去怕你冻着。” 阮林刚想说就这两步路,但他对上季怀邈的眼睛,不知怎么地,就把话咽进肚子里了,转而变成乖乖地点了点头。 季怀邈笑了笑,抬手揉了揉阮林的后脑勺。 季怀邈去洗澡了,阮林换上季怀邈给他找的一件长衬衫,钻进了被窝里。 小时候,阮争先还没退休,如果碰上上夜班,阮林就会和季怀邈家过夜,也是睡着这张床。 再次躺到这张床上,阮林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循着记忆,就缩到了墙边。阮林在家洗过澡了,脑袋一沾枕头,眼皮就合上了。 等季怀邈躺下,阮林迷瞪瞪地哼了一声,手向后探过去,拍了拍季怀邈。 季怀邈抬手蹭了蹭阮林的额角,轻声说:“睡吧,扣子。” 阮林侧着身蜷成一团,季怀邈侧躺在他身后。季怀邈伸手关了台灯,房间里立刻变得漆黑一片。 这床确实不宽,长大了的两人睡着真挺挤的。季怀邈往里面挪了挪,然后揽住了阮林的腰。 阮林在熟睡中还是感觉到了季怀邈的动作,但他没有惊醒,反而把手搭在季怀邈的胳膊上,又轻轻拍了拍。 第72章 季怀邈无声地笑了,再次说了一遍:“晚安,扣子。” 第二天早上,季怀邈是被外面急切的喊叫声吵醒的。 他先是看清了怀里的阮林,不知什么时候,阮林转了个身,窝进了他怀里,于是阮林压着了自己的左耳,什么都听不到了。 “扣子!扣子啊!”阮争先虽然急,但喊声是中气十足的。 季怀邈倾身抱了抱阮林,才翻身下床,他只把窗帘拉开个缝,然后打开窗户,头伸出去,喊道:“阮爷爷,扣子在我这儿呢。” 阮争先仰起头,双手叉腰,瞅着季怀邈,说:“啊,在你那儿啊。这小子,昨晚就跟猫挠了似的说要找你。” 季怀邈回头瞧了眼,又跟阮争先说:“放心吧爷爷,等扣子睡醒了,我们就回去。” 阮争先点点头,转身去散步了,走了两步,又觉得哪儿不对,阮林回家就回吧,季怀邈为啥说“我们”? 虽然昨晚睡得稍微晚了一点,阮林还是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翻过身,迷瞪瞪看向天花板,然后发觉,这块天花板怎么白净净的,不像平常那块贴着报纸的呢。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想起来,他昨晚睡在了季怀邈这儿。 阮林撑着身子坐起来,一歪头,看见季怀邈在做俯卧撑。季怀邈见阮林醒了,停了下来,喘着气一手撑起身体,坐在地上。 阮林伸手拉他,说地上凉,季怀邈笑着摆摆手:“没事儿,让我缓缓。” 季怀邈去冲澡,阮林起来换了衣服,他走出去,走到浴室门口,大声说:“哥,我先回家,你等会儿过来啊。” 那边水声立刻就停了,没两秒,季怀邈湿漉漉的脑袋就出现在阮林面前了,阮林吓得往后跳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没穿衣服!” 季怀邈乐了,头发上的水珠颤巍巍地落了下来。虽然季怀邈只露个头,但是阮林整张脸都羞红了。 季怀邈不逗他了,笑着说:“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阮林跑回家,洗漱完,去厨房烧水。一边切菜,阮林点开了一个汉语教学视频看了起来。 季怀邈一身清爽地进来,阮林看他一眼,说:“怎么洗这么半天。” 说完,阮林扭过头仔细看了眼,发现季怀邈面色红润,眉头舒展。 季怀邈倚在门边,看着阮林红红的耳朵,然后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飘着说:“有点激动,多洗了一会儿。” 阮林听着,觉得哪儿不太对,但他又说不上来,只咂咂嘴,继续切菜。 季怀邈看他边看视频边切菜的架势实在是不放心,走过去从阮林手里拿过菜刀,说:“去坐着看,我来做。” 阮林愣了几秒,笑起来,说:“你做就你做。” 然后他用脚勾过一个小板凳,做了下来,专心看起视频。 季怀邈虽然接过大厨之位,但他没什么头绪要怎么做这顿饭。从这刀工上来说,他就差阮林好大一截。阮林能把土豆切的跟工具刨出来的似的,他只能努力切细,再细一点。 季怀邈把菜切完,回头问阮林:“下一步干啥?” 阮林没抬头,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说:“调个汁。” “怎么配?”季怀邈问。 “看你心情。”阮林回答。 既然阮大厨放权了,小季也没含糊,他把自己觉得味道鲜美的料汁,挨个倒了一点,然后切了小米辣,接着炸了热油,浇到汁料上。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引得阮林终于抬起了头。 “可以啊,哥,好香啊。”阮林吸吸鼻子。 季怀邈笑笑,把面条从锅里捞出来,阮林说:“你多盛点。” 两人刚把小桌支上,阮争先遛弯回来了,收音机还没关,女主播在字正腔圆地报着早间新闻。 “爷爷,吃点啊。”季怀邈端着碗跟阮争先说话。 “我刚在外面吃了油条豆浆,你俩吃吧。”阮争先抬抬手,又瞅了眼小桌子,走过来说,“你俩整挺丰盛啊。” 阮林吸溜了一口面条,兴高采烈地说:“我哥做的!” 阮林觉得尝鲜,得吃食物原始的味道,所以他直把带回来的菌菇煮熟,蘸上季怀邈调的酱汁,扔进嘴里,开始品味。 季怀邈学着他的样子,也吃了一块,咂摸了一会儿,他说:“我觉得如果是你做的话,会更好吃。” 阮林笑着说:“你搁这抬举我干啥。” “不是。”季怀邈摇摇头,“我不像你,我在做饭这件事上,既没天赋也不努力。” 阮林笑意更深,抬手拍拍他安慰道:“你会开飞机啊。” 季怀邈耷拉下肩膀:“可不,我就只会开飞机了。” 阮林手上用力,拍他:“凡尔赛了啊。” 季怀邈终于笑了起来,说:“快吃,别凉了。” 吃完饭,时间也才刚刚过了八点。阮林要备课,季怀邈就没打扰他,也回家了。 这次休息期,他能休息三天,因为这一阵子实在是飞得有点狠。他们每年、每月、每周、每天都有飞行时长的限制,以防止飞行员疲惫,造成不可估计的损伤,所以公司排班的时候,也会平衡每个人的飞行时间。 季怀邈上午在家看了两部电影,快中午的时候跟寻祁瑶约了下,想去看寻寻。 第73章 寻祁瑶说寻寻住院了,寻寻在电话那边听出来是季怀邈,叫唤着要见季怀邈。季怀邈想了想,说那下午他去医院探望寻寻。 阮林中午做了饭给父母送去,林育敏吃完没多久,觉得胃不太舒服,就回了家。阮争先没出去下棋,说让阮林歇着,自己去了店里帮忙。 林育敏吃了胃药,躺在床上休息。阮林去父母的房间看了看,林育敏蜷缩着,手揪着被角。 阮林扶着门,没出声,只是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因为用力,指甲盖里,全是红色。 下午两点多,阮林又去看林育敏。林育敏脸色煞白,额头冒汗,阮林急了,说:“妈,我带你去医院。” 林育敏虚弱地摇头,说:“没事儿,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了。” “你这也吃了好一会儿了,还越疼越狠了。不行,我们去医院。”阮林很坚持。 林育敏转头看了眼儿子,她知道阮林是真着急了。想了想,她挣扎着起了床,说:“行了,我换身衣服,你去外面等我吧。” 阮林站在小巷口,纠结了一会儿,想着给季怀邈打个电话,如果他有空,就开车帮忙送林育敏去医院。 他刚拿出手机,叶爷爷晃悠着下来了。还有七八步呢,叶爷爷就喊了嗓:“扣子,出去啊?” “啊。”阮林望过去应道,“叶爷爷,怀哥在家吗?” “没在,出门找朋友去了。”叶爷爷答得也干脆。 阮林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林育敏扶着墙一步一步走了出来,阮林听到动静,赶紧去扶她。 “哎哟哟,小敏这是怎么了?”叶爷爷看见林育敏的状况不太好,惊讶地问。 林育敏扯了个没什么力气的笑说,说:“叶叔,没事儿,老毛病了。” “你这得快去医院啊,我帮你们拦出租车。” 说着,叶爷爷快步向白云巷口走去。 作者有话说: 怀表是有点凡尔赛在身上的。 第32章 红英 也许是林育敏之前吃的药起了作用,阮林去挂号之后,林育敏就觉得不怎么疼了。 林育敏在诊室门口站起身想回家,阮林拉住她:“哎,妈妈妈,来都来了,让大夫看看吧。” 林育敏看着阮林,阮林也看着她,母子俩用相似的眉眼注视着对方,一个不情不愿,一个分外坚持。 最终,林育敏叹了口气,坐下来继续等叫号。 季怀邈一到寻寻的病房,寻寻就精神了。季怀邈路上去商场,给她买了只兔子玩偶,寻寻抱在手里,高兴地坐在床上直颠。 季怀邈摸摸她的头,哄她:“好啦,小兔子以后就能天天陪你了,这会儿先别激动。” “那男神你能天天陪我吗?”寻寻仰着小脸,认真地问。 寻祁瑶给季怀邈拉了个凳子,让他坐下,然后臭自家女儿:“你男神还得为祖国民航事业发光发热呢,哪有时间陪你。” 寻寻眨巴着眼睛,叹了口气,说:“爸爸也不陪我,男神也不陪我,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寻寻的姥姥在一旁哼了一声,说:“别提你那没良心的爹,闺女都住院了还是忙忙忙,都不如你妈这些同事!” 季怀邈没接话,低头看着寻寻手里的兔子,寻祁瑶拉开寻寻的姥姥,说她:“当着小孩儿的面别说这话。” “来,怀邈,吃桔子。”寻祁瑶掰了一半桔子给季怀邈。 寻寻张开嘴巴:“邈哥哥,我也要吃。” 季怀邈看向寻祁瑶,寻祁瑶点点头,说:“给她吃一片儿吧。” 季怀邈把桔子递到寻寻嘴边,寻寻“啊呜”一口吃了,开心地好像吃了一餐美味。 “谢谢…”寻寻还没说完,季怀邈截胡道:“谢谢叔叔。” 寻寻歪了下脑袋,不理季怀邈这句话,抱住小兔脑袋,亲了好几下。 “哎呀。”寻祁瑶无奈地摇头。 寻寻给季怀邈显摆了前一阵子在幼儿园学的东西,季怀邈坐在一旁认真听着。 寻寻姥姥把寻祁瑶拉到窗边,悄声问她:“早上来的那个,你说已经结婚了,这个呢?” 寻祁瑶瞪着自家妈妈:“妈,你想什么呢?” “我看他挺喜欢寻寻的,你再找个比你小的也没啥。” 寻祁瑶立刻摇头:“结婚有意思你结去,我坚决不结了。而且都是飞行员,比谁比谁忙吗?” 说着,寻祁瑶拿了暖瓶去打水了,留下寻寻姥姥还在嘀嘀咕咕:“这不是想让你能轻松轻松么。” 季怀邈陪寻寻玩了一个多小时,寻寻想起来早上做的检查,转过头问寻祁瑶说:“妈妈,我想让男神陪我去拿检查报告去,可以吗?” 寻祁瑶坐久了想起来转转,点头同意,于是三人一起出了病房,去前面楼取结果。 寻祁瑶给寻寻套了件外套,还戴了口罩,寻寻安慰她说:“妈妈,我很快就会好了,你放心。” 寻祁瑶笑着捏捏她的小手,寻寻见妈妈笑,开心起来,但寻祁瑶的笑落在季怀邈眼睛里,还有无奈和疲惫。 季怀邈抱着寻寻,慢慢地往四楼走。 路上,季怀邈问寻祁瑶:“师姐,要不你调调班,等寻寻病好了再飞吧。” 寻祁瑶说:“嗯,我这次歇四天,又请了两天假,应该差不多了。” 他们拐过三楼电梯口,正准备继续上电梯,季怀邈一扭头,看见阮林了。 第74章 阮林正扶着林育敏下楼,季怀邈立刻喊了一声:“扣子!” 声音一出,寻祁瑶和寻寻也转过头去看。林育敏先看到的季怀邈,她赶紧拍了拍阮林,指了下他们的方向。 季怀邈快步走到阮林和林育敏面前,寻祁瑶差点没跟上,寻寻想让他慢点,但是看到季怀邈好像挺着急的,她也没敢说。 “林阿姨。”季怀邈冲林育敏点点头,又转向阮林问,“怎么了这是?” 林育敏笑了笑说:“我不太舒服,扣子陪我来看看,刚看完,拿了药我们就回去了。” 季怀邈松了口气,林育敏看着他怀里可爱的寻寻,问他:“这是?” “这是我师姐的孩子,小家伙住院了,我来看看。”季怀邈解释道。 阮林点点头,瞟了眼站在季怀邈身边的寻祁瑶。阮林说:“那行,你们忙吧,我和我妈先回去了。” 说着,阮林就要走,季怀邈的身体随着他走的方向就扭过去了,然后喊他:“哎,我一会儿送你们回去吧,我也要回去呢。” 寻寻的小拳头举了起来,她想说男神不回去,却被寻祁瑶握在了手里,然后把她抱过来,说:“叔叔都陪你一个多小时了,拿完报告你也该睡觉了,叔叔还有事,让叔叔走吧。” “那叔叔陪我拿完报告再走,可以吗?”寻寻委屈巴巴地抬起头,大眼睛泛着水汽看向季怀邈。 被小孩子这样看着,季怀邈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他先冲寻寻点头,又转过身跟阮林说:“你们先去取药,一会儿我到一楼找你们。” 寻寻又高兴起来,虽然被寻祁瑶抱着,还是扭着身子跟季怀邈说个不停。季怀邈捏捏她的脸蛋,轻声说:“寻寻赶紧好起来,别让妈妈担心了。” 寻寻乖巧地点点头,转过身,抱住寻祁瑶的脖子,寻祁瑶轻轻拍拍她,说:“来,跟叔叔再见吧。” 寻寻依依不舍地跟季怀邈挥挥手,季怀邈笑了笑,转身离开。 “妈妈,我是不是不是男神最重要的人了?”寻寻一本正经地问寻祁瑶,把寻祁瑶问得一愣。 寻祁瑶搂住寻寻,捏捏她的耳朵,说:“寻寻是妈妈最爱的人。” 寻寻笑起来,圆圆的眼睛也弯出了俏皮的弧线:“我也最爱妈妈!” “哎,你看看,这药多贵。”林育敏指着手上的单据,恼火地说。 阮林叹口气:“妈,你还是听医生的,做个胃肠镜吧。怕疼的话,我帮你约全麻的。” 林育敏瞪他:“我不做,吃点药就行了,做那些,又贵又遭罪。” 季怀邈找到这母子俩的时候,正听见林育敏这句话,又看到阮林无奈的眼神。 他走过去,林育敏便换了个表情,微笑着说:“麻烦你了啊,小邈。” “阿姨,您客气了,我正好也要回家。”季怀邈摇摇车钥匙,带着他们去停车场。 医院不论什么时候,人总是很多。人们怀着希望踏入这里,有的人痊愈而归,有的人,则一步步走向死亡。这里是理性和感□□织而存的地方,每天都上演着悲欢离合。 上车之前,季怀邈从后座拎出个手提袋,等林育敏和阮林走坐上车,季怀邈把袋子递给坐在副驾驶的阮林。 “啥啊这是?”阮林拉开袋子往里面看。 季怀邈发动车子,看着后视镜倒车,他笑了笑说:“给寻寻买礼物的时候看到的,感觉这小猫好像你,买了送你。” 阮林从袋子里把毛绒绒的小猫挂件拿出来,不大,也就阮林一只手那么长。阮林摸摸猫头,小声说:“像我吗?” 路上,林育敏闭着眼睛休息,季怀邈和阮林没怎么说话。 到了蓝天街,林育敏下了车就要去店里,阮林没拦住。季怀邈这才找到机会问阮林:“阿姨怎么了?” 阮林微微皱眉说:“她胃一直不太舒服,早些年没这么严重,吃了药也就好了,今年疼得狠了些。” “哎,医生说得做个详细的检查,她不愿意,说不疼就行了。” 季怀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能劝还是多劝劝吧。” 往家走的路上,阮林低头看了看路牙子,又抬起头看向季怀邈。他想起了刚才在医院见的季怀邈的师姐,长得可真漂亮啊。和季怀邈站在一起,不得不说,真的挺配的。 “你师姐好漂亮啊。”阮林小声说。 季怀邈扭头看他,没搭话。阮林又说:“女儿也挺可爱的。” 季怀邈“啊”了一声,还是没说什么。 阮林闭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是要干什么,嘴比脑子快的就说出来了。 两人拐进白云巷,季怀邈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阮林想找个话题缓解下此刻的尴尬,可脑子里全是季怀邈抱着孩子的画面。 片刻,季怀邈的眉头展开了,他又看向阮林,用轻松的语气问:“你不高兴啊?” “啊?” 阮林被他问懵了,季怀邈却笑意更深,抬手勾了勾他的后脑勺:“拜拜,扣子。” 阮林盯着他继续向前的背影,那轻快的步伐和抛起又落下的钥匙串,无不显示出季怀邈此刻的愉悦心情。 因为我不高兴,他就这么高兴?阮林在心里犯嘀咕。 晚上,林育敏回来,把阮林拉到一边,小声跟他说:“小邈在医院的事不要乱传啊。” 第75章 “我传什么啊。他就是去看师姐的孩子,这事没什么啊。” 林育敏瘪瘪嘴:“反正别乱说,不好。” 季怀邈吃完饭,拿过手机,发现公司飞行员的群里炸了锅了。 他爬了好高的楼弄明白了,是公司一架飞机遭遇鸟击,前挡风玻璃裂了。现在飞机已经紧急返航并且平安落地。 鸟撞飞机,是威胁航空安全的重要因素之一。要是撞了鸟,又卷进发动机,可能会让飞机在空中停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今天没有撞在发动机或者座舱这样的要害部位,经过飞行员的冷静处理,没有造成严重事故。 同事们都在感叹,可不想跟大家社会新闻见啊,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像萨利机长那样,撞了大雁之后,还能碰着条河。 季怀邈收了手机,搜了搜新闻,看到公司已经安排其他飞机补飞这一班了。 他打开电脑,放了首舒缓的音乐,但脑子里已经开始过遭遇鸟击的处理步骤了。 季怀邈吸了口气,握着鼠标,点了右键,新建了一个文件夹,修长的手指铺上键盘,敲击出几个字——“关于扣子的一切”。 第33章 酸豆 “扣子,你去见见吧。这是爸爸老朋友的侄女,知根知底的。小姑娘视力不太好,说是有点内向,你帮着劝劝。” 早上一起来,阮浩一边收拾去店里要用的东西,一边跟阮林说相亲的事。 起初阮林是不同意的,他觉得自己岁数还小,他应该更努力去立足,成家的事,并不着急。 况且他现在心里还有些其他心思。 但是阮浩一说对方身体也不太健全,阮林心里的执拗就松动了一点。于是他答应道:“行吧,我去见见。但是要说好了,我就当去认识个朋友,你们也别瞎撺掇。” 阮浩忙不迭地答应:“明白,明白。” 很快,阮浩就联系好时间,说晚上就可以见面。 阮林正在看其他美食博主的视频,分神听明白阮浩的话之后,震惊地说:“这么快!” 阮浩兴高采烈地说:“我跟你妈妈认识的时候,也是这么快。” 林育敏看出儿子的为难,走过来摸摸阮林的头,说:“你爸的老朋友,面子不好驳,就去见见,不勉强。” 阮林应了声“好”,继续看视频做笔记。 阮林下午出门去给学生上课,今天他要讲汉字课,他还带了自己做的教具,用纸剪了一些笔画。 等公交车的时候,季怀邈的姥姥姥爷从超市出来,叶爷爷提着一袋大米,齐奶奶手上正在撕一个香肠袋子,见着阮林,她立刻住手,把香肠藏到身后了。 阮林抿嘴笑了下,装作没看见,然后亲热地喊:“七奶奶,叶爷爷!” 叶爷爷朝阮林挥挥手:“出去啊?” “嗯嗯,给外国学生上课去。”阮林一说话,包上的小猫挂件就跟着晃荡。 齐奶奶给阮林比了个大拇指:“阮老师好。” 俩老人晃悠着往家走,路上碰到阮争先,季怀邈的姥爷就被他截胡了,拉着去下棋。 季怀邈姥姥进屋的时候,就听见季怀邈声音挺强硬地讲电话:“我说了我不去。” 电话那头的叶笑芝声音也高了:“好话说完了,你非得听难听的是吗?” 季怀邈气笑了:“这事儿好像最后还是得听我的吧?” “你都快三十了,你还不琢磨成家的事,你自己能生活的好吗?” “我是过了三十就要断气了吗?”季怀邈胸口堵了一大口浊气,每说完一句话,都得吐一大口气。 叶笑芝觉得自己已经做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但季怀邈这叫一个油盐不进,她气吼吼地最后说了一句:“我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 说完就把电话撂了。 听完这句,季怀邈浑身蹿上来的热血瞬间冷却了,他拿开手机,嘴角牵动,扯了个不好看的笑。 姥姥走了进来,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背。 季怀邈叹口气,说:“姥,我没事。” “让你找对象呐,我知道,前几天你妈跟我视频的时候说这事来着,要不你就去见见?” 季怀邈摇头,小声说:“我不去,我不会喜欢人家的。” 姥姥笑起来:“这话说的。我说你呀,别被你爸你妈影响,该咋的就咋的。” “不是因为他们。”季怀邈说。 “巧了嘛这不是,刚回来碰上扣子爷爷,他说扣子今天晚上要去相亲呢。” 季怀邈猛地抬起头,刚才捂着脸的手不知道该搁哪儿了,堪堪悬在半空中,嘴巴里重复着姥姥的话:“相亲?扣子?” “啊,我和你姥爷从超市出来,碰到扣子背个小包,包上还别着个小猫,看着挺高兴地。” 季怀邈腾地站了起来,刚才气血上涌的感觉又回来了。姥姥看他状态不对,拉了下他的手,季怀邈深吸了口气,咬着后槽牙说:“他去相亲?我还在这儿呢!” “你在这儿也不能耽误人家相亲啊。”姥姥瞥他一眼。 姥姥这句话像冷水一样,浇在了季怀邈头上。 他冷静下来,认识到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 回到自己的小阁楼,季怀邈倒在床上,手撑在额头上,胸口快速地高低起伏着。 季怀邈分析着自己的心理,他此刻有种这样的感觉,自己撑过了叶笑芝的难听话,扛住不去相亲,这阮林,怎么就去了呢! 第76章 他怎么就去相亲了呢! 季怀邈撑起身子,摸出手机,在几个师兄弟组的小群里回复:我又把事情推了,晚上找你们喝酒去。 出发之前,季怀邈不甘心地坐在海韵民宿院子里的椅子上,给阮林打电话。但他打了四五个,阮林都没接。 季怀邈闭了闭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开车去吃饭。 阮林自己做的教具,引发了学生的极大兴趣。阮林教的更起劲,不知不觉,这课上了快两个半小时。 阮林一看时间,说:“小路啊,我今晚还有事,今天咱们先到这儿。” “老师,那你能把这些东西给我吗?”小路指着桌上的笔画问。 “当然可以,你也可以用这个教教其他同学。”阮林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小路高兴极了,阮林来不及等他了,跟他说了再见就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他从口袋里掏出公交卡,撒开腿跑到公交站,正好赶上了88路公交车。 到了约定的餐馆,阮林看了一圈,就发现了坐在窗边桌子的高沁雅。因为几乎看不见东西,高沁雅看向一个地方的眼神并不聚焦,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摆出怎样的姿态。 阮林拉开椅子坐下,先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女孩儿笑笑,说:“是我来早了,我怕找地方耽误时间长,提前出来了一会儿。” 阮林拿过菜谱,打量着高沁雅,说:“那我念菜单,你听着,想吃什么了,你跟我说。” 高沁雅本想说阮林定就行,但阮林已经念起来了,她就往前倾了倾身子,点了一个鱼香肉丝一个上汤娃娃菜。阮林又加了个黑椒牛柳,要了两瓶汽水两碗饭。 阮林这些年做志愿者的经历里,见过各种各样的残疾人,所以他看着高沁雅,并没有太多奇怪的感觉。 但是其他人留意到高沁雅,还是会多看她两眼。 菜上来了,阮林抬手把筷子递到了高沁雅手上,高沁雅说:“阮林哥哥,没事,我可以的。” “好的,没事,我们慢慢吃。” 阮林喝了一大口汽水,想起来好久没看手机了,从包里翻出来。 这一看,他才发现自己上课的时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忘了开了。半个小时前,季怀邈连续给他打了五个电话。 阮林放下了筷子,跟高沁雅说:“抱歉,我回个电话。” 可是打过去,换成季怀邈不接了。阮林把手机扔在桌面上,想了想,又把手机铃声的音量调大,生怕自己再听不见。 抬起头,阮林挂上了笑脸,但又发现,高沁雅看不见。 高沁雅小心翼翼地问阮林:“我听大伯说,你的右耳,听不见了?” 这事,别人不问,阮林不会主动说,但是别人要是直说了,他也不会打马虎眼:“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吧,药物致聋。” “哎,那你还有都能听见的时候。我就比较惨了,我生下来就几乎没有视力。” 阮林看着高沁雅的眼睛,她的眼珠正没什么目的地来回转着,阮林心里想着,有时候,经历过又失去,可能更痛苦。但他今天来,也不是和她比惨的,所以他说:“命运安排了什么,我们就接受,然后好好生活。” 高沁雅笑笑:“你真的很乐观啊。我听大伯说,你做了好几个工作呢。” 于是阮林顺着他的话,把自己平常的生活说了说,高沁雅听得很入迷,阮林说:“你看,我也有很多事情,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剩下的,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能做。” “我们每个人,一辈子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多,能做好一两件事,就很棒啦。” “你是在推拿店工作是吧?有门手艺,多好啊。” 高沁雅没想到阮林会这么说,其实如果阮林不问,她自己是不会提的。 “挣口饭钱罢了。”高沁雅低头说。 阮林说:“我们都是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都是值得尊敬的。” 高沁雅抬起头,犹疑了片刻,问:“阮林哥哥,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阮林笑起来:“我不这么想,就不会这么说啊。” “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自信乐观就好了。” 阮林咬着嘴唇,头偏开,轻轻吐了口气,安慰她说:“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高沁雅擦擦嘴,说:“谢谢你一直开导我。我本来今天不想来的,但我大伯说你是他好朋友的孩子,得给他面子。听你说这么多,我觉得心里好舒服。” “哎,大人们就是太着急了,我觉得我们还小,很多事情都没想清楚。”阮林握着杯子转了转。 高沁雅赞同地点点头,阮林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说:“哎,你能教我两招吗?我有个朋友,成天坐着上班,我想给他按按。” “可以啊。”高沁雅开心地说。 季怀邈今天心情不好,喝得多,醉得快。八点半多他摸出手机,看到阮林给他打了电话,于是扶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门外。 十一月的津连港,晚上挺冷的了,冷风一吹,季怀邈哆嗦了一摆子,像是醒了点。他给阮林打过去,这次,阮林接得很快。 阮林听季怀邈说了两句话,就说:“你喝大了?明天不上班啊?” “不上。”说起工作,季怀邈思路还挺清晰,“前一阵子飞狠了,多给了一天休息。” 第77章 阮林听他语气不对,担心他喝多了不好回家,于是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接我?”季怀邈皱起眉头,“你不是相亲去了吗?” 阮林转身离开公交车站,抬手拦出租车:“我完事儿了。” 不知怎么了,季怀邈心里突然就有点委屈,他张嘴还想问,又听得阮林那边着急地说:“我打到车了,你快给我发地址。” 作者有话说: 扣子真棒! 第34章 红辣椒 二十多分钟后,阮林到了季怀邈吃饭的地方。他一下车,就看到五六个人,勾肩搭背地站在路口伸着手打车。 刚才送阮林来的司机,一看是几个醉鬼,一脚油门就走了。真是宁可不做生意,也不拉酒鬼。 阮林听到他们讲话,呜呜啦啦的,他听不清,只快步走到季怀邈跟前。 季怀邈转头看见他,立刻拽过他的手腕。阮林手上还拎着个食品袋,他“哎哟哟”叫了声,说:“轻点儿哥,这是给你买的锅贴,快攒不住了。” 季怀邈眯着眼睛看他,抓住了某个关键词:“给我买的?” 阮林点头:“啊,我吃饭那地儿旁边,有家陈大爷锅贴,好吃,我买了点,你明天热热吃。” 季怀邈先是弯了下嘴角:“嗯!给我买的!” 阮林觉得这人是真喝多了,他嘀咕道:“没事儿喝这么多干嘛?” 季怀邈接着笑出了声,揽着阮林的肩膀,说:“走走走,我们回家。” 说着,季怀邈跟同事招呼了一声,就带着阮林走了。季怀邈站在路口拦车,坐上车报地址,车开了就盯着阮林看,这一溜动作让阮林觉得,季怀邈是不是已经酒醒了。 但是似乎又没有,因为季怀邈一路上,就是握着阮林的手腕,看着他傻乐。 阮林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把手往自己这边扯,但季怀邈不依他,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地说:“你不理我。” “我没有。”阮林说。 喝了酒的人,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季怀邈摸着外套口袋,说:“我给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不接。” 阮林忙按住他的胳膊,不让乱动,怕一会儿他再头晕吐出来。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上课的时候关静音,忘记打开。” 季怀邈歪了下脑袋,笑呵呵地说:“我没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 司机不想往里开,怕不好掉头,停在了海韵民宿门口。 下了车,阮林赶紧扶住季怀邈,问他:“要不要坐会儿再回去?” “好。”季怀邈当然想跟阮林多呆会儿,连忙答应了。 阮林扶着他坐在海韵民宿院子的椅子上,季怀邈低头看看他,问:“冷不冷?” “不冷,你冷吗?”阮林又反过来问他。 季怀邈笑笑:“喝酒发汗呢。” 阮林白他一眼,偏开头不想理他。 季怀邈抬手刮了下阮林的鼻梁,逗他:“怎么,去相亲了就不想跟我说话了?” 阮林抓住他的手指撇下来:“瞎说八道了啊,我就是去见见,当交个朋友,不找对象。” “不找对象…”季怀邈反握住阮林的手,把他往身前拽了拽。 挨得近,季怀邈的气息都打在了阮林脸上,像是要把那点醉意,过给阮林。 越来越快的心跳咚咚地撞着阮林的心口,他想着,亏得穿得多,不然这动静,准能震着季怀邈。 季怀邈吸吸鼻子,轻声说:“这锅贴可真香。” 没等阮林回答,季怀邈分了一只手,压着阮林的腰,把他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阮林瞪大了眼睛,左右挣挣,他难以置信地喊了声:“哥?” 季怀邈惩罚似的拍他后背,然后又揉了两把,嘴上说:“别动。” 接着,阮林听见季怀邈叹了口气,微微分开这个怀抱,阮林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他的左耳就被季怀邈抬起的右手捂上了。 安静的夜瞬间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阮林覆上季怀邈的手,圆滚滚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季怀邈。 “不慌,扣子。”阮林读出了季怀邈的嘴型。阮林不知道季怀邈有没有出声说这句话,不论有没有,阮林什么都没听到。 但他看懂了,他知道季怀邈明白他听不见会心慌,但是季怀邈告诉他,他在这儿,不用急。 阮林的心跳更快更快了,他觉得今天的季怀邈和往常不太一样,不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 季怀邈认真地看着阮林,笑了笑。月色不亮,远没有在云层之上看到的那样亮,季怀邈并不能看得清阮林眼睛里的自己,但他知道,此刻阮林满眼满心,只有自己。 最好,只能是自己。 阮林缓了缓,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季怀邈。他知道,季怀邈是有话想说。 季怀邈重新把他搂进怀里,头发蹭过阮林的额角。他在阮林右边颈窝埋头,顿了几秒,他贴着阮林的右耳说了句话。 随着季怀邈喷在耳畔的灼热气息,阮林的身体涌上一阵又一阵酥麻的感觉。很快,那股热乎乎的气流飘过,季怀邈撤过身体,放开手,低下头。 世界的动静重新打进阮林的耳朵里,他急切地抓住季怀邈的胳膊,摇晃着,问他:“哥,你说什么?我右边听不见啊。” 季怀邈看向他,仔细地用目光描摹着面前的人,阮林握住他的手,又问了一遍:“哥,你刚才说的什么?” 第78章 季怀邈张了张嘴巴,低头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勇气,可再抬头,在阮林焦灼的目光里,他又泄了气,只说了句:“我舍不得你。”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亘在这两人中间,泛在刮着微风的冷夜。 阮林问了,季怀邈也给了答案。 阮林松开手,没有再说话,失神片刻。他在期待什么,又能期待些什么呢? 季怀邈像是彻底醒酒了,站起身,把阮林也带起来,站在他左边,轻声说:“走,回家吧,你该睡觉了。” “好。”嘴上是这么应着,但阮林心里知道,这个夜,他难安眠。 走到阮林家的小巷口,阮林说:“我把你送回去吧,顺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这点你姥姥姥爷该睡觉了。” 季怀邈从他手里把食物袋捞到自己手上,轻声说:“你快回家吧。” “你真的没事?头不晕,不想吐?”阮林还是不放心。 “快回家。”季怀邈捏捏阮林背包上的小猫挂件,他又补了句,“回去。” 再不回,季怀邈可就真忍不住要把阮林领回家,再不让他走了。 阮林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小巷,直到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而他也看不清路灯下的季怀邈。 季怀邈在路灯旁的石墩子上坐了几分钟,酒醒了,身上的热气慢慢流失。他的理智把他叫了起来,他不能生病,他还得飞航班。 这一天,过得还挺惊心动魄的,季怀邈拢住衣领,抬腿回家。 东巷口那棵比姥姥姥爷岁数都大的老槐树,依然静静地瞧着白云巷的一切。深秋时节,槐树叶子掉了大半。 季怀邈记着,小时候阮林的一个梦想就是爬上这棵老槐树,季怀邈就站在地上托着他。但每次,阮林刚攀上一只脚,阮争先就跑过来,把阮林抱下来,一通数落。 那时候季怀邈脸皮子薄,阮林嘻嘻哈哈的不往心里去,季怀邈却觉得阮争先在说自己。 可等阮林下次再凑过来扒拉着他让他帮忙爬树的时候,他也还是会帮他。 老槐树的根越长越深,周边的路因为树根,高低凸起,时不时会绊住过路的居民。 但没人同意把这棵树拔出。 一棵树,只静静生长,从不言语,可每个走过它的人,又好像已与它说了万语千言。 第二天早上,季怀邈揉着太阳穴爬起来,他伸手捏过桌子上的手机,看到才刚过七点。 他撑着床边坐着,懵了会儿,琢磨着,昨晚他其实是做了个梦。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不想这件事。 按照他的习惯,回笼觉是睡不了了,于是他起身去洗漱。下到二楼之后,看到姥姥姥爷在吃饭,收音机里正播着早间节目。 “真香啊这锅贴。”姥姥砸吧砸吧嘴。 季怀邈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把装着锅贴的盘子端了起来,护食似的往身后藏。 姥爷的筷子追着盘子就伸过去,嘴上挂着油光,嘀嘀咕咕:“偶尔吃两个没事。” “不是这个问题。”季怀邈急促地说。 “这是扣子给我买的。” 姥姥听明白了,瞅他一眼:“我跟冰箱里拿的,你平常不是不喜欢吃这些油乎乎的东西吗?我还以为你买了奖励给我们的呢。” 季怀邈把盘子放回桌上,数了数,原本12只锅贴,现在还剩8个。 “不能吃了啊。”季怀邈扭着脖子去厨房拿碗筷,“你俩还是得清淡饮食。” 姥爷瞪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小气鬼。” 季怀邈泡了杯牛奶,倒上燕麦片,坐在餐桌前品尝陈大爷锅贴。 往常,他是不会主动吃这些油腻的食物,但他今天觉得,这陈大爷锅贴就是名不虚传。 阮林买了不止一种口味,有牛肉的,还有大虾的。 这虾仁被裹在面皮里,肉质饱满。贴着锅的那一面,面皮焦黄。吃进嘴里,香气四溢。 季怀邈越吃越开心,脸上挂着喜滋滋的笑容。 要问这人这会儿几岁?顶多八岁,不能更多了。 上午,季怀邈出去沿着海边跑了五公里,小风吹着,他觉得很清爽。 喘着气停下来,季怀邈抬眼看着大海。近处的海岸,一浪接着一浪。远处的海面,在太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看似平静。他知道,那只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其实大海深处,是惊涛骇浪。 季怀邈终于愿意回想昨晚的事情了,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手,手掌覆在后颈,用力搓了搓。 之所以回避回忆整件事,还是因为季怀邈觉得自己怂。 怎么话说出来了,就是不让阮林听呢。 季怀邈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慢慢往家走。 性格和职业使然,季怀邈做事求稳求把握,他从不嫌程序繁琐,也要确保飞行安全。换句话说,他已经习惯了去做自己能判断到结果的事情。 但是表白,说喜欢,这是一个不能用概率去评估的事情,当然,季怀邈也不会这样去算计人心。 而且更重要的,与得不到相比,他更害怕失去。 回到这条并不宽的巷子,重新遇见阮林,是他繁忙而又程序化的生活里,一件让他觉得有趣的事情。 想起来就会眼角含笑,心中舒畅。 手机震了两下的时候,季怀邈的自我剖析已经进入尾声,到了下一步如何做的环节。 第79章 当他看清楚消息来源是阮林之后,刚才飘在脑子里,什么最近就先别联系了,不然可能会吓着阮林之类的想法,瞬间就炸成了气泡,飞散了。 阮林问他中午在不在家。 季怀邈立刻拨了个语音给阮林,阮林接起来,顿了几秒:“你在海边?” “是,我来跑步。”季怀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阮林笑笑说:“那你回家了,煮点米饭,我做了小海鲜。” “得令。”季怀邈愉快地说,“那我炒俩素菜?” 阮林想了想说:“行啊,尝尝你手艺。” 作者有话说: 怀表你说的啥!!! 第35章 五加皮 回家的路上,季怀邈多走了几步,去小超市买了新鲜的莴笋和西红柿。 那要给阮林展示厨艺,怎么也得做点他拿手的,于是他选择了莴笋炒肉和西红柿炒蛋。 姥姥从街边小摊上买的小葱是极嫩的,点缀在西红柿炒蛋这道简单的菜上,是在红黄相间中,加了点俏皮的绿色。 等季怀邈把饭菜摆上桌,就听到阮林在门口喊:“哥,给我开个门!” 季怀邈搓搓脸蛋,抓抓头发,推推嘴角,挂上微笑,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 木门吱呀,门外站着的是端着锅的阮林。 “快让我进去,这锅真重。”阮林迈步进屋,把锅放饭桌上了,才转身回去换鞋。 季怀邈的目光随着阮林一系列动作来回动着,发现阮林并无异样。放完锅,他又把外套脱了,放在沙发上。 阮林扒拉着饭桌边,说:“哎哟,我哥手艺可以啊,看着色香味俱全。” “吃饭吃饭,饿了。”阮林转过头看向季怀邈。 季怀邈走过来,捏捏阮林的后颈,拉着他一同坐下。 阮林一边掀锅盖,嘴上还配着“当当当当”的开奖旋律。 锅盖掀开,热气和香气一起腾起来,阮林扬起了眉毛,看了看季怀邈:“都是你爱吃的。” “哇!”季怀邈配合地惊叹道,像是刚得了糖的幼童。 阮林开心地笑起来,坐下拿起筷子,推推面前的碗,说:“来,趁热吃。” 锅里是满满当当的大虾、花蛤、扇贝还有八爪鱼,过了热油的小米辣和藤椒,红绿相间的铺在表层,芝麻粒散在汤汁上。汤汁此刻是平静的,但可以想见,热油过境时,这里必然蒸腾着滚烫。 “藤椒有点麻,你尝尝受不受得了。”阮林看看季怀邈。 季怀邈一点不客气,伸筷子夹起一只八爪鱼。他嚼得用力,下颌高低起伏,像是要通过咀嚼,获知一切味觉,甚至其他感觉。 “好吃。”季怀邈知道阮林歪着脑袋就是在等他的评价,但他又埋怨自己的词汇为何如此缺乏,只剩这两个字了。 但阮林毫不在意,而是开心极了,他眼角都挂上了笑,把一勺西红柿炒蛋铺在大米饭上,吃盖饭一样扒到嘴里。 季怀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地,这两人把这顿饭吃成了美食品鉴会。 阮林咽掉嘴里的饭菜,说:“勾芡了啊。” “啊。”季怀邈答辩一样地说,“跟航空餐食学的,飞机上容易颠簸,勾芡能防止泼洒。你要不喜欢,我下次不放。” 阮林忙摇了摇头,说:“你平常就这样吃啊,那我得多吃点儿。” 说着,他又夹了几筷子季怀邈做的菜。 季怀邈低头笑笑,又问他:“最近你怎么老给我弄好吃的?” 阮林被他一问,有一瞬间忘了嚼嘴里的饭食。季怀邈则是微微侧头,静静等着他的回答,神情比先前等阮林的美食评价时还要小心。 阮林在季怀邈的目光里,把头埋到饭碗里,他快速地把饭菜送到嘴里再咽下去,要把那句呼之欲出的话吞下去。 那是因为喜欢你啊。 这是阮林心底的声音。 等了会儿,季怀邈看着阮林的耳朵一点点红起来,眼睛越眨越快,他知道阮林不会回答了,但他却美滋滋的,笑了两声,然后继续吃小海鲜。 阮林偷偷瞟他,然后小声嘀咕:“这人怎么这么高兴。” 屋里就俩人,阮林的声音还是被季怀邈听到了,于是季怀邈笑得更大声了。 季怀邈眼见着阮林抿着双唇,脸颊开始变红,在阮林要恼火之前,季怀邈赶紧转移了话题:“这一锅小家伙们是叫捞汁小海鲜吗?” 阮林的注意力果然被季怀邈带走了,他揉揉脸蛋,说:“你那是菜谱上写的,我叫这个是,高端去世套餐。” “啥?”季怀邈差点没跟上。 阮林笑起来,指了指季怀邈的脸,笑他一脸懵的表情。 木门吱扭开了,季怀邈的姥姥姥爷回来了。 姥姥没换鞋,喘着大气走到饭桌跟前:“哎哟哟,瞧这俩小的,背着我们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呐!” “七奶奶,我们可没偷摸吃,我们光明正大呢!你看这大虾,多鲜。”阮林嗦着虾壳,跟要惹谁生气似的。 俩老人嘴里嘟囔着,慢吞吞换好了鞋,季怀邈满嘴是油地看他们:“你说你俩,早像阮爷爷那样注意检查,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啥也不能吃。哎我小舅妈给你们做啥了?” “嗷哟。”姥姥叫了一嗓子,“我明白了,肯定是你小子打电话了,我说他们家今天怎么吃那么淡呢,我还以为是盐罐子被偷了。” 第80章 季怀邈低声笑着,朝阮林挤挤眼睛,阮林转过头,也眯着眼睛,嘴角弯起。 姥姥拿季怀邈没办法,坐在沙发上捶腿,看见俩小的吃得正香,她扭过身子,气鼓鼓地用力按电视遥控器。 季怀邈和阮林对视了两秒,都是忍俊不禁的表情。俩人的表情还没收回去,就听得季怀邈的姥姥问:“扣子啊,你昨儿相亲去了啊,咋样啊,跟我们说说啊。” 阮林赶忙又看向季怀邈,眼见着这人的笑容一秒钟就没了,接着也不看自己,只一个劲扒饭。 气氛有些怪怪的。阮林扭着脖子向后看齐奶奶,说:“七奶奶,不是相亲,我就是去认识个朋友。” “我懂,都这么说。”老人家虽然不看他,但用的是意味深长的语气。 阮林顿时着急了,他看看也开始扭身子的季怀邈,又看看背对着自己的齐奶奶。他一跺脚,大声说道:“哎呀,我还小呢。” 季怀邈的姥爷乐了,哈哈笑了两声:“小啥啊,我像你这么大都生孩子了。” “那您厉害!”阮林抱拳,希望能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虽然季怀邈心里是不情愿的,但他也不想看阮林不自在,他帮忙解围:“是啊,别催扣子了,他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纪呢。” 俩老人也就是逗逗阮林,也不想真把他惹急了,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吃饭。 阮林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往季怀邈那边凑,小声问:“我咋记得你上回说我不小了,十八过了好几年了。” 季怀邈瞧着阮林,突然就瞧不明白了,他把筷子“啪”地一放:“嘿,我说你到底哪头的啊?” 阮林忙双手合十向季怀邈作揖,嘴上不停地做着“我错了”的口型。 吃完饭,季怀邈把锅碗瓢盆收拾好,出来看见阮林正和姥姥姥爷在聊天。 “扣子。”季怀邈叫了声。 阮林说得正起劲,没听见。季怀邈只好增大音量又喊了声。这下阮林听见了,他先抬头向左边看,懵了一秒之后,笑着转向右边,看着季怀邈。 季怀邈勾了勾手指头:“过来,来。” 阮林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迈着小碎步踮到季怀邈面前。季怀邈领着阮林上了自己的小阁楼,阮林看见他的衣架上挂了件长款羽绒服,伸手拍拍,说:“摸着挺厚实。” “公司发的,过一阵儿就能穿了。” “你们这工作挺好啊,一年四季都发衣服。”阮林自己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抬头看天。 季怀邈的手机响了,他站在阮林的身后,听着电话,把手搭在了阮林的肩膀上。 阮林听着季怀邈一直在说“好”,没几分钟就挂了电话。 季怀邈收回手之前捏了捏阮林的肩头,然后说:“接了个任务,下下周去出国接新飞机。” 阮林转过身,一手撑着后脑勺。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的身形描了个边。 “出国啊,好事啊。”阮林羡慕地说。 季怀邈笑笑说:“有机会咱们一起出国玩,我其实也没怎么好好玩过。” “学飞的时候成天提心吊胆,怕自己挂科,进公司之后也就是执飞航班,没太多时间玩。” 阮林高兴地说:“好啊,你英语好,跟着你放心。” 季怀邈专注地看着正在畅想的阮林,沐浴着阳光的阮林很舒服,季怀邈也跟着浑身温暖了。 “哦对了。”阮林坐直了身体说,“我昨天去相…见那个朋友,学了两招按摩的手法,我看你平常老坐着,想着给你揉揉。” 季怀邈一听这事,心里就吃味,但他还是乖乖坐在了椅子上,阮林站在他身后,先运了口气,开始给他按肩膀。 阮林的手法不成熟,但是他肯用力。其实季怀邈被按得挺舒服的,但他嘴上还是醋歪歪地说:“我就是你试验品是吧。” “这话说的。”阮林手上用着力,声音跟着高低起伏,“也算是吧,毕竟你是我第一个客人。” “哦。”季怀邈心里稍微舒服点了。 阮林直接忽略了季怀邈表现出来的那点小不高兴,打开话匣子:“哎我跟你说,昨天我见得那个姑娘,眼睛几乎看不见。” “哎,也挺不容易的,我就劝了劝她,别自卑。她按摩手艺挺好,能养活自己,很厉害了。” 没听见季怀邈回应,阮林继续说:“回来之后我就想,你说这听不见和看不见,哪个更惨?我觉得是看不见。” 听到这句话,阮林的手突然被季怀邈抓住了。季怀邈没回头,阮林看不到他的表情,阮林暖乎乎的手向季怀邈传递着温度。 房间里安静下来,阮林觉得自己的心被揪起,但他旋即又放松下来,过了会儿,季怀邈还是没说话,只是用力捏捏阮林的手心。 这个休息期过完,坐在机舱里的季怀邈,多少有些恍惚。 这几天过的,还真是颇为跌宕起伏啊。季怀邈等候起飞时,揉了揉自己的心口。 机长瞥他一眼,问:“不舒服?” 季怀邈放下手,微笑着说:“没有没有。” 机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五分钟后,塔台传来起飞指令:“天程5285,地面风050,03米每秒,跑道18左,可以起飞。” 季怀邈沉稳地复述:“天程5285,可以起飞。” 第81章 飞机加速滑行,轰鸣着冲上云霄。 作者有话说: 你俩还挺有意思吼! 第36章 排草 随着民航业大发展,国内的民航飞行员,只要身体允许,在规定范围内,执勤期都是被排的满满当当的。 季怀邈这四天班,每天都是外站过夜。其中有一天他睡在北京,胡诚野专门驱车到了天程航空的北京基地,把季怀邈叫出来吃了顿饭。 “你们富二代这个点不应该在谈生意吗?”季怀邈说完,打了好大一个哈欠。 季怀邈实在累得不行了,其实他想回酒店睡觉。 胡诚野摆手:“哎,我妈觉得我不行,把我撵走了,她自己去谈呢。” 季怀邈揉揉眉心:“那你争点儿气呗。” 胡诚野叹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事说起来太复杂,他妈作为成功商人,对胡诚野的做法总是不认同,胡诚野想要证明自己,但还没找到更好的机会。这样想,他还不如当初好好学飞,现在和季怀邈一样驰骋天空。 可能是开了好久的车累了,胡诚野的筷子就没放下。季怀邈没胃口,偶尔吃几口,和胡诚野零散地聊着天。 胡诚野刚要说起阮林,季怀邈的手机响了,季怀邈比了个手势,胡诚野止住话头。 接起语音的季怀邈,神色比刚刚清明许多,他坐直身体,目光向下,声音是柔和的。 “嗯,来见胡诚野了,吃得晚。” 阮林声音挺大,胡诚野听出来,冲着听筒的方向喊道:“阮老板好!” 季怀邈没来得及躲开他,只好点了外放。 “诚哥啊,你最近咋样?”手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挺轻快。 胡诚野故作痛苦地说:“哎呀,累得很啊,羡慕小老板的日子,自由自在。” 阮林笑笑说:“我们这小老百姓不能跟诚哥这日进斗金的成功人士比。” “来北京玩啊,诚哥招待你。” 阮林应道:“好啊,等怀哥有空,我俩一起去。” 胡诚野朝季怀邈挑挑眉毛,一脸暧昧的表情。季怀邈没搭理他,把免提按了,把手机放到耳边。 两人又说了几句,季怀邈说:“你早点睡,这几天降温,盖厚点,别感冒。” 手机重新被放在桌面上,胡诚野来了精神:“什么进度啊这是?表白了吗?” 季怀邈看着胡诚野,表情有些苦恼,抬起手抓抓脸蛋又放下,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说了,又好像没说。” “啊?啥?”胡诚野不明白了。 “哎……”季怀邈叹了老长一口气说,“我再想想吧。” “我看他挺在意你啊,听这劲头,天天打电话吧。”胡诚野贼兮兮地说。 季怀邈不否认,耸耸肩膀。胡诚野来兴致了,想跟季怀邈传授经验,他刚开口,季怀邈往前倾过身体,说:“我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很慎重。我确实怂,我认,但这事不能嘻嘻哈哈地做。” 胡诚野定神看他几秒,嘴巴几欲张开又合上,最后说:“你这人,有时候就是太紧张了点。” 终于挨到了执勤期最后一天,这天季怀邈飞两段,他站在登机口等机组车,把他们带到飞机跟前。 这个城市的机场,季怀邈来的不多,他拿出ipad看机场图。刚才飞过来的那位机长,被安排去飞其他航班,现在搭班这位刘机长,季怀邈和他商量好,由他来飞起落。 研究明白之后,季怀邈抬头看向窗外。机场的落地大窗,被擦得锃亮,不远处有个老人家带着个小朋友在看飞机。老人家指着远处的大飞机,小朋友跟着老人的手势点着头。 季怀邈想起先前在机场遇见阮争先和阮林,祖孙俩也是这样,饶有兴致地看飞机。 季怀邈低头笑笑,把手里的东西整理好。 旁边的登机口广播登机信息,有的乘客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尽快登机,有的稳坐如山看起来是要断后。 季怀邈没什么目的地看着排队的队伍,自然地屏蔽了几束也看向他的目光。 喊声渐大,季怀邈收回神,微微转头,看见两位女老师,在一个个拉着座位上的人。 被拉起的,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穿着统一的衣服,背着一样的书包。乍一看,这些孩子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但是他们并没有吵闹,可老师得一个个去喊他们。 季怀邈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认真看着。 孩子们一个挨一个拽着前面人的书包带子,没走几步,因为前面人停下,中间几个孩子,撞在了一起。 他们一行人,插在登机队伍中间。后面的乘客,有的拖着箱子向后退,有的则明显不耐烦,绕过他们,直接往前走。 两位老师一边维持着孩子们的秩序,一边跟乘客们道歉。但她们两个人,带着二十几个孩子,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季怀邈抬手正了正帽子,扭头跟刘机长说:“我过去看看。” 刘机长也在观察着情况,点了点头。 季怀邈大步走过去,快要走到时,队尾的孩子被后面的人撞得转了个圈。季怀邈冲上去,把孩子扶住,问他:“你没事吧?” 孩子抬头,看到戴着飞行员帽的季怀邈,眼睛亮了,他张张嘴巴,吐出两个字:“谢谢。” 两个简单的字,却被发出了古怪的音。季怀邈先微笑了下,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但季怀邈没再说话。 第82章 两位老师像看见救星了,跟季怀邈说:“机长啊,这些孩子是盲童还有聋哑儿童,我们都是第一次坐飞机,搞不定啊。” “好,我知道了,您别急,我去协调。”季怀邈声音很稳,老师看着他,心绪沉了些。 季怀邈走到队首,跟正在检票的地勤说:“后面有二十多个残疾儿童,得让他们先登机。” 地勤撕着票边,抬眼看过去,跟季怀邈说:“哎呀,我同事拉肚子去了,没人帮我。本来说好让他们先排队呢,这咋都弄一块去了。” “那我把他们领过来,你先让这几位等一下。” 地勤摆了个手势,让旅客稍等,可对方很着急:“我都排到跟前了,你不让我上了?” 地勤还没说话,季怀邈转过身开口:“您好,这班航班上有特殊乘客,按照规定,需要请他们先登机,请您稍后。” 季怀邈毕竟穿着飞行员服装,坐飞机,确实是飞行员说了算,急躁的旅客只好闭上嘴。 季怀邈走到孩子们队伍的第一个,季怀邈看出来,这是个看不见的小女孩。 小女孩张望着,不聚焦的眼睛表达不出感情,但她的脸上,写满了忐忑。 他伸出手,拉过小姑娘的手,轻声说:“不怕。跟叔叔走,叔叔带你们乘机。” 孩子们的老师连忙喊道:“来,同学们,跟着机长哥哥走。” 能看见的孩子的眼神刷地就朝季怀邈过去了,季怀邈知道,他们看得到,却听不到,只点点头,带着他们往前走。 因为不执飞这班飞机,季怀邈不能进登机口,好在又来了两位地勤,引着孩子们一个个走上摆渡车。 直到目送最后一个孩子上了车,季怀邈才松口气。他刚想转身,却看到车上的孩子们都在跟他挥手。 “谢谢机长哥哥!”有个孩子喊道。 季怀邈摘下帽子,抬起手左右摆了摆。他不知道这些从这座小城出发的孩子们要去做什么,这不重要,他希望他们能够坐着飞机,平安到达目的地,去感受这个世界。 季怀邈低头笑了笑,转身离开。 季怀邈赶回刚才机组在的位置时,其他的人已经上了机组车,他小跑上去,安全员笑着说:“我帮你把行李箱拿上来啦。” “好,谢谢,谢谢。”季怀邈坐下,吸了口气。 “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季怀邈抱歉地说。 “不碍事,刚签派给我打电话,咱们铁定延误了。”刘机长气定神闲地说。 “啊?”一时之间,季怀邈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车子发动,乘务长翻出手机,说:“该给家里报备赶紧说啊,今晚肯定要搁外面了。” 季怀邈看了眼斜斜地挂在天边的落日,深吸了口气,又吐出去。他摸出手机,给阮林打电话。 “哎,扣子啊,津连港我今天是回不去了。”季怀邈说话声音不大,怕吵着同车的其他人。 阮林正在做晚饭,油烟迷着他的眼睛,他把火关了,走到院子里,好把季怀邈的声音听清楚些。 “那你吃饭了吗?”阮林问。 “一会儿登机了有饭。” 阮林听他说得委屈巴巴的,安慰他:“那晚上到酒店了,好好休息啊,明早回来。” “你明天干嘛?”季怀邈问阮林。 阮林顿了顿说:“明天早上我去上课,下午陪爷爷买衣服。” 季怀邈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对看飞机的爷俩,笑了笑,说:“行,注意安全。后天,我后天去找你。” 虽然也没说见面要干啥,阮林还是答应:“好啊,等你回来。” 这句话,季怀邈听得不多。没回津连港之前,他一人独居,住外面了不用跟谁说。 而现在,他明白了被惦念的感觉。 两人一句又一句说着,没讨论什么,只是都不想挂电话。 即使不是因为回不了津连港,季怀邈也会给阮林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 帮助那些残疾孩子的时候,季怀邈的脑子里,一直是阮林。 季怀邈想,单耳失聪之后的阮林,即便自己表现得多不在意,一路走来,他又经历了多少困难呢? 越想,季怀邈越不愿意挂电话。他知道自己补偿不了什么,就算他想,阮林也不会要。但他现在可以陪着他了,对,可以陪着他。 阮林以为季怀邈因为延误心情不好,就一句句应着他,直到阮争先背着手回来,他才说:“哥,我家老头儿回来了,我们先吃饭了,你一路平安。” 挂了电话,刘机长回过头瞧着季怀邈:“才处的对象吧?” 季怀邈愣了,没跟上刘机长的话。刘机长没继续说,深不可测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第37章 云木香 津连港天亮得早,即使现在已入冬,阮林按着生物钟醒过来时,太阳也挂在天上了。太阳没夏天的那个热度,但阮林觉得用“懒洋洋”形容太阳是不对的,日升日落,太阳可没一天落下过。 阮林打开手机,看见手机上有几个提醒。他点开民宿客人群,先看到大家在排队敲他,写着:阮老板快看,你们津连港的帅哥机长! 一看到这句,阮林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季怀邈。他笑了笑,伸出手指继续往上翻,终于在顶上面翻到有人转发的视频。 第83章 他点开一看,笑了起来,这可不就是季怀邈么。 季怀邈在一个阮林没有听说过的小城机场,帮助了一群残疾儿童。 拍摄人的位置,并不在跟前,好在镜头清晰,阮林能完整地认出季怀邈的相貌。阮林盯着屏幕里的季怀邈,听着视频里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放。 过了会儿,阮林觉得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只看得到季怀邈。 他们不过四天没见,阮林不知怎么了,这会儿特别想他。阮林挠挠自己的脸蛋,抓抓脑门,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按着。 他在群里回复:巧了么这不是,这大帅哥,是我哥。 早起看到消息的客人们可是激动了,刷着各种各样的表情。 阮林没联系季怀邈,他估计季怀邈还在睡着,睡醒还得去赶飞机,真是挺招人心疼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还心疼上人家了,阮林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稍微嘲笑了自己下。 上午,阮林去给外国学生小路上课。 见到阮林,小路激动地比划着:“老师,这次期中考试,我得了第一名!” 阮林被他兴高采烈的模样感染,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脸,拍拍手:“你真棒!” 小路拉着阮林拍了张合影,然后把照片发给阮林。 小路一笔一划在本子上练写字的时候,阮林把刚才的合照,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最佳师生档! 季怀邈几乎是秒赞,速度快得把阮林惊着了。 季怀邈不但点了赞,还评论了一句:我弟真棒,学生遍天下。 小路抬起头时,正看到阮林对着手机抿嘴笑着,他把脑袋透过去。阮林正飞快打字回复季怀邈,小路顿了两秒,读了出来:“我哥更棒,都上热搜了。”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专心致志回复消息的阮林吓了一跳。手机掉在桌面上,他直直地看着小路,心口噗通噗通地跳,像是做了什么事被抓包了一样。 “阮老师,你不该夸奖我,认识了这么多字吗?”小路笑嘻嘻的。 阮林看着他的笑容,平复心情。他清清嗓子,正色道:“进步不小,继续努力!” 坐在飞机上等待起飞的季怀邈,看到阮林回的消息,反应过来,阮林这是也看到了那条微博。 就在不久前,季怀邈的手机被狂轰乱炸了一番,师姐寻祁瑶给季怀邈打了个电话:“哎哟,寻寻看了视频,吵着要见你呢。” 说实话,季怀邈挺不好意思的,他应道:“哎,这都是应该做的事,怎么就被大家都知道了。” “哈哈,用寻寻的话说,助人为乐就应该被表扬。” 现代社会,因为互联网的存在,凡事都会被发酵得很快。普通人一般是不会经历这些的,所以季怀邈的反应,还是懵的。 原本他是想跟阮林聊聊的,不是因为阮林经历过什么可以给他经验,而是他觉得,听阮林说话,轻挠挠他的心,就会舒服。 但他想着阮林早上要上课,就没打扰。因为信息多加上心里乱,季怀邈一直刷着手机。看到阮林的朋友圈后,季怀邈也没给阮林发消息。 飞机起飞前,公司给季怀邈打了个电话,这位同事是负责职能工作的,作为飞行员,季怀邈从来没接触过。 姑娘说话很利索:“这事是好事。已经有媒体联系,想采访你。领导的意思,还是不发散了,公司帮你回应。如果有人单独联系你,你就转给我。” “好的,明白。”季怀邈回答。 季怀邈只想好好飞行,认真生活,并不想走到什么风口浪尖上去。他明白,这事的热度,并不止是冲着他助人为乐去的,更多的,还是奔着他的脸。 他搓搓脸蛋,决定不再想这个事。 阮林中午回到家,给阮争先看了季怀邈的视频,阮争先说:“嗯,怀邈是个好孩子。” 阮林得意地挑眉毛:“我会跟怀哥说你夸他了。” 阮争先哼哼两声,瞧了阮林一眼,臭他:“我夸他,你这么高兴干嘛?” 阮林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意味深长地点着头说:“嗯,我是与有荣焉吧。” 下午阮林和爷爷一起出门,走到巷口,碰见了季怀邈的姥姥姥爷。 阮林先问了句:“我哥到家了吗?” “你哥还没回来,你哥被叫到公司去了。”齐奶奶连续说了两句,还没停,“嘿这孩子,自打小邈回来,跟我都不亲了,全是他哥了。” 阮林忙小碎步走上前挽住齐奶奶,晃着她的胳膊撒娇:“没有啊,最喜欢七奶奶了。” 这话出口,老太太高兴了,但旁边的叶爷爷不乐意了:“嘿!这孩子,又瞧不见我了。” 阮争先看不下去了,嫌弃地说:“你俩甭争了,扣子最喜欢小邈,别争了,没用。” 老人们哈哈大笑起来,阮林在笑声中红了脸。 他没有和爷爷奶奶们一起笑,眼神左飘右飘找不到定处,心口跟陷在棉花糖里一样,软软柔柔的。 大概,是被说中了心事吧。 “爷俩干嘛去啊?”叶爷爷背着手问阮争先。 阮争先拉过阮林,说:“冬天了,扣儿说给我买两身衣服去,我柜里那两件羽绒服,都飘绒了。” “哟哟哟,小扣子真孝顺呐。”叶爷爷砸吧砸吧嘴。 齐奶奶说:“听你这酸水喷的,咋,小邈不孝顺啊?” 第84章 “那小子忙得跟啥似的,哪像扣子这,还陪着去买啊。” 阮林听着,这仨老人家,怎么就攀比上了,主角还是他和季怀邈。 他听不下去了,拦下他们的话,哄道:“七奶奶,叶爷爷,我哥确实是忙,不能比这个不是,他把你们都挂在心上呢,都一样的啊。别琢磨了,听话。” 上了公交车,阮争先还在嘀咕:“年轻的时候,老叶就老跟我争先进。这老了老了,又跟我比孙子。” “你棋盘上比他强。”阮林赶紧恭维。 阮争先看他一眼,说:“我孙子也不差。” 阮林偏过头笑了,心里叹道,这老年人之间奇怪的攀比啊。 买衣服时,阮争先果然不出阮林所料,这不要那不要。 阮林让他试了几件,豪气地让售货员把一件蓝的羽绒服和一件黑色的大袄包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阮林有种霸道总裁的感觉。 “哎哟,这么贵,你这一个月白干吧。”阮争先心疼的声音把正得意的阮林拉回现实。 阮林微笑着从售货员手中接过购物袋,想了想,又交到阮争先手里。阮争先嘴上还在念叨,但是嘴角一点点上扬,褶子都压不住。 阮林挑挑眉毛,说:“不至于爷爷,我孬好也是个小老板呢。” “行行行,我孙子真出息,比老叶孙子强,怀邈还得给人打工呢。” 阮林哭笑不得,这话题怎么还没过去。 路过一家帽子店,阮林把阮争先拉进去,说:“再配个帽子吧。” “哎,我不要,你奶奶给我织的那个又没坏,不买。”阮争先甩开阮林的手,要往外面走。 阮林拽住他:“换着戴好不好,这样奶奶做的那个,也能多存些年。” 这个理由一说,阮争先停住了脚步,勉强配合阮林开始试戴。 阮林付完钱,转头准备走的时候,看到另一面墙上挂着的手套。他一眼看到一双卡其色手套,手指那块,做的修长。 阮林立刻就想到了季怀邈的手,手掌瘦,手指也是这样长。 阮争先顺着阮林的目光望过去,大声说:“我不要了,别买了!” “不给你买。”阮林转身走过去,没理阮争先。 阮林把那双手套拿下来,戴在自己手上,他捏捏指尖,有点富余,估计季怀邈戴刚刚好。 售货员说:“这双版型瘦,好些人都戴不上,你戴是不是大了点?你再看看这双,颜色差不多。” 阮林把手套取下:“我就要这双,帮我装起来吧。” 回到蓝天街,太阳快落山了。 阮争先提着新衣服,雄赳赳走在前面,阮林刷着手机落在了后面。 拐到白云巷上,阮林站住,一手勾着装着手套的手提袋,一手回答着学生的问题。 汉语学习这个事情,到了一定阶段,会走入一个迷糊期,感觉一切都混乱了。阮林的这个学生就是这样,这几天问题特别多。没什么事,阮林都会及时回答,尽可能防止学生怀疑人生。 回答得差不多了,阮林沿着墙边,边走边看学生一个词一个词蹦在屏幕上的回复。 他低着头,注意力在屏幕上,没留神迎面来了辆车。 喇叭猝然响起,阮林下意识就向右边让。司机急了,这年轻人怎么奔着车走。 于是司机连续按了五六下喇叭,鸣笛声刺破原本安宁的白云巷,惊扰了老街坊们。 小店里的人,走出来探头看,围在棋盘前的几个老人抬起头,瞪了眼司机。 司机从车窗伸出头,吼阮林:“聋了吗你!” 阮林反应过来,他收了手机,欠欠身想往路旁撤。 他刚动,胳膊就被人拽住了,而后身边站过一个高高的人,挡住了他看向司机的视线。 季怀邈大声斥道:“会不会开车啊你?!” 司机摔门出来,几大步跨到季怀邈面前,阮林看这架势不对,抓住季怀邈的手,想让他别冲动。 季怀邈回握住阮林,用力的,箍的阮林手发紧发疼。 “慢点开能急死你啊?”季怀邈先下嘴为强,又吼了声。 司机不示弱:“他挡道儿,我按喇叭怎么了!” 这种事情,阮林不是第一回遇见。不论是前面还是后面来车,他辨不出方向,让错道的场面,他不陌生。 往常,他反应过来之后,会赶紧给人赔个笑脸,不管对方说了什么难听话,阮林都选择忍了。一是怕堵着大家的路,二来多说无益。 现在的情形,阮林觉得他自己怎么样不是最重要的,季怀邈还穿着制服,被人盯上或者拍下来发散,都会带来别的麻烦,他必须制止这场争执。 阮林赶紧抱住季怀邈的胳膊:“哥,是我听错了,你别激动。” 季怀邈扭头看阮林,阮林眼睛里满是恳切,阮林又冲他点了下头。季怀邈握着阮林的手气力不减,但人已经卸下气了,他重新看向司机,说:“你走吧。” 司机骂骂咧咧往车上走:“哪个航空公司的,告你去!” “真是倒霉,碰上个聋子。” 阮林没听清这句,季怀邈听见了,他立刻大呵道:“你他妈嘴放干净点!” 路两侧的街坊出来了不少了,阮林看这架势,立刻拽走季怀邈。 季怀邈中午到了津连港,就被拉去公司说他上微博的事,领导们一口一个“舆情”,听得他头疼得很。 第85章 刚走到白云巷上,就听着阮林被人吼。季怀邈忍不了,什么都不管的,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爷爷奶奶们可真可爱啊! 小季你别激动啊! 第38章 青蔻 阮林拽着季怀邈快步往前走,没管老邻居们询问的眼神,把他一直拉到了白云巷尽头。 在老槐树下站定,季怀邈还在大口大口喘气。 季怀邈是飞行员,冷静是他必须具备的性格素质。但他这会儿,就是越想越气。 阮林见季怀邈胸口起伏像是缓和了些,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季怀邈看过来的眼神,变成了纠结。 阮林想,这人是不是又被机长训了? 那这也太跌宕起伏了吧,早上还在热搜上,下午就被踩地上了。 季怀邈今天没飞航班,没机会被训。这一点,阮林没想到。 “哥,你工作上,有不愉快?”阮林小心翼翼地问,但季怀邈没回答。 事实上,季怀邈是在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阮林独自行走的这些年里,他还经历过多少类似的事情。 有没有听到过更难听的话,有没有被人针对过,有没有遇到过更坏的事情。 光这么想着,季怀邈呼吸都急促起来,心口嘭嘭跳得快了,看着阮林的眼神,纠结里,又含着心疼。 阮林愣住了,这个眼神,他见过。 在他告诉季怀邈自己单耳失聪的那个夜晚,季怀邈也是这样的眼神。 阮林吸了口气,抢在季怀邈前面开口:“哥,都习惯了。一开始这样的事情多,后来我找到窍门了,好多了。” 阮林的话,让季怀邈的情绪好了一点。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季怀邈回不到那时,他面对时间的流逝,和所有人一样,都只有无奈和遗憾。 季怀邈抬手揉揉阮林的头,轻声说:“真聪明。” 阮林笑笑,季怀邈勾着他的后颈,补了句:“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心里不舒服的事,都要跟我说。” “不然,我会心疼。”季怀邈认真地说。 阮林仔细地看着季怀邈,他本就少了一侧听力,此刻,他把感官都集中在视力上,不想错过季怀邈任何一丝表情。季怀邈的眼睛里,没有戏谑,也没有责怪,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点点是心疼。 阮林不止明白这点,他还知道,季怀邈说心疼,但不会因此给阮林不想要的怜悯。 阮林踮踮脚,向后仰头,倚着季怀邈手的力量,乖乖地点了点头。 季怀邈笑了笑,收回手前,虚虚地搂了搂阮林。 顾唯振蹬着自行车一直到这东巷口,才见着这俩人。 他呼哧哧累够呛,结果这两人在这儿谈情说爱?不对,谈天说地。 “那人没怎么你吧,扣子。”顾唯振没下车,双脚撑地。 阮林摇头,说:“那能有啥事,就是吵着邻居们了。” 顾唯振抬手想拍拍阮林的胳膊,手到中途他想起阮林不喜欢别人碰,又收了回来,说:“行吧,早点回家吧,起风了。” 说完,他把视线转向季怀邈:“机长辛苦啊,才下班啊。” 季怀邈拉起行李箱,笑笑说:“还好还好,今天没开飞机,在坐飞机。” “哦对,我小姨家孩子想考飞行员,空了你给参谋参谋?” “好啊,有什么问题你就给我发消息。”季怀邈回答。 往家走的路上,阮林手腕上的袋绳滑到他手背上,他这才想起来手套的事。 他把手套拿出来,单手往季怀邈身前举,说:“给你买了双手套。” 季怀邈站住,阮林跟着停下。他手还举着,往前伸了伸,示意季怀邈拿着。 季怀邈还是没接,定定地看着阮林。阮林以为是他送的唐突了,或者季怀邈不喜欢这款式,皱起眉头想收回手。 季怀邈眼疾手快地握住阮林的手,他还是盯着阮林,墨黑的眼睛,有探究,也有压不住的笑意。 阮林被他看的发毛,在季怀邈碰到他的手时,他的心跳便骤然加快。 季怀邈心里的千头万绪,最终出乎阮林所有意料的,变成深不可测的一句:“你是不是,想我了?” 阮林两颊的红晕,一点没逃过季怀邈的注视。 看着阮林眼睛逐渐睁大,季怀邈决定不逗他了。季怀邈双唇上下碰了下,准备出声时,阮林点了点头。 季怀邈瞬间僵愣住身体,在他还没理清思路前,阮林又说:“是,我想你了。” “四天半没见,真挺想你的。” 平平淡淡的话语,被思念的人却觉得,怎么会这么刺激呢。 季怀邈脑袋充血,手脚发烫,有股热流急促地在他身体里奔腾通联。 完了,季怀邈想,他完了。 什么紧张纠结,什么担忧忐忑,通通他都不愿意再想了。 能把阮林实实在在地抱在怀里,哪怕只有一天,季怀邈觉得这都是老天对他的馈赠。 季怀邈拿过一只手套,然后握住阮林的手背,把手套套在他手上。 “咱俩一人一只。”季怀邈说。 阮林懵了:“这咋戴啊?” 季怀邈笑了两声,得意地说:“这是一对手套。” 阮林跟不上他了,脑袋里都是疑惑。季怀邈笑得更开心了,嘴上念着:“这是一对儿。” 第86章 季怀邈迈着愉悦的步伐把他家的楼梯踩得咯吱咯吱响,阮林皱着一边眉毛回家。 阮争先在厨房里煮稀饭,问阮林晚上吃炒芹菜行不行,阮林没理他,径自走回卧室,一个扑腾,大字型趴在了床上。 举着锅铲的阮争先跟了进来,训他:“外面回来一身灰就爬床,快下来。” 阮林抬抬脚表示自己听见了,但还是趴着没动。 “咋了这是?”阮争先操心着厨房的锅,转身回去,念叨着,“这是青春期来了?来的够晚的。” 青春期晚到的阮林在快要把自己闷不出气前抬起了头,他一骨碌翻过身,坐在床边。 阮林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 他是听力不好,但是也长心了。 阮林伸出左手,压住自己的左耳。周遭瞬间安静了,阮林沉在他独有的特异的宁静里,闭上了眼睛。 他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季怀邈的气息,还缭绕在他的右耳。 这个动作,在这短短的几天中,阮林已经做了好几回了。 但他没有回到过去并且旁观的本事,去弄明白,季怀邈究竟说了什么。 他想知道,又不敢。 他怕那是句不痛不痒的话,也怕那是季怀邈醉酒之后一时兴起之言。 阮林没有什么感情经历,他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理解集中于与长辈、与朋友、与客人,从未有过关于恋人的。 小拇指挠了挠床单,阮林跳下床,把脸贴在墙上。 白云巷这片的老房子,虽然年头久,墙却很厚。阮林敲了敲墙面,寻宝似的。墙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有他自己能读明白自己的心。 阮林想,即使季怀邈说是为了姥姥姥爷回来,这个时间也许很长,但终究是有期限的。 按照平常的想法,季怀邈会结婚吧,会离开这条老街,会走到阮林看不到的地方。 想到这儿,阮林转了个方向,双手抓墙,额头顶在墙面上。 阮争先再进屋时,就看到阮林这一副想不开的样子。 “哎哟,扣子啊,咋了这是?” “心疼买衣服的钱了?我就说不要你花钱,你非不听。” 阮争先走过来,想把阮林扒拉过来,阮林没动,闭上眼睛,说:“爷爷,能为难我的事一定不是钱的事情,你让我静静。” “哟,这词儿整的。行吧,本来我想让你去店里切块牛肉的,那我去吧,晚上陪爷爷喝两杯。” “嗯,好。”阮林没什么兴致地回答。 我不想季怀邈跟别人结婚生子。 我不想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给季怀邈当伴郎。 阮林狠狠捶了下墙。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有这么大力气,这“咚”的一声响,直撞进了他心里。 原本阮林想着,只要季怀邈在白云巷一天,他就好好陪着他。 从小就拥有的不多的阮林,很容易满足,阮争先总说这孩子没心没肺。但此刻的阮林,是真的不甘心啊。 原来人都是会不满足的。 阮林吸了口气站好,用力搓搓脸蛋。 既然此刻季怀邈身边没人,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拥有他呢? 风兮雨兮,多年前那两个相互依偎的小小身影,为何不能在多年之后相互拥抱呢? 阮林抓住了刚才季怀邈给他戴的手套,紧紧地握住。 此刻的阮林不会想到,未来的他,会多感谢此刻的自己和这个决定。 吃饭的时候,阮林有些心不在焉,他给季怀邈发了个消息,但是季怀邈没立即回。 阮争先想喝两杯,被刚回到家的阮浩制止了。 阮浩把全是味儿的外套扔进洗衣机,盖上盖子,说:“爹,别喝了。” “咋,我今天高兴,还不让喝了?”阮争先正端起酒杯,想去碰阮林的。 阮浩洗了个手,给林育敏倒杯水,林育敏喝了两口,笑着说:“我们都听说了,扣子今天带你去买新衣服了。” “全蓝天街都知道了。”阮浩补充道。 阮争先得意地说:“肯定是老叶老齐给我宣传出去的,他俩,就是嫉妒我。” 阮浩和林育敏拿他没办法,只好嘱咐:“少喝点,扣子也不能多喝。” 阮林心思根本就没在他们的话上,加上他是用右耳冲着他们,又发挥了自己的空耳天赋,就听见了个“喝”字。 于是阮林顺手端起酒杯就闷了一个,阮争先急了:“哎哟哟,你咋自己喝了!” 阮林依旧没回答他,在阮争先给他倒酒的时候,阮林拿起手机,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冲回自己卧室,接电话去了。 阮争先手上的酒瓶还在滴着酒珠串,他嘴上骂骂咧咧地念着:“小兔崽子,今天跟中邪了似的。” 听不到听不到啥都听不到,阮林只听得到听筒里季怀邈的声音:“我刚在洗澡,没及时回你消息,怕你着急,想着给你打个电话吧。” “没事没事,我不急。”阮林口是心非地说。 季怀邈笑笑说:“明天我没事啊,你要装饰民宿啊,我跟你一起,跟阮老板学学。” 阮林笑得可甜,但他自己瞧不见,声音也甜,季怀邈能听见:“那明早八点咱们见面,先出去吃个早饭。” 作者有话说: 我看你俩还是赶紧在一起得了。 第39章 香茅草 第87章 第二天早上,阮林精神抖擞地醒在了闹铃响起之前。 他推开门出去,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还有林育敏忍痛的哼叫。阮林转着圈辨认出声音来源方向,他快步走到厕所门口,侧过身左手敲敲门,问林育敏:“妈,你怎么了?” 平常这个点,林育敏已经去店里了。今天这情形,一定是疼极了。 “扣子,我没事。” 虚弱的声音传出来,阮林简直是揪着耳朵听的。 面色惨白的林育敏打开门,阮林吓了一跳。他赶忙扶住林育敏,林育敏想挣开,但实在没什么力气。 “你那儿还有没有止痛药?”林育敏问阮林。 阮林慌了神:“我先扶你回床上躺着,然后给你拿。” 林育敏捂着肚子推开阮林,让他直接去拿。 阮林扒拉开放药的抽屉,手有些发抖,他握了握拳头,让自己稳住情绪。 跑到林育敏的房间,她已经躺回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阮林试了试温度,然后把林育敏扶起来。 “妈,咱还是去医院吧。”阮林劝道。 林育敏像是比刚才好一点了,她吃了药,喝了杯水说:“老毛病了,没事儿,昨天有点着凉。” “别担心妈妈,没事的,上礼拜我还体检了呢,结果你也看了,没啥大事。”林育敏捏捏阮林的脸蛋,但她的手依然在发抖。 阮林抿着嘴唇,他想说可以再做一个项目多一点的体检,但他知道林育敏不会同意的。 林育敏握着阮林的手坐起来,说:“我现在舒服多了,你不是要和小邈出去吗,快去吧。” 听到季怀邈的名字,阮林下意识地点头,然后他又快速地摇头,说:“我还是陪你去医院吧。” 林育敏笑了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划痕,但她笑起来时,还是会让人觉得是漂亮和温柔的。 “你看你说了要出去的时候,多高兴啊。妈妈就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快去吧。”林育敏摸摸阮林的背。 阮林坐在季怀邈车上,心不在焉地捏着背包上的小猫挂件。小猫的脸盘在他的指腹下,瘪了又鼓起,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季怀邈转头看阮林,阮林的脸和他手里的小猫一样,皱缩着,一脸的不开心。 “怎么了?”季怀邈尽量放低放轻声音,但他发现阮林没听到。 于是季怀邈只好抬手挠挠阮林的脸蛋,这又把阮林吓得一哆嗦。阮林猛地抬起头,想明白自己在哪儿之后,舒了口气,说:“你刚喊我了是吧。” 太阳升起,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在阮林身上,而季怀邈这边,还陷在阴影里。 阮林想了想,开口跟季怀邈说了林育敏的事。季怀邈听完,把车子熄了火。 “走,去看看。”季怀邈解了自己的安全带,转身按了阮林的安全带扣,抓住安全带,在阮林反应过来后才松了手。 下车后,季怀邈边走边说:“再去看看林阿姨,我也不太放心。” 他俩走到阮记卤味门口,正碰见林育敏穿戴整齐走过来。林育敏见着季怀邈,笑了笑。 “怎么了?忘带东西了?”林育敏看向阮林。 阮林摇摇头,刚想解释,季怀邈先说:“我姥爷让我回去一趟。” 林育敏给他们让了道,阮林走过她身边时,担心地看向林育敏。 但是妈妈拍了拍他,说:“我好多了,刚还在家喝了碗粥呢,你别愁了,你们玩得开心。” 阮林看到林育敏的脸上扑了粉,还抹了点腮红。 季怀邈握住阮林的手腕,扯扯他。阮林回过神,跟上了季怀邈的步伐。 俩人假模假式走进白云巷之后,阮林松了口气:“看起来是没事了。” 季怀邈看看天空,飞机飞速驶过,留下一阵轰鸣。 “这什么机型?”阮林冷不丁问了句。 季怀邈眯着眼睛辨认发动机位置、机翼形状,阮林看向他扬起的下巴,脖子被拉长像条直线。然后阮林看到他喉结滚动,忽而转过头,速度快得阮林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和他撞在了一起。 面前人的目光专注地投射在自己身上,竟然把季怀邈惊得心里一颤。 空中的飞机已经飞远,白云巷的人声嘈杂四起,季怀邈顿了几秒才清清嗓子,让自己和阮林的思绪都回拢过来。 “是空客330,翼梢小翼和机翼夹角大。”季怀邈说。 阮林“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 拖着菜车的老街坊从他俩面前走过,和他们打招呼的叫喊声,穿破了此刻两人间微妙的空静。 阮林握紧拳,又松开,然后抬起头,重新看向季怀邈:“哥,等你出国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和刚才片刻的慌乱不同,季怀邈瞧见阮林此刻的眼睛里,有了些许光亮。 一阵冷风拂过面庞,季怀邈心里一紧,但他佯装淡定,哑声开口道:“巧了,我也有事跟你说。” 阮林微怔,转而笑了笑,点点头。 开车去民宿的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刚才的事。 路上,阮林带季怀邈去吃了顿生煎包,阮林付钱的时候,又买了两瓶水。 今天阮林要把三个民宿都装饰下,他说先从最远的开始,季怀邈就跟着导航,把车往新区开。 “这片儿现在这么繁华呢。”季怀邈诧异地感叹了句。 第88章 双向四车道的大马路,路边的绿化带种着花花绿绿的花,路边接连杵着高楼大厦,季怀邈突然有种进城的感觉。 算算时间,季怀邈有八年多没在津连港生活。他离开的时候,新区在他的印象里还是偏僻的荒地,没想到现在已经建起来了。 阮林笑起来,解释道:“房子是盖了不少,人气还不太旺。” 季怀邈停好车,跟着阮林一起上楼。 这个小区很新,这间民宿的装饰透亮,家具配置也不陈旧。 阮林熟练地走进各间屋子开窗通风,招呼季怀邈:“你坐沙发,干净的,我才打扫过。哎呀,水忘了拿上来了。要不烧点开水喝?” 季怀邈哭笑不得地说:“我又不是你客人,你怎么安排上我了。你忙你的,需要我帮忙吗?” 阮林也跟着笑起来,推着季怀邈一起坐在沙发上。 阮林从包里拿出几套卡纸,季怀邈顺手拿起最上面那份,把阮林吓一跳:“哥,你先放着,这玩意儿脆啊。” 季怀邈跟着他的叫声抖了下,连忙又放回去了,嘴上结巴着问:“这…这是啥?” 阮林松口气,支起身子,取过被他剪得弯弯曲曲的纸,几下撑起一个形状,他把手伸到季怀邈面前,说:“你瞧瞧这像啥?” 蓝色的外貌,背部鼓起弧线,一条翘起的尾巴,嘴上竟然还连着个泡泡。季怀邈说:“海豚。” “可以。”阮林沉声称赞道,“有眼力,比争先同志强多了。” 季怀邈笑笑,问他:“那阮爷爷说是啥?” 阮林嫌弃地一撇嘴:“他说是大蝌蚪。” 季怀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 起初,季怀邈以为这就是个立体剪纸,但阮林又从包里摸出个小灯泡,塞进小海豚的“肚子”里,等亮起之后,小海豚像是活泼起来,顿时有了声色。 季怀邈反应过来,这是个小纸灯啊。 阮林站起身,把小海豚放在电视旁边,小海豚仰着头,像个报幕员。 季怀邈的眼神追随着阮林,看他忙前忙后,客厅放一只海豚,主卧放海星,次卧放河马。 看着看着,季怀邈的思绪远了点,等阮林转了一圈回到他面前,还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手时,季怀邈眨巴着眼睛看向阮林,急促地问他: “如果我没回来,你是不是天天也会这样开心,一个人很充实地生活?” 看着对面人的眉眼,阮林怔愣几秒,然后他垂眸,像是在思考。再次看向季怀邈时,阮林的眼睛里,是肯定的光亮。 “那我还是希望你回来。”阮林说。 季怀邈大口呼着气,如同卸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他双手握拳放在腿上,看着阮林,扬起唇角。 阮林喜欢看季怀邈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是这种温柔而专注的神情,阮林抵挡不了。 他绕过去,把季怀邈拉起来,飞快地说:“走走走,咱们还有两家得去呢,快来不及了。” 季怀邈皱着眉头看向窗外,看这太阳,这会儿不过十点过,不用这么着急吧。 往清海花园开的时候,季怀邈问了阮林几个关于民宿经营的问题,阮林就打开话匣子讲起来了。 “开民宿只有两天最开心,开业第一天和转手不做的那天。” “你说特色化更好做吗?其实是流水线是最好做的。” 季怀邈趁着等红灯,看了看阮林,问他:“你怎么弄明白这些事的?” 阮林抓抓头发说:“开之前,我先找了个民宿打了两个月工,基本上就都明白了。” 季怀邈赞许地点头,同时发动车子,说:“你真用心。” “凡事不能糊弄嘛。”阮林总结道。 “不过我觉得收获还是挺大的,除了小钱钱,我还交到了不少朋友。大家时不时聊聊,我也能知道天南海北不同地方的情况。” 季怀邈笑起来:“听着你真是运筹帷幄啊阮老板。” 阮林摆摆手:“我就是通过网络看世界,不像你,每天都会千里万里。” “这事儿。”季怀邈苦笑着说,“城市我是去过很多很多,但都是机场。” “要说这交朋友,我就更不如你了,我这小十年,认识的人,都是民航圈里的。飞行员、乘务、管制、签派、地勤,基本这些。不像你,各行各业都能见识到。” “哎,咱俩跟着比啥呢。”阮林笑起来。 季怀邈歪头想了想,说:“以后,我带你飞,你带我看世界,好不好?” 阮林转头,这会儿,换成季怀邈沐浴在阳光里。他嘴角噙着笑,下巴微微扬起,像是真的在畅想。 阮林不禁随着季怀邈的目光也向前看去,看他们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一如他们一同走向未来的人生旅途。 作者有话说: 快在一起了! 第40章 孜然 出国前,季怀邈还有两天班要飞。 第一天的傍晚,机组准备飞下一段。他们此刻几乎到了祖国的最北方,这里的雪花已经飘了好些天。 “小季,你让拖车别走,我们快推出了。”机长急匆匆地跟季怀邈说。 季怀邈联系机务,但是他们更着急。天气预报说再过一个小时要下大雪,机组担心机场会关闭,都在抢时间。 机长给季怀邈比了个手势,季怀邈说:“我们放行了,先推我们!” 第89章 似乎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焦灼,地面上各种车辆按照轨道穿梭着,运送航空餐食、旅客行李。机场灯光亮起,照应着所有人奔忙。 “哎哟,这怎么除冰还要排队啊。”机长着急地说,“明知道这边成天下雪,还不多弄几台。” 季怀邈望向远处的跑道,雪渐大,能见度已经没有刚才好了。 拨通频率,季怀邈再次确认了他们的起飞排队位次。 所幸飞机除完冰,不需要排太久队,不然过了除冰时限,他们又得重新除冰。 “客舱已通知。” “起飞跑道06右。” “证实。” 季怀邈沉声道:“起飞前检查单完成,准备起飞。” 飞机迎着散落的雪花冲向云霄,腾空的距离一点点让他们远离飘雪的城市。 机长操纵着飞机沿着航路一点点爬升,季怀邈看着天气图,抬起手打了两声客舱领,提示即将有中度颠簸。 乘客也许会因为颠簸而坐不安稳,但飞行员们,在这样的天气里,需要打起十足的精神,调整飞机速度,选择更安全舒适的航路。 继续爬升了一段时间,他们总算飞越了厚厚的云层。当季怀邈看到远处靛蓝里的夕阳时,他松了口气。 机长解开肩带安全带,联系乘务,要了餐食。 这一程他们的飞行时间不长,公司规定机长和副驾要间隔一小时吃饭。机长要是现在吃,季怀邈就吃不上了。 机长有些难为情地看向季怀邈,季怀邈笑笑说:“我没什么胃口,您吃吧。” 飞行员的日升日落好像没什么不同,他们看的太多太多。太阳升起落下,提醒着他们白天来了,夜晚到了,飞行时要注意什么。 可今天看着夕阳,季怀邈又觉得好像不太一样。 小时候,大人说,天黑了一定要回家,外面不安全。 是啊,夕阳此刻告诉他,快回家吧。 季怀邈想要一个结果,但他更怕失去阮林。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爱情是件复杂的事情。 他的父母,可以一个对眼就结婚了,但他不会。他的职业习惯是谨慎,他的性格如此,面对阮林,他更会如此。 但凡事都会有个出口,这点他明白,所以无论如何,他想试试。 试试他的发小,让他在心里深深埋下爱意的小扣子,会不会,也和他有一样的心情。 季怀邈出国前一天,姥姥往他行李箱里塞了不少东西。季怀邈无奈地先哄姥姥下楼,又把姥爷在山上买的蜂蜜、姥姥在老家灌的腊肠、一双防寒的大棉鞋等等东西拿了出来。 他一开始想塞进柜子里,但又怕姥姥给他收拾东西看到,那老头老太一准得伤心了。 想了想,季怀邈给阮林打了个电话:“听明白了?你就说你来看看我,别说拿东西啊。” 搁着以前,阮林得问为啥要来看他,但现在,阮林笑呵呵地说:“放心吧,我本来就要去看看你。” 阮林去季怀邈那儿的时候,正碰上他姥姥姥爷出门。阮林笑得跟年画娃娃似的,跟俩老人打招呼:“七奶奶,出去啊?” “是啊,我前几天去灌了香肠,给怀邈小舅拿去。”七奶奶跟着阮林笑起来。 叶爷爷拍拍阮林的肩膀说:“我昨儿跟你爷爷下棋,我吃他五盘!” 阮林立刻狗腿子地向他拱拳:“您真厉害!怪不得争先同志在家生闷气呢!” 叶爷爷得意地手背后,优哉游哉走了。 上楼见着季怀邈,阮林把刚才的事和季怀邈说了,季怀邈笑着摇头:“越老越像小孩儿。” “我也不知道那象棋有什么魔力,成天下啊。”阮林跟着季怀邈往三楼走,“可能是我不理解了吧,毕竟我还岁数小。” 季怀邈回头看看他,说:“等我们老了就知道了。” 阮林眼前一亮:“那到时候我找你下棋?” “好啊。”季怀邈笑了笑。 季怀邈伸出手,阮林顿了两秒把手递过去,季怀邈握住他的手心,伛偻着身子,压低嗓音,发出颤巍巍的声音:“扣子啊,今天不战个八百回合不回家。” 阮林扶住他的手,也弯腰弓身,粗起声音说:“小样儿,我还赢不了你?” 两个人笑起来,阮林先撒开手直起身,笑得仰起脖子。 季怀邈抬起手,按了按阮林的眼角。阮林噤了声,眨巴着眼睛看他。 但是季怀邈放下手,没说什么,转身把藏在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香肠你要是想吃就吃吧。”季怀邈说,“我姥灌得可多,我看厨房里还有一盆。” “这到国外,海关检疫可能过不了,但我也不好跟姥姥直说。” 阮林接过大袋子,掂掂,还真沉,他说:“没事儿,放着等你回来吃,这能放得住。” 季怀邈笑得温和,点头说:“好,等我回来。” 说完他又不放心地补了句:“我会给你发视频,要接。” 阮林乖乖地点头:“你放心。” 这会儿才下午两点多,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晒得人暖呼呼的。 白云巷不少老人搬着椅子出来,在路边晒太阳。 阮林透过季怀邈房间的窗户向下看了看,说:“咱们出去骑车吧,今天天气好。” “好啊。”不管阮林说什么,季怀邈都会立刻答应。 第90章 阮林把东西放回家,跟阮争先说自己出去玩,还在气鼓鼓的阮争先哼唧了两声算是答应了。 阮林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想着自己老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和季怀邈一争高下。 也许会吧,阮林想,等老了就知道了。 季怀邈没开车,跟着阮林一起往海边走,转了几个弯,就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看到了五颜六色的共享单车。 “这颜色齐全啊,快凑成彩虹了。”阮林说。 阮林开了辆蓝色的,季怀邈开了辆黄色的,用阮林的话说,这俩颜色,最亮眼。 季怀邈问他:“是不是最近修成了一条自行车专用隧道?” 阮林回想了下说:“我听我爸说过,是有这么个事儿。我来导航一下。” “我来吧。”季怀邈拦他,“你专心骑车。” 季怀邈看明白路线之后,把手机捏在手上,然后跟阮林说:“你走里面。” 阮林不服气地扬起下巴:“我骑行技术可以。” 季怀邈轻叹口气,耐心说:“我不放心。再说,你走外边儿被撞了,算谁的?” 话说完,季怀邈自己先怔住,转而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阮林。 阮林哼哼两声,他转了下车把,脚在地上扒拉着往路里面挪,嘴里嘟囔着:“算谁的?那肯定算你的。” 季怀邈在他背后瞪大了眼睛,他突然就觉得,搞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了。 甚至一瞬间他把自己也是个年轻人的事情都忘了。 “快点啊哥!”阮林在前面大喊。 季怀邈蹬上自行车,快速跟上他。 骑了一个多小时车,阮林都出汗了,季怀邈买了两瓶水,阮林接过,咕嘟嘟就灌了半瓶。 那样子,想起了以前看到过的小动物喝水的照片。季怀邈自顾自地就笑出声来,阮林在他右边站着,这声音倒是听得清楚。 “你笑话我?”阮林瞪他。 季怀邈大方地承认:“嗯,笑你。” 阮林伸手戳季怀邈的腰:“坏人,不跟你好了!” 季怀邈捉住他的手指,摊开他的手心,挠了挠。这一挠,把阮林的心都挠花了。 阮林缩了下手,季怀邈不依:“你躲我。” 阮林梗着脖子:“我没有。” 季怀邈继续逗:“那你抱抱我。” “嗯?”阮林懵了。 季怀邈笑起来,他当然懂得见好就收,可没等他收,阮林扑了过来。 季怀邈手上水瓶里的水抖了出来。 这抖的,不仅是山泉水,还有他的心。 “抱就抱。”阮林说。 季怀邈堪堪僵了几秒,在水瓶里的水稳住前他先稳住了身体,然后揽住阮林的腰。 两人都拿着开着口的瓶子,这拥抱的姿势颇为怪异。阮林想退开的时候,季怀邈胳膊用力,把阮林揽向自己。 阮林感觉到季怀邈在他背后拍了拍,哄孩子似的,然后听到季怀邈说:“在家里乖乖的,听爷爷话。” 阮林忍不了了,他推开季怀邈,说:“逗谁呢!” 季怀邈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他挑眉说道:“喜欢逗谁就逗谁。” 阮林没好气地哼哼两声,抬脚踹他的车轱辘,嘴里快速地说:“真是仗着我拿你没办法。” 季怀邈没听清,问他说的啥,阮林跨上自行车,一溜烟骑跑了。 出国的行程,董进鹏是飞行组的带队机长。 去程要飞十个小时多,季怀邈和师父聊了一小会儿,季怀邈就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行程漫漫,到达目的地之后,还有许多工作等着他们,还是及时养精蓄锐得好。 等季怀邈下飞机开始,阮林时不时就会收到季怀邈的实况转播。阮林觉得自己可能比天程航空的员工都了解他们接飞机的经过。 阮林问季怀邈试飞新飞机什么感觉,季怀邈回答他:就跟穿新衣服似的,高兴一下子。 跟阮林聊天那会儿,季怀邈正在吃饭,他拍了下餐盘,给阮林发过去:这儿的饭是真难吃,只能赶上你做的一根小拇指头尖儿。 看着他的消息,阮林抬手按着指节,比划了下,心想,这人的形容为什么要这么精确呢。 一起来的公司财务沈老板端着餐盘过来,拍拍季怀邈的肩膀,坐在他旁边。 “财神爷,谈完了?”季怀邈放下手机,微笑着问他。 这来提新飞机,财神爷可是最关键的人物。季怀邈他们只管看飞机好不好,能不能飞,财神爷可得考虑方方面面的事。 “嗯,签完字了。”沈老板笑笑,“跟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 “家里的朋友。”季怀邈回答。 “出来快一周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家了。” 季怀邈点点头,歪头看了眼手机。 季怀邈和董进鹏坐进驾驶舱,国内这会已经是深夜,他就没给阮林发消息。 季怀邈握住油门杆,驾驶崭新的飞机飞向蓝天。 中途在迪拜加油,季怀邈拿出手机,看到阮林给他发了消息,跟他说他要外出两天,去参加残联的活动,陪合唱团的孩子去参加比赛。 季怀邈嘱咐了他几句,心情不免有些沉,因为回去也不能第一时间见着阮林。 阮林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小朋友们用心地唱着歌。 第91章 他们看不到,却用歌声为其他人描绘了他们脑海里的世界,那是对光明的向往,对美丽的追求。 坐在阮林右边的,是社区组织的观众。这大妈手上一直在织着东西,毛线团子在两人座位之间打着轱辘。 阮林多看了两眼,大妈问他:“小伙子,看你穿的衣服,和小娃娃们一样啊?” 阮林没听太清楚,他“啊”了一声,大妈以为他穿着残联的衣服,也是残疾人。 大妈织完最后几针,又从兜里拿出其他作品,全塞到阮林手上:“喏,小伙子,这有红玫瑰、粉玫瑰、白玫瑰,都送你。你回去扎一扎,以后找对象的时候送给人家。” “叫什么呢,永生的爱情。”这大妈还挺文艺。 表演散场,大妈立刻站起身想离场。她抬脚之前,又拍拍阮林的肩膀:“小伙子啊,你长得白白净净的,看不出有啥毛病,还好还好,要好好生活啊。” 阮林眨巴着大眼睛,呆呆地点着头。 第41章 柠檬 阮林回到津连港,和季怀邈错过了。 季怀邈回家待了一天多,就被提溜到公司总部开会去了。 阮林回到家,看见自己的卧室正中,放着个行李箱。他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操作,又退出去问阮争先,阮争先拍拍后脑勺说:“啊,小邈给你带的东西,说是在国外买的。” 说着,阮争先跟着阮林一起走回阮林的卧室。 阮林开箱,阮争先就在一旁抱着胳膊砸吧嘴。 箱子一打开,阮林和阮争先同时“嚯”了一声。阮林蹲着,他抬头看着阮争先:“我哥说全都给我的吗?” 阮争先点头:“小邈特意说了一遍,全都是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箱子收好给他就行。” “好家伙,他这是搬了个国外给我啊。”阮林想笑又不敢放肆。 “我瞅瞅,这都是些啥。”阮争先跟着蹲下来,“现在我们啥买不到啊,至于么小邈。” 这一箱子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季怀邈是自己跑到当地的超市去买的。逛的时候,有个飞机公司的工作人员和他一起,给他推荐了不少好吃的。 阮林找了个大袋子,把季怀邈给他带的“纪念品”塞进去。在箱子下层,还有两瓶红酒。红酒瓶上贴着一张小纸片,写着“给阮浩叔叔”。 林育敏的礼物是一套护肤品,季怀邈不了解林育敏的肤质,专门去问了一起过来的乘务长。乘务长想了想,给他推荐了不太会出错的一个品牌。 阮争先见着家里人都有礼物,伸着脖子问:“我的呢?” 阮林笑起来,把里面的一个袋子拿出来。 里面是一副手套和围巾。 “哎这颜色,和你的帽子是一套呢。”阮林高兴地说。 “哎哟,羊毛的呢。”阮争先轻轻摸着,老人家总是对面料格外在意,“挺舒服啊。” 阮林臭他:“这会儿不说不要了?” 阮争先拿手套抽他,打完后又心疼地抚着这国外带回来的羊毛织品。 阮林低头偷笑,摸出手机给季怀邈发消息表示感谢。 季怀邈那边正坐着板板正正地开会。董进鹏坐在他左边,看起来也不是太适应。 他们这种没有行政职务的一线飞行员,跟他们聊飞行可以,这样正儿八经开会,不是常有的事情。 季怀邈看了眼师父,师父也看了眼他,两人眼里都写着疲惫。 中间休息,季怀邈和董进鹏一起出去透气。 董进鹏点上烟,季怀邈拿着手机往上风向走了两步。 他还没来及给阮林回消息,寻祁瑶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公司给发的学习手册和新行李箱,他们催得急,我帮你和师父领了,你在家吗,我给你送去?”寻祁瑶说话一向利索。 季怀邈也快速回答:“我得明天才能回去,你明天飞吗?” “飞啊,晚上就有一班,我妈出去玩了,我还得把寻寻送我大姨那儿去。”这句话寻祁瑶说得就有些无奈了。 “那我找个朋友帮忙拿一下,我给你发个地址。”季怀邈说。 接到季怀邈电话的时候,阮林正啃一块黑巧克力。 他不嗜甜,季怀邈给他挑的这块正合他口味。但听到季怀邈声音的时候,阮林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都是美滋滋的。 “你师姐?上次在医院碰见的那个吗?” 也不知道怎么了,季怀邈说完事情,阮林就抓住了“师姐”这个关键词。 季怀邈顿了下:“啊,对。你帮我接下东西,我明天回去了找你拿。” “那好吧。”阮林这语气,听起来竟然有点勉强,“海韵民宿是吧,我待会儿过去。” 季怀邈一激灵,总觉得哪不对,他试探地说:“师姐帮我和师父都领了,真是我俩赶不上拿了,不是因为别的啊。” 阮林“哦”了一声,踢踢脚,说:“我知道,我没想多,我就是有点点…” “吃醋?”季怀邈帮他说了,声音没落下,低低的笑声跟着传过来。 阮林被说中心事,在季怀邈看不见的电波这头,闹了个大红脸,他飞快地说:“挂了挂了,给你干活去了。” 阮林没等太久,寻祁瑶就到了。 寻祁瑶把后备箱打开,阮林把季怀邈的那份拿下来。寻祁瑶微笑着说:“你们这片环境真好啊。” 第92章 阮林也笑:“对,老街嘛,住着有感觉。” 寻祁瑶还赶着走,没再多说什么,她还没转身,就听见旁边有人说:“这是谁家孩子啊?别跑丢啦!” 原来是寻寻自己悄悄下了车,躲在石墩子后面瞄着妈妈和阮林。 顾唯振骑着车在这片巡逻呢,正看见这小丫头。 阮林和寻祁瑶一起走了过去,阮林说:“振哥,忙呢。” 寻寻和寻祁瑶长得像,顾唯振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母女俩,他跟寻祁瑶说:“小姑娘长得真俊啊。” 寻祁瑶揪着寻寻的小辫子:“又乱跑,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出来了啊。” 被训的寻寻噘着小嘴,不高兴极了。顾唯振摸摸寻寻的脑袋,说:“小朋友,以后在外面,找不到妈妈了要怎么办?” “找警察叔叔!”寻寻答得可快,还补了一句,“就像你这样的警察叔叔。” 顾唯振笑起来:“真聪明!” 顾唯振骑着自行车又走了,寻寻的注意力转到阮林身上。 “哥哥,你是谁啊?我好像见过你。”寻寻问。 阮林愣了下,寻祁瑶抱歉地看了眼阮林,然后回答寻寻:“这是你邈叔叔的朋友。” 寻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起头看着阮林说:“我也是邈哥哥的朋友,而且我以后还要嫁给邈哥哥呢。” 这话一说,寻祁瑶哭笑不得地去捂寻寻的嘴:“可别瞎说!你这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阮林笑弯了眼睛,觉得这小姑娘古灵精怪得很,寻祁瑶拉着寻寻,她朝阮林摆摆手:“我们走了啊,麻烦你了。” “是麻烦你了,师姐。”阮林随着季怀邈这么叫了声。 寻祁瑶定睛又看了眼阮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材修长,态度温和。寻祁瑶点头笑了笑,算作告别。 拉着季怀邈的新箱子回家的路上,阮林把刚才的事情给季怀邈发了个语音消息。 阮林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但是季怀邈听进耳朵里,就觉得有点心惊胆战。 他琢磨着这会儿可不能跟着阮林一起笑,忙岔开话题:“我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就来开会,脑袋好晕。” 一说到这个,阮林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关心并且担忧了几句,季怀邈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 最后,阮林问他回来想吃点什么,他提前准备。 季怀邈确实很想吃阮林做的饭,这阮林还真是句句都问到他心坎里来了。 “你随便发挥,做啥我都喜欢吃。”季怀邈回答。 等季怀邈回来,吃到的是一桌地地道道的中国菜。 不但他来了,阮林还把他姥姥姥爷都叫上了。桌子支在了阮争先的屋里,高桌上的电视字正腔圆地播放着今日要闻。 这样的相聚,对这几位老人来说,也是很久都没有过了。 季怀邈走进来的时候,看着一大桌子菜,惊讶地“哟”了一声。 白灼大虾、清蒸鲈鱼、辣子鸡翅、西芹百合腰果、上汤娃娃菜……荤素搭配,颜色丰富。每道菜,季怀邈都喜欢吃。 阮林端着盘饺子过来,季怀邈自然地接过,放在桌子上。阮林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跟季怀邈说:“都是我做的。” 从不吝啬对阮林的夸奖的季怀邈立刻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扣子最厉害。” 三个老人听着新闻,指着电视讨论了起来,阮林手上有水,他用脚勾了勾季怀邈的小腿。 季怀邈跟着阮林来到厨房,他捋起袖子,问阮林还有什么要帮忙的。阮林把凉拌豆皮淋上香油,说:“把碗筷拿出去吧。” 帮厨季怀邈把碗一个个过了水擦干摞好,阮林递了片牛肉到他跟前,阮林说:“先给你尝尝,这我今天现卤的,用了升级配方。” 季怀邈没用手接,直接低下头用嘴衔过来。嘴唇擦着阮林指尖,阮林倏地转过身盯着面前的锅碗瓢盆,手搭在台边,好半天没动。 眼见着阮林耳尖一点点红了起来,季怀邈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反倒凑近他,在离他左耳不远的地方,问了句:“你脸怎么红了?” 语气里是压不下的调笑之意,阮林一点不惯着他,转身抬脚就是一踹。季怀邈趔趄一下,但是不恼,好像得到了极大的乐趣似的。 他一边端着碗筷出去,一边轻声哼唱:“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小扣子,刷得红亮亮!” 阮林提着刀大步跨出厨房,冲着季怀邈的背影就是一声吼:“季怀表!” 屋里的老人们被这声吼也叫回了神,齐奶奶喘着气站起身,走出门说:“哎哟哟,我看看小邈这二百五咋把我们小扣子惹急了。” “没事没事。”这真有人过来问了,阮林又不好意思了,他低着头切着牛肉,“弄完了,七奶奶,我们去吃饭吧。” 考虑到季怀邈姥姥姥爷的身体,阮林没有做得太油腻。但对老人来说,已经是奖励了。 齐奶奶吃得可开心,还想去摸可乐喝。季怀邈拍掉她的手,把可乐瓶子拿远了。 阮争先笑起来:“你们小时候,我们也是这么招对你们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阮林啃着鸡腿,嘴唇油花花的,他伸长了手,想让阮争先给他拿张纸。阮争先没明白他的意思,季怀邈扭过身子抽了两张纸塞他手里。 第93章 咽完嘴里的菜,阮林问季怀邈:“好吃吗?” “这点自信你该有吧。”季怀邈抿唇,“这蓝天街还能有比你做饭更好吃的吗?” 阮林满意地笑起来,又轻声跟他说:“我前几天在网上发了个做菜的视频,点击量挺高呢。” 季怀邈一副了然的样子:“那看你做饭能觉得不好吃,那是瞎。” “今天你怎么老夸我呢。”阮林嘴上是这么说,脸上可是美滋滋的表情。 叶爷爷瞧着这俩小的说了好一会儿小话了,他拍了下季怀邈的胳膊说:“我和你姥姥前几天碰上个中介,给说了套房子,你有空去看看啊?” 这话说完,季怀邈明显感觉到阮林愣住。季怀邈一时没回应姥爷的话,反而感到阮林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季怀邈在桌子下面抓住了阮林的左手,阮林想挣,季怀邈越抓越紧。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第42章 丁香 季怀邈洗碗,阮林靠在厨房门边发呆。 水流顺着洗净的盘子滑下,季怀邈擦好盘子转头看了眼阮林。 阮林两眼放空,手指拨着挂在门把上的小锁。过了会儿,他吸了口气,揉了揉脖子,声音不高地问季怀邈: “你又要搬走啊?” 听他终于说话了,季怀邈松了口气。 季怀邈没先开口解释,是怕他先说了,阮林会接受季怀邈的话,然后把心里的话压下去。 季怀邈甩掉手上的水珠,往阮林跟前走了两步。季怀邈挡住了厨房灯泡发出的那点微弱的光,在阮林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季怀邈皱了下眉头,他侧过身,给灯光让了路。这时,阮林也转过身,灯光懒洋洋地照着他的脸,但阮林的脸上是认真的神情。 “我不走。”季怀邈肯定地说。 他仔细地观察着阮林的表情,发动全部可以称得上敏锐的观察力,捕捉到阮林眼角下的肌肉,好像松了松。 季怀邈轻抿嘴唇,然后开口:“扣儿,我不走。姥爷说那房子,就在前面海滨路上,我就是去看看。” “就是搬,我也会先跟你说的。” “你要是愿意,家里钥匙也给你一把。” 阮林不带眨眼睛地盯着季怀邈,发现他表情极为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季怀邈说的话,阮林照单全收,他没说“我要你钥匙干嘛”,反而在心里说“就该给我”。 至于为什么该,阮林暂时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 脚步蹭过地面,阮林挨着季怀邈站在墙边。阮林先笑起来,晶亮的眼睛和昏暗的灯光全不匹配。 季怀邈抬手,捏住阮林的下巴。他手上的水还没干,湿凉的触感激地阮林握住了季怀邈的手。 阮林看到季怀邈的视线上移,似是在掠过他嘴唇的时候停顿了下,但那时间不长,很快,阮林就对上了季怀邈的眼睛。 季怀邈的嘴角牵起,眼神微颤,极为压抑地说了句:“我小时候怎么没发现你长这么好看呢。” 阮林还被他捏着下巴,以一种极为奇怪的姿势和腔调应了句:“那是没长开。” 季怀邈笑起来,偏开头,放过他。 姥姥姥爷催季怀邈回家,阮林想起他俩先前的约定,但是看到季怀邈浑身都透着疲惫,他过去,拍了拍季怀邈的背,说:“你明天睡醒了给我信儿,我去找你。” 季怀邈侧头应他:“我现在脑袋太混了,你等我睡过劲儿。” 这一晚,阮林没睡好。 睡前,他反复在心里预演着要跟季怀邈说的话。他不知道季怀邈听了之后会作何反应,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又会跟他说什么话。 想着想着,阮林带着一肚子问号睡着了。早晨起来,他脑袋昏沉沉的。 阮争先出去买了早饭,回来还打了一套太极拳,然后打开收音机听起早间新闻。 看见打着哈欠出来洗漱的阮林,阮争先砸吧砸吧嘴:“哟,看来大厨昨晚是累狠了,我就说别喊那多人吧,你不听。” “不是因为这个。”阮林嘴巴里含着牙膏,咕哝了一句。 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饭,阮林看着阮争先晃荡着的背影,自顾自叹口气。 阮争先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平常生龙活虎的自家孙子这怎么长吁短叹的。于是他扭过头,又杀回来。 阮林吓一跳,瞪着他爷爷:“干…干嘛?” “你是这一阵子又搞民宿又给学生加课太忙了?忙了你就把你表叔那套给推了,不好开口我去说。” 阮林一摆手,这样的生活他都习惯了,哪能这会儿感觉累了。 阮争先抓抓脑门,觉得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了,他背过手又准备走了。阮林深吸口气刚准备呼出来,他爷又转过身说:“我早上碰见小邈了,他跑步呢,问你起来没。” 这下阮林的大喘气直接改成呛口水了,他咳了个惊天动地,把阮争先吓得格外敏捷地原地跳了个步。 “真是因为季怀邈啊。”阮争先拍着阮林的背,把阮林拍得生疼。 阮林扭过身推开他的胳膊:“小孩儿的事大人少打听。” 阮争先气得抽了他下,跺着脚走了。 今天海韵民宿的住客走得早,阮林去收了钥匙,给请的保洁阿姨发了信息。 第94章 阮林盘了手上的资金之后,和林育敏商量,请了个固定的保洁阿姨,做民宿的卫生。 阮林想着这样林育敏不用再操心民宿的事,林育敏也不想阮林总去弄那些床单被套的,母子俩也算是想一块去了。 阮林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会儿,脚蹭着石墩子,上不是上,下不是下的。 阮浩从卤味店里走出来透气,瞧见阮林,喊他:“扣子,鞋不舒服啊?” 收了脚,阮林小跑着进了卤味店。 香气从后厨溢出,一家人准备着今天要售卖的货品。小小的一间店,不止有食物,更寄托着一家人的希望。 有些希望看不见摸不着,是个念想。有的希望可以被具象,就像阮浩和林育敏一样,火红的灶火就像红火的日子。 今天不用阮林帮忙煮卤水或者看食材,林育敏挥着大勺撵阮林:“没事儿你回家待着吧,熏这一身味儿。” 阮林确实没啥事,于是他晃悠着走了。 日头高高挂在天上,晒得阮林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没错,阮林是在拖延时间。按着他和季怀邈这热乎劲儿,他应该起了床就去找季怀邈。 阮林抬起手,虚虚地盖在眼前,让阳光穿过他的指缝,若有似无地照在他的脸上。 不知怎地,阮林心里觉得,今天的太阳和往常不太一样,今天和过往的每一天,也会不一样。 既然终究会不一样,那早一点晚一点并不会改变什么。 阮林迈开步子,一步比一步快地走向季怀邈家。 另一边的季怀邈此刻,安稳地坐在他的书桌前,手耷拉在桌边,眼睛每过几分钟就要瞟一眼压在书上的手机。 他心里跟猫爪的似的,根本看不进书。满脑子就重复着一个声音:“扣子他怎么还不来!” 感叹号是真的,因为他脑袋里的那个人,是拿着大喇叭筒喊的。 姥姥姥爷今天没出门,看着不知道哪里的喜剧节目,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协奏曲,扰得季怀邈心里更乱了,跟和了虾酱似的。 季怀邈心里的紧张和阮林的犹豫不一样,他想阮林赶紧来,又怕他说完之后,吓跑了阮林。 他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但又像求学时那样,在考试前觉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忘光了。 后来他悟道,熟能生巧。 但他没和阮林谈过恋爱,这事儿,一点不熟,只是有点巧。 阮林哐哐敲门的声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涌进了季怀邈的耳朵里,同时还伴随着姥姥姥爷骤然停下的笑声。 没几秒,姥姥又笑起来,大声说:“你哥在楼上,快去吧。” 季怀邈瞬间直起了脊背,握紧了笔杆,虚虚地念起了资料上的字,好像迎接教导主任来检查的班级学生。 阮林爬上三楼,没有见着像往常一样早早在门口迎接他的季怀邈。 这家伙,给了他一个背影。 阮林嗓子发干,他咽了口口水,然后对着背影说:“我来了。” 没想到,背影的声音比他更干:“啊…咳咳…你随便坐。” 我坐哪儿啊,阮林盯着背影想,这屋里就一把椅子,在背影屁股下面。 阮林一步接一步地靠近季怀邈,脚步声清晰地压在季怀邈的耳膜,和着他的心跳。 最后一步落在木质地板上,在空间里留下“咚”的一声。在这脚步声里,季怀邈手上的笔,不听使唤地划拉出一道飘忽的线。 阮林站在他身侧,皱着眉头瞅着那条线:“我是教导主任吗?瞧你吓的。” 清晰地听见阮林的声音,季怀邈知道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确确实实来了。他感受到阮林的气息,这气息,瞬间驱散了他的紧张。 季怀邈抬起头时,已经挂上了微笑,眼睛愈发亮,愈发深。 阮林只看了他一眼,就偏开头。 季怀邈起身,把凳子上叠放着的衣服扔进洗衣篓,搬着凳子转回身。 阮林伸手想接那凳子,却见季怀邈把椅子推给他:“你坐这个,有靠背,舒服点儿。” 阮林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低下头,抖了两下肩膀。 这点笑,当然还是落进了一直留神注意着阮林的季怀邈眼里。 季怀邈坐下后,阮林把身体扭回桌前。两人这一同坐在书桌前的架势,好像十几年前,放学之后一起做作业的样子。 阮林坐不住,一写作业就挠头,季怀邈就去小卖部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包薯片,放在床上,跟阮林说写完了就奖励他吃。 于是阮林就铆足劲写作业。他写字随阮争先,工整好看。写着写着,遇见不会的题,他转头想问季怀邈,但看到季怀邈专心致志地算着数,他会忍一忍。 小小的阮林扭过头看一眼诱人的薯片,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打扰哥哥写作业。 这张桌子,承载了阮林对写作业的最初印象。他跟着季怀邈学,写作业要认真,写完了才能做别的事情。 这会儿又这样坐着,两个人一瞬间都有些恍惚。 阮林面前没有作业本也没有笔,他把双手压在桌面上搓了搓,木头的纹理滑过掌心,如同刻下这张桌子上书写过的曾经。 阮林看向季怀邈,季怀邈也转头看他。 “今天,还有薯片吗?”阮林轻声问。 季怀邈笑起来,他捏捏阮林的脖子,伸手拉开窗帘。 第95章 阳光透过窗户打进屋里,披在两人身上,不算多暖,却还是亮的。 阮林伸了个懒腰,往季怀邈身边靠了靠。 放下胳膊,阮林的目光被桌角有些破旧的笔记本吸引了目光。 蓝白相间的封皮,写着“飞行日记”四个字。本子两角皱起,还有用胶带贴合的几处裂缝,一看就是跟了季怀邈很久的。 阮林看向季怀邈,季怀邈没说话,微笑着用眼神默许。 阮林右手拂过封皮,打开本子后,在首页,看到了不久前他给季怀邈画的那块怀表。 带着链的怀表此刻安稳地躺在本子的纸张上。之所以安稳,是因为季怀邈像做标本一样,用胶带把纸怀表贴在了本子上。 人们总会想一些办法,想要把一些东西永久地留下来。 怀表下方,签着季怀邈的名字,这三个季怀邈写得最好的字。 阮林的手明显地抖了下,呼吸也跟着波动。他的手指,先在季怀邈的名字上擦了擦,然后才上移。 胶带的触感是光滑的,季怀邈捏着他耳垂的触感,是烫的。 “你在复习吗?这一桌子资料。”阮林正经地问出正经的问题,可声音发着颤。 “嗯,在准备复训。”季怀邈心不在焉地回答。 季怀邈的手继续前移,指背擦过阮林的脸颊,阮林觉得浑身都麻。 季怀邈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手打了抖,声音比刚刚还要干涩。 “扣儿,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季怀邈的话,说出口竟全是诱惑。 阮林分出一丝理智:“你在准备考试,我就不打扰你了,回头再说。” 说完,阮林手撑着桌子想逃,却被季怀邈捉了回来,双手都被他攒在掌心。 两手相触,都带着灼热的温度,烧得对坐的二人不得安生,迫切需要一个出口。 季怀邈向前探身,微微向阮林左耳方向偏了偏头,然后盯住阮林的眼睛: “扣儿,谈恋爱不耽误学习。” 第43章 薄荷 “什…什么?”阮林上嘴唇磕巴着下嘴唇,声音也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大脑短路不过如此吧,阮林想。 他的空耳天赋并未发生效用,他清楚地听明白了季怀邈的话。季怀邈说啊,谈恋爱不会耽误他学习。 他想跟谁谈恋爱啊? 不会是我吧! 阮林大脑里的线路噼里啪啦地乱接着,一个赛一个呲成了五彩斑斓的烟花。 难道我不想和季怀邈谈恋爱吗? 我可太想了! 阮林手上用劲,反捏住季怀邈的手。大厨的手,力气不会小,可季怀邈完全不觉得疼,只仔细瞧着阮林的每一个反应。 “我不耽误你学习!”阮林大声说。 季怀邈快速地眨着眼睛,把他的话和阮林的话串在一起。 阮林懂了,他也懂了。 没忍住,也可能是终于放松下来,季怀邈稍稍退开身体,笑了起来。 这笑恣意又放松,眉眼舒展,脸上挂着的,是阮林从没见过的神采。 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季怀邈声音温柔:“我吓着你了吗?” 阮林忙摇头,摇完又皱了下眉头,说:“有点懵,你这一点没铺垫,太直接了。” 季怀邈又笑,自信地说:“我们飞行员,就是这么果断和敏捷。” “你牛你牛。”阮林瘪嘴,像“夸赞”阮争先和叶爷爷一样称赞了面前这个人。 两人的视线焦灼在对方身上,不说阮林,就连季怀邈都对周遭环境的感知都弱了些。 姥姥哼哧哼哧端着水果爬上小阁楼,都进到季怀邈屋里了,这哥俩还在那执手相看呢。 “你俩这是做什么法事呢?”姥姥边喘气边问。 交握着的手瞬间撒开,阮林的脸腾地红起,季怀邈故作镇静地瞅他姥姥:“姥,你进屋敲门啊。” “平常我不敲也没见你说啊,今天搁这劲儿劲儿的。”姥姥嫌弃地把水果放在桌子上,捏了个桔子给阮林。 阮林乖乖地接过,笑眯眯地看着季怀邈的姥姥。 “扣子,我跟你说,这小子早上起来就不正常。”数落起自家外孙,姥姥一点不含糊,“跑完步回来洗个澡,还哼歌!他唱歌多难听你也知道。” 阮林被她逗得前仰后合:“七奶奶,不带你这么说我哥。” 老人家话还没说完就被阮林打断,没好气地跺跺脚,揩走阮林手里的桔子皮:“真是,多余跟你说,知道你俩一头的了!” 看着姥姥气鼓鼓地走了,季怀邈也笑起来,和阮林一起趴在了书桌上。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不言不语。天空看到了,看到了这里有一对年轻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心意相通。 过去,他们说了很多话,现在,他们还有很多想说。不过他们突然不着急了,因为未来,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季怀邈一下下轻轻地摸着阮林的后脑勺,阮林像只舒服的大猫一样,抬手勾住季怀邈另一只手。 季怀邈笑了笑,阮林看着他,眼角都是笑意。 这一切真实地发生,又太像一个美梦。 季怀邈回来不过三个多月,所有的事情都还在眼前。对于他们的关系,阮林幻想过,却不敢奢求什么。 第96章 因为阮林的人生里,可以不再失去,对他来说就是极好的了。 也许有些人的出现和归来,就是老天爷给的福气。阮林在心里这样感叹了一句。 季怀邈揽住阮林的肩膀,问他:“琢磨什么呢?” “想你啊。”阮林回答。 季怀邈陪他悠哉哉地说:“我就在你面前都要想,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想我?” “是啊。”阮林坦然地说,“之前我只能在心里想,以后可以告诉你了。” 季怀邈的心,就这么被阮林戳了下,他握住阮林的手,拉到嘴边,轻轻吻了吻。他偷偷瞄了眼阮林,看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动作,不是随心所欲的,反倒有些郑重。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不再深入,却在此刻这样的恰如其分。 阮林的脸又红了,他以前真是没发现自己这么容易不好意思。 他坐起来,在季怀邈松开他的手时,大咧咧拍了拍季怀邈的肩膀,说:“我懂,我都懂。” 这架势,不像情侣像兄弟。 可能刚谈恋爱都这样,季怀邈在心里安慰自己。 念着季怀邈要复训,阮林原本想跟季怀邈说的事,他决定先放放,不然可能真的会影响他考试。今天这些,已经够他琢磨的。 况且,他今天得到了一个,男朋友。 一个男朋友啊,这可和一包薯片、一个书包不一样啊,这是个男朋友啊! 想着,阮林就坐直了身体,自顾自笑了起来。 季怀邈不知道他傻乐什么,但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阮林双手叉腰,看看他再看看天,哈哈的笑声传到楼外,把送快递的小陈都逗乐了。 小陈跟旁边站着的片警顾唯振说:“这是阮林的声音吧,乐啥呢。” 顾唯振耸耸肩:“这娃,真是不知道自己嗓门大,这准是发生啥大好事了吧。” 美了会儿,阮林突然止住声音,转头看着季怀邈:“你怎么知道谈恋爱不耽误学习?” 这脸变得未免太快太猛,季怀邈还没从大笑的环节里缓过来,就被劈头盖脸问了这么一句。 阮林考究地看着他:“你谈过恋爱是吗?还是上高中的时候?” “没有。”敏捷而果断的季怀邈回来了,他连忙三连否认,“不是,不可能。” 季怀邈抬起手,压着阮林的肩膀,格外认真地说:“你是我季怀邈初恋,我要是说假话,我复训挂科。” 阮林忙拉着他的手:“我信我信,这毒誓发的,真成谈恋爱耽误学习了。” 阮争先打来电话,说做好饭了,让阮林回家吃。 阮林站起来的时候,季怀邈伸手抱住他的腰。阮林一个趔趄,为了找到着力点,阮林搂住了季怀邈的脑袋。 季怀邈在阮林怀里闷笑,阮林跟着笑了会儿,然后弯腰俯身,捧住了季怀邈的脸。 阮林点了点季怀邈下垂的眼角,然后移开目光。 阮林低下头抿唇,再抬头时,没有给季怀邈一个眼神,而是快速凑上去,亲了亲季怀邈的嘴巴。 等季怀邈反应过来时,阮林已经跑得没影了。懵腾腾的季怀邈揪着自己的耳朵,那里还回荡着阮林跑走前说的话。 “哥,我好喜欢你啊。” 这可…太刺激了。季怀邈用手背搓着嘴唇想。同时,他又悟到,谈恋爱这事,自己假模假式含蓄,但有人就这么直接热情。 姥姥说得对,他今天就是在这瞎拿劲儿。 阮林亲他,他应该找回主动权,伸伸舌头撩撩牙齿什么的,这太不过瘾了! 光是想象着,季怀邈就觉得心浮气躁。喉结来回滚动几次,季怀邈强行让自己深呼吸,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资料上。 “飞机飞行在空气中会有各种阻力…” 我和扣子没有阻力,我们互相喜欢。 “飞机除应有必要的安定性外,还应有良好的操作性…” 恋爱关系里首要的是得让人安心,其他的我还得慢慢琢磨,不能让扣子因为这段关系难受。 呵,季怀邈想得挺多挺全,就是和复训没什么关系。 季怀邈恼火地把书合上,抓了抓头发,打开电脑,双击点击“关于扣子的一切”文件夹。 没几分钟,姥姥喊他下来吃饭,季怀邈手忙脚乱地盖上电脑,跑下楼。 下午,季怀邈睡了个混乱的午觉,起床之后,给阮林发消息,想约他出去。 阮林没立刻回,季怀邈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唐突了,毕竟这才刚确定关系,自己就在这猴急得不行。 过了快一个小时,阮林给他打过来语音,说自己上午走得匆忙,没跟他说清楚下午还有课。 “学生们也都快期末考试了,最近都在加课。”阮林刚上完课没喝水,声音听起来哑哑的。 “哎,我今天可能都不能去找你了。”阮林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大姨一家人来津连港,晚上请我们家吃饭,我待会儿就得过去了,回家还不知道几点。” 季怀邈安慰他:“没事儿,还有明天呢,你别难过。” “你明天还能休息一天是吧?”听了他的话,阮林稍微开心了一点。 季怀邈应道:“嗯,对,明天早上我送姥姥姥爷去我舅那儿,然后就没事了。” 阮林高兴地说:“那好啊,咱们出去玩!” 第97章 不过“事与愿违”这个词,总会被拿出来用在生活里。 晚上,季怀邈接到公司通知,明天得去做备份飞行。航班的起点不在津连港,他还要一大早坐飞机过去。 这是季怀邈从业以来,头一回觉得他这个工作,有点闹心。 不定时不定点,随时可能就有任务。 阮林边说没事边安慰他,让他好好工作。 瞧这俩人,恋爱谈了不到一天,光在这宽慰对方了。 心里不痛快那是一定的,平常觉得来日方长,可今天就不行,感觉是老天在捉弄他们。 这是阮林察觉到的谈恋爱的第一个表现。 这顿家宴,其他人都吃得挺开心。只有阮林,魂不守舍的。 阮争先察觉到孙儿不对劲,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累着了?” 阮林惊神,忽地先向左转头,反应过来后,重新向右看爷爷,他笑笑说:“没有没有,就是在想事情。” 阮争先不信:“中午从老叶那儿回来我就看你不对劲,怎么了,他家人说你什么了?” “哎哟。”阮林坐直了身体,靠近阮争先,“这你就多虑了吧,我是老阮家的,能让人随便欺负了?” 阮争先也挺直腰杆:“那是,他们没那能耐。” 那边的季怀邈今晚得去公司基地住,因为明早的飞机实在是太早了。 他躺在酒店里,双手撑着后脑,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顶灯。 季怀邈想,他今天好像是得到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孩儿自己说的,好喜欢他。 可他怎么觉得没什么实在的感觉呢? 季怀邈翻了个身,把手机拿过来,忽略了江枫和寻祁瑶在群里对他连续不断的呼叫,点开和阮林的对话框。 季怀邈知道,阮林这会儿,心里是和他一样的滋味。他同时知道,阮林不会说,因为这孩子,已经习惯了什么都放心里。 阮林洗完澡钻进被窝,嘴巴里“哎哟喂”着哆嗦了好一会儿,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下,他伸出两根手指,把手机夹了过来。 季怀邈发过来的话,让阮林立刻浑身燥热,一点不冷了。 屏幕上绿底黑字地写着:扣子,好梦。这是来自男朋友的晚安。 作者有话说: 明日有些小事,请假一天。 第44章 桂花 第二天早上,阮林醒得很早。他原本是想抢在季怀邈前面说早安,但是他忘了,季怀邈六点就起飞了。 看着屏幕上季怀邈发过来的“男朋友,早安”,阮林的脸烧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阮林有些怀疑,季怀邈是不是忽悠他了,这人这状态,真没谈过恋爱吗? 阮林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点着键盘,他回过去一句自认为很质朴的话:哥,我想你了。 接下来的一周多,季怀邈飞了两天的国际,接着就飞去了公司的复训基地。 到这会儿了,季怀邈理解了江枫以前说的,飞行员谈恋爱,不论找本地的还是外地的,都是异地恋。 他已经习惯了漂泊,但他怕阮林不适应。 和阮林通话的时候,听起来阮林的状态挺好的。阮林最近课程十分得紧,几乎天天傍晚都排了课。加上备课,他一点不比参加复训的季怀邈轻松。 “哎,我这电脑怎么蓝屏了!”阮林一边跟季怀邈打电话,一边还在找教学视频,“我重启试试。” 电脑一点不配合,重启也跳不过蓝屏界面。 “我的天呐,这不是跟我作对嘛!我还要剪视频呢。”阮林大喊道。 季怀邈把手机拿得离耳朵稍微远了一点,等声波飘远了,他哄着阮林:“不急,扣子,不用急。你去拿我的用,就在我桌子上,你直接去,跟姥姥说一声就行。” 阮林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你不用吗?” 季怀邈笑道:“我平常就用得少,我也不爱打游戏,就偶尔看看电影。等你修好了再给我,或者懒得修的话,就一直用吧。” “哎哟,那多不好意思。”阮林拿上外套往外走,“我现在就过去。” “嗯,去吧。”季怀邈轻声说。 阮林舍不得挂电话,问他:“哎你电脑里没啥不能看的abcdefg盘吧?” “没有。”季怀邈诚恳地说,“我没那个爱好。” 阮林爬季怀邈家的楼梯时,微微喘气,声音传到季怀邈耳边,轻而易举就撩拨到季怀邈的心弦。 季怀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嘴巴对上手机说:“现在有男朋友了,大概以后也不用为有需求烦心了。” “是吧,男朋友?”季怀邈问。 还有两阶就爬到门口的阮林,被听筒里传来的话惊得一个步子没倒匀就绊在楼梯上了。 齐奶奶早听到动静,她一开门,瞧见单手撑着栏杆,躬身扑在楼梯上的阮林,大声叹道:“唉呀妈呀扣子啊,上我家不用行这么大礼!” 阮林涨红了脸,季怀邈的笑声涌进阮林的左耳,他气得要挂电话,被齐奶奶拦下了。 “小邈吧,正好我有事问他。”齐奶奶伸出手,接过阮林的手机。 “哎是啊,你这匆匆忙忙就走了,也没看上。” “啊?什么?让扣子去看。”齐奶奶搭住阮林的胳膊,看他一眼,“那也行吧,让他多拍点视频发你好了。” 挂了电话,阮林问齐奶奶什么事情,齐奶奶说:“之前不是帮小邈看了套房子嘛,人家又催了,小邈这不一时半会也回不了,说让你帮忙去看看。” 第98章 “啊,行啊,什么时候啊?”阮林问。 齐奶奶抓着他的胳膊:“走,现在就去。” 阮林一愣,但齐奶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揪着他就往海滨路上走。 “这房子啊,得趁早买,扣子,你说是不是?” 阮林忙不迭地点着头答应,齐奶奶又说:“哎,小邈这工作,以后就算是结婚了,也是个不着家的,真愁人,是不是?” 阮林找回神志,清清嗓子说:“这事儿,得看怀哥怎么想。” “他咋想,他就没想。”齐奶奶叹口气,“我还是觉得他是被他爸他妈影响了。哎,不然这么多年了,也没听他提过喜欢谁。” 齐奶奶突然转过头,攒住阮林的手腕:“你俩熟,你知不知道他咋想的?” 被提问的阮林面色不太自然,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他磨开脸,说:“怀哥大概是不愿意随随便便就谈个恋爱吧。” “这倒是。”齐奶奶觉得阮林的答案还不错,“我就是觉得这孩子往他爸他妈的另一个极端走了,有时候死性了点,是不是?” 阮林心想,季怀邈可不是这样的,就这几天来看,那也是相当会撩他的。 好在齐奶奶没再纠结让阮林附和她,阮林松了口气。 到了海滨花园,中介大哥接上他们就介绍开了:“这套房子的业主,孩子要去城里上学,一年半载也没人住,所以想给卖了。房子的位置很好的,高层,还带车位。” “行,小伙子,你带我们去看看。” 阮林跟着进了房子,他尽职尽责地举着手机拍照和摄像。 转了一圈,齐奶奶转向阮林,朝阮林挤了下眼睛,然后说:“扣子啊,你觉得这套咋样?” 阮林机灵地接话:“七奶奶,我哥喜欢看海呢,这套朝山,景不太好。” 齐奶奶笑了笑,说:“是啊,可价格和朝海的差不离,不划算啊。” 中介一听,赶忙说:“我手上还有两套能见着海的,我去拿钥匙,两位在楼下等等。” 到楼下,齐奶奶拍拍阮林的手说:“配合不错。” 阮林笑笑,齐奶奶接着说:“我就想着给小邈选套舒服的,他喜欢的,钱多点也没事儿,不够我给他添。” 阮林应和的“嗯”了两声,低下头开始想事情。 海滨花园的房子建成有七八年了,不算很新。后面这两套,能看到的风景是好了很多。 阮林把图片和视频都给季怀邈发了过去。季怀邈在休息,回得很快。 算着时间,阮林觉得季怀邈应该是没点开细看,因为季怀邈直接问他:你喜欢哪套? 阮林偏头看了眼还在跟中介说话的齐奶奶,他往墙边靠近,回复季怀邈:我觉得12层这套好一些,视野更宽阔。 季怀邈过了会儿回他:我跟你意见一样。 回去的路上,齐奶奶又叨叨开了:“怀邈妈妈说得对,买房是得趁早。一年前津连港的房价还不这样呢,真是蹭蹭涨。” “哎,小敏没给你张罗这事吗?”齐奶奶问阮林,转念一想又说,“哦,对,你有房子。” 这会儿,齐奶奶主要是靠说话表达个心情,所以阮林就是听着,偶尔应一句。 快到家了,齐奶奶的话题又回到了季怀邈的婚恋问题上:“真是想不出小邈会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哎,扣子,你要是知道了,你得偷偷告诉奶奶,听到没?”齐奶奶攒住阮林的手,还挺用力。 阮林向反方向用力,把手抽了出来。他心口噗通噗通跳,不想回答齐奶奶这个问题。 齐奶奶以为自己手劲太大攒疼了他,松开他,给他让路去拿电脑。 站在季怀邈的房间里,阮林抱着电脑,心里沉下去,有些落寞。 成家立业,找个女孩结婚,生个健康的孩子,是蓝天街所有居民对后辈生活的期望。 阮林还没有真的因为和季怀邈谈恋爱而有更为明显的感觉,却因为齐奶奶刚才的穷追不舍萌生了其他的感受。 这样,真的对吗?阮林叹了口气。 回到家,阮林把季怀邈的电脑打开。 季怀邈这电脑也有年头了,屏幕开机时间只领先了全国46%的人。季怀邈太忙,实在是没时间打理这机器,想着能用就行了。 阮林把开机自动打开的软件一通关,在打开网页的时候,他的眼睛扫到了屏幕右下角的一个文件夹。 他定睛看过去,黄色的文件夹下面有一行小小的字:关于扣子的一切。 阮林的心骤然被揪起,他不可置信地拖动鼠标,划向这个文件夹。 双击鼠标,那行字被标记出蓝色的底纹。不灵敏的电脑反应给阮林带来了一瞬间的情绪缓冲,不过也只有一瞬间。 文件夹里面还有两个小文件夹和两个单放的文件。 阮林握紧了双拳,复又缓缓松开,然后发现自己按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打了颤。 他按着屏幕上排列的顺序,先打开了“照片”文件夹。里面排布着十来张照片,有阮林的,有他和季怀邈一起的。 照片不是电子版的,看起来是季怀邈用手机翻拍然后导入电脑的。 而照片的名称,季怀邈还没编完。看他写完的那些,标了大致照的时间和当时的情形。 “9岁的国庆节,和扣子去赶海”、“扣子6岁生日”、“我和扣子的第一张合影”、“扣子加入少先队,我给戴的红领巾”…… 第99章 他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岁月只是一个短暂的片段,那时照相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他们留下的影像并不多。 季怀邈努力找到了,把记忆深处的种种拽到了现实里。照片无声地记录着他们无忧的童年和那些彼此依赖的时光。 阮林手撑着下巴,一张一张看完这些照片,他笑着退出这个文件夹,点进下一个。 第二个文件夹叫“扣子的事业”,里面放着一些美食博主的视频,还有教人如何剪视频的教程。季怀邈说过,有空了帮阮林研究研究这个事,他说的事,就不会食言。 阮林随手点开了一个视频,博主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阮林又赶忙关上。 他此刻不想听到什么声音,只把所有感官集中在眼睛上,仿佛透过这个文件夹,他就能看到季怀邈的心。 即便他远在几千公里之外,即便他隔了漫长岁月才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另外两个单放的文件,一个叫“真心检查单”,一个叫“恋爱报告”。 检查单和报告,是季怀邈工作里最常见的东西,检查单是他们日常飞行的安全线,报告帮助他们反思和总结。 阮林不懂这些,觉得这两个文件的名字,起得挺好玩。 他点开这份“真心检查单”,里面是季怀邈做的表格,和平常的飞行检查单格式差不多。 “爱”,打钩;“理解”,打钩;“信任”,打钩;“包容”,打钩;“尊重”,打钩。 表格下方敲了一行字:真心检查单完成,可以表白。 阮林笑着,又咬起嘴唇,他很难去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他觉得眼睛有些酸,他不停地眨着眼睛,却又压不下心里那点麻,那点胀。 原来他以为的刚刚开始,是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季怀邈一个人走了很远才到达的地方。 季怀邈不声不响,不说不求,只度量自己够不够喜欢。 阮林的指腹擦过眼角,他吸了吸鼻子,点开最后一份“恋爱报告”。 里面只有一行字:希望可以有。 阮林笑了下,眼角的泪花洒了出去,他飞快地在这行字下面补了一句,像是在回答季怀邈的话:这个一定有。 阮林起身,向外看了眼,阮争先还没回来,他把卧室门关上,然后给季怀邈发了个信息。 季怀邈没立刻回,阮林就捏着手机,透过桌前的窗户,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这方天地,看了很久很久。 季怀邈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给阮林打来了电话。 阮林接起,声音不高。手机紧紧贴着他的左耳,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季怀邈的声音,声音连着他的心房。 “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那个文件夹吗?”阮林问。 季怀邈轻笑,听起来心情不错:“我说无意的那显得我记性不好,飞行员不能记性不好。” 阮林也笑,缓了会儿,他轻声开口,把话说给季怀邈听,说给自己听。 “哥,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下你。” 季怀邈微怔,刚想回话,阮林的声音又传过来。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了,就告诉我。” 第45章 辛夷 季怀邈的模拟机飞行检查被排在了凌晨的班次,全部做完出来,已经四点半了。 这样的复训,一年有两回,是飞行员的考试。所以说,飞行是个永无止境的学习过程,飞行员走出航校只是一切的开始。 复训最重要的就是模拟机训练,然后是理论知识,可能还会有机型知识更新还有新政策的学习。 季怀邈他们这次还加了公司新航线情况的学习,过了元旦,公司会加一条往东南亚的新航线。 模拟机飞行检查除了正常操作外,侧重的是非常规情况,比如季怀邈这次遇见的就是导航线路设备失效的单发失效的处置,降落的时候还遇见了大侧风。 几重考验,季怀邈努力保持着头脑清晰,但是出来之后,端水杯的手,还是有些微微颤抖。 飞行员在模拟机上进行的训练,在他们的职业生涯里几乎全都遇不上,但复训和检查是他们工作中的重中之重,让他们在遇到险情时,有应急处理能力。 季怀邈在休息区缓神,过了会儿,江枫来了。他瘫在沙发上:“累死我了,又续命半年。” 这一周把他们确实折腾得够呛,新谈上恋爱的季怀邈都没太多功夫和阮林通话。 季怀邈笑笑:“奔波劳碌是飞行员的宿命。” 江枫蹬了下腿,揉揉眼睛:“我想回家,我想媳妇儿了。” 季怀邈胳膊搭在脑门上,跟着叹了口气。 思念和牵挂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真是让人抓心挠肺。 他懂得阮林现在的感觉,即使他比阮林大四岁,此刻对恋爱这事也没什么真实的感受。 季怀邈靠近江枫,问已经快睡着的他:“你和你媳妇儿认识多久确定关系的?” “嗯?”江枫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季怀邈,脑袋重启了之后才回答,“一个多月?差不多。” 季怀邈又问:“那当时你是什么感觉?” 江枫眨巴几下眼睛:“应该挺高兴的吧。我俩父母认识,就是奔结婚去的,大家心里清楚,也就那回事。” 季怀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了句:“那你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呢?” “哎哟,那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江枫坐直了身体,来了精神,“那都得是十年前了,上高中那会儿。” 第100章 “那真是,掏心掏肺对她好啊,想着她就开心。” 季怀邈看他眼神飘忽,怕是已经回到了十年前,泼了盆冷水:“那最后怎么还是分手了?” 果然,江枫泄了气:“哎,我俩其实谈了挺久,后来她觉得我们这个工作,实在是不顾家,她受不了。谈恋爱和过日子,真的不一样,不是一回事。” 季怀邈转过头,看向休息室前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再偏过头,江枫已经睡着了,打起了小呼噜。 下午的航班回津连港,季怀邈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要了杯咖啡,看着窗外的景致在飞机上升过程中一点点变小。 等飞机到达巡航高度,有人拍了拍季怀邈的胳膊,季怀邈抬起头,他顿了几秒,认出来是欧阳念。 “哎,看来是真把我忘了,登机的时候也没认出来我。”欧阳念耸耸肩膀。 季怀邈抱歉地笑了笑:“这么巧啊,你到津连港还飞吗?请你吃饭。” 欧阳念摇摇头:“我还飞回来,你请吃饭我还没兴趣呢,我看你朋友圈里发的扣子做的菜,挺好吃的,有机会还是让他请我吃饭吧。” “好啊。”季怀邈笑着说,“我俩一起请你。” 欧阳念看着他,抿嘴想了想,然后说:“希望你们开心幸福。” 季怀邈有些惊讶,转而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点头说:“谢谢,你也是。” 欧阳念转身继续去服务其他乘客,季怀邈把遮光板拉下,闭上了眼睛。 原来,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感情的点滴早早就会化在生活里,让人无法逃避。 季怀邈不会逃避,他更在意的是阮林的感受,怕他会不适,或者只是陷在一时的感受里。 毕竟,和一个男人恋爱,在这个年代就算不是惊世骇俗的,也并不寻常。 可阮林昨天告诉他,不会放下他。 季怀邈知道,不管是阮林还是自己,对对方的感情,份量都不轻。 这里有他们过往的情谊,更多的是这几个月以来相处的点滴。 互相信任和依赖,对于他俩来说,是不容易付出的情感,因为他们都是独立而倔强的。 越是了解对方的性格,季怀邈就越知道,此刻的喜欢意味着什么。 一路上,季怀邈想了好多好多,没睡着但又觉得并不清醒。 等飞机到达津连港,滑行到停机位停稳后,季怀邈按开安全带扣,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给阮林发了个消息。 阮林刚给学生上完课,这节课他们练习长句子,可是废了阮林很多口舌。 如果不是凭借着坚强的意志,阮林觉得自己的话都跟着说不顺溜了。 下课的时候,学生长舒一口气,拍着阮林的肩膀说:“阮老师,我觉得你讲得很好,下次考试我再得第一的话,一定要请你吃饭!” 阮林几乎是吊着一口气听他讲完话,仔细分辨出他没有什么语病,放下心来,笑了笑说:“加油,小路。你考得好我也开心,开心就行了,不用吃饭。” 手机响起,阮林瞟了眼是季怀邈,他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小路本来还想跟他聊几句,看他匆忙的样子,怔愣几秒,问阮林:“老师,你干嘛着急?” 阮林吸了口气,跟小路说:“这句话最好这么说,你为什么着急或者你着急干嘛去?” “嗯,我得走了,你也快回学校吧。” “我要去约会。”阮林背上背包快步走了,留给小路一个风一样的背影。 小路还坐在原地,呆呆地说:“是上次那个大帅哥吗?” 阮林在人民广场和季怀邈碰面。 阮林一只脚踢着花坛,他余光已经瞥见季怀邈的身影了,但他没动,还是用脚尖和石头棱子对话。 另一边的那位,先是低头笑了笑,然后双手握拳,像是在纾解紧张。 是了,谁还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呢。 季怀邈深吸了口气,踩着阮林的影子,迎着路灯的光,一步步靠近他。 一步之遥,季怀邈轻声说道:“嘿,晚上好,我的男朋友。” 阮林轻抿嘴巴,想憋笑,但又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阮林转过身,看向季怀邈。 虽然季怀邈在他右边,但他几乎是在季怀邈话音落下的同时,就转过身。 阮林挠挠耳朵,说:“不是我不理你,我是真得还有点,别扭。你不别扭吗?” 季怀邈一把把阮林拽过来,裹进怀里,这回贴着他的左耳说:“不习惯就得用不停强调的方法习惯起来。” “得多喊,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阮林心里甜似蜜,但是听得脑仁疼。他觉得自己真是恋爱生手,连拥抱也不习惯。 阮林想退开,季怀邈不依,更用力地抱着他,补了句:“还得多抱。” 阮林在他怀里仰头,看见季怀邈微笑着看他。 阮林向上一蹿,啄了下季怀邈的下巴。这不是个轻柔的吻,季怀邈抬手皱着鼻子揉下巴。 然后季怀邈把手重新搭在阮林腰上,低头贴上阮林的嘴巴。 这是个吻,虽然只是个没有任何延伸的浅吻,但是两人的心脏,一起沸腾了。 唇与唇的距离让心和心的距离都近了,季怀邈抵着阮林的脑门,说:“我懂你,也得多亲。” 第101章 不早了,万家灯火亮起,这一对刚认亲的小情侣,也得去吃饭了。 阮林抬眼瞧了季怀邈一眼,然后把手放进季怀邈的大衣口袋里。 季怀邈目不斜视,却又了然地把右手塞进口袋里,握住了阮林的手。 季怀邈来了兴致,逗他:“这会儿知道拉手了,那天怎么撩完就跑啊?” 阮林不用看就知道季怀邈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呢,他在口袋里捏他的手,用力地捏,捏橡皮泥似的。 季怀邈直抽抽,求饶道:“扣儿,扣子,我错了,是我撩的你。” 阮林笑出声:“这么快就怂了。” 季怀邈用明知故问的表情看他:“别人我就刚到底,对你不会,你是扣子啊。” “一套一套的。”阮林偏过头,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们一起加油,适应新的身份。” 这是确定关系之后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好像和以前相对而坐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好像也有点不一样。 季怀邈点了杯甘蔗汁,喝了几口觉得太甜,阮林凑过去想尝。季怀邈直接举着杯子把吸管对到阮林嘴边,完全没有再拿一根的意思。 阮林咬上吸管,没两秒就松开了,他皱着眉头:“这怎么又甜又腻。” 说着,他端过季怀邈的茶杯,猛灌了两口水。 阮林自己有保温杯,他怕这个点喝茶睡不着,就没让服务员倒水。 季怀邈瞅着他:“慢点儿,别呛着了。” 阮林喝猛了,涨红了脸,嘴唇上挂着水珠。季怀邈直愣愣地看着他,等阮林缓过劲儿了还在看。 “我脸上有东西?”阮林搓搓脸蛋。 季怀邈收回目光,也喝了口水:“真没想到小时候的小土娃长成了小帅哥,还是长在我审美点上的帅哥。” 又来了,阮林无奈地笑着歪了下脑袋,问他:“怎么,你想说你看上我,是见色起意啊?” 令阮林没想到的是,季怀邈坦然地点点头,捶了下脑门,说:“我说不是那太假了。” “也是。”阮林也笑,“要不是你长得帅,我也不能老追着你。” 这对话,听着哪儿不对,季怀邈舔了下嘴唇:“怎么感觉咱俩这么肤浅呢。” 阮林笑出声,拿纸擦擦嘴:“那就让我们一起进步,变得深刻。” 吃完饭,两人没立即回家。虽然季怀邈拖着个行李箱不方便,但是他还是坚持要去海港码头逛逛。 沿着海岸边不宽的路走着,阮林指着远处夜钓的人,说:“这都几点了,还钓鱼呢,不冷么?” 夜钓的人翻过护栏,在岸边的大石头上零散分布着。鱼钩上挂着荧光的灯,像点点夜游的鱼,游荡在海水中。 季怀邈揽过阮林,嘴巴碰了碰阮林的额角,问他:“你冷不冷?” 阮林抬起手,摸上季怀邈的脸,说:“暖的吧,真不冷。” 季怀邈停了脚步,转向阮林,抬手指指另一面脸,说:“小男友,这边也给焐焐。” 阮林顺着他的意,把另一只手覆上。 季怀邈抬手看了眼手表,然后指向海上的天空,他说:“看,飞机。” 阮林扭头,果然有一架飞机过来了,机身上的灯,一闪一闪地提示着它的踪迹。 “唔…”阮林刚转过头想说话,却被季怀邈挡上了最后一片昏暗的灯光。 季怀邈压着阮林的后脑勺,吻住他。这个吻,不再是蜻蜓点水的,而是热烈激动的。 唇和唇开始有了摩擦,却黏得更紧了。也不知道是谁点燃了谁,只听那纠缠的呼吸急促起来。 阮林的手从季怀邈的脸上移到季怀邈肩膀,他觉得自己一会热一会冷,手上的力气不知道该往哪里使。 “张嘴…”季怀邈喘息着说。 于是这个吻更深入了,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生命体验,新奇却又好像不陌生。 灼热所到之处,无不掀起更大的热浪,让他们忘记了近在咫尺的海风海浪,只沉醉于眼前。 眼前的人是迷蒙的,瞳仁打了雾气,是湿的。 阮林的牙齿磕在了季怀邈的下唇上,两人同时一惊,然后笑起来。 “还是不熟练。”阮林把头抵在季怀邈的肩膀上。 季怀邈轻轻拍着他:“步子迈太大了。” 阮林笑着,没抬头,只伸手去摸季怀邈的脸。季怀邈握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心。 第46章 枸杞 打车回到白云巷巷口,季怀邈牵着阮林以走一步停两下的速度往家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阮争先打了两回催阮林回家的电话。巷子里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只余下夜归人的步履。 走到阮林家的小巷口,季怀邈还没撒手。阮林扯了下手,季怀邈笑着扯回来,跨了一小步靠近他。 看看地上的影子,早已融成了一人。 阮林踮起脚安抚地亲亲季怀邈的唇角,说:“你也累这些天了,赶紧回家吧。” “哎对,你考试过了吗?”阮林猛地想起这事了。 季怀邈单手环过他的腰,搂紧他:“你怎么能质疑你男朋友的水平,那肯定一把过了。” 阮林笑着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谈恋爱不耽误学习。” 季怀邈见阮林的眼皮都要打架了,他用指腹轻轻捻了捻阮林的眼角,用哄人的语调说:“扣子,你心里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了吗?” 第102章 阮林抬头对上季怀邈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过了会儿,阮林笑了下,轻声说:“我这几天,确实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因为我觉得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翻出来让你跟着忧心。” “但是,我是真得很想告诉你,因为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我爷爷都不知道。” 季怀邈抱住他,原地晃了几晃,在他左耳边轻念:“我在呢,扣子,哥哥在呢。” 阮林被这柔声哄得晕醉,说:“太晚了,先回家休息吧,哥,我都困迷糊了。” 阮林揉揉鼻子,眼睛半眯着,季怀邈笑了下,吻他额角:“好,快回家吧。” 和之前许多次一样,季怀邈站在巷口,目送阮林回家。 和之前许多次不一样,这次,阮林走两步就会回头看一眼,冲季怀邈招招手。直到黑暗挡在两人中间,再看不清对方。 次日起床,阮争先跑到阮林床边大惊小怪:“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揉着眼睛,阮林还没完全醒过来,他翻了个身,撑起身,被角滑落,阮争先抬手给他拉上。 “我和怀哥出去吃了个饭,又转了转,聊得晚了点儿。”阮林声音有些哑。 阮争先稍稍放下心,给他倒了杯水:“海风吹着了吧,声都哑了。” 阮林顿了几秒,抿嘴笑着摇了摇头,又躺下:“你再让我睡会儿。” 季怀邈也睡得晚了一点,上午起床洗漱完,吃着油饼喝着豆浆,就听坐在沙发上的姥姥念叨开了:“上回我让扣子给你发的那三套房子的图片你看了吧?” “看了看了。”季怀邈应声,他想给阮林发个消息,但俩手都油花花的,只好作罢。 姥姥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他旁边:“我跟中介约一下,一会儿咱再去看看呐,能定就早点定了吧,翻了年,搞不好又得涨价。” 季怀邈犹豫了下,点点头:“行,去看看。” 看前两套的时候,季怀邈一直没表态,直到看12层那套的时候,季怀邈说:“这套不错,风景好。” 中介高兴地搓手,站在季怀邈身旁:“好眼光啊,这套一挂出来,基本每天都有人来看。” 季怀邈转头笑笑,没去细究这话的真假。 姥姥扶着墙,问道:“这套带车位吗?” “带呢带呢。”中介忙不迭地说,“业主说了,车位给优惠。” 季怀邈又四处走了走,跟姥姥说:“我觉得就这套吧,离老街也不远,厨房看过去都能看到咱家房顶。” 姥姥笑起来:“你和扣子说得一样,还真是年轻人,眼光都一样。” 看姥姥不反对,季怀邈跟中介说:“那麻烦你跟业主沟通下,我们这边意向就是这套了。” 姥姥是个急性子,对于季怀邈这种果断的决定非常高兴,往家走的路上已经开始畅想后面的事情了:“哎,我们老了,你年轻,老跟我们待着不好。以后你就想回来吃姥姥做的饭就回来,不想你就跟自己屋里待着。” “哎哟,姥姥,这说的哪儿跟哪儿啊。”季怀邈无奈道。 姥姥拍着他的手:“人家老阮早早地都给扣子弄了套房子,以后不管是拆迁还是卖,总归是有个房子么。” “咱们也得有。”姥姥斩钉截铁地说。 季怀邈看着她:“这咋还攀比上了。” “不是攀比,你不懂。”姥姥边走路边说话有些喘,“姥姥姥爷财力有限,帮不了你那么多,但我俩多少还是给你准备了点,回去让你姥爷跟你细说。” 听到这儿,季怀邈站定,看着姥姥,正色道:“姥,这钱我坚决不能要。这房子我也不全款买,付个首付我自己能搞定。你们的钱你们留着用,没道理给我啊,我不要。” 姥姥急了,祖孙俩就这么在路上掰扯起来。 阮林从家里出来准备去卤味店帮忙时,就看到季怀邈低着头神色严肃地跟七奶奶在说话。 齐奶奶先看到他,叫他:“哎哟,扣子,你过来。” 季怀邈抬起头,看向阮林,目光掠过阮林全身,然后嘴角扯了个笑。 阮林没回他,小跑过去:“七奶奶咋啦?” 老太太事无巨细地把事情讲完,可能得过去好几分钟了,阮林挠挠耳朵。季怀邈在阮林背后捏了捏阮林的另一只手。 听齐奶奶絮叨时,阮林一直在背后搓着手指。小动作被季怀邈捕捉到,知道他这是听走神了。 “七奶奶,我觉着吧。”阮林抽回手,有些为难地看着齐奶奶,“我哥不想要就算了吧,他也不是没能力逞强嘛。” 齐奶奶眨巴着眼睛,瞪了眼阮林:“你是我请来的说客咋还向着小邈了。” 阮林笑起来:“我从小就跟我哥一头啊。” 话说得冠冕堂皇的,把齐奶奶说没脾气了。阮林环住齐奶奶的胳膊,撒娇道:“哎呀,七奶奶,我们小辈也是想让你们过得好过得安稳嘛,咱们想的都是一样的,就谁也别勉强谁了,好不好?” 道理是这个道理,齐奶奶也不是翻不过这个弯,她摆摆手,转身要回家。 见季怀邈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她又喊了嗓:“你俩少说几句,我们待会儿就得走了。” “一会儿去我小舅那儿,我舅妈生二胎刚出院。”没等阮林问,季怀邈就先说了。 “哟嚯,真是辛苦你舅妈了。”阮林惊道。 第103章 季怀邈捏他后颈,歪头笑笑:“所以不能动姥姥姥爷的钱,不然又被我小舅说事了。” 生活里的家长里短,总是剪不段理真乱。阮林表示理解,他想了想说:“那我能入伙吗?” 不似昨晚的迷糊,阮林此刻的眼睛是清晰的、亮的,他直勾勾地看着季怀邈。 此刻巷子里来往的都是街坊和行人,季怀邈不能抱他亲他,只好抬起手蹭蹭他的鼻尖,然后轻声说:“你把钱存好了,多存点儿。我以后就是负债人了,可得吃你的喝你的了。” 阮林笑起来,拍着季怀邈的后背:“你放心,我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季怀邈捏捏阮林的后颈,愉悦地说:“回了,晚点跟你联系。” 脚还没迈出去,阮林拽了下季怀邈的袖子。季怀邈回过头,阮林挑起一边眉毛,酷酷地指了下不远处的老槐树,说:“晚上九点,树洞等你。” 阮浩最近进了一批腊肉,卖得挺不错的。不过这还真不是阮林的口味,他之前切了一块拿回家尝,觉得实在是有些咸。 阮浩说经常出力出汗的人喜欢这个口味,阮林没反驳什么,只是在心里盘算起事情来。 先前在网上发的做菜视频,零零散散的有些人看,但阮林觉得跟那些流量大的博主比,他的视频还是简陋了些。 他准备等季怀邈有空了跟他商量商量,虽然季怀邈不擅长做菜,但是人家走南闯北的,见识广。 季怀邈的电脑还在阮林手上,季怀邈没提让阮林还的事,阮林也不着急给他,倒是每天都从他做的文件夹里看季怀邈整理的视频,边看还边做笔记。 采光、道具布置、颜色搭配,各方面都要细致考虑。 阮林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和小院里的厨房,眨眨眼睛,想着,要不来个旧房改造? 下午阮林又被阮浩叫到店里,让他帮忙收银。 店里生意好一家人都高兴,阮林带上卫生帽和口罩,从小窗看出去:“王婆婆,要什么?” “猪头肉?我们这儿没有啊?” “哦哦,猪蹄啊,我听岔了。”阮林笑着去夹猪蹄。 王婆婆在窗外笑得大声,跟旁边的顾客说:“每次扣子来卖我都得逗他半天。” 阮林把食品袋递出去,吐吐舌头,说:“您知道我容易听岔还逗我。” “好好好,不逗不逗。”王婆婆还是笑,“哎对了,我家儿子让问问你,你那民宿,怎么预定啊?” 阮林看了眼后面排的长队,说:“我晚点给您发微信说哈,人太多了。” 王婆婆也看了眼,点头:“好的好的,不耽误你们做生意了,我先走了。” 一家三口回家时,太阳早已不见了踪影。再加上阮争先,祖孙三代四口人,吃了顿愉快的晚饭。 这就是许许多多家庭的温暖时刻,没有什么繁文缛节,没有什么大鱼大肉,而是这样辛劳过后的短暂休憩,就可以让他们获得许多安慰。 吃完饭,阮林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他收拾完碗筷,挑了件厚一点的外套,准备出门。 阮争先在泡脚,电视里放着一部年代剧,他跟着台词在念叨。阮林跟他打招呼说要出去一会儿,他也没在意。 气温降得很快,外面已经冻透了。阮林冲着手心哈了口热气,心里琢磨自己真是难为自己难为季怀邈。 不过他俩都是容易临时有事的人,既然决定要说出来,那还是尽快告诉他。 因为阮林想告诉他。 为了让身上暖和一点,阮林向老槐树小跑过去。离九点还有十分钟,阮林想着季怀邈应该还没出来。 可等他的视线能看见老槐树时,却一眼便看到季怀邈倚着大树站着,身影没在阴影里。 季怀邈没在看手机,只手插口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阮林的脚步声,季怀邈抬起头,他不知道阮林能不能看到他的笑,但他还是立刻笑了。 阮林心里涌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流,他甚至觉得,季怀邈很早就到了这里,在这里等他。 阮林不自觉地又加快了步伐,于是他没刹住车,堪堪撞进季怀邈的怀里。 季怀邈笑意更深,摸摸他的额头。 “等久了吧,手都凉了。”阮林轻声说。 季怀邈亲他,摇摇头,嘴里说出的话虽然轻,却一个字一个字砸进阮林的心底:“想你想得心焦,就早点过来了。” “求求你了,季怀邈。”阮林的额头压在季怀邈的肩头,“我快被你迷晕了。” 季怀邈装无辜:“我干什么了?我怎么你了?” 阮林当然知道季怀邈是逗他,不再跟他斗嘴,抬起手捧住季怀邈的脸,说:“男朋友给你焐焐。” 季怀邈笑起来,跟着抬起手也捧着阮林的脸。 如果旁边有路过的人,一定觉得这俩人奇怪极了。不过这个点的白云巷,除了路灯,还杵在这儿的,就是他俩了。 季怀邈微微探头,吻住阮林。在这细细密密的吻里,阮林原本的忐忑和不安,随着这柔软的触感,一点点被抚平了,连带着他的心跳也平静下来。 起初阮林还计算着他俩接了几回吻,可就这两天,季怀邈简直快把他亲懵了。 算了,管他多少回呢,以后只会有更多回,阮林晕乎乎地想。 第104章 第47章 青川椒 季怀邈知道阮林心里慌,所以他不急着催阮林说话。不过阮林也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两个人的嘴唇刚分开,阮林就说:“我要开始说了,说完我要回家睡觉了。” 季怀邈哭笑不得,是他多虑了。 掌心压在阮林的太阳穴上,季怀邈想用声音暖他:“嗯,好,你说,我听着。” 阮林没退开身体,反倒是环抱住季怀邈的腰。他微微仰头,下巴垫在季怀邈的肩膀上,眼睛看着老槐树后面的高墙。 “我是在九中上的高中,离咱们这儿有点远……” 阮林声音不高,甚至飘得有些远。 那年阮林上高一。顾唯振警校刚毕业,分到蓝天街派出所,跟着师父了解情况。 跟踪阮林的男人,阮林早就注意到了。于是他每天下晚自习回家,都会走得飞快。 那时候,蓝天街的公交车站,停得比现在远得多,阮林要走将近十分钟才能到家。 阮林的父母还在南方,爷爷差几个月退休。阮林每天中午回来,会自己做些吃的,晚自习前吃。 跟着他的男人,他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着他。等他发现的时候,这个人会在每天放学的时候,和他坐一班车,在同一站下车。 阮林警觉起来,跑去找了许虎成,让许虎成放学之后,等他一会儿,他们一起回家。 许虎成可不乐意了,十四中管得松,他一般放学前半小时就会溜了。于是阮林请他吃了一个星期的早饭,他才答应。 见着有人跟阮林一起回家,那个人停了一阵子没再跟着,阮林放心了些,有时许虎成先跑了,他也没说什么。 一个多月后,春夏之交。蓝天街的老人们因为换季身体不舒服,阮林也被传染感冒了。 那天他一个人回家,因为脑袋晕,他比往常动作慢,没赶上平常坐的那班车。 感冒的时候,他的耳朵就更不灵光,白天因为这个,班里还有同学笑话他。 收拾笔袋的时候,阮林把平常削铅笔的小刀装在了口袋里。他走出教学楼,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看门的大爷认识他,嘱咐他快些回家。阮林因为点头,脑袋更疼了。 错过了平常坐的那班公交,后面这班人不多,他上车之后还找到了一个座位。他靠着窗户闭上了眼睛,但是他心里不踏实,手摸着校服裤子口袋里的小刀。 晕乎乎的,他没听清报站消息,下早了一站。这站靠近海边,海风一吹,阮林打了个激灵。 他眯着眼睛看清了方向,迈开腿努力往家走。 走了一百多米,快到爷爷的老房子那儿了,他把手撑在墙上喘气。医生说他这个情况,尽量别感冒,果然没骗他。 当阮林准备继续走时,突然被人大力扯了一把。阮林一趔趄,身体向后倒。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那人抵在墙上。 “小东西,终于逮到你了。”这人的声音太难听了,阮林顶着快要炸了的脑袋想。 阮林瞪向面前的人,这男人笑得瘆人,一脸的不怀好意。阮林心跳加快,一下接一下的快跳冲击着他的胸口。他偏开头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你松开。”阮林推他,可他的手臂跟秤砣似的,肌肉像是铁块。 “我喊人了。”阮林的声音愈发的哑。 可这男人听到阮林的声音,兴奋了起来。他钳住阮林的手腕,阮林使出几乎全部力气,把右手扯了出来。 男人狠狠推了下阮林的肩头,因为惯性,阮林的后脑勺撞在了砖墙上。男人压得更近了,胳膊抵在阮林脖子上,手伸进了阮林校服上衣的下摆。 阮林根本顾不上疼,他忍受不了这难闻的气味和滑过他皮肤的触感,他想吐。 “果然是个嫩雏儿。”声音越发猥琐,动作越发过分。 这人几乎有两个阮林胖,他比阮林更清楚,阮林不是他对手。 阮林吸着气,想躲开这脏手,但那粗糙的手,已经挨在了他的校裤细绳上。 “滚开…”阮林几乎要把牙咬碎了。 这话对这个浑身冒火的男人来说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这点脆弱感还有反作用。他的手猛地按下去,阮林躬身想躲,可喉咙的钝痛快要让他喘不过气了。 阮林浑身发抖,止不住地想干呕。他右臂被男人压着动不了,只能努力地把手伸进口袋里。 下公交车的时候,阮林把小刀从裤子口袋拿到了上衣口袋里。 刀出刃,阮林不知道他会伤到男人哪里,但是他把全力都集中在右手上。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强光打进了这处陋巷。阮林被光激地闭上了眼睛,他听到外面一声大吼:“你干什么呢!” 男人撒开阮林,转身想逃。顾唯振比他更快,把手电塞到许虎成手里就扑过去,把人按倒在地上。 阮林摆脱钳制之后,愣了足足有半分钟,许虎成来扶他,跟他说话。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了,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往地上掉。 阮林发觉耳边的声音渐渐回拢时,顾唯振反扭着那男人的手腕站了起来。 “扣子,你怎么样?”许虎成想扶阮林,但被阮林打开了。 阮林如惊弓之鸟一般,弯腰撑着膝盖。他胃里如翻江倒海,终于在几阵干呕之后,吐了出来。 第105章 这一年,这一代的住户很多都搬去了市里。浅眠的人家开灯推窗问发生了什么,顾唯振打马虎眼:“啊,林伯,没事儿,抓了个小贼。” 阮林转过身体,不去看顾唯振的方向。他抬手指了指刚才脱手的小刀,让许虎成去捡起来。 顾唯振看阮林状况不好,跟许虎成说先把这人带回派出所。 许虎成小跑着去买了瓶水,回来的时候,看见阮林坐在了地上。他走过去扯了一把,没扯动,阮林不愿意动。 “地上凉。”许虎成小心翼翼地说。 阮林没抬头,接过水也喝,但是喝不了几口就开始吐。 “扣子,我…”许虎成想道歉,阮林抬起头看他。 黑暗里,他俩都看不清对方,阮林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说出来的话跟挤出来的似的:“不怪你。” 许虎成今天惦记着回家看电视剧,把等阮林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等他回到家,看了二十分钟电视剧了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呢。 他知道阮林今天感冒了,有些不放心,于是小跑着去阮林家看。阮林家没开灯黑漆漆的。 情况不太对,阮林就是再慢,这点也该回来了,不然就没公交车了。 焦急的时候,许虎成撞见了正在巡逻的顾唯振,两人沿街找去。许虎成耳朵尖,听着动静飞跑过去,正看见了阮林被人抵在墙上。 之后一阵子,阮林的话少了很多。顾唯振和许虎成来看阮林,本想安慰他,反倒被阮林感谢了一通。 在顾唯振的提议下,蓝天街加装了更多的路灯,派出所也重新安排了警力,加强夜间巡逻。 那一年,顾唯振还被评上了先进。 在阮林的要求下,这件事除了他们仨,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阮林的爷爷。 季怀邈是那个晚上之后,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季怀邈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大口大口吸着气,胸口里全是心疼、紧张和自责。 “那时候我在哪里啊,我在哪里?” 阮林从季怀邈颈窝抬起头,他搂住季怀邈的后颈。季怀邈刚刚,甚至哽咽了。 季怀邈的眼眶有些红,阮林看着看着,竟然跟着也红了眼睛。当年他不曾为这件事哭过,可今天却被季怀邈轻而易举的影响了。 季怀邈搂住阮林,侧头轻吻他的耳尖。 “哥,不怪你,这事儿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阮林轻声说。 季怀邈不依:“不,我要是不犯神经病,你遇上事儿了,至少可以跟我说说,也不用一个人扛着。” 阮林把他的手从背后拉到胸前,他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说:“哥,我之前是害怕,有一阵子,我真的有点怕跟人接触,特别是同性。” “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会讨厌别人碰我,甚至觉得躲在家里比较好。” “后来真的,我遇上阳阳姐他们,我们一起出去做活动,我看到了那么多可怜的孩子,又觉得这点事,不算什么事。” “我可能就好了吧,现在比最坏的时候好多了。” 季怀邈心揪得不行了,他的目光紧紧绞着阮林,完全不愿意分神。 过了会儿,季怀邈又把阮林抱在怀里。看起来季怀邈像是平静了,他吻了吻阮林的发顶,然后轻声说:“扣子,我不会再离开你了,绝对不会了。” “如果你以后不喜欢我了,就告诉我。但也不要真的不理我,有什么事还是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上的一定让我帮,不然我可能会受不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不讲理,阮林笑了起来。 “好。”但是阮林答应了。 天已经挺晚了,可是两个人都不太想回家。冬天,老槐树已经没有了叶子,但它静静地陪在他们旁边,圈了一块静谧,给了他们极大的安慰。 “去我那儿睡吧?”季怀邈问。 阮林几乎是立刻回答:“好,我确实,不太想回家。”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爬上楼,季怀邈姥姥姥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小楼里飘荡。 季怀邈给阮林找了件中学时候的长t恤和新内裤,阮林急着上厕所,季怀邈还没给他找到睡裤,阮林就跑走了。 阮林洗完,小跑着回来,直接钻进了被窝。屋里开着暖气,也没那么冷。季怀邈指指短裤:“你穿这个。” “不穿了。”阮林说,“不习惯穿。” 还真是不把季怀邈当别人。 季怀邈洗完澡回来,坐在床边。阮林拱在被窝里看视频,边看还边笑。还沉在之前情绪里的季怀邈看着他的后脑勺,有些羡慕这娃的大心脏。 阮林半天没等到季怀邈上床,扭头看他,正撞上他的目光。 顿了几秒,阮林坐了起来,一手揽住季怀邈的肩膀,清清嗓子说:“哥,陷在过去的情绪里没用,是不是?” “是。”季怀邈应道。 “你在我身边时,我觉得很安全,很快乐。哥,真的,这都是心里话。” “我告诉你这些事是觉得我对你应该毫无保留,因为我知道你也是这样对我。” “哥,以后陪着我就行,我们还有那么长的一辈子呢。” 季怀邈掀开被子搂住他,压着他倒在床上。 两人的视线胶着不过两秒,就吻到了一起。阮林攀着季怀邈的肩膀,轻喘声从嘴角溢出。 第106章 季怀邈的手,搭上了阮林的腰,隔着衣服。季怀邈稍稍撑起身体,气息打在阮林鼻尖。 “难受吗?”季怀邈问他。 阮林的手也向下探去,他变得大胆,把手伸进季怀邈的衣服里。 “你难受吗?”阮林笑着问他。 季怀邈低头同他深吻,唇舌覆在阮林锁骨上时,两人身上俱是一震。 他们无师自通,却又因为心意相通而变得熟练。 地板上扔的都是纸巾,衣服凌乱地挂在床脚,阮林趴在季怀邈身上喘气,他摸过手机一看,已经十二点多了。 可是今天阮林一点都不困,甚至有些兴奋。 他一只手指点在季怀邈下巴上,问:“舒服吗?” 季怀邈噙住他的手指,含糊地反问:“你舒服吗?” 阮林笑得温和:“当然啦,比自己弄舒服多了。” 有时候,季怀邈真是拿在他面前连肚皮都大喇喇露出来的阮林一点办法都没有。 季怀邈捏他鼻尖,逗猫似的在阮林抗议时又挠了下他的下巴。 阮林抓住他的手,作势要咬。季怀邈一点不躲,一副随便阮林处置的样子。 阮林哪舍得,放嘴边亲了会儿,然后握着放在心口。 季怀邈伸手把床头灯按灭,屋里黑了下来。月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没那么亮,只在季怀邈的书桌上洒下一片光圈。 两人都没什么困意,偎在一起聊天。床小,阮林不跟季怀邈客气,直接把腿搭在季怀邈身上。 阮林蹭了蹭,季怀邈拿手按住他,嘴上说着“别动”,手却结实地摸了一把。 阮林偏不,整个人扭了起来。季怀邈被他蹭得冒火,翻身压住他。 阮林的屁股挨了下,他故意“哎哟”叫了声,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季怀邈笑得不行了,凑过去亲他手背。 闹了会儿,眼见着就要擦枪走火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推开了对方,心里默念,不睡觉还是不健康的。 仰躺着,季怀邈看着天花板,被窝里,两人汗湿的手还交握着,谁也不撒开。 “扣子,问你个问题。”季怀邈压低了声音。 “啥?”阮林闭着眼睛惜字如金。 “你看过那些片子吗?”季怀邈问完,还挺不好意的。 阮林转过身,在黑暗里看着季怀邈的侧脸。 他答道:“看过,看的是男人和男人的。” 第48章 葫芦巴 季怀邈对着黑暗眨巴着眼睛,阮林这句话,让他心口又压上了石头。 重新把阮林搂在怀里,季怀邈轻轻拍着他,阮林小声说:“我室友看,我就好奇,可是我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然后我自己找了男人和男人的,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反应,但是看不了太久,又觉得不舒服。” “可是刚刚和你,哥,我就觉得很舒服。我可能,只对你有感觉。”阮林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季怀邈摸他的脸,坦诚道:“我也看过,早几年压力大的时候会看,但是看的不多。” “你电脑里确实没有,我找了。”阮林在他颈窝拱了拱,“哎呀,这又不是啥坏事。” 季怀邈话没停,又说:“还有,其实我之前,去问过振哥。” “我觉得刚回来那段时间,你确实在避免和我身体接触。还有振哥,不止一次跟你说让你晚上早点回家。” 阮林笑了笑:“很敏锐啊,小季。” “不过振哥真的很靠谱,他说我多管闲事,什么事都没有。”季怀邈也笑了起来。 “哥,让你操心了。”阮林闭上了眼睛,他右耳压在季怀邈心口,听不见,但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 季怀邈用哄人的语气说着:“扣子,我是哥哥,我比你生得早,多走几步没什么。” “我走的还是太少了,是我做的不好。” “扣子,我只想你开心快乐,你有难为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如果我让你不开心不快乐,你也要告诉我。” “因为我是哥哥,因为我喜欢你。” 许是季怀邈的语气太温柔,阮林听着听着就迷糊了。 不过阮林还是听到了季怀邈最后的那句表白,他甚至“嗯”了一声,用气声说了句:“我也喜欢你。”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季怀邈先醒过来,他扭头看蜷在他怀里的阮林。 季怀邈轻手轻脚起身,阮林跟着翻了个身。天蒙蒙亮,阮林胸前脖颈上的痕迹,便明晰起来。 季怀邈脸热,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服,胡乱地把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把垃圾袋系上。 他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眼,正瞧见阮争先从小巷里出来走到大路上。 季怀邈随手披了件外套,穿着拖鞋火速冲到楼下,跟阮争先说阮林在他那儿,不用着急。 阮争先笑呵呵地说:“瞧你急的,我琢磨着就是这么回事,没着急。” “快回去吧,你穿太少了。”阮争先摆摆手,“要不你管扣子一顿饭,我不买他的了。” 季怀邈忙不迭地答应,小跑着上楼。阮争先瞅着他风一样的背影犯嘀咕:“这天还有蚊子吗?” 回到楼上,姥姥姥爷也起来了,看到季怀邈惊了下,季怀邈没解释,只说:“我再睡会儿,你们别上来啊。” 姥姥摸不着头脑,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伸着脖子往上看。 第107章 “瞅啥啊你,小邈又不是没谱的人。”姥爷说。 姥姥哼唧两声,转身去洗漱。 阮林醒了,他翻了个身,仰躺着在被窝里伸懒腰。 季怀邈推门进来,就看见阮林在床上笑着看他。刚才这一通跑,清晨的冷风全钻进来了,季怀邈脱了外套,火速钻进了被窝。 阮林还光着,季怀邈身上的冷气激地他一哆嗦,不过他还是赶紧抱住了被窝入侵者。 “津连港这天,没暖气真是活不了了。”季怀邈说。 和昨晚睡前一样,两人又抱在一起小声聊起来了。 季怀邈捏了把阮林的腰,阮林鲤鱼打挺一挺身。季怀邈笑起来:“小火炉似的。” 阮林嘿嘿笑:“年轻人,火力大。不懂了吧,老季。” “火力大?”季怀邈挑眉看他,“我看看!” 说着,季怀邈掀起被子钻进去。 肌肤相贴,唇只分开一秒就又亲上。就是有说不完的话,牵不够的手,接不完的吻和移不开的眼神。 阮林喘得厉害,喟叹似从喉头压出,他想叫唤,季怀邈坏坏地贴着他左耳说:“姥姥姥爷都在下面呢。” 顿时,阮林浑身红得跟煮熟的大虾一样,猛地双手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瞪着季怀邈。 季怀邈笑起来,一下下亲他手背。作乱的人现在又变成哄人的主:“没事儿,扣子,松开,别闷着了。” 两人胡闹完,季怀邈侧身撑着胳膊问阮林:“岁数大是不是更老成持重?” 阮林喘着气敷衍他:“厉害厉害,你厉害。” 地板上也恢复了夜里时的一片狼藉,季怀邈翻身下床收拾,听见姥姥姥爷斗着嘴出门。 转头看阮林,见他懒洋洋地躺着,脸蛋还红着,神色倒是清明。 阮林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东西似的比划了下,然后叹了口气。 季怀邈乐了,这怎么看着魔怔了。他跨步过去,单腿跪在床上,拍拍阮林的脸蛋:“小崽儿,琢磨啥呢?” 阮林笑着,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季怀邈一用力,把他抱起来。被子从阮林身上滑落,露出光滑但布满星星点点的脊背。 猝不及防地被阮林摸了肚子,季怀邈猛吸了一口气。 阮林说:“你有腹肌,我没有。” 季怀邈亲他脸蛋,还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说:“得多锻炼,走,起床跑步去。” “啊?”阮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哎哟喂,差点没跟上。” 穿好衣服,阮林又问了一遍:“真,真去跑步?” 季怀邈拉开窗帘,太阳光照了进来,他说:“走,今天风不大。” 于是才坦诚相见过的一对小情侣,在冬日的晨光里,绕着蓝天街跑起了步。 路上他俩遇见了出警的顾唯振,顾唯振从警车里探出头:“哟嚯,可以啊你俩,下回居委会搞运动会,一定来参加啊!” 这还帮别人介绍起业务了,季怀邈和阮林都笑起来,然后齐声说:“不去!” 季怀邈傍晚就要加机组离开津连港,阮林一直把他送到路口。这叫一个依依不舍。 季怀邈靠着车门站着,抱了抱阮林。 “哎,春运要开始了,我也要狠忙一阵了。对不起,扣子,不能经常陪你了。” 阮林先点头,又摇头:“你注意身体,一路平安。” 发动车子几乎用尽了季怀邈的意志力。 阮林听到车响,向后退了退,不过过了好一会儿,季怀邈还没把车开走。 车窗落下,季怀邈看向阮林,阮林不解地看他。季怀邈没出声,只用嘴型说:“过来。” 阮林讷讷地走过去,然后就被季怀邈揽着后颈吻住。 这个吻是难分难舍。 季怀邈擦着阮林水润的嘴唇,哑声说:“给我发消息。” “好。”阮林应道。 “给我打电话。” “好。” 季怀邈还想说,阮林凑上去咬住他的唇,嗫嚅道:“哥…快走吧,我现在就想你了。” 这话一出,季怀邈的腿跟灌了铅似的,他浑身发烫,目光锁着阮林:“扣子……” “扣子,你趴那儿干啥呢!”终于,声如洪钟的阮争先打破了这一小片天地的旖旎。 季怀邈先反应过来,他呼吸一滞,然后就瞧着阮林剧烈地抖了下。 阮林拿手背蹭蹭嘴,转身去寻他爷爷。 许是情绪太紧张,阮林头一下转方向,转错了。季怀邈还没喊他,阮争先冲上来了:“你咋了啊,扣子?耳朵怎么了?” 阮林懵腾腾地,他眨着眼睛:“我…我没怎么啊。” 老人家不信,鹰一样的眼睛转向季怀邈,季怀邈几乎是一秒钟想出了个答案:“爷,爷爷,我刚眼睛进东西了,扣子帮我吹吹。” “啊,啊,吹吹。”阮林忙跟着说。 阮争先将信将疑,松开了抓着阮林的手。阮林说季怀邈要迟到了,阮争先没再说什么。 车子开远了之后,阮争先上上下下看着阮林,他突然就觉得有点没那么能看透这孩子了。 “小邈在单位没什么问题吧?”阮争先冷不丁问了句。 阮林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他心虚,害怕爷爷话里有话。 他觉得往好里说应该没问题,于是摇摇头,说:“挺好的啊,等着放机长呢。” 第108章 阮争先还是皱着眉头,琢磨了会儿又问了句:“他作风没问题吧?” “作风?”阮林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我哥作风能有什么问题?” 老人家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看着阮林,最后自顾自笑着说了句:“傻小子。” 今天和季怀邈一起飞的机长是他师父董进鹏。从见着董进鹏开始,季怀邈上扬的嘴角就没耷拉下去。 坐在机组车上,董进鹏跟着季怀邈笑。笑了会儿,觉得自己这么大岁数了不合适,于是咳嗽两声恢复了平静神色。 “咋的,跟师父一起飞这么高兴啊?”董进鹏问。 季怀邈晃了下神,能和董进鹏一起飞他确实高兴,虽然这不是他在这傻乐的主要原因。 “啊,是。”季怀邈应道,然后董进鹏又笑了起来。 跟师父飞,季怀邈的心情当然是会轻松一些,绕机检查都走得更起劲了。 津连港今早又是大风,董进鹏让季怀邈监控飞机和通讯,他自己操纵飞机。 机场渐渐忙碌起来,一架架飞机将奔忙的人送往他们的目的地。 季怀邈戴上耳机,和管制员对话,申请放行许可。 董进鹏听着季怀邈复述飞行计划,那么一长串,他听得都累,可季怀邈却读得津津有味,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度。董进鹏想,这要是让他读点别的,是不是更朝气蓬勃。 飞机离地后,季怀邈和塔台联系,塔台告知进近频率后,季怀邈按照要求复述,复述完了,还好心情地说了句:“再见,good day!” 于是这一天,季怀邈负责通讯时联系到的管制员,都听到了这么一个精神小伙的声音。 管制员工作时要保持冷静,等换班休息想起这么个人时,不约而同笑了。 这个飞行员,要么是刚上班要么就是遇上好事了,他们想。 最后一段飞完之后,董进鹏忍不住了,他看着按手机的季怀邈,问他:“你咋这么高兴呢?” 季怀邈刚跟阮林报了平安,脸上还挂着笑,他抬起头,看向师父,然后换了个调皮的表情,说:“跟您说个事儿,师父,我谈恋爱了。” 这事是董进鹏没想到的,他知道这个徒弟一直是生人勿进的样子。上航校的时候,追他的人就不少,但也没见这一米八几的大帅哥有动凡心的样子。 “哟呵。”董进鹏扶了扶帽子,“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的。” 季怀邈还是笑:“嗯,是小时候的好朋友,回津连港之后又遇上了。” 董进鹏点头道:“这挺好的,知根知底的。” “行啊。”董进鹏拍着季怀邈的肩膀,“等你摆酒席,我给你上个大礼。” 听到这句话,季怀邈脸上的表情僵了下,他没直接应,但他好像没有更合适的话说,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董进鹏接起妻子蒋婉蓉打来的电话,张口就说:“哎呀,我正要刚跟你说呢,你别忙着给怀邈张罗对象了。人家谈了,刚跟我显摆呢。” 季怀邈看着师父的背影,笑了笑,然后拿出手机,给阮林拨了个电话。 第49章 藏红花 春运的繁忙程度直接反应在了飞行员的排班表上。不论是寻祁瑶、江枫还是季怀邈,这周都是不停在飞。 季怀邈连续在外站过夜,因为热门城市航班太多,他们都被安排过来了。 虽然和阮林保持一天至少一个电话或者视频,但是因为阮林也很忙,两人其实也说不了太多。 最近赶上期末前的冲刺,阮林的课排得满,季怀邈一听阮林沙哑的声音,就心疼得不行。 阮林每天都得吃喉宝,但是无奈说话实在是多。 寒假还没到,现在也不是津连港的旅游季,民宿生意不太好,空了一个多星期了。 大姨和表叔打电话问阮林情况,说让阮林多费心。阮林心想,就是没人住他也得去擦灰,费心是肯定的,就是不讨好。 林育敏最近身体状态还不错,除了煮卤水的早晨,她不让阮林管卤味店的事。 阮争先倒是时不时去帮忙,有的街坊要提前回老家,早早准备起了年货。季怀邈家因为他小舅生了二胎,姥姥姥爷得经常过去照看帮忙。于是蓝天街的老人棋局,因为少了阮争先和叶爷爷二位大神,现在的冠军落在了许虎成的爷爷头上。 许爷爷因为前年中风之后腿脚不便,退出棋坛有一年多,后来叶爷爷回来了,吵吵着要跟许爷爷再战二十年,他这才重回老槐树下的棋局。 最后一个执勤日在疲惫中结束,季怀邈拖着行李箱去找自己的车。车搁在公司好几天了,季怀邈拍了拍车顶,和自己的好伙伴打了声招呼。 这会儿已经十点半了,如果航班状态正常,他能在六点多回来,但是最后一程他碰上了严重延误。 出发地是个西南城市,这里不常下雪,机场准备的除冰设备很有限,根本忙不过来。 乘客急得冒火,季怀邈还走到候机楼专门解释了一遍。乘客看着季怀邈整齐的装束和温和的态度,情绪略微好了一点。 本来和阮林约了晚饭,现在是夜宵也吃不上了。 季怀邈坐在车上,给阮林发消息,让他先睡。阮林回得很快,只说让他小心开车,小心路上的冰。 津连港今天也下雪了,不过马路上提前撒了盐,路况还不错。 第109章 阮林没回家睡觉,他在海韵民宿里一边备课一边等季怀邈。 眼皮很沉,阮林打了个哈欠。他以前真不知道,谈恋爱和缺觉还能挂钩。这属实是他无知了。 虽然明天季怀邈还休息,但他今天就犯了小时候的毛病,没什么耐心,一定要在今晚结束之前等到季怀邈。 阮林歪在沙发上,努力仔细地听着街道上的动静。这会儿他觉得听力受损是有些麻烦了,别人可以轻易捕捉到的声音,他得打起精神听。 好在夜深人静,蓝天街的居民们早早就睡下了,这让阮林不至于太过束手无策。 等着等着,阮林有些迷糊,他打了个摆子,然后再次坐直。 冬天的夜漫长而寂静,季怀邈停好车,搓了搓手,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开门下车。 刚把车门关上,转过身,季怀邈就看见一个人影奔着他跑过来。 季怀邈舒心地笑起来,然后张开双臂,迎接扑过来的阮林。几天的奔波和疲惫,在这一瞬间,消弭殆尽。 黑夜与静谧给了他们极大的安全感,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季怀邈亲亲阮林的额角,晃晃他说:“外面冷,走,先回去。” 两人并没有回家,而是进了海韵民宿的大门。 屋里暖气烧得足,季怀邈脱了羽绒服和制服外套,一边解袖口一边跟阮林说话:“等急了吧?” 阮林捧着脸坐在餐桌上看他:“急倒是没急,就是困,洗个澡精神了点。” “那你先去床上,我去冲个澡。”季怀邈说。 阮林起身往楼上走:“朝南那间啊,等你。”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要回家的事,仿佛今晚就该是在海韵民宿休息的一样。 季怀邈洗完回来,看见阮林靠着枕头脑袋歪着,手背撑着下颌,迷瞪着。 床面另一侧陡然深陷下去,阮林清醒过来,疲倦但是温柔地拉过季怀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季怀邈把他揽进怀里,阮林小猫似的蹭蹭季怀邈的颈窝。 “睡吧。”季怀邈轻声说,然后想把床头灯关上。 阮林扯了他一把,从被窝里拿出一束“花”。 季怀邈愣住,他顺着阮林的手握住毛线花柄,软乎乎的触感挠着季怀邈的心。 “红玫瑰、白玫瑰、粉玫瑰都送你。”阮林把大妈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季怀邈看着花,又看向阮林。此刻阮林的眼睛比刚刚清明了些,他搂住季怀邈的腰,贴过去,把左耳压在季怀邈的心口。 “叫什么呢?就叫永生的爱情。”阮林听不清自己说的这句话,季怀邈咚咚的心跳倒是很清楚。 一翻身,季怀邈把阮林压在床上,他把花放在阮林耳旁,挨近他,蹭蹭他的鼻尖。 “我可真想干点儿什么啊。”季怀邈坏坏地笑了下,然后低头亲阮林。 民宿里只有他俩在,顾忌的少,阮林被亲的哼哼唧唧的。就在他以为季怀邈会继续做下去的时候,季怀邈猛地退开,盯着阮林大口大口喘了会儿气。 拿过那束毛线花,季怀邈闻了闻,虽然一无香气,却满是心意。 “现在你得睡觉了,扣子。”季怀邈翻过身,把阮林搂进怀里。 一夜无梦。 先醒的是季怀邈,醒来之后,他没敢动,因为怕吵醒阮林。 等了二十多分钟,季怀邈觉得自己右半边都麻了,他俯身含住了阮林的唇瓣。 阮林笑了起来,暴露了他已经醒了的事实。 “我好看吗?”阮林眨巴着大眼睛,多无辜似的问季怀邈。 季怀邈刮他脸蛋,逗他:“从小看到大,没感觉了。” 阮林抽了下他的手:“那咋不说我们中间消失的那十几年呢。” 季怀邈笑起来,拥住他:“所以现在要多看看,天天看,装口袋里看。” 阮林笑他幼稚,却更用力地抱紧了他。 于是,两人昨晚没来得及做的事情,都在早上补上了。 激动中,阮林拨了下季怀邈的脑袋,季怀邈停下问他怎么了。 阮林突然不好意思了,伸手搂紧季怀邈的脖子。季怀邈被他箍地快喘不过气了,但他没挣扎,等着阮林的下一步动作。 “你,你到我左边来。”阮林的气息撩拨着季怀邈的耳朵,闯进季怀邈的心里。 阮林顿了几秒,才小小声说:“我想听清你的声音…各种声音。” 季怀邈笑了,轻轻含住阮林左耳耳垂,蛊惑地说:“好,你要我怎样就怎样。” 阮林面色比睡醒那会儿红润多了,他嘴唇发胀,身上却觉得挺舒坦。 “我一会儿把床单被套洗洗吧。”季怀邈声音还很哑。 阮林没什么力气地摆摆手,说:“不用,保洁阿姨一块拿去洗完了消毒,比你洗得干净。” 浑身黏腻,阮林爬起来要去洗澡。浴室的门刚关上,又被季怀邈拉开闯入。 季怀邈倚着白瓷砖站着,没等阮林说话自己先开了口:“没啥不能看的吧?” 瞧这话问的,阮林都不知道怎么答了。小时候这两人也是早就把对方看了个遍了,这长大了,这一阵儿没少看,那确实没什么不能看的。 阮林客客气气地用小老板的话语回答他:“您请便。” 季怀邈一点不含糊,找了个方便的姿势就把阮林抵在墙上了。 第110章 “冷不冷?”季怀邈吻他眉心。 都这时候了,还有功夫管这个,阮林也是服了季怀邈了。 等两人胡闹完,亲亲抱抱再穿好衣服出门,蓝天街早就热闹了起来。 阳光很足,阮林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带着满足后的慵懒,和街边卧着的小猫一个样。 季怀邈这才从后备箱把行李箱拿出来,溜达着和阮林一起往家走。 走上白云巷,季怀邈突然问阮林:“你昨天没回家,咋跟爷爷说的?” 阮林一脸坦然地说:“我说我要去试试民宿的暖气咋样,试睡一下。” 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季怀邈笑着抛了下车钥匙。 阮林是跟家里报备了,但季怀邈自己昨天跟姥姥说的是延误了不用等他,可他一宿未归,姥姥姥爷还是挺着急的。 迎面碰上姥姥姥爷,季怀邈心下没来由的一紧。 “哎哟哟,小邈啊,可算回来了。”姥姥捞过他的手,抓得死紧,“你姥爷一大早起来就看新闻呐,怕飞机出事。” 季怀邈哭笑不得,但知道姥姥这是关心他,不好多说什么。 一旁的阮林忙打了个茬:“七奶奶你是去灌香肠吗?赶紧去吧,排大队了。” 姥姥其实还想问他俩咋碰上了,被阮林这么一提醒,慌了,和老伴一起赶紧走了。 老人想走快,但腿脚确实不便。目送着他们走了好远,季怀邈和阮林互相看着对方。 他们没说话,但都了然,自己觉得已经深思熟虑的恋情,对这些老人来说,终究不是常见的事。 但现在他俩都不想讨论这个事,只好暂且闷在心里。告别的时候,阮林的声音不高,转身准备走又被季怀邈拉住。 “扣子,凡事有我。”季怀邈又说了一遍。 阮林点了下头,捏捏季怀邈的手心,意思是让他放心。 休息期这两天,季怀邈跟着中介跑前跑后,办过户手续办贷款。 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陡然变小,季怀邈吸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感觉比遇到强烈颠簸跌宕起伏多了。 中介讪讪地说:“还是飞行员挣得多,您这说买就买啊。” 季怀邈看他一眼:“这不是您说的过了年还得涨,我是为了省钱。” 姥姥姥爷高兴得很,打了个电话跟叶笑芝说了这事。叶笑芝先是愣了愣,问:“小邈问他爸要钱了?” 姥姥说:“那咋可能,小邈哪愿意搭理他爸,全是他自己拿的钱。” 叶笑芝那边静了会儿,然后说:“妈,我得送女儿上学了,回头聊。” 挂了电话,姥姥歪头看姥爷。季怀邈从三楼下来,问姥姥需不需要送他们去小舅那儿。 “歇着吧你,明儿还上班呢不是。”姥姥说。 姥爷附和道:“邈儿,好好休息。哎对,要是缺钱了跟我啊,姥爷给你拿钱。” 季怀邈笑起来:“一时半会我们公司还不会破产,甭瞎担心了。” “而且我明年差不多就该放机长了,到时候收入翻番,我还不能把自己饿着,放心吧。” 姥爷拍着季怀邈的肩膀:“我家小邈是真优秀。” 季怀邈回手假模假式地压着姥爷的手,说:“都是您培养得好。” 寒假来临,乘坐飞机的无陪护孩子多了起来。小小的人儿,挂着小牌牌,跟着引导人员登上飞机。 虽然有人带领他们,但是终究是陌生人。孩子们的眼睛里,满是忐忑和不安。 季怀邈忙完绕机检查,和机长确认了油单之后,拿出ipad又看了遍飞行计划。翻到乘客情况那一页时,他看到今天这班航班上有两名无陪护儿童。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季怀邈抬头跟机长说:“机上有两名无陪儿童,我去看看。” 机长摆手笑了笑,让季怀邈去。机长想着,这副驾还真是年轻人,有种他曾经也有过的热情。 季怀邈去找了乘务长,问她要了两个公司的小礼物,是小飞机钥匙扣。 后面的乘客陆续登机,乘务没时间照看两个小朋友,季怀邈走过去的时候,两个孩子正手足无措地看看飞机顶,再看看窗外。 季怀邈挂上了微笑,走到两个小朋友跟前,摸摸他们的头,蹲下来把手里的钥匙扣塞到他们手上。 “我是这班飞机的飞行员,我会安全把你们带到目的地,不要害怕。” 小朋友睁大了眼睛:“哇,你是飞行员!我长大也要当飞行员。” 季怀邈笑着说:“好啊,那你们要好好学习,好好锻炼身体。” 小朋友忙不迭地点头,季怀邈又说:“你们稍等会儿,等乘务姐姐忙完了,她们就会来照顾你们。” “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小朋友突然就有了勇气。 季怀邈竖起大拇指:“真是小英雄。” 返回驾驶舱,等待放行的时间里,季怀邈放空地看着窗外。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阮林。 阮林经历过比这两个孩子无助得多的时刻,而那时,并没有人主动去帮助他关心他。 可阮林自己挺过来了,他没有选择消沉,一天天踏实生活着。 此刻,季怀邈有些恍惚。他在想,到底是小时候那个倔强的小孩儿长大了,还是后来他因为种种成为了倔强的大人? 第111章 飞机推出之前,季怀邈想,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和阮林一起走向未来。 第50章 麻椒 阮林从卤味店里出来,双手沾满了大料的味道。能闻出来的有八角花椒这些味重的,闻不出的就只有阮林知道了,那是他的独门秘方。 今天他来了兴致,还亲自炒了糖色。不过说实话,他的糖色没有阮浩炒得好。阮浩炒出来发亮,阮林炒得更香。 转过白云巷巷口,阮林看见前面路中央有个高高的年轻人。这身形,看着眼熟。 阮林猛冲过去,狠狠拍了下那人的肩膀:“虎子!你回来啦!” 许虎成剃了个寸头,整张脸没有了头发的包裹,愈发像只卤蛋。他被阮林拍得生疼,表情扭曲地转过身,嘴上骂他:“瞧你这大嗓门,喊喊喊,喊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阮林对他这新发型不忍直视,瘪瘪嘴问他:“你回来过周末啊?” “我回来过年!过什么周末。”许虎成怼他。 阮林了然地点点头:“好好歇歇吧,看着瘦了不少。” 许虎成挺直了腰杆:“那你有没有觉得瘦下来的我,更英俊了?” 阮林勉强点点头,又说:“不过在蓝天街,你顶多排第四。” “前三是谁?”许虎成皱了眉头。 阮林背着手往前走:“我、季怀邈、顾唯振。” 这事许虎成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个排行榜。 手续办完,姥姥去取了季怀邈新房子的钥匙。姥姥着急得很,一副要立刻把季怀邈扫地出门的架势,催他联系人装修。 说实话,这事触到季怀邈的盲点了。他的交际圈就是民航圈,你让他联系个签派空管啥的,他还能有点途径,让他找个装修队,可真是难为他了。 晚上聊天,季怀邈就把这事跟阮林说了,阮林一拍胸脯说:“这事我包了,我表叔就是干装修的。” 季怀邈一听,这挺好的,就跟阮林商量起怎么装。 他俩意见一致,没必要大动,以前那户的装修风格他俩挺喜欢的。墙得重新刷一下,卧室不用留两间,另一间改成书房。 季怀邈说:“厨房你想着点儿,装成你喜欢的样子。” “啊?”阮林起先没反应过来。 季怀邈笑笑说:“你不是说拍视频背景不好看嘛,咱家你就好好布置,以后我帮你拍。” “我最近实在是没时间仔细琢磨,只能辛苦你了。” 阮林正因为他说“咱家”心里美滋滋的,嘴上说:“咱俩就别在这儿瞎客气了。” “好。”季怀邈声音温和,“那你早点睡吧,挺晚了。” 阮林其实不想挂电话,他俩三天没见了,对刚谈恋爱的小情侣来说,着实有些折磨。 但耐不住瞌睡虫找上门,阮林只好睡觉了。 装修的事交给了阮林,季怀邈姥姥听说之后犯了嘀咕,她问姥爷:“扣子给找这装修队能靠谱么?” 姥爷错开身体盯着电视上正放的电影《大决战之淮海战役》,敷衍着说:“你去问问争先,孩子要是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他这么大岁数了该知道。” 姥姥一听姥爷说的有道理,穿上棉袄就去找阮争先了。阮争先没在家,姥姥去象棋屋找到了阮争先。 走了好一段路,老太太挺喘。阮争先在棋局上,和许爷爷正在一决高下,分不出神招呼她。 等这一盘杀完,阮争先兴高采烈地站起来,问季怀邈姥姥找她啥事儿。 “那啥,我家小邈不是装修房子么,说是你家扣子找的他表叔来给弄,我就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事儿。” 阮争先背着手和她一起往回走,了然地说:“知道啊,那孩子是我爱人亲戚的孩子,挺靠谱的。” 这么一说,老太太放心了,笑了笑说:“小邈现在和扣子又好得跟小时候似的。” “可不么。”阮争先接话,“那天说去等你家小邈,一宿没回来。第二天我问他,说是两人一起住海韵那儿了。” 老太太愣在原地,抓住阮争先的胳膊,抓得特紧:“你说啥?那天小邈回来了?” 阮争先奇怪地看着她:“啊,你不知道?” 答案昭然若揭,两个老人同时沉默了。 阮争先先开了口:“可能就是聊天聊晚了吧。” 季怀邈姥姥应道:“啊,是。” 他俩往家走的路上再没说话,各怀心事。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真的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季怀邈的新房装修工期不长,十天左右就能做完,再晾一个来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就能住进去了。 开始装修之后,季怀邈的姥姥天天都要过去看。阮林表叔说这都是灰,老人家就别来了,但老太太不听,不放心似的,仍旧天天过去看。 阮林掐着时间,每天工人快走的时候过去检查一下当天进度,然后再跟季怀邈说一声,这样心里有数。 有阮林操心,季怀邈还真没那么紧张这事,但他耐不住姥姥一天给他发好多消息,说这不对那不对的。 季怀邈匆匆瞥了一眼手机,就塞口袋里准备飞机推出了。 等他们滑出没多久,又被塔台喊回来了。签派打来电话,说有活体捐献器官运输,他们这班是今天最后一班飞去目的地的航班了。季怀邈心下一沉,没再多说什么。 第112章 等医生通过绿色通道快速登机,他们再次关闭舱门。十分钟不到,飞机起飞。 巡航时,左座的机长感叹了一句:“签派打电话来的时候,我都懵了。” 季怀邈点头:“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同时运输两例捐献器官的情况呢。” “可不么,咋都赶在一起了。”机长摸了摸脑门。 季怀邈叹道:“可能医院也想把手术做了,让病人回家过个好年吧。” 机长顿了会儿,说:“一家欢喜一家愁啊。” 飞机带着一班又一班旅客回到自己的家,安全飞行是飞行员对他们最好的承诺。但飞行员的漂泊总无尽头,他们每天可以经历从酷暑到严冬的温度变化,可以从祖国的一端到另一端,却不能日日把目的地定为自己的家。 工作之后,季怀邈就没在家过过年,大年三十那天他一准有航班。以前驻地在北京,就算最后一班回到了北京,他也回不了家。 今年,不信佛不信神的季怀邈竟然也想拜拜,让他至少在零点前回到白云巷。 许虎成这趟回到蓝天街动静还不小,他在白云巷口盘店,说是要开个饭店。 这事在蓝天街瞬时就引起了轰动,消息中心在象棋屋,许爷爷每天都会在那里宣传这件事的最新进展。 这些天,阮林也忙。过年前津连港会有个旅游的小高峰,三套民宿都被连续预定,卫生消毒的事他得惦记着。卤味店生意爆火,阮林忙不过来有时候还得让阮争先去。好在外国学生那边放假了,没那么多课。 加上最操心装修房子,阮林对许虎成要开饭店的事一点都不知道,等许虎成都把房子盘下来了,阮林才听阮争先说起这事。 “跑大车那么赚钱呢?”阮争先疑惑地问,“瞧老许那劲儿,得意得哟,他孙子要开店啦!” “德行,我孙子早都开三四五六个店了。” 阮林笑起来,没陪着他爷爷在这瞎攀比。他喝了杯水,进屋去给季怀邈打电话。 季怀邈声音很哑,鼻音有点重,阮林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季怀邈先否认,又说:“可能是有点冻着了吧,不严重。” 听着挺可怜人的,阮林让他快去睡觉,季怀邈应了,又舍不得挂电话。 过了两天,季怀邈终于结束一个执勤期回到家。一回家,他就被姥姥拉住,一通说装修的事。 季怀邈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严重的问题,他说:“姥,那儿又是刷墙又是打柜子的,乌烟瘴气的,你就别往跟前凑了,在家待着不行吗?” “哎呀,我看小扣子也不上心呐,天天也不过去,我这可不得去盯着点儿。” “姥姥啊,扣子天天都给我发图片发视频,他见天过去检查呢。”季怀邈帮阮林解释了两句。 他这一说,姥姥不但没放心,反而有些生气,赌气地说:“你现在可真是向着扣子啊,我发现你俩最近走太近了。” 季怀邈笑笑说:“我不跟他说话的时候你说我,我跟他说话你也说我,我到底要咋地啊我?” 姥姥说不过他,气呼呼地站起来又要去看房子。季怀邈拦不住她,只能随她去了。 季怀邈和阮林一起出去吃了个午饭,吃完去海边走了会儿。午间太阳大,晒得人暖暖的。季怀邈伸了个懒腰,半边身子倚在阮林身上。 阮林抬手摸了摸季怀邈的脸,下巴上的小胡茬轻轻扎着他的手,阮林多摸了几下,把季怀邈摸痒了,伸手搂住他。 阮林在他怀里蹿了两下,咬他下巴。季怀邈箍住他,不让他作乱。 季怀邈把他拥到树荫下,亲他,听他小声说话,在海浪声中看他的眼睛。 “我要是能把你挂身边就好了。”季怀邈摇了摇阮林背包上的小猫挂件。 阮林抱住他,笑着说:“拒绝恋爱脑,努力拼事业。” 季怀邈不知道他这是哪儿整的新词,但还是配合他说:“好,我努力多飞小时,早日放机长。” 阮林迎着风眯起眼睛笑着,又拱进季怀邈的怀里。 回家前,他俩拐去许虎成的铺子。他盘了两间,正在让人帮忙打通。位置在阮记卤味斜对面,白云巷巷口的另一侧。 许虎成见着阮林,高兴得很。瞧见季怀邈,礼貌地笑了笑。 “可以啊,虎子。”阮林笑着说,“不对,现在得称呼您许老板了。” 许虎成亲热地走过来,伸手想搂阮林的肩膀,但被季怀邈一巴掌拍开。 许虎成瞪季怀邈一眼,阮林抿嘴笑了下,往前走了一步。 “那什么。”许虎成走到门口的位置,跺跺脚下见方平地,“我准备在这儿放个货柜,卖你家的卤味。” 阮林跟过去,想了想说:“也不是不可以,这主意不错。” 许虎成拍拍阮林的肩膀:“是吧,我们这就是夫…” “夫妻店”还没说全乎呢,阮林就抽了他一下:“不许乱说!” 季怀邈皱着眉头听他俩说话,嘴里直吸冷气。 回家的路上,季怀邈闷闷不乐,阮林大咧咧安慰他:“哥,你别听虎子瞎说,他这嘴没个把门。” 季怀邈揉揉阮林的脑袋,只是手上动作,却不言语,惹得阮林心里只犯嘀咕。 其实季怀邈是在琢磨,阮林这也是迟钝得可以,自己能让他动心还真挺不容易的。 第113章 阮林知道季怀邈在吃醋,但他又怕点破季怀邈这点心思他不好意思,于是横在那里进退不得。 季怀邈又看他一眼,迈开腿回家了,留下阮林原地凌乱。 完了,阮林心想,季怀邈这是气大了。这大高个儿,有醋他真吃。 晚上阮林出去跟几个学生聚会,走前还是跟季怀邈报备了一声。季怀邈正和姥姥一起看房子,没及时回他。 阮林心快悬到嗓子眼了,平常季怀邈飞航班不回他消息的次数很多,可现在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季怀邈确实没回,他吃完饭,直接开车去了阮林发的饭店那里。他把车停在马路对面,静静地观察着店门口的动静。 学生期末考得不错,请阮林吃饭,喝酒是少不了的。阮林不算能喝,以防万一,季怀邈还是想着来接他。 不出季怀邈所料,这几个外国学生,低估了自己的酒量,又高估了阮林的能力。 小路扶着阮林出门的时候,阮林强撑着自己拿出手机打车。 还没点开软件,阮林就被拉进一个怀抱,他一抬头,果然是季怀邈。季怀邈看他眼神发散,手上用力,搂得更紧了。 小路认出季怀邈,指着他说:“哦!你是机长先生,阮老师的男朋友!” 这事真不是阮林说的,是小路自己联想的。 季怀邈没反驳,笑了笑,说:“你们可以自己回学校吗?阮老师我带走了。” “哦,好,可以可以。”几个学生都回答道。 季怀邈揽着阮林过马路,低头问他:“晕不晕?” 阮林抓住他的手,摇头。 回到蓝天街,季怀邈绕到车另一侧,蹲下来问阮林:“自己能走吗?” 阮林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 “哥哥背?”季怀邈哄他。 阮林突然委屈起来,耷拉着脸说:“你都不理我。” 季怀邈握住他的手,耐心地说:“我那会儿跟姥姥在一起,没看见,后面又怕打扰你吃饭。” “我这不来接你了吗?” 阮林此刻不太灵光的脑袋觉得他好像说的也是那么回事,于是放过这个问题,跟着季怀邈走出车子。 车门关上,阮林没走,反倒压住季怀邈的肩膀,把他拉下自己。 “亲一个再回家。”阮林说。 季怀邈笑了笑,挑起他的下巴,吻住小酒鬼。他嘴里的酣甜不明显,却让季怀邈沉醉。 醉于深夜,醉于相爱的心。 唇舌交缠的两人,身上的温度也逐渐上升,在他们不知如何纾解时,突然传来一大声东西撞击地面的声音。 是谁的锅掉地了。 季怀邈和阮林还互相抱着,他们看过去,掉锅的人没捡锅,奔着他们跑了过来。 许虎成冲过来就揪住季怀邈的衣领,一拳头挥过来被季怀邈抵住。阮林急了,推许虎成:“你打他干嘛!” 许虎成震惊地看着阮林,话里尽是不可置信:“你别跟我说你是自愿的?” 不知阮林酒醒了还是没醒,他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季怀邈,是我男朋友,我俩,在搞对象。” 许虎成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他猛地转头,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季怀邈心里滋生出来了那么点小邪恶,他甚至笑了下,然后学着阮林的样子点头,附和:“谈了一个多月了,亲好多回了。” 许虎成好半天没说出话,最后他骂了句:“真他妈刺激!”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假期愉快~ 谢谢大家的阅读、评论、营养液,很开心和大家在故事里相遇!感谢在2022-04-02 20:36:58~2022-04-03 20:1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又磕到了吗 3瓶;踩死大象的蚂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橙叶 这个夜还没过完。 季怀邈背着阮林回到家,阮林父母的房间黑了,阮争先没关外面的灯泡,屋里鼾声震天响。 季怀邈尽量不出声地把阮林放在床上,自己把厚重的外套脱了,然后伸手给阮林脱衣服。棉袄脱了之后,阮林抓住了他的手。 屋里没开灯,阮林屋的门被季怀邈带上了,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 季怀邈反握住阮林的手,哄他:“脱了,来,该睡觉了。” “亲一下脱一件。”阮林又直白又执拗。 喝多了的阮林仗着没人敢惹他,极尽所能招惹季怀邈。他双手攀上季怀邈的脖子,把自己周身的热浪传给季怀邈。 阮林的嘴唇软,但是这几天可能是水喝少了发干,季怀邈连续亲了几下,抱紧他,揉着他的背。 “不闹了,乖。”季怀邈压低声音含糊地说。 阮林舒服地直哼哼,脱了衣服,被季怀邈塞进被窝。 季怀邈掖掖他肩膀上的被子,低头又亲了他好一会儿,摸着他的额头说:“我回家了,暖瓶在地上,你渴了自己喝水啊。” “我现在就渴。”阮林嘟囔了一句。 季怀邈扭身准备倒水,却被阮林伸手抓住了胳膊。 季怀邈不解地转过身看他,阮林坐了起来,在季怀邈反应过来之前,伸手解了季怀邈的裤绳,同时脑袋凑了过来,动作流畅地一点不像是醉了。 第114章 “祖宗啊!”季怀邈惊呼一声,架住阮林的胳膊,忙回头看窗看门。 还好阮争先的呼噜声没断,季怀邈的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被制止的阮林老大不高兴地仰头看季怀邈,眼睛亮,眼神迷茫。 季怀邈抱住他,贴着他左耳边哄:“今天不行,宝贝,饶了我吧。” 阮林在他颈窝拱,耐不住似的,出口的声音打了哭腔:“我想你啊,天天见不到你,好多年都没见你了。” 季怀邈亲他耳朵,在他左耳留下感觉和声响。脑袋里的声音在吵架,最后,季怀邈轻叹口气:“我不走了,咱们睡觉。” 阮林窝在季怀邈怀里,这拱拱那蹭蹭,把季怀邈蹭得浑身冒火,最后打了下他的屁股。 双腿双脚缠住季怀邈,阮林笑起来:“哥,我喜欢你。” 被阮林折腾地一点没脾气的季怀邈捏住阮林的鼻尖,他的手带了凉意,阮林张嘴含住他的手指。 季怀邈搂紧他,亲他。在阮争先不住的呼噜声里,两个年轻人在窄小的床上说着爱意,不知夜已深。 这是季怀邈第二次因为非工作原因夜不归宿了。 虽然他昨晚跟姥姥说了不用等,但没回去和夜里两点回去,这是两码事。 姥姥火急火燎跑到阮家的小院里,把一家人全都吵醒了。阮争先的鼾声戛然而止,季怀邈也从好梦中惊醒。 阮林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压着左耳,睡得正香。 季怀邈从他腰上把手撤回来,慢慢下了床,再把被子给阮林盖好。 他披上外套就走出门,阮争先坐在床上正犯迷糊,看见衣冠不整的他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来。 季怀邈抱歉地跟阮争先道歉,又赶快走出去止住姥姥的喊叫声。 姥姥大呼着气:“哎哟,好家伙,你咋跑这儿了,给我吓的,差点给小顾打电话了。” “我一大活人,丢不了,姥姥。”季怀邈劝她。 姥姥看他神色放松,虽然头发乱翘,心倒是踏实了。这时,阮家人除了阮林都爬起来到院子里,一样不解地看着季怀邈。 这一大清早的,这小院真是热闹极了。 季怀邈大脑飞速运转着,他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里,清清嗓子,开发布会似的:“昨天扣子喝多了,我去接他,怕他不舒服,就跟这儿借住了一宿。” “哦。”阮争先先应声。 这理由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阮家这不还有三个人呢么。 林育敏一听阮林喝多了,转身就要去看看,季怀邈拉住她:“阿姨,昨晚睡得迟,让扣子多睡会儿。” 这语气,听着比亲妈还心疼人呢。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被季怀邈糊弄过去了,姥姥像小时候一样临走时骂他:“早点回家,尽想着瞎晃!” 季怀邈赶紧认怂答应,小跑着回了阮林房间,关上门。 阮林其实已经醒了,然后躲在被窝里听动静。等季怀邈进来之后,阮林笑得直颤,季怀邈钻进被窝里抱住他,说:“快给我暖暖。” 这样的场景,在他们童年时,时有发生。俩人一起闯祸,季怀邈顶锅的时候多。大人们也知道始作俑者一准是阮林,但是又不会真责罚他俩,季怀邈站出来了,他们也就索性给个台阶。 就像今天,大家循着惯性没有细想这事,但细想的人一定会觉得前前后后一些事,透着奇怪。 季怀邈小声说:“我真得走了,姥姥快发火了。” 阮林点着头,可胳膊还箍在季怀邈腰上不放。季怀邈不敢动静闹太大,又怕阮家突然闯进来,只能握住阮林的胳膊推了推。 “你白天干什么啊?”季怀邈边起身边问。 阮林的目光追着季怀邈,回答:“上午收拾民宿,下午去店里帮忙。” “晚上呢?有空吗?”季怀邈一边套裤子一边问。 阮林坐直了:“有啊,你要请我吃饭吗?” 季怀邈回身看他,阮林一脸的期待,季怀邈没忍住,快速地啄了下他的嘴唇。 “我中午得上我小舅那儿,不然中午就去接你吃饭。你等我给你信儿啊,能早点咱们就早点出去转转。”季怀邈披上外套,捏了捏阮林的脸。 曾经偶然触碰时的触感让季怀邈不断回味,如今他拥有了想碰就碰的特权,一样爱不释手。 “听话。”季怀邈又吻住他。 阮林这一天过得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他的飞行员男朋友明天又要去上班了,而且听说将近一周他排班都是外站过夜,换句话说就是见不到他。这么一想,阮林叹了口气。 飞行员的生活是漂泊,作为飞行员的家属,阮林的心也在跟着流浪。 季怀邈早上吃完饭,和许虎成发了个消息,要和他见面聊聊。 姥姥听他又要出门,一惊:“你又要去找扣子呢?” 季怀邈摆手:“不是,我去和虎子说点事儿。” “虎子?”姥姥更不明白了,“哎哟,你跟他还能有事儿?” 季怀邈轻按住姥姥的肩膀:“姥啊,你就消停地该干啥干啥,我没啥大事。” 姥姥将信将疑地看他,最后没说什么,让他走了。 季怀邈从小卖部买了包烟,见着许虎成,取出一根烟递给他,作势还要给他点烟。 这许虎成可不敢当,抬手挡了下:“受不起。” 第115章 深吸了口,烟草味溢满口腔,许虎成隔着烟雾看季怀邈。季怀邈不做声,许虎成耸了下肩膀,掏出手机,把和阮林的对话框调出来,递给季怀邈看。 “你瞅瞅,你们家扣子,给我发了这一大篇接一大篇的。” “明知道我不爱看字儿,这不是为难我么。” 季怀邈没细看,划拉了几下就把手机还给许虎成,他大致也能想到阮林跟许虎成说的是什么。 等许虎成一根烟抽完,烟雾渐渐散去,季怀邈开了口,他说:“虎子,谢谢你那年及时和振哥去找到扣子,也谢谢你这些年帮衬扣子。” “你不用担心,以后有我在。” 许虎成听完乐了,他把季怀邈放在桌上的烟盒拿起来,烦躁地又点了一根,猛抽了几口:“你犯不着来谢我,我也不需要扣子谢我。” “你俩都可以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也懒得捣腾是非。” “我可以不说,但是藏不藏得住是你俩的事。你们肯定也知道,这要是让这一街坊的老头老太太知道了,能给你俩整成社会新闻。” 这一大段说完,季怀邈的神色没有在许虎成意料之中紧张起来,他像是听相声似的,反倒是笑了笑。 “这事,早晚家长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我会让他们慢慢接受。”季怀邈声音不高,但是挺坚定。 许虎成看着他,手上的烟灰连续掉着,快烧着他的手。 季怀邈点了点桌子,许虎成才回过神,忙把手上的灰抖掉。 又是一支烟的功夫。许虎成换了个姿势,做了个扩胸运动,似玩笑似真心话地说:“机长,你也就是趁我不在趁虚而入了。” 终于还是说到这事了,季怀邈微微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许虎成。 许虎成被他的表情弄得极不耐烦:“我跟你说,还没到最后,谁赢不好说。” “我本来这次回来想跟扣子说实话的,但被你捷足先登了。” 季怀邈终于笑了下,偏头看了会儿海,手指在桌子侧面没节奏地敲击着。等大浪翻过去,岸边退下一片发亮的海带时,他开了口:“虎子,这不是比赛,扣子也不是奖品,不能用输赢去说这个事。” “这样说,不尊重阮林。” “谢谢你能保密。我会照顾好他,不劳你再烦心。” 说完,季怀邈站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季怀邈抬手在面前挥了好几下,扇着已经散去的烟味。 许虎成瞪着他的背影,狠狠把烟按灭。他想骂句狠的,又骂不出口,最后变成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当年那事之后,许虎成是没想过让阮林感谢他,因为更多的,他是歉疚。 之后,许虎成对阮林确实上了心。 阮记卤味现在下午两点就开店,阮林戴着帽子,拿着大夹子迎接着排着队的顾客。 往常早上卤一锅就可以,年前这段时间,他爸阮浩得在后厨准备第二锅。 有客人出主意:“你们可以弄外卖啊。” 阮林正在片牛肉,林育敏接话:“忙不过来啊。” 阮林把加了辣的牛肉递出去,牛肉在袋子里晃了下,显得挺有韧劲。 阮浩把第二盘猪蹄倒进大铁盘里,阮林忙拿过夹子把猪蹄的方向摆齐。最近他们新上了麻辣味小猪蹄,头几天大家尝鲜卖得挺好,后面还是发现更喜欢吃五香的。 阮林的方子调出的五香,咸中带了一丝丝甜,吃完不会觉得渴,反倒是口舌生津。 等阮浩把货上齐,腾开手,擦着汗把阮林换走了。阮林想再帮会儿忙,林育敏推着他:“快忙你的去吧,这儿弄的一身油烟味。” 被林育敏一提醒,阮林火速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毕竟一会儿他还得和季怀邈出去约会。 季怀邈跟在他家装了摄像头似的,阮林刚吹完头发,他就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坐在车上,季怀邈看阮林系上安全带,刚准备发动车子。阮林抬起手,说:“等等,我看视频,你们开飞机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开车前检查单?” “啊,有。”季怀邈没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阮林扭扭身体,坐直了,说:“来来来,咱们也检查一下。” 季怀邈笑起来,然后点头,说:“来,检查。” “出发前检查开始。”季怀邈严肃地说。 阮林跟着坐正,收起了笑容。 “座椅安全带调节并系好。” 季怀邈开始动,阮林跟着摸安全带。看没问题了,季怀邈朝阮林使了个眼色,阮林立刻接上话,大声喊:“确认。” 季怀邈没憋住,抿嘴笑,然后声音带着颤,摸了一圈车内的表盘和按键,说:“仪表检查正常。” 阮林有样学样:“证实。” 接着,两人煞有介事地检查了油量、车窗、障碍物等等事项,最后阮林说:“出发前检查完成。” 季怀邈应上:“申请推出开车。”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阮林仰躺在座椅靠背上,歪着脑袋看季怀邈。季怀邈手撑着方向盘,肩膀止不住地抖。 阮林笑着,满眼都是季怀邈。季怀邈刚回来的时候,总是绷着个脸,但阮林一直觉得,从小到大,季怀邈都是笑起来更帅。 阮林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下季怀邈的侧脸。 第116章 季怀邈止住笑,趴在方向盘上扭过头看他,只看着,没说话。 阮林被他看得脸发烫,伸手推他,季怀邈捉住他的手,缓缓开了口:“总有人问飞行员开车是不是很别扭。” “什么总想压中线,总想在脑袋顶找按钮啥的,我都觉得不是事儿。” “只有一点,开飞机的时候驾驶舱里俩座一定都要有人,我每次开车都觉得副驾空空荡荡的。” “但是现在有你了,扣子。”季怀邈微笑着,落在阮林眼里,全是暖意。 外面是严寒,车里却是直抵心底的温暖。 “扣子啊,有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不用等哈~感谢在2022-04-03 20:14:13~2022-04-04 19: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好吃 12瓶;milkyyy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紫草 两人出去吃了个火锅,身上吃得暖,迎着冷风出来也不觉得冻得慌。 季怀邈搂着阮林走到停车场,阮林叽叽咕咕地跟他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季怀邈时不时说句“是嘛”,然后笑着。 寒风吹过额前的头发,却吹不进他们相贴的身体,更吹不进他们的心。 车速不快,城市的一路霓虹刻在行车人的眼睛里。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阮林窝在座位里,小声跟着哼唱。 其他情侣,吃完饭一般会去看个电影,或者再去酒吧坐会儿。但这些地方,阮林都不喜欢去,去了他不自在。 季怀邈不追求这个,他更不想让阮林不舒服,觉得两个人待在一起就挺好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繁忙飞行周期,季怀邈在心里叹气。阮林安慰他:“谈恋爱不能耽误工作。”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安慰,是督促。 车稳稳停在海韵民宿旁边的停车位上,俩人没再假模假式地来个关车检车单。 阮林开车门的时候,季怀邈拽住他胳膊:“再待会儿吧。” “我还想着让你早点回去休息呢,好啊,我也不想回去。”阮林笑着说。 海韵民宿这几天都满客,光从遮光窗帘的边缝透出来,晃着车里人的眼睛。 “去后座儿吧。”季怀邈说。 说着,季怀邈把车里的空调温度也调高了。 刚坐在后座上,阮林就抱住了季怀邈。季怀邈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忙过春运就好了,四五月份,我提前安排,休几天假,咱们出去玩玩,好不好?” 阮林仰头亲他,亲了几下才回答:“好,去哪儿都行,只要跟你一起。” 车里温度上来了,阮林想脱外套,季怀邈不让,阮林一使劲,倒是先把季怀邈的给拽下来了。 季怀邈捏他鼻子:“这么着急呢。” “羊肉吃多了,火大。”阮林笑着说,他们今天可是点了两大盘羊肉,吃了个够。 阮林拽着他帽衫上的绳,把他扯向自己,然后贴着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季怀邈的喉结不可抑制地连续动了几下,搂着阮林腰的手紧得人发疼。 季怀邈贴着阮林的耳垂,蛊惑地说:“扣子,昨天不行,今天可以。” 阮林身体一僵,跟着明白季怀邈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昨晚仗着喝酒胆子肥,不过这会儿,他觉得自己也是醉着的。 季怀邈怕自己说的过火,把阮林从怀里捞出来倾身要吻他。阮林抬手捂上季怀邈的嘴巴,看着他,笑了一下。 季怀邈觉得自己愈发燥热,和阮林交握的手,力道甚至有些失控。 季怀邈把前座车窗开了个很小的缝,然后把还在大喘气儿的阮林紧紧搂住。 车里没开灯,他们只能靠周围的微光探查彼此的状态。 阮林脸蛋烫手烫,耳朵也烫,当然心是最烫的。 季怀邈翻出纸巾,擦完目视的狼藉,然后给阮林喂水。他怕水太凉,干脆自己先喝一口,再渡给阮林。 阮林只是笑,然后安心地享受着季怀邈的售后服务。 两人一起喝了小半瓶水,季怀邈压住阮林的头,又亲了好一会儿,只把他的双唇吻得更加水润。 季怀邈抱着他,头抵着头,声音沙哑地问他:“等我房子晾好了,你搬过来和我住好不好?” 阮林顿了下,说:“我想去。可是,不知道怎么和爷爷还有爸妈说啊。” 季怀邈沉思了会儿,然后轻叹口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没事儿,我们慢慢来,慢慢说。” 第二天去上班,车里的味道早已散尽,可季怀邈只看了眼后座上扔着的纸巾盒,便觉得眼热身体烧得慌。 他以前没觉得自己是个多重欲的人,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甚至和阮林打着打着视频就开始想入非非。 真是欲念的大门一旦打开,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阮林毕竟在家里不方便,但季怀邈一个人住酒店时,放飞自我的时刻就多了起来。 于是,见不着对方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繁忙的工作里,日子过得很快。夜晚孤身休息时,时间又过得很慢。 阮林帮着家里准备年货,有时候还被齐奶奶龚爷爷他们叫去卤个菜什么的,可是忙坏了。 季怀邈的小舅抱着二胎女儿回到白云巷自家父母这里吃饭,阮林正帮齐奶奶收拾肥肠,两手油花花的。 第117章 “见过没,这是扣子。”齐奶奶接过小孙女,高兴地抱着,跟季怀邈的小舅说话。 阮林朝他小舅笑了笑,歪着头看小婴儿:“哎呀,长得可真漂亮。” 小宝宝听了阮林的话,一直绷着的小脸竟然放松下来,然后笑了起来。一屋大人都围住了小宝宝,惊奇地不得了。 齐奶奶抱了会儿累了,把孩子交给她妈妈,然后说:“还是扣子会说话。哎对,按说小妞应该叫扣子哥哥。” 阮林把非常放进卤水里,盖上锅盖,擦干手,从厨房走出来,说:“那真是老哥哥了。” “哎。”齐奶奶摆摆手,“小邈都不嫌自己老呢,你还是小孩儿。” 阮林一边换鞋一边跟季怀邈小舅一家打招呼:“叔叔阿姨,我先回去了。” 说完,又嘱咐齐奶奶:“你看着点儿锅啊,七奶奶,别忘了。” 叶爷爷插话:“放心吧,扣儿,我掐着表呢,辛苦你了啊!” 阮林笑着背上背包,小猫挂件在上面摇晃,吸引了小宝宝的目光。 “哎哟,看小妞的这会儿的模样,和小邈小时候挺像啊。”齐奶奶叹道。 “外甥像舅舅,小妞像小邈也是对的。”季怀邈小舅说。 阮林踩着木质楼梯一步步往下走,屋里的话语隔墙往他耳朵里冲:“小邈以后也生个女娃娃好了,小妞太漂亮了。” 一脚没踏稳,阮林忙扶住旁边的扶手,急促地呼吸。 季怀邈打过来语音电话,阮林没接。季怀邈没放弃,又给他发消息:扣儿,你在我家帮忙呢是吗?累了你就直说。 阮林走上马路,季怀邈又发过来:你要是不好意思,我说。不能累着,听到没? 两个对话框,阮林都能想着季怀邈着急的样子,他笑了笑,点开季怀邈的头像。 季怀邈的头像是一片蓝天,中间是一架飞机。 阮林回他:哥,你别担心我了,你安心工作,一路平安。 看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阮林赶在季怀邈回复之前又发送了一句:你平安,我就安心。 正在机场等候机组车的季怀邈,看到阮林发过来的消息,正在快速点着键盘的手,顿住了。 有股奇异的波纹,正在季怀邈心海里荡漾。这水,不是冰冷的,相反,带着温度。 以前他一般会在一天工作结束的时候跟姥姥报个平安,老人家知道他工作性质特殊,没有大事也不会找他。 可现在,被阮林牵挂着,季怀邈觉着,地面上盼他平安的人,时时都在挂念着他。 从这之后,季怀邈在每次飞机准备推出前和落地后,都会给阮林发个消息。阮林并不一定会立刻看到,但看到时,悬着的心,跟着也就放下了。 季怀邈给姥姥姥爷的消息也多了一些,发的多,怕老人家一惊一乍的,所以季怀邈会在他们不休息的时间发。一般他发一句,姥姥姥爷会一人回一大段给他。 年二十九,季怀邈依旧要在外站过夜。让他稍稍有些开心的是,年三十最后一段落地是津连港。虽然年初一还要继续飞,但是年三十能回到家,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阮林做了两锅卤味,送去给许虎成和顾唯振。里面有牛肉、猪蹄、猪耳朵,都是过年的下酒菜。 顾唯振高兴得很,闻着香气,恨不得立刻就吃。许虎成见着阮林态度倒是淡淡的,礼貌地说了“谢谢”。 上次被撞见之后,阮林给许虎成发的消息,许虎成隔了一天才给他回,话说的也简单,就几个字: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可那之后,许虎成见着阮林就躲,阮林喊他他也不应,这次是阮林把锅都端他家里了,他才偏着脸给人开了门。 “三国看多了吧你,真把自己当诸葛亮了。”阮林说他。 许虎成倚着墙,看他把锅放在桌上,笑了笑。 “杵那干啥,去找个盆或者锅,我这锅还得拿回去,做年夜饭呢,东西都不够用。”阮林皱着眉头说。 锅盖一掀,卤汁顺着锅沿瀑布似的往盆里坠,揉着各种香料的味道终是汇成简单的一股让人生津的卤香蹿进口鼻中。谁也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包括许虎成。 他表情终于松动,给阮林倒了杯水。阮林接过又放在桌子上,他在家喝饱了。 许虎成想抽烟,手摸到烟盒了又收回来,快到饭点了,他爷爷回来瞧见他抽烟,一准得收拾他。 许虎成看了眼阮林,说:“你甭瞎担心了,你家机长也找过我了…” “怀哥找你了?”阮林打断了他的话。 打火机在许虎成手上被点着,再灭掉,反复了几次。最后他点了点头,说:“该说的他都说了,我没那么不靠谱,你放心吧。” 这话听着不像许虎成平常的腔调,但阮林看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索性换了个话题:“你店打算什么时候开啊?” 许虎成提起精神:“3月吧,装修完味儿挺重的,再跑跑气儿。” 阮林站起身准备回家,许虎成把他送到大门口。阮林让他不要这么客气,许虎成笑笑,欲言又止。最后许虎成摆摆手,让阮林走了。 走了两步,阮林觉得哪儿不对,回头看许虎成。恰巧,许虎成刚刚转过身往家走。 最后一段航程即将落地,季怀邈全神贯注地握着驾驶杆,目视跑道继续进近。 第118章 管制员下达着陆许可口令后,季怀邈控制着飞机速度,使飞机保持正确的下降姿态。 在飞机即将到达决断速度时,季怀邈看到不远处的机场跑道上,有架飞机在滑行道和跑道交汇的入口处冒头。季怀邈手握油门杆,迅速说出:“我复飞。” 瞬间,左座机长也喊出来:“复飞!” 飞机马动机重新马力全开,机头拉起向上爬升。经过收起落架、检查速度、收起襟翼后,季怀邈才松了口气。 机长和管制重新联系,他们跟着指令航路,转弯又转弯,沿着五边航路再次进近。 现在是航班拥挤时段,等候降落的飞机在跑道延长线上排起长队。季怀邈耐心地再次完成降落,脱离跑道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机长先是认可了季怀邈刚才的操作:“怀邈反应很快,决定也做得很对。” 然后机长回过头,跟同机观察员说:“遇见跑道入侵的情况,一定要果断,该复飞复飞。复飞是救命,勉勉强强落地,那可能是玩命。” 对于乘客来说,他们可能还在抱怨怎么复飞,平白多花了半小时时间。而其实,在他们看不到的驾驶舱里,飞行员就这样完善处理了一次险情。 滑行到停机位,处理完着陆检查,发动机关车,签完各种字,机长便开始和公司联系反应情况:“该是谁的责任谁就承担,这事我们是处理好了,这要是没处理好,可不是闹着玩的!” 坐上机组车之后,季怀邈给阮林发了消息,说刚才复飞了。 阮林立刻就把电话打过来了,他那边听着有些吵,所以说话声音格外大:“怎么复飞了啊?出啥事了?” 季怀邈大概跟他讲了一遍,阮林听完叹道:“这还得是我哥观察力强,怪吓人的。” 虽然见不到面,但季怀邈还是能想象出阮林此刻拍着胸脯喘气的样子。 “明天我就回去了。”季怀邈放松了语气,轻声说道。 赶在阮林前面,季怀邈又说了句:“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1 00:00:00~2022-04-06 15:5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菩提果果 16瓶;西瓜好吃 12瓶;今天又磕到了吗 4瓶;踩死大象的蚂蚁、milkyyyr、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鲅鱼水饺 阮林从小就喜欢过年,因为热闹,因为过年的时候,他能见着爸爸妈妈。 他格外喜欢今年这个年,因为季怀邈回来了。 十几年前,季怀邈在白云巷过的那两个年,阮林印象不太深了,隐隐约约记得阮浩带着他俩一起出去放炮。 阮林太小,阮浩不让他摸炮,阮林不干,乱蹦。最后是季怀邈从背后抱着他箍住他,一起看着阮浩走过去,点着火,再跑回来。 阮林在季怀邈怀里上下蹿,撞到季怀邈下巴了也不道歉。季怀邈捂着下巴,又怕鞭炮声音太响,就双手覆在阮林耳朵上。 那时候每家的年夜饭桌上,都会有一两个不像是这家人风格的盘子。这都是邻居互相赠送的菜。 一直住在白云巷的阮林家,现在还有这个习惯。 大年三十一大早,阮林就去给齐奶奶家送阮争先写的春联。 “我就说扣子肯定给我们送春联,前天小邈姥爷还说去银行拿一副,我没让,他还不高兴呢。”齐奶奶笑呵呵地说。 阮林笑着问:“叶爷爷出去啦?” “啊,我让去买两条新鲜鲅鱼去,包点儿饺子,你哥爱吃。”齐奶奶说。 “现在能有新鲜的吗?开捕了吗?”阮林问。 “没有。”叶爷爷推开门进来了,“我就说没有吧,老太婆非要我去,白跑一趟。” 阮林忙和稀泥:“您就当出去遛弯了,锻炼身体。” 叶爷爷把冷冻鲅鱼交给齐奶奶,然后展开阮林带过来的春联,品了品:“争先是有些功力的。” 给季怀邈家送完,阮林又去龚爷爷家,帮他家贴完春联,才回到自己家。 今天阮记卤味不开门,林育敏上午起来就开始收拾年夜饭。阮林说他来做,阮浩说:“一家人都吃一年你做的了,今天换换口味。” 阮林吸着气说:“听着这语气里咋还有点厌倦呢。” 林育敏煲了一锅三鲜烩,把阮林喊来,说:“去给怀邈家送去吧,让老人家少做个菜,别那么累。” 端起圆盘,阮林笑着说:“得令!” 盘里有绿色的西蓝花,红色的火腿,白色的豆腐和海鲜菇,黄色的蛋饺,颜色鲜艳,看着就有食欲。 齐奶奶一开门,眼睛就亮了:“哎哟,我说什么来着,扣儿果然又来给我们送菜呢。” 这一幕,仿佛和许多年前重合。那时候阮林小,端着盘菜可是难为他了。他一般会在楼下就开始喊季怀邈,把人叫下来之后,自己先跑上楼梯,大喊一声“七奶奶”,再回头催帮他干活的季怀邈。 然后两个人会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季怀邈剥好一把焦糖味葵瓜子就塞到阮林手上,阮林一点不客气,一口就吞完了。 还不到12岁的季怀邈看着他腮帮一鼓一鼓的,会跟着笑笑,再去剥下一把。 可是今天,季怀邈还在天上飞航班,屋里只有叶爷爷和齐奶奶在包饺子。 第119章 白云巷的老房子,每一套都不大,可阮林觉得此刻的季怀邈家,还是冷清了点。于是他没立刻走,洗了手,帮着包起饺子。 齐奶奶把饺子捏成元宝的形状,摆在竹篦子上,说:“也不知道小邈为啥这么爱吃饺子,打小就爱吃。” 阮林捏的是小船的形状,他笑着应道:“我听我哥念叨过,他说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 老人家笑起来:“他啊,成天一套一套的。” 阮林问齐奶奶:“你们不去他小舅那儿过年啊?” 叶爷爷哼了一声,说:“我不爱见那亲家,事儿多。” 齐奶奶白他一眼,跟阮林说:“我们就在这儿等小邈回来,我们仨过。” 阮林若有所思地点头,回过神,继续包饺子。 春晚开始的时候,季怀邈驾驶着飞机划破天空的宁静,直上云霄。航班的目的地是津连港,季怀邈带着乘客回家,他也即将回到自己的家。 出发前,阮林给他发来了年夜饭的图片。满满一桌菜,是节日的味道,是家的呼唤。 阮林还跟他说,姥姥留了饺子等他回家吃。 18岁过了好几年的阮林,还是收到了来自爷爷还有父母的大红包,他只是用手捏了捏,就知道数额不小。 阮林挺不好意思的,推拒着不想要,阮争先压着他的手说:“一家四口,就你岁数最小,你不拿谁拿。” 阮浩附和道:“压岁钱是护身符,快拿着。” 阮林收下之后,端起酒杯,说:“那我就祝爷爷、爸爸妈妈健康平安。” 清脆的杯子撞击声,是这家人对过去一年的告别,也是对新一年的祝福。像许多个普通家庭一样,他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身边的人,能一直守在一起,度过一个个春夏秋冬。 航路上天气很不错,季怀邈在云层之上,看到了漫天的星星。 在天上看星星,比地面上离得近了些,看着更亮。小时候,季怀邈也对总见不到父母产生过困惑,姥姥跟他说,想爸爸妈妈了就看看星星。 很快,季怀邈就发现这招不灵,但他也没去怨姥姥。只是在睡不着的夜晚,会一个人坐在窗边看星星。 今天的机组餐两顿都是饺子,季怀邈蘸着不是很香的一小包醋,全吃干净了。同机的机长一边吃一边感叹:“你还行,飞完就到家了,我还得明早回去。” 季怀邈安慰他:“您明天就休息了,能看个春晚重播,我明天还接着上班呢。” “那破晚会,不爱看。”机长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又笑了起来,显然是想到家人了。 外面烟花爆竹声音不断,夹杂着孩子的笑声和叫声。屋里阮争先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晚会正放到戏曲节目。 里外都吵,阮林什么都听不清楚,他刷着飞行软件上季怀邈航班的轨迹,看着他一点点靠近津连港。 节目实在是不太好看,阮争先坐在藤椅上,下巴不时点一下。 阮林清清嗓子,加大音量:“爷爷啊,不好看就睡觉去吧。” 但每年都要坚持把春晚看完的阮争先,打了个激灵,又坐直了身体,四下看看,问:“你爸你妈呢?” 阮林摆手:“早回屋了。” 阮争先咳嗽两声,说:“我不睡,我看节目呢,挺好看的。” 真是个倔老头,阮林想。劝不动他,阮林也不执着,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进了屋。 季怀邈回公司交完飞行资料,坐上车,踩着油门就往家开。 这个时间,路上比平时他夜航回来时还冷清。千家万户都团聚在桌边,品尝着家人的拿手好菜,说着很多想说的话,互相宽慰着。 季怀邈给阮林发了落地的消息,不过阮林一直没回。阮林平常就睡得早,季怀邈想着,可能他也不守岁了,这个点是该睡觉了。 因为明天早上还要接着飞,季怀邈都没拿行李箱,套上羽绒服,搓着手快步往家走。 街边的小店全都大门紧闭,路灯孤单地亮着,把季怀邈这个独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路过阮林家的小巷,挂在龚爷爷家门口的那盏小灯泡,像是接触不良,不停地闪烁着。 季怀邈三步并两步爬上楼梯,还没敲门,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姥姥和姥爷都等在门口,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季怀邈心里一酸,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喊了声“姥姥姥爷”。 “哎!”姥姥姥爷眼角的皱褶上,打了点泪水。 这是季怀邈自大三出国去航校学飞之后到现在,这么些年,他第一次回家陪姥姥姥爷过年。 一时之间,三人都有些感慨。 姥姥去煮了饺子,又把没吃完的菜热了热。这是季怀邈今天吃的第三顿饺子了,但他还是把一大盘扫荡一空。 “过年吃饺子,没外人。”姥爷一边看电视一边自顾自念叨。 饺子汤里有鲅鱼的鲜香味,喝着热汤,季怀邈的疲惫被熨帖了一大半。 姥姥姥爷困得不行了,季怀邈催他们去睡,姥姥想洗碗,季怀邈说:“可别了,我来,你们快睡吧。” 姥姥笑着说:“那行吧,明早你几点走啊?” 季怀邈想了下说:“明早是十一点起飞,快九点走吧。” “行,那还能吃早饭。”姥姥站起来,捶着后背进了卧室。 第120章 收拾完,季怀邈上楼换了身衣服。他没换睡衣,换了条休闲裤,套了件毛衣。 烟花从白云巷前方一个接一个升空,五彩斑斓,划破黑夜,留下璀璨而鲜艳的印记。 在这一声声爆裂声里,季怀邈沉下心,决定自私一回。 他要去找阮林。 季怀邈想,如果阮林睡了,他也要把他弄醒,喊他去看烟花。 分开这许多年,他在不同的地方看过各式各样的烟花,可今天,他想要和阮林一起看。 季怀邈把被子拉好,营造出他也睡了的假象,把灯关了,穿上外套,没穿鞋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屋里全黑着,还拉着窗帘,季怀邈睁大了眼睛,仔细辨认着,生怕撞到什么家具。 好在他是一名优秀的飞行员,拥有优秀的视力。 姥姥姥爷的鼾声一个赛一个高,他抿嘴笑了笑,又放开手脚下楼去。 摸到阮林家小院,季怀邈看到阮林父母的房间已经没有亮光了,但阮争先和阮林的屋子,都亮着。 这让季怀邈有些意外,又有些开心。他不禁加快了步伐,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灯光下的阮林。 季怀邈推开门,坐在藤椅上的阮争先猛地打了个摆子,看清来人后,笑了起来。 “回来过年啊。”阮争先说。 季怀邈虽然身体冲着里屋,但嘴上还是跟阮争先说着话:“爷爷,过年好啊。” 阮争先知道他着急找阮林,摆摆手赶他走:“过年好过年好。” 在炮仗声和电视声音里,阮林这听力,是没发挥啥作用。季怀邈敲了半天门,把阮争先都敲乐了。 阮争先指指自己的耳朵,无奈地摇头。 季怀邈摸出手机,给阮林发了条消息:快开门。 手机一震,阮林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脚下的脱鞋没来及穿上,绊了一跤冲过去给季怀邈开门。 就这一小会儿,季怀邈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挂上了微笑,迎接来开门的阮林。 阮林打开门,对上季怀邈满含笑意的眼睛,于是光着脚的他,更显狼狈。 “冷不冷啊。”季怀邈皱了眉头。 他一错身,挤进阮林的房间,回手关上门,然后立刻把阮林抱住了。 阮林还没伸手回抱他,就被季怀邈抱离了地面。阮林惊呼一声,搂紧季怀邈的肩膀。 “踩我鞋。”季怀邈说。 “啊?”阮林懵了,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放我下来,我有鞋。” 现在轮到季怀邈懵了,他觉得自己可能脸红了,然后偏过头抱着阮林,把他放在椅子上才松口。 阮林踢拉上拖鞋,笑着指着电脑上的照片说:“你为啥被泼了一身水啊?” 看着一身水,头发塌着,衣服皱巴巴的自己,季怀邈抬手猛地合上电脑,脸更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6 15:55:10~2022-04-07 11:5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赤小豆 阮林知道季怀邈是不好意思了,抿唇笑着,说:“看日期,也好几年前了,你那时候比现在还胖点儿。” 季怀邈摸着脖子,解释道:“这是我第一次单飞,单飞完了都有这个传统,要泼水。” “庆祝啊?”阮林问。 季怀邈先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单飞成功是证明了飞行员具备独立驾驶飞机的能力。不仅要完成常规训练动作,还要处理大坡度转弯、绕点飞行等等临时动作,只有把这些都训练完成,并且平安降落,飞行员才能被泼这桶水。 “是庆祝。”季怀邈想了想,“也是警醒。告诫我们要时刻保持清醒,每次飞行,都关乎生命,乘客的,我们自己的。” 在阮林心里,飞行员这个职业是个高大上的代表,觉得他们很酷很帅。自从季怀邈回来,他才了解到飞行员的辛苦,明白了在普通人很难看见的地方,飞行员的训练有多严格。 阮林握住季怀邈的手:“辛苦了,我代表广大乘客,感谢你。” 季怀邈笑起来:“走走走,怎么聊起来这个了,我来找你看烟花呢。” 阮林火速换衣服,跟着季怀邈往外走。季怀邈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没拧,他回过头问阮林:“你,刚才一直在看我的照片?” 被戳中心事的阮林顿了下,转而一笑,凑上去飞快地啄了下季怀邈的嘴巴。 季怀邈抓住他的手揣在口袋里,说:“你给我发消息啊,我就来陪你。” 阮林摇头:“我不想打扰你和姥姥姥爷过年。” 十指交握的手缠得愈发得紧,两人还没走出小巷,阮林就被季怀邈推着,后脑抵在了龚爷爷家门口的墙上。 季怀邈难耐地捏着阮林的下巴,嘴唇擦过阮林的脸颊。 嘴唇的触感只是堪堪蹭过,季怀邈就退开了,他定睛看着不解的阮林。过了会儿,季怀邈拉了下阮林,笑了笑。 “季怀邈。”阮林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他,喊得他心里一惊。 不远处烟花一个接一个绽放,斑斓的色彩照在阮林脸上,和着龚爷爷家门口闪烁的灯泡,明灭交替,带了那么点不真实,却让季怀邈无比沉醉。 第121章 季怀邈再次靠近阮林,修长的手指沿着他松垮的毛衣领子伸进,勾着阮林的锁骨。 阮林难以自禁地微微颤抖着,但他没喊停,他不想,不想让季怀邈停下。 轻轻闭上了眼睛,阮林的睫毛打着颤,这细微的颤动,没有逃过季怀邈的眼睛。 季怀邈的手指轻轻划过,顺着他脖子和下颌的弧度,点在了下巴上。 “宝贝,睁开眼睛。”季怀邈的声音,低沉而耐心。 呼吸交缠着,阮林几乎不能思考,他顺从地睁开了眼睛,快速地眨着。 季怀邈吻了过来,唇压在了阮林的眼睛上,先是左边,然后是右边。接着,这吻向下,蹭过他的鼻梁,然后点了点他的鼻尖。 吻到了脸颊,稍稍带了湿意,是咸的。在这温柔入骨的爱意里,阮林竟然落了泪。 季怀邈不可抑制地拥紧他,嘴唇贴着他的右耳,无声,可触感是那么强烈,让阮林仿佛听见了季怀邈在那里说的话。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我喜欢你。” 左耳上的摩擦,陡然清晰,阮林在那绵密的吻里,受不住,他抱住季怀邈的头,和他额头相抵。 喘着气,季怀邈抬手,轻轻揩去阮林的眼泪。 “阮林,是我,季怀邈。” “不要怕,不要怕黑夜,不要怕孤单,不要怕听不见,我会一直在。” “我想吻你,因为我爱你。” 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在万家团圆的时刻,他们在漫天璀璨里,抱着对方,唇舌也说不尽爱意。 阮林的泪没完没了,落下来,被季怀邈擦去。 后来,阮林自己笑了,抹了把眼睛:“我怎么这么没出息。” 没听到季怀邈随着他一起笑的声音,阮林抬起头,在周遭不亮的光里,捕捉到季怀邈眼角的点点闪烁。 季怀邈发现阮林看到了,于是赶紧偏过头用指节压在眼角。 阮林拉住他的手,晃晃,在一阵急促的噼里啪啦鞭炮声之后,说:“今晚不回家了好不好?” 季怀邈猛地抓紧了他的手,拽着他,跑出小道,跑上白云巷。 他们大步奔向前,奔跑着冲破黑夜,跨越过岁月。 按密码的时候,阮林的手抖得不行了,季怀邈握住他的手,门才被打开。 一进屋,没开灯,两人就纠缠着在楼梯口吻上了。 外套笨重还碍事,三下两下就被脱掉扔到一旁。 季怀邈压着阮林的后颈,极其难耐地说:“我得洗个澡,飞一天了。” 阮林笑了下,点头:“你去楼上洗,我在下面洗。” 冲进浴室,季怀邈胳膊抵着墙笑了下。傻了吧,为啥要分开洗。 阮林洗完之后,没吹头就跑到楼上的卧室里,季怀邈过了会儿也出来了,立刻过来把他揪起来。 “把头发吹吹,不然头疼。”说着,季怀邈转身去拿吹风机。 阮林抵着季怀邈的肚子,感受到他吸着气,肌肉硬邦邦的。 阮林的发质偏硬,还有些扎手,季怀邈一缕缕给他吹着,阮林舒服地不得了。 刚吹完,阮林从头到肩膀都是暖的,季怀邈把吹风机随意地扔在床头柜上,抱着阮林倒在床上。 吻在额头,吻在唇角,吻在心头。 身上的反应早已不可忽视,季怀邈支起身体,注视着阮林。 这次,是阮林先说话,他陷在白色的枕头上,轻快地说:“可以,我可以。” 季怀邈定睛看着阮林,看他带着暖意的眼睛和红润的唇。 再次俯身吻他,季怀邈边吻边在他左耳边一遍遍说“我爱你”。 箭在弦上,季怀邈突然撑起了身体,阮林拽他,问他要干什么。季怀邈慌乱地说:“我得买点东西去,啧,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开门的店了,这会儿还能有外卖吗?” 阮林的机灵劲回来了,他瞬间就明白了季怀邈在说什么。他伸手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那儿有。” 阮林抿唇笑着,看季怀邈怔愣的样子。过了会儿,季怀邈一拍脑门,想起他们这是在民宿。 拉开抽屉,拿过东西,阮林为了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两眼直视天花板,说了句:“记得给我转账,这不算在房费里的。” 季怀邈扑过来,挑起眉毛说:“老板,给我来十个。” 季怀邈拿过一瓶水,喝了几口,又渡给阮林。 阮林眼神还有些涣散,张开嘴巴,舌尖若隐若现,季怀邈吻上去,又是一番纠缠。 “声都哑了。”季怀邈这句话,听着就不那么正经了。 阮林脸更红了,声音沙哑地问他:“几点了?” 季怀邈摸过手机看了一眼,说:“一点多了。” 阮林闭了闭眼睛,他真是好些年没睡这么晚了,高三冲刺的时候也没有。 “睡吧。”季怀邈哄他。 睡着之前,阮林迷迷蒙蒙地回忆着。 有那么一瞬间,阮林觉得自己是在腾云驾雾,他觉得自己快要失重了,可季怀邈立刻就能把他拉回来。 季怀邈比在小巷里时还要温柔,不厌其烦地安抚他,观察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再一遍一遍说爱他。 像是要把“爱”这个字钉在这个夜晚,刻在他们的心上。 阮林很快睡着了,季怀邈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却难以入睡。 第122章 轻轻地把阮林拥进怀里,季怀邈一下下亲着他光洁的额头,然后伸手在他腰后按摩。 阮林扭了两下,更加贴近季怀邈温暖的胸膛。 季怀邈情难自禁地微笑了起来,呆呆地看着阮林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 当然,他们还没忘了互道一声“新年快乐”。 愿每个未来的新年,都像今天这般难忘。 第二天早晨,阮林醒过来,除了觉得有些腰酸,身体倒是很清爽。 季怀邈已经起来过了,正趴在地上练俯卧撑。 “老天爷啊。”阮林说了大年初一的第一句话,“你这体力,牛啊。” “牛不牛,你不见识过了么。”季怀邈边说还边来了个单手支撑。 看了眼时间,季怀邈说:“我回家换身衣服,再带点早饭,你在这儿等我。” 说着,季怀邈爬起来,开始穿衣服。阮林歪着脑袋欣赏他的身材,等一片阴影压过来的时候,阮林都没反应过来。 季怀邈狠狠吻他,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舒服,阮林直哼哼。 “听话。”季怀邈拍拍他的脸,“我一会儿就回来。” 季怀邈往家走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他希望姥姥姥爷已经出门了,这样他可以跟姥姥说,他早上比他们出门还早,所以没碰到。 可姥姥就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炯炯有神地瞪着开门进来的季怀邈。 “新年…”季怀邈的吉祥话还没说出来呢,就被姥姥截胡了。 “哪儿去了?”姥姥严肃地问他。 季怀邈打着马虎眼:“出去了,这不又回来了。” 姥姥哼哼两声:“我去摸你被窝了,冰凉的,一宿没在家吧。” 季怀邈心里想,这老太太,真不愧是干纪检的,这抽丝剥茧的能力,实在是不好糊弄。 “啊,昨天我喊扣子去看烟花了,太晚了,怕吵着你们,就在民宿睡了。”季怀邈说的也是实话。 姥姥眉头松下来,季怀邈都这么大人了,夜不归宿也不是件大事。 可姥姥总觉得哪儿不对,补了句:“你有问题。事不过三啊。” 换上制服再下楼,姥姥姥爷已经走了,他们本来早该出发去他小舅家。为了在这儿堵他,才耽误了会儿。 桌上扣着盘子,里面是给他留的早饭。 季怀邈把早饭装到饭盒里,小跑着赶回海韵民宿。 阮林没什么胃口,歪在季怀邈身上接受他的投喂。 吃了没几口,阮林就说饱了,季怀邈扭头看他,看了会儿,冷不丁来了句:“吃个夜宵这么顶饱啊。” 话音刚落,季怀邈肩膀就挨了结结实实一下子。阮林打完,自己心疼上了,轻轻给季怀邈揉着。 季怀邈笑着,接着喂阮林喝牛奶。 “你来不来得及啊?”阮林嘴巴上挂了圈牛奶,他自己舔了两下,就被季怀邈吻住了。 季怀邈抚着他的腰侧,爱不释手的样子,含糊地说着:“来得及。” 其实已经没那么来得及了,但是季怀邈一点不想走,赖在阮林身边。 阮林揪着季怀邈的袖口,叹道:“年初一就得上班,你怎么这么可怜啊。” 季怀邈套上羽绒服外套,摸了摸左上角的天程航空标志,瘪瘪嘴:“以前我也没觉得,今年确实有这种感觉。” “别人都抱着老婆在家嗑瓜子,我还得出门给人当司机去。” 阮林拍拍他:“广大旅客朋友需要你,冲吧,小怀表。” 小怀表看了看时间,他不得不走了。站在门口,阮林勾着他的手,也不知道是谁不让谁走。 季怀邈亲他:“真想带着你啊。” 空气安静了几秒,阮林的眼睛突然亮了,他说:“要不,我买你航班的机票,你飞哪儿我飞哪儿?” 季怀邈被他这个想法结结实实惊了下,听上去有些天马行空,但不得不说,也不是那么不可能。 但是今天不行。季怀邈搂住他,哄道:“我今天大四段呢,坐一天不能动,我担心你的…屁股。” 阮林脸瞬间就红了,季怀邈忙改口:“身体,怕你身体吃不消。” 阮林推着他出门,一点不想再跟他说话。 坐进车里,季怀邈把车窗按下来,阮林凑过去,以为他想来个告别吻。 可季怀邈捏住他的下巴,拇指在他下唇缓缓擦过,然后慢悠悠地说:“你送我去上班。” 阮林发现自己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人怎么能又霸道,又温柔。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啊朋友们! 第55章 柴胡 稀里糊涂坐上车,阮林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 季怀邈握着方向盘直乐,就这短短十来个小时,他已经主动干了多少荒唐事。不过季怀邈不反思,他觉得自己做得挺对的。 阮林瞪着他:“你还笑呢?” 趁着等绿灯,季怀邈凑过去亲气鼓鼓的阮林,他戳戳阮林的脸蛋,轻声说:“我可太喜欢你了。” 虚张声势的阮林坐直了身体,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开。 意乱情迷的时候,这些直白的情话那是助兴。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阮林的脸真是红得发烫。 可季怀邈一点没不好意思,美滋滋地时不时就得看一眼他可爱的小男友。 到了季怀邈公司,车一停,季怀邈就把阮林抱住了,箍得特紧。 第123章 阮林明白季怀邈的情绪,他轻抚着季怀邈的后背,可是实在耐不住疼,阮林开口说:“哥,我,腰疼。” 季怀邈立刻放开了他,捧着他的脸,反复吻了吻。 再不去签到,季怀邈就要喜提新年的第一次迟到了。阮林荡着拖鞋,把季怀邈送下车。 季怀邈一边锁车,一边拿手机叫车。年初一的早上,车还真不好打。 “阳阳姐!”阮林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季怀邈跟着抬头看过去。 崔阳阳裹着公司的羽绒服快步走出来,惊讶地问阮林:“阮林啊,你怎么在这儿?” 阮林转头看了眼季怀邈,然后回答崔阳阳:“我送他上班。” 冷风刮过,刚从空调房间里出来的崔阳阳哆嗦了下,笑着说:“你俩可真好。” “怀邈在打车吧?”崔阳阳按按手里的车钥匙,“我送阮林,你快去签到吧。今天大家都是踩点来,酒测人多呢。” 季怀邈忙跟她道谢,飞快地抱了下阮林,匆匆进了公司大门。 阮林一直等到看不清他的身影,才勾了下脚上的拖鞋,跟着崔阳阳上车。 崔阳阳慢条斯理地发动车子,脸上倒是没什么上了早班的疲惫。 引擎发动,车子驶入大路。崔阳阳按着阮林说的地址,开了定位。两人聊了会儿做志愿者的事,崔阳阳看了眼阮林,然后说:“脖子。” 阮林没明白,崔阳阳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中间那块儿。阮林猛地捂住脖子,心惊肉跳的样子。 崔阳阳眨眨眼睛,笑得爽朗:“好啦,姐姐我见多识广的,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真…真的啊?”阮林小心翼翼地问。 “不然呢?”崔阳阳笑意更深,“我现在把你推下车,让你跟着车跑吗?” 阮林也笑起来,搓了搓脸蛋。 “怀邈挺靠谱的。”崔阳阳评价道。 “找个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好事。”崔阳阳笑得温和,把车稳稳地停在蓝天街路口。 阮林赶回民宿去收拾,一通换床单被套。季怀邈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听见,收拾完了,阮林点开飞行软件,看到季怀邈的航班已经在八千多米的高空了。 早晨阮林给家人发了消息,说昨天出去看烟花就睡在民宿,今天要收拾。 一家人好不容易能休息两天,谁也没多想,随他去了。 回到家,阮林飞快地说了几句好听话,就闪进屋里,换上高领毛衣,对着镜子检查了好几遍,看露出的皮肤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许是先前和季怀邈在一起时精神亢奋,这会儿季怀邈去飞航班了,身体的疲惫猛地袭来。 肌肤相贴的触感还没走远,那纠缠不止的追逐依然明晰,阮林身上一阵阵发烫。 好在今天家里人都在休息,他多睡了会儿,也没被怀疑。 大年初一的航班上,乘客数量要比年跟前几天少得多。 按照惯例,从初二开始,许多北方的游客要开始启程去海岛旅游。季怀邈的飞行计划上,接下来两周的目的地,几乎都是那个海岛。 这么说,像季怀邈这样的飞行员,已经去过太多次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旅游胜地。可对飞行员来说,各个机场的风景和机场旁边酒店的风景,差别并不大。 无非是这个机场新一点,那个机场滑行道好找一点罢了。 “天程8983,跑道02左,地面风020,3米。” 季怀邈复述塔台口令:“02左可以起飞,天程8983。” 对准跑道中线,飞机加速滑行,季怀邈观察数据和正前方跑道,冷静地报出:“速度100。” 机长回话:“检查。” 在这样严格的交叉确认中,飞行员们一丝不苟地完成着各项操作。飞机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他们操纵飞机,管理飞机,把乘客安全舒适地带回目的地。 不论寒冬酷暑,不论春节中秋,当看到天上有飞机轰鸣而过时,那便是许许多多如季怀邈一样的民航人,在不辞辛劳地完成一次又一次飞行工作。 要说论这体力,季怀邈的体力确实比阮林好得多。 今天是大四段,躺在酒店松软的床上时,已经十二点多了。但是季怀邈并没有觉得很累,他想了想,那主要还是精神好。 太晚了,阮林在他最后一段起飞前就发了消息说困不行了。 季怀邈想着阮林,心下就全是温柔。收起了白天工作时的干练和冷静,季怀邈只要想着阮林,就觉得自己跟躺在棉花糖里似的。 想了想,季怀邈挑了张今晚拍到的照片,发给了阮林,希望他明早一醒来,就能看到季怀邈看见的星空。 天地灿烂而美丽,希望你一起看到。 年初二,来津连港的游客骤然多了起来。 阮林的三个民宿都有客人,早晨起来,他就一直在回客人消息。 民宿客人群里也很是热闹,大家都想看看阮林做了什么年夜饭。 但阮林现在对除夕夜的记忆,记得最清的,可能是季怀邈光`裸的脊背和有力的臂弯。阮林忙摇了摇头,把白花花的肉`体,从他眼前摇走。 中午吃完饭,阮林没睡太久,就被海韵民宿的新来的客人发的消息吵醒了。 他们问了好些问题,阮林一一回复之后,跟他们约了时间,去拍一下身份证照片。 第124章 可客人直接拒绝了,说没带身份证。 阮林爬起来,揉了揉脑门,准备去民宿。走出大门了,他才发现自己没穿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睡多了,阮林觉得脑袋懵腾腾的,他穿好衣服,觉得嗓子有些疼。 因为春节期间,三间民宿生意都火爆,阮林没能跟着父母还有爷爷一起回老家走亲戚。 怕客人可能离开,阮林小跑着去了海韵民宿。虽然他知道门的密码,但他还是按了好半天门铃。 客人开门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以为阮林走错了,阮林按住门框,说:“我是这儿的老板。” 客人面色这才缓和了下。阮林说:“你们方不方便,跟我去趟派出所,登记下身份信息?” 一听要去警察那儿,客人大惊失色地说:“我不去,我规规矩矩的小老百姓,为什么要去派出所,不去不去!” 阮林无奈:“住宿要登记,这也是规矩嘛。” 这客人看起来比阮林的父母还要大一些,带着一家五口出来玩,有老人有孩子,听口音是本地人。 阮林并不想为难他们,但是他也得按要求做事,于是他退到院子里,给顾唯振打了个电话,顾唯振一听,说他马上过来。 看气温,今天并不太冷,天上还挂着太阳,可阮林觉得这怎么冷飕飕的,他裹紧了外套。 等顾唯振一来,阮林从小院的椅子上站起来时,脑袋一晕,打了个趔趄。顾唯振伸手扶他,说:“你脸色好差啊。” 怕客人不耐烦,阮林先没让他说这事,请他赶紧帮忙给客人办登记。 顾唯振一边采集着信息,一边说着吉祥话,把老太太和小孩子都哄得挺开心。 “老板,你看着年龄不大,做事还可以啊。” 这阮林都把警察给喊到民宿登记了,确实给足了客人面子,他们倒也配合。 只是阮林浑身发酸,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忙完这一通回到家,跟另外两套的客人确认完信息,阮林拉开抽屉,找出小药箱里的温度计。 三十八度四,发烧了。 阮林昏沉沉地翻出药,吞了几片,又喝了一大杯水,把阮争先床上的被子也抱过来。 盖厚点,发发汗,阮林想。 这一觉,阮林昏昏沉沉地就睡到了晚上。他隐约听见手机响了几声,不是电话或者语音,他觉得这个发信频率,应该是季怀邈给他报平安。 他想回,可是伸出胳膊,又没劲抬起来。 季怀邈傍晚的时候飞回到津连港,终于结束了这个四天的执勤期。 他还是每一段推出前和落地后都给阮林发个消息,上午两段,阮林立刻就回了,可这一下午,阮林都没吭气儿。 完成了关车检查,看着乘客们一个接一个走出廊桥,核对完各种数据和文件后,机长感叹了句:“我都连着仨月基本都是满勤了。” 季怀邈跟着点头:“我这小半年的时间都是接近顶格来的。” “人手还是不够用啊,小飞们赶紧成长啊。”机长笑着拍了拍后座的观察员。 机务大哥上来了,季怀邈和他们握了握手,说了声“新年快乐”。 往家开的路上,季怀邈给姥姥打了个电话,姥姥那边有些吵,她情绪挺激动:“小邈啊,下班了是吗?那上你小舅这儿吧,都在呢!” 背景里有孩子的笑声,季怀邈愣了下,问道:“我妈回来了?” “啊!”姥姥应道,“带着笑笑回来了,你过来吧?” 季怀邈停了几秒没回答,姥姥那边声音再响起时,听着安静了许多。 “过来见见你妈吧,上回我住院之后,你俩也没见过了吧?”姥姥问。 “嗯,有一阵儿没见了。”季怀邈笑了笑。 姥姥叹口气:“我们晚上就跟你舅舅家住了,你还没吃饭吧,过来吃点儿?” “算了。”季怀邈说,“今天我不到五点就起了,路上天气还多,挺累的,不去了。” 平常季怀邈这么说,姥姥一准开始心疼,催他快休息,但是今天姥姥像是没听进去,又说:“那你这不见你妈也不合适吧?” 季怀邈抿着嘴唇说:“回头我再跟她约吧。” 小舅家是儿孙满堂的热闹景象,一个人开着车的季怀邈心里难免还是沉了沉。尽管他已经习惯了孤单,习惯了漂泊,习惯了在节日里缺席。 季怀邈给阮林打了个电话,“嘟嘟”声在车内绕着季怀邈的俩耳朵响了好半天,阮林才接起来。 听他声音哑得像是磨豆子似的,季怀邈皱着眉头,脚下用力踩了油门。 此时的白云巷有些冷清,街坊们大多都回了老家走亲戚。小店都关上了门,连平日里从不闭户的象棋屋都只留了个“福”字。 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和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显得尤为突出,季怀邈走得很快,大步踩碎了路边的落叶。 黑色的飞行员专用行李箱在阮林家小巷口跟着主人转了弯,掀起了一小片尘土。 阮林给季怀邈开门的时候,还知道裹上外套,他眯着眼睛看清是季怀邈,嘴角扯了个笑。 季怀邈放下行李箱,摘了帽子,就握住他的手,摸他额头。 阮林被季怀邈推着,坐在床边。咯吱窝被塞进冰凉的体温计,阮林打了个激灵。 第125章 季怀邈搂住他,让他把头埋在自己的怀里。 阮林咳嗽了两声,用不怎么好听的声音说:“昨晚上跟我爸我妈他们打牌,冻着了,没事儿。” “还没事儿呢,八加五等于几还能算出来吗?”季怀邈把他塞回被窝。 发着烧,阮林更听不清了,他嘟囔着:“牛头虎?什么东西?” 季怀邈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无奈地笑了下,说:“是个小怪兽,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去打怪兽。” 这句阮林听清楚了,他闭着眼睛,咂咂嘴,说:“嗯,嗯,好。” 季怀邈掌心轻轻蹭着阮林的脸蛋,小声说:“好什么好啊,哎,小傻瓜。” 也不知道阮林听没听清,反正他是伸出手,把季怀邈的手抱住了。 季怀邈就这样坐在床边,饿着肚子看着阮林,等他睡着了,才一点点把手抽回来。 作者有话说: 周末继续愉快啊朋友们!感谢在2022-04-07 19:00:00~2022-04-09 14: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486127 50瓶;踩死大象的蚂蚁、驴小兔子、小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白芍 晚上九点多,阮林醒了。烧退了,他发了一身汗。 季怀邈先喂他喝了碗粥,吃了几口姥姥蒸的馒头。阮林嘴巴里苦,枕在季怀邈小臂上,蔫巴巴地说:“我想吃肥肠。” “你赶紧好了,我带你去吃自助。”季怀邈哄他。 阮林美滋滋地想着大餐,季怀邈去打了热水,给他擦身子。 一身黏腻的汗被擦去,阮林舒服多了。季怀邈擦到他胸前,看见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痕迹。 拿着毛巾的手顿住,季怀邈俯下身轻吻他心口。因为生病,阮林这会儿的心跳很快。 阮林按住他的头,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 季怀邈给阮林换了身睡衣,然后把汗湿的这套拿去洗了晾起来。 又吃了点药,阮林靠在床头,把手机摸过来。回了好多信息,阮林看着季怀邈忙前忙后,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或远或近。 阮林睡着那会儿,季怀邈跑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做了饭,又怕阮林醒来他不在会害怕,季怀邈没歇气,赶紧又回来了。 从去年复训那一阵开始,季怀邈工作一直非常忙碌。不出远门的蓝天街住户们可能不清楚,但阮林知道。 不管头天休息在哪儿,第二天一早,季怀邈又要开始新一天的飞行准备。 季怀邈忙完,擦着手进屋,他锁好大门,摸了摸暖气片。 “哥,辛苦你了。”阮林声音还是哑的,不过比白天好一些了。 季怀邈坐在床边,把他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捏捏,说:“瞎客气了不是。” “不瞎,是聋。”阮林应道。 “别乱说话。”季怀邈包住他的手,语气不重,像是对着阮林,说不出狠话。 阮林笑了笑,偏过头,说:“我本来今晚想给你炖羊肉汤补补呢,羊肉我都收拾好了。” “再烙俩饼,我觉得我能比上回咱俩去吃的那家做得好。” 阮林自顾自说着:“汤里得放点儿党参、枸杞、白胡椒,小火慢炖…” 季怀邈跟着他笑起来,点在他下巴上:“你做的,肯定最好吃。咱不差这一半天的,等你好了再做,我还等着你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呢。” 阮林转过头,嘴角上扬,眼睛也跟着笑起来,但他嘴唇很干,甚至起了皮,这笑让季怀邈看得心里发酸。 两人轻声聊着天,季怀邈怕他话说多嗓子疼,不时就给他喂点儿水。 扶着阮林去上了个厕所,季怀邈跟他商量:“我就睡爷爷的床,门不关,有事你就叫我。” 一听这话,阮林猛地抓住了季怀邈的手,眉头皱起来。季怀邈俯身吻他眉心,不想看他难受的神情。 “扣子,怎么了?”季怀邈问。 手上的力气稍稍松了点,但阮林没说话。季怀邈又解释:“你这床咱俩一起睡,小了点儿,我怕你睡不好再冻着。” 阮林快速地眨着眼睛,扭过头不再看季怀邈。刹那间,季怀邈捕捉到了他眼角飘过的一滴闪光。 季怀邈把阮林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他一下下吻着他的耳朵,轻轻地问:“我的宝贝啊,怎么了这是?” 阮林吸吸鼻子:“我又没出息了。” “没事儿。”季怀邈宽慰他,“在我这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阮林握住季怀邈的手,低下头,盯着他的手小声说:“小时候我生病,爷爷给我喂了药也是这么说。其实我想让他抱着我睡,但我不敢说。” 季怀邈听明白了,心跟着揪了下,他立刻点头说:“好,我不走了。” 阮林心里当然高兴,但他又觉得自己哭鼻子不好意思,被季怀邈搂进怀里的时候,他一个劲往季怀邈胸前埋,把季怀邈逗笑了。 胸腔随着笑声震动着,阮林挨着季怀邈心口,觉得他活了着二十来年,现在最踏实。 阮林不困,季怀邈就吊着精神陪他聊天。床小,季怀邈平躺着,一手撑在脑后,一手按在阮林背上,轻轻抚摸着。 阮林趴在季怀邈心口,抬头凑上去亲了下季怀邈的下巴。季怀邈笑了笑,捏捏他的腰。 第126章 “今天不亲嘴,怕传染。”阮林说完了,还自己点了点头。 季怀邈还是笑,温和地说:“随你,想亲哪儿亲哪儿。” 阮林眯起眼睛,趴在他心口,舒服地像只晒太阳的小猫。 现在是晚上,没有太阳,可阮林却觉得温暖。这暖意的来源就是季怀邈,从他的皮肤,暖到他的心里。 咚、咚,有力的心跳声传进阮林的左耳。阮林闭上了眼睛,蹭了蹭,他把手放在了季怀邈的肚子上。 世界安静了,阮林听的到季怀邈的心跳。 “哥。” 哎。 “怀哥。” 在呢。 阮林一声声喊,季怀邈一声声应。阮林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季怀邈的回答。但他知道季怀邈应了,因为他感觉的到。季怀邈的胸腔跟着声音在震,肚子因为说话的气息会绷紧。 阮林感受的到,即使听不到了,他也知道,不论他说什么,什么时候说,季怀邈都会给他回应。 “季怀邈。”阮林又喊了一声。 这回,季怀邈没有立刻回答。阮林感觉到他吸了口气,然后自己就被他揽着仰起了头。 季怀邈半坐起来,靠在床头,然后拖着阮林的腰。在阮林快要靠过来时,季怀邈握住他的下巴,然后凑过来,蹭过他的左耳。 “我爱你。”季怀邈回答他。 阮林愣在那里,接着就被季怀邈重新按在胸口,右手也被按在他的肚子上。 我爱你。季怀邈又说了一遍。 这一遍,阮林感受着季怀邈的心跳和气息。 心口那片衣服被泪水打湿时,季怀邈也闭上了眼睛。他也压不住心里的酸和疼,这些是阮林带给他的实际感受。 学飞时,心里多半是苦的,终于放单时,季怀邈觉得苦不算什么。 可今天,怀里的人,让他心疼。 小时候的阮林,只有阮争先,他没得到那么多疼爱。这感觉,季怀邈懂一些,但他还有能在他生病时能抱抱他的姥姥。 可阮林没有,阮林有的,可能是季怀邈顺手送给他的玩具汽车吧。 季怀邈把他捞起来,抱紧他,摩挲着他的肩膀,一下下吻在他额角。 “没关系,扣子,想哭就哭。”季怀邈说。 扯过一张纸,阮林擦了擦,然后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季怀邈的眼角。 季怀邈欲盖弥彰地从阮林手里拿过纸擦了下,阮林笑着把指头噙在嘴巴里。 “咸的。”阮林含糊地说。 瞬间,季怀邈的呼吸又粗又急,阮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想让人下嘴。 季怀邈摸过手机,在音乐软件里搜索,准备听几遍《心经》。 可阮林像是不愿意饶过他似的,蹭着他的颈窝,说:“对,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不对,是老公。”阮林抬起头,对上季怀邈的眼睛。 好家伙,阮林简直是不听管制员调度,一个劲加速的飞行员,一个动作和一句话,把季怀邈死死定在了那里。 屋里就他俩,外面一片寂静,季怀邈觉得自己绝对听清楚了。 他瞪大了眼睛,目光纠着阮林。 猛地一翻身,阮林被季怀邈压在床上,他笑了起来。 阮林知道自己刚刚点着了把火,火烧得还挺旺。但现实情况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灭这火,因为条件不允许。 季怀邈只是一直看着阮林,两条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箍着阮林。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动作,他在努力平复自己。过了好一会儿,季怀邈低下头,和阮林额头对着额头。 季怀邈轻笑了下,坐回床头,然后重新把阮林抱住,他缓缓开口:“我嘴笨,不太会讲话。你,就看我怎么做吧。我也有很多缺点,不过我愿意改。” “你嘴可不笨。”阮林笑着说,“你这么优秀,哪儿都好。” “哎,你说得我都飘了。”季怀邈说。 “本来就是。”阮林说,“听说你考上招飞的时候,我可羡慕了,整个蓝天街这么些年,也就你一个人当了飞行员。” 说这话的时候,阮林的眼睛里带着亮光,是向往的神情。季怀邈明白,他的羡慕里,还藏着自己无法做到的难过。 季怀邈捏着他的下巴,耐心地说:“扣子,我带你飞,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阮林眨眨眼睛,说:“哥,说实话么,我一点不羡慕朋友圈里那些成天飞来飞去的人,我就想去有你的地方。” 季怀邈看着他,手指勾着他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有我的地方,那不是你的心里吗?” 阮林觉得自己退下不久的高烧又要起来了,他瞪着季怀邈:“你还说自己不会讲话啊!” 季怀邈拉着他躺下,手脚并用把他嵌在怀里,哄着说:“我就在这儿呢,扣子,我在呢。” “快睡吧,小崽儿,睡醒了病就好了。” 这一宿,阮林睡得还可以,季怀邈一直没睡踏实。阮林嘴里时不时还念叨着小话,季怀邈怕他难受,一直分着神听着。 阮林一动,季怀邈就跟着醒过来,给他掖掖被子,在亲亲额角,安抚梦里的阮林。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阮林醒过来,脑袋刚转向季怀邈一侧,季怀邈没睁眼睛,胳膊就伸过来搭在他身上拍着,嘴巴念叨着:“不怕,哥哥在。” 第127章 阮林揉揉眼睛,笑起来,他凑过去,在季怀邈侧脸亲了下。 这触感把季怀邈弄醒了,他半睁开眼睛,迷蒙中扭过头,看向阮林。 阮林撑着脑袋,笑着,眼睛里的神色清明,脸色恢复了正常的红润,嘴唇不再那么干裂,像是好了。 季怀邈伸手去摸他额头,挨了会儿又把额头凑过去。 “比我的还凉。”季怀邈下了结论。 阮林抓住他的手,摩挲了会儿,说:“真的辛苦你了,哥。” 季怀邈笑了下:“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老了,坐上轮椅的时候,那时候咱俩还得互相麻烦。” 阮林一咕噜趴到季怀邈身上,季怀邈赶紧搂住他的腰,木床跟着晃了下。 “你带我锻炼身体,我们不坐轮椅。”阮林说。 “好啊。”季怀邈微笑着坐起来,目光描摹着阮林的轮廓,“没问题,我们还这么年轻。” 阮林攀着季怀邈的肩膀,一点点靠近季怀邈的嘴巴。季怀邈好似坐怀不乱,饶有兴致地等着阮林的下一步动作。 唇和唇即将相贴时,季怀邈伸出手指,点在阮林的下巴上,说:“今天不说传染了?” 阮林扑上去,结结实实吻住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季怀邈的手只是虚虚地围在阮林腰上,头枕在床头,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清晨的亲昵时光。 季怀邈只是不明显的回应,阮林却很激动,一会儿就把自己亲的气喘吁吁的。 阮林的手挂在季怀邈的脖子上,感受着那里有力跳动的脉搏。 季怀邈一点不急,等着阮林缓过劲。 过了会儿,阮林抬起头,对上季怀邈的眼睛,阮林的眼睛里都是坦诚。季怀邈还是笑着,在这寒冬里,暖了他怀里的人。 “哥。”阮林动了动嘴巴,喊了声,“我想要。” 明显感觉到季怀邈周身一僵,表情很意外,但他好像也忍得难受,压低了声音说:“宝贝儿,你才刚好。” 阮林扭了下他灵活的腰,这下季怀邈不是僵,而是跟着颤。 “我馋哥哥。”阮林算是豁出去了,说这话的时候羞得通红着脸,却还不知故意还是无意地嘟了嘟嘴。 完了,季怀邈心里那根弦断了。他按着阮林的后脑,沉醉今晨。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不用等哈。 感谢在2022-04-09 14:17:56~2022-04-10 17:3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彩虹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白果 木床吱呀,摇摇晃晃,那时而轻时而重的声音,刻在年初三的清晨。 这一天,是凡尘里最普通的一天。就这样在每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和最爱的人拥抱,这样平凡的愿望,却也珍贵。 季怀邈连抽了好几张纸,给满面潮红的阮林擦脸。 阮林还在喘气,季怀邈拍了下他的后背,像是训他:“这会儿知道喘了。” 阮林靠在季怀邈怀里,右耳对着季怀邈,于是阮林直接装没听到,抓着季怀邈的手指玩。 他仰起头,睁大了眼睛,明白过来似的说:“我可算知道海韵民宿里那张老木床是怎么塌的了。” “啥?”季怀邈一下没反应过来。 阮林咂咂嘴:“大概是太激烈了吧。” 季怀邈拧他鼻尖:“脑瓜子里天天装得都是啥啊。” “我哥。”阮林回答得倒是飞快。 季怀邈不再吃他这糖衣炮弹,打了热水,给阮林擦干净身体,自己去冲了个战斗澡。 忙完之后,季怀邈倚着门框说:“我得给咱俩弄点吃的了,弹尽粮绝了。” 阮林红着脸裹着被子笑,看季怀邈站那儿像幅画似的。季怀邈觉得这娃魔怔了,笑着转身去做饭。 不到中午,阮林的父母和爷爷就赶回来了。昨天林育敏听出来阮林病了就要回来,阮林劝住了她。 到家时,林育敏瞧见阮林和季怀邈在院子里做广播体操。 林育敏放下行李,推着阮林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别再招风了。” “没事儿了。”阮林扯着毛衣下摆,扭头看季怀邈。 季怀邈掐腰站着,等阮浩和阮争先进来,和他们问好。 阮争先笑着拍季怀邈,领导视察工作似的:“听你姥爷说,三十初一都在飞啊,小伙子辛苦了啊。” 季怀邈跟着笑:“习惯了。” 阮争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进屋去看阮林。 “扣子。”林育敏喊了声,阮林转头看妈妈。 林育敏掂了掂桌上的抽纸袋子:“你这是流了多少鼻涕?这纸就剩这么点了?” 阮林僵住,心里叹了句他妈妈真是火眼金睛。他赶忙打马虎眼:“啊,昨天我手滑,把水杯打洒了。” “哦,以后拿抹布擦,这多浪费啊。”林育敏说着,提起暖壶去打水。 季怀邈站在院子里,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不太合适再待着,于是进屋拿外套准备回家。 他一进去,阮林揪住他的袖口,小声说:“差点儿露馅啊。” 季怀邈点了下头,安慰他:“没事儿,我都收拾干净了。” 打水回来,林育敏看见阮林和季怀邈都快抱上了,她皱了下眉头。 第128章 片刻后,林育敏笑着跟季怀邈说:“小邈,谢谢你照顾扣子。” “阿姨,您客气了。”季怀邈忙应道。 林育敏看起来态度温和,但季怀邈没来由地觉得林育敏这会儿不想让他待在这儿。 于是,季怀邈穿上外套,跟阮家一家人告别。 阮林想送他,被林育敏按在屋里:“外面这么冷,别再受风了。” 是阮争先把季怀邈送到小巷口的,边走边问他:“你那套新房子什么时候能搬进去啊?” “三月吧。”季怀邈微微欠着身和阮争先说话,“现在还在晾着呢,跑跑味儿。” 阮争先笑着点头:“搬家了就不能长到这边来了。” 季怀邈心里纳闷,这就没两步路,抬脚就过来了,阮争先干嘛这么说。 奇怪归奇怪,季怀邈不敢对着阮争先刨根问底,请阮争先在巷口留步之后,大步往家走。 回到家,季怀邈烧了壶水,坐在沙发上回消息。 民航人的春节和节日关系不大,重点还是保障飞行安全。机队群里,大家互道节日快乐之后,还会说一句此刻在哪里。 寻祁瑶和江枫都提前和机队申请把年三十和初一空出来,于是他们今天就得开始飞了。 寻祁瑶在他们几个的小群里发了寻寻给大家伙拜年的视频,小家伙可爱嘴又甜,把大家都逗乐了。 季怀邈看着寻寻,觉得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寻寻看起来比上次见的时候又长大了一些。 他站起身,进了姥姥屋里,从书柜里翻出一本相册。 相册里收着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姥姥细心,每一张下面都贴了小标签,写上了日期。 前面几页,基本都是他一个人的照片。翻到自己九岁那一阵,双人照多了起来。 照片上的阮林总是神气十足的,摆的姿势比季怀邈夸张得多,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是他。 季怀邈摸摸照片上阮林的脸,不自觉地就笑起来。这些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不再明晰,但季怀邈庆幸,他回来得并不太晚,而且他和阮林,还有很多以后。 季怀邈和妈妈约在了下午见面。这母子俩也没约顿饭,叶笑芝提议说找个茶馆坐坐就行。她不带笑笑,单独见季怀邈。 季怀邈出去吃了口饭,然后去市里的大商场,给叶笑芝买了条项链。 他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款式,买的时候,他请店员推荐了差不多适合叶笑芝年龄的样式,刷了卡,拎着小袋走了。 见着叶笑芝时,季怀邈没太大反应,觉得她本人和在朋友圈里看到的照片差不多。倒是叶笑芝有些激动地抓着季怀邈的胳膊,仰头看着他。 季怀邈感受到了叶笑芝的激动,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恰当地处理她的这种情绪,于是拉着她,坐到位子上。 收到季怀邈的礼物,叶笑芝更激动了,甚至眼角挂了泪,她赶紧拿纸巾盖住,难为情地笑了笑。 “我们母子也有挺久没好好说话了。”叶笑芝说。 季怀邈点点头,上次姥姥生病,他俩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他笑笑:“两年多了,上次还是在个咖啡馆。” 叶笑芝叹了口气:“我小女儿还在上学,我也不能时常来看你姥姥姥爷,看你。” “没事儿。”季怀邈摸摸后脑勺,“有我照顾他们,你放心吧。” 叶笑芝看着儿子,觉得他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成,但在她眼里,季怀邈又终究是她的孩子,于是免不了一阵嘘寒问暖。 季怀邈只是应着,没怎么往心里去。他从小就明白,很多东西,嘴上说说,过两天就没了。 一下午,多是叶笑芝在说,季怀邈在听,中间季怀邈起身给叶笑芝添了几次茶水。 叶笑芝早都习惯了季怀邈这么个冷性子,淡笑着说:“你对妈妈怎么样都行,但是找媳妇儿可不能这样啊,得热络。” 说到这个,季怀邈变了神色,叶笑芝看他这样子,以为有谱。季怀邈靠在沙发上,样子挺放松。 “这些事,我都心里有数。”季怀邈说。 叶笑芝还想说点什么,季怀邈抬手止住她,继续说:“我从小,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决定的,上哪所学校,学什么专业,去哪里生活。我选择不了的,是成为你和我爸的孩子。” “所以凡是我能自己选择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因为从前没怎么听过你们的,以后也不会听。” 季怀邈声音不高,态度并不强硬,可听完这话,叶笑芝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儿子,确确实实已经长大了。 她勉强笑了笑,从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说:“我听你姥姥说你买房子了。你这才刚工作几年,也没多少钱吧。这钱你拿着,留着还贷款。” 季怀邈几乎没思考,就把卡推还给她:“妈,我收入可以的,付个首付还不至于揭不开锅。” “有句话说在前面,虽然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你尽力了。” “以后你老了需要人照顾,我也会尽力,你放心。” 叶笑芝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季怀邈会这么说。季怀邈不想深究叶笑芝心里到底对他有没有亏欠,他只是觉得,过去太多年了,没必要再纠结这些事。 这一瞬间,季怀邈觉得自己是真的看开了吧,或者说是他觉得,看不看得开,结果都一样。 第129章 最后是叶笑芝先走,季怀邈一个人又坐了会儿,直到杯中茶凉透。 晚上,季怀邈顶着风,出去跑了半个小时步,发了信息把阮林叫出来。 阮林已经完全好了,蹦蹦跳跳的,围着季怀邈转了两圈才再他面前站定。 季怀邈抬手按按他额角,微笑着说:“这是全好了?” “好汉一条!”阮林拍着胸脯。 下一秒,阮林就被季怀邈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季怀邈靠在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脑袋埋在阮林颈窝。 阮林这才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抬起手轻轻拍他的背,贴着耳边问了句:“咋了,哥?” 今天季怀邈去见叶笑芝的事情,阮林不知道,一时也想不出他为什么情绪不太好。 季怀邈欲言又止,末了,只是摇摇头,亲昵地揉了揉阮林的头发,柔声说:“没事儿,想看看你。” “我好着呢。”阮林挂上了大大的笑脸。 晚上风还是大,季怀邈牵着阮林往家走。出去走亲访友的白云巷住户陆续回来,还有来探亲的外地人,不宽的路上,歪七倒八地停着车。 “这弄的,振哥该头疼了。”阮林说。 季怀邈笑了下,说:“这还得谢谢你让给我的车位。” 听他这么客气,阮林反而不好意思了,他一边踢腿一边说:“哎呀,跟我就别客气了。我让了个车位,换了个男朋友,我赚翻了好么。” 季怀邈还是笑,停下来看阮林。这里没有路灯,季怀邈只觉得阮林眼睛晶亮,但又并看不清什么。 阮林不急,静静地等着季怀邈。季怀邈这样竭力地抑制情绪,阮林想不透是因为什么,但他知道这个时候陪伴比刨根问底更有用。 季怀邈啄了下他的唇,很浅地吻了吻,然后吐出一句话:“我有你,扣子,我有你。” 再出勤,季怀邈往返于南北之间,每天都在反复经历二十多度的温差,把避寒的乘客送到海岛。 留在海岛过夜的时候,季怀邈和同机的观察员同事一起去海边转了转。 俩人穿着拖鞋,踩在细沙上。同事家不靠海,激动得很,他看季怀邈冷静地走着,问他:“怀邈,你这是看海看太多了吗?” 季怀邈觉得海岛的气候不如津连港,津连港没这么潮湿,这里让他觉得,风一吹,海水都黏身上了。 “我家出门左拐,十分钟就到海边了,那确实是,看得太多了。”季怀邈笑着说。 一浪接一浪,海水向岸边扑来,卷走岸边的树杈和泥渣。 季怀邈摸出手机,录了一小段语音,给阮林发过去,让他听听南边的海和他们家旁边的有啥不一样。 发完,季怀邈自顾自笑了,同事问他笑什么,季怀邈摇头。他总不能说,自己脑袋可能进了点海水。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往常这个点,阮林回消息都挺快,但今天,季怀邈都散完步回酒店了,阮林也没动静。 阮林家确实出了不大不小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0 17:38:43~2022-04-12 10:2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一只大鱿鱼啊 2瓶;驴小兔子、彩虹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姜黄 今天是年初五,阮记卤味开张。年前,店里做了大扫除,锅碗瓢盆都刷得锃亮。 到了店里,阮浩在后厨墙上贴了财神爷的画像,拉着阮林拜。阮林拱起手,对着慈眉善目看着他笑的财神爷说了好一通吉祥话。 末了,他还补了句:“财神爷,不知道您管不管这块儿,不过也请您保佑季怀邈起落平安。” 阮林手里一把把抓着大料,两个罗汉果,一把黄栀子,再来把桂皮…好一阵子没闻大料味道,阮林觉得有点呛,结结实实打了俩喷嚏。 阮浩被他的喷嚏声逗乐了,一边切肥肠一边笑。林育敏收拾完货柜走进来,看见阮浩切的肥肠,脸就绷起来了。 “怎么切这么大,这么招不入味儿!”林育敏厉声说着,调门也拉得高。 阮林停下手,转头看了眼林育敏。林育敏推开阮浩,自己开始切:“这点事都干不好,要你干什么!” 阮浩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在大围裙上擦了擦手,说:“老婆,我来吧,这活干着累。” “累不死我!”林育敏怼了一句。 这会儿阮林觉得不对劲了,林育敏不是这么个火爆脾气,而且这点事,平常夫妻俩也会吵两句,但不至于这么激烈啊。 阮林走了过去,问林育敏:“妈,你怎么了?” 看是阮林说话,林育敏压着火,摇了摇头,说:“你忙你的吧。” 中午,阮争先不在家,阮林做了饭给父母送过去。他做了俩菜,莴笋炒蛋,豆腐蒸海螺肉。 莴笋炒蛋只撒了一小勺盐,全是笋的清香和鸡蛋的鲜嫩。蒸出来的豆腐因为火候均匀,愈发得弹。海螺肉虽然是冷冻的,不过阮林提前很久拿出来化冻再除水,口感也还不错。 加上小葱和辣椒的点缀,即使是装在最普通的不锈钢饭缸里,也看得出阮林的好手艺。 可还没走进店里,阮林看见林育敏在店门外的路牙子上坐着。她还穿着白色的卫生服,埋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第130章 阮林大步走过去,喊了声:“妈妈,你怎么了?” 林育敏赶忙拿手背抹着泪,站起身,没有看阮林,只说“没事”。 阮林把饭缸放进店里货柜上,堵住林育敏想进店的路,然后拉着她到一旁,问她:“我爸欺负你了?” 林育敏摇头,阮林的腰弯得更低了:“我爷爷说你了?” “没有。”林育敏嘴上这么说着,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阮林有些着急,爸妈回来这些年,在阮林印象里他们有过争吵,但是也不会太激烈,林育敏更是很少哭。 这是怎么了? 阮林从隔壁小卖部买了包纸巾,林育敏擦了好半天,勉强止住泪。 阮林急得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许是林育敏不想看他这么着急,叹口气说:“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脾气。其实我也不想说你爸,可是我就是压不住火。” 听完之后,阮林安慰她:“妈,你压力别太大,我现在能养活自己,爷爷也有养老金,我们都过得不错。” “哎。”林育敏叹口气,想解释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我知道,没事,可能过过就好了。” 后面阮林跟他爸说了情况,让他多照顾妈妈的情绪。他爸忙不迭地答应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多抱抱她吧。”阮林想半天,支了这么个招。 阮浩嘿嘿笑着,摸了摸头:“都老夫老妻了,不像你们小年轻。” 阮林扬扬下巴:“听我的吧。” 之后一段时间,林育敏的情绪看起来是好了一点,只是脸色看起来没有年前好。 阮争先也看出来了,几次说让林育敏歇着,他去店里,但林育敏没答应。 年初八,许虎成的饭店赶着这个吉祥的日子开张。 阮林买了对花篮给送去,上面的“吉祥开业,大富启源”还是请阮争先写的。 送之前,阮林跟季怀邈说了这事,季怀邈问了价钱,然后给阮林转了一半的钱,让把他的名字也添上。 阮林笑着收了钱,把季怀邈的名字签了上去。其实他也不知道为啥要这样,但是看着“阮林”和“季怀邈”的名字并排挨着,他觉得挺合适。 许虎成的饭店名字起得很直白,就叫“虎子饭店”。阮林还要去卤味店帮忙,早早地就把花篮送去了。 收到这大礼的许虎成起初有些意外,迎着阮林就往店里走,阮林进去看了一圈。 饭店里收拾得还挺干净的,桌椅板凳都齐全。 后厨准备好了,第一天开业备了不少菜,一个配菜师和两个厨师正在收拾。 “生意兴隆啊。”阮林笑着说。 走出门口,许虎成拽着阮林的胳膊,阮林不舒服,抖开了。 “我说卖你家卤味的事儿,你再想想啊。”许虎成说。 阮林点点头,看了眼街对面的阮记卤味,说:“我再跟家里商量商量,我妈现在身体不太好,我不想让她再忙了。” “行。”许虎成没再多说,“你瞅,货柜我都买好了,欢迎阮记卤味随时入驻。” 阮林笑了笑,抬手理了理花篮。 刚才没细看,许虎成这才看到彩纸上季怀邈的名字,他酸溜溜地说:“你家机长没在家?” “没。”阮林摇了摇头,“这一阵儿他太忙了,我也好几天没见他了。” 许虎成歪着身体站着,评价了句:“还挺黏糊的。” 阮林没再说什么,跟他挥挥手,走了。 外面噼里啪啦放起炮的时候,阮浩擦着手出去看了会儿,等声音停了,喧闹缩进了饭店里,阮浩走回后厨。 “虎子这小子还挺排场啊。”阮浩叹道。 阮林笑了笑说:“他从小不就爱听个动静么,看个电视左邻右舍都能听到。” 阮浩大笑起来,掂着大勺开始炒糖色。 季怀邈这一阵天南海北地飞。坐在飞机上,他要随时了解飞机的此刻的位置,水平的、垂直的还有时间位置。 可等他晚上躺在酒店里时,又常常会忘了自己此刻在哪里。 洗完澡,拉开窗帘,落地窗外,是一个城市的点点星光。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季怀邈去过太多太多。 季怀邈看了眼时间,刚过九点,他给阮林发了条消息。没两分钟,阮林拨了个语音过来。 这几天他俩没怎么好好聊天,一接起,两人先是沉默了会儿。 季怀邈叹了口气,阮林站在小巷里,夜很黑,他的听力都集中在左耳,就把季怀邈这声轻叹听得更清楚了。 看不见他,却被他一口气叹到心里去了。 “哥。”阮林一手刮着墙,“我…想你了。” 季怀邈闭上了眼睛,手指按在玻璃上,指尖泛白。他声音沙哑着开口:“扣子…” 喊完名字,季怀邈又是一阵沉默。 阮林不愿意浪费这宝贵的通话时间,说起了这几天发生的趣事。 阮林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在这个夜,恰如其分地抚平了季怀邈心中的焦躁。 听着听着,季怀邈看着大玻璃里的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嘴角扬起。 “林阿姨有没有去医院啊?”听到阮林说林育敏身体不舒服,他这几天经常去店里,季怀邈问了句。 这回轮到阮林叹气了:“咋说就不去,好像是只要不检查,就不会有问题。” 第131章 季怀邈抿唇想了会儿说:“林阿姨太瘦了,能劝得动,还是让她去做个详细一点的检查吧。” 阮林应下,两人又聊了会儿搬家的事。 等到这个月底,房子就晾得差不多了。说是搬,其实季怀邈也就是把衣服打个包。 回津连港时寄回来的几个箱子,因为太忙,他都还没完全收拾好。这下省事了,直接搬过去。 “哎,哥,是不是喊几个人来燎燎锅底啊?”阮林问。 津连港这里有个习俗,搬新家那天,亲朋好友会去聚聚庆祝下,主人安排一顿饭,寓意着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新生活甜甜美美。 搁着往常,季怀邈会觉得这事儿麻烦,但是一想到跟阮林一起招待大家,季怀邈说:“好啊,那等春运结束了,大家都有时间。” 日子有了盼头,时间便过得快了。 季怀邈加机组回到津连港,休息期只剩一天半了。姥姥揪着他去小舅家吃饭,季怀邈拧不过老太太,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也不知道你成天的跟扣子混一起弄啥呢。”姥姥气鼓鼓地说,“自己的亲舅舅也不去看。” 季怀邈插科打诨:“我坚持正月里不剪头就是我对小舅的爱护了。” 姥爷笑起来,呛了口,咳了好半天,但他还是坚持要说:“你小舅听到要揍你了。” “揍揍呗。”季怀邈看了眼后视镜,“他现在打不过我。” 姥姥瞪他:“你现在咋这样!” 季怀邈憋着笑,可劲儿犯浑。 见着阮林的时候,季怀邈的休息期就只剩半天了。这半天,季怀邈说什么都不能答应姥姥让他开车带他们去爬山的要求了。 “冻死了,爬什么山啊。”季怀邈皱着眉头。 姥姥瞅着他:“我们老人家都不嫌冷,你一小年轻说什么冷啊。” 反正怎么说,季怀邈都是木着脸:“我不去。” 老两口出门,走到楼下,姥爷说姥姥:“我也说不去吧,就你这腿脚,爬什么山啊。” “我就是不想他一人在家待着。”姥姥说,“一回家就要找扣子,他最近是吃什么迷魂药了吗?” “扣子他俩从小玩到大,多走动走动怎么了,怎么被你说的这么不正常。” 姥姥没再说什么,拽着姥爷坐车去小儿子家。 阮林躲在小巷口的阴影里,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咬着嘴唇,想了会儿。这事情,也不是这几分钟就能想明白的。 而且他现在,更想见到季怀邈。 季怀邈等在二楼门口,阮林的指节刚点在门上,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大股力扯着阮林,然后他跌进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季怀邈捧着他的脸就亲,阮林进门几分钟,却还没离开门半步。他手向后扒着木门,觉得这木头是不是受潮了。 不是,汗湿的是他的手。 吻纠缠着,从二楼挪到三楼。阮林被季怀邈压在床上,脱毛衣的时候,阮林卡住了脖子。 季怀邈这才喘着气停下,两人都笑了起来。阮林把毛衣扔到椅子上,抱住季怀邈的腰,轻声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激动?” 看着阮林舒朗的眉眼,季怀邈指腹擦过他微微发红的眼角,没回答他的话,反倒是更深地吻住他。 牙齿滑过嘴唇,阮林觉得有点疼,但他没说,只是掐着季怀邈后背的手用了力。 灼热的感觉快要把阮林烫着了,他分出最后一点理智,推开季怀邈。阮林的头埋在季怀邈颈窝,他说:“我想去洗个澡。” “一起。”说着,季怀邈把阮林抱了起来。 阮林惊呼一声,但今天激动而热烈的季怀邈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覆在冰凉的瓷砖上,阮林打了个激灵,季怀邈这才停下,在水流中看着他笑了下。 仅仅是歪头一笑,尽管季怀邈的头发还塌着,可阮林就觉得眼前这个人,怎么这么帅。 阮林凑过去,眯着眼睛亲他,刚触到季怀邈的嘴唇,就被转了个圈。热水擦过阮林的后背,暖了他的身,暖了他的心。 季怀邈后背靠着墙,把阮林搂到身前。他们紧密地贴着,心脏热烈地跳动着。 “抱紧我。”季怀邈握住阮林的手,水珠争先恐后地顺着他们的指尖滑落。 这是阮林意识清晰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阮林趴在床上,拉过季怀邈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床头支着平板,季怀邈在做明天航班的网上准备。他一只手在屏幕上点着,目光注视着屏幕。 这时候的季怀邈,认真而专注,阮林直直地看着他,觉得此刻的季怀邈和刚刚沉醉于亲密的那个人一样迷人。 平板“啪”一声被合上,阮林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季怀邈猛地看过来,阮林惊得快速眨巴起眼睛。 季怀邈早就知道阮林在盯着他看,他没拆穿,因为他享受这只属于他的目光。 互相看着,两人一时没说话。谁先吻过来也并不重要,纠缠的呼吸只是短暂的前奏。 神志再清晰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阮林嗓子哑得不行,又问了季怀邈一遍:“你今天怎么这么激动?” 季怀邈看着他笑,不说话。阮林这回不依他,拽着他的手一定要他回答。 季怀邈摆了副“是你一定要我说”的表情,缓缓开了口,他还故意贴在阮林左耳边。 第132章 不久前那压着耳朵的厮磨并没有走远,阮林浑身起鸡皮疙瘩,瞬间就被揪起了回忆。 “你一叫我就激动,越激动越想听你叫。”季怀邈故作平静地说。 第59章 白蔻 气温渐渐回升,路边的花苞即将绽开。小草冒了新芽,一片新绿,充满春日的生机。 阮林走在蓝天街的各条小路上,步伐轻快,心情愉悦。 这几天除了上课、收拾民宿,听着支付宝到账的声音,他在忙着帮季怀邈搬家。 季怀邈当然是不想阮林在这儿忙前忙后的,但是耐不住阮林一天给他发十几条消息问他这个拿不拿,那个要不要。 于是等季怀邈拖着行李箱回到蓝天街,姥姥拽着他去新家时,屋里已经被阮林布置得差不多了。 姥姥比季怀邈更惊讶:“这都是扣子弄的啊?” 季怀邈换了拖鞋,踩着被拖得锃亮的地板,看到餐桌正中矮矮的花瓶里,插着名为“永生的爱情”的花束。 屋里的家具,是姥姥和小舅去买的,说是小舅有朋友做这个生意。季怀邈也没管那么多,最后问个总数,把钱打给小舅。 现在进来看,阮林添了不少小件。 “天呐,扣子把锅碗瓢盆都买好了?”姥姥抓着厨房的推拉门叹道。 季怀邈跟着过去看了眼,脸上挂上笑容,说:“这事儿他擅长。” “哎哟哟,这墙上还给挂上画了!哎哟这小海豚他自己做的吧,真好玩儿。”姥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去,惊叹声没断。 房子的主人季怀邈没着急参观,他坐在沙发上,抱着阮林买的抱枕。这抱枕表面有一层绒毛,短短的,很软,摸起来,让季怀邈有种摸着阮林那滑腻的皮肤的感觉。 这个联想让季怀邈心浮气躁,他把抱枕放到一旁,摸出手机给阮林发消息。 季怀邈问他:买这么多东西,入伙啦? 那边的阮林正带着外国学生逛植物园,好些植物他也不是都认识,一边查资料一边给他们讲,微信提示来了被阮林划掉。直到大家坐在草坪上休息的时候,阮林才给季怀邈回信。 阮林没直接回答,只问他喜不喜欢。 季怀邈回得很快:喜欢得要命。 没两秒,季怀邈又发了句:你喜欢我就喜欢。 看着这两句话,阮林脸红了。他收起手机,看着青草和鲜花,深吸了口气,觉得春色就该是这般美,他的季怀邈,怎么就这么让他爱。 来给季怀邈新家燎锅底的人里,还有个远道的客人,那就是胡诚野。 胡诚野又住进了海韵民宿,他见着阮林,上来就勾着他的脖子,拍着阮林的胸脯,然后小声说:“可以啊阮老板,把我们的铁树拿下了。” 阮林被这个说法逗笑了,不过他还是谦虚道:“一般一般。” 季怀邈走过来,把胡诚野的爪子拍掉,胡诚野挺着胸膛想辩白两句,但一看阮林一步跨到季怀邈身边去了,他虚张声势地抬着下巴进屋了。 聚会头天晚上,阮林没回家。两人吃完饭,像寻常人家一样,去海边散了个步,然后回家洗澡休息。 躺在床上,季怀邈在看新一期的飞行计划,阮林抱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的。 看到有意思的地方,阮林笑起来。季怀邈凑过来,从他手上拿过书,看了眼封皮。 阮林靠进他怀里,问他:“这书你看过吗?” 季怀邈摇了摇头,低头看向怀里的阮林。卧室的大灯关了,床头灯散着暖黄的光,照的阮林轮廓柔和。 阮林开口讲话之前,先被季怀邈按着胳膊亲了好一会儿。等他的嘴唇水润,嗓子却发干时,季怀邈放开了他,坏笑着用指腹擦擦他的唇角。 阮林白他一眼,转身喝了口季怀邈给他倒的水,然后说:“这虽然是本儿童文学,但是大人看了也很感动。” 听着阮林不疾不徐地讲了大概情节,说这个故事里的小朋友,在一起生活,经历了磨难,却又分开。童趣可爱,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又真挚地让人不禁落泪。 季怀邈点着头,阮林叹了句:“希望后来,他们能再见面啊。” 仔细地看了阮林一会儿,季怀邈刮了下他的鼻子,说:“我们又见面啦。” 阮林把书放在被子旁边,抬手搂住季怀邈的脖子。季怀邈看人的眼神总是很深,被他这样看着,阮林总会觉得自己掉进了他的黑眸里。 可阮林觉得自己并不会在这片海中失去航向,因为不远处有盏灯,照着阮林前行的路。 那是季怀邈的心。 想着想着,阮林心里的暖流就化开了,他倾身过去,结结实实地贴着季怀邈。 两人蓬勃的心跳透过胸膛,传递给对方。季怀邈翻身,摸着阮林的脸,哄他:“我在呢。” “怀表在呢。”这是季怀邈第一次自称“怀表”,说完,他把自己也逗笑了。 阮林握住他的手,在手心啄吻。一下下点着,季怀邈觉得有些痒,顺势捏住阮林的下巴,俯身堵住他的嘴,缠住灵巧的舌,再不让他只是撩拨。 床边的书本被无意推掉到床下,发出“嘭”的一声响,但他们已经分不出神去注意那声音了。 第二天早晨醒过来,阮林发现自己被季怀邈箍在怀里,他一动,季怀邈跟着睁开眼睛。 第133章 “我又不跑,你抱得也太紧了吧。”阮林小声说。 季怀邈哼哼两声,嫌他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要不抱着你,你就掉下去了。” 阮林嘿嘿笑:“那不是我家里的床挨着墙么。” “嗯,我知道。”季怀邈也笑,他当然不会跟阮林计较,“那你多来睡,就习惯了。” “多来睡你。”阮林接了一句。 季怀邈以为自己听茬了,猛地扭头看阮林,直把刚过了嘴瘾的阮林看得不好意思了。 季怀邈拍着胸口叹道:“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成天把我震的啊,心都快跳出来了。” 阮林乐了,笑完了还不忘再炸他一句:“你是我老公。” 季怀邈受不了了,压住他在怀里一顿揉捏,把人亲得哼哼唧唧难受了,又哄着:“扣子,再喊一遍…” 阮林喘着气,语不成句:“昨晚…不是…叫了,叫了好多遍吗?” “哥…”阮林的声音带了哭腔,“饶了我吧。” 这一声嘤咛,把季怀邈的心都喊碎了,他立刻抱住阮林,揉着后背,柔声哄着… 一上午,阮林和季怀邈扎在厨房里准备饭菜。冰箱里的菜都是阮大厨去买的,这顿饭,阮林也要自己掌勺,季怀邈申请了几次,才得到了洗菜拍蒜的机会。 “哎,我顺手都弄了,你就别占着手了,看看家里哪儿脏了,擦擦去。”阮林嘚啵嘚啵说,季怀邈坐在小凳上摘着青菜。 “还擦呢,地板都反光了,一会儿人来了能照镜子。”季怀邈笑着说。 阮林跟着季怀邈笑,他手里拆着鸡肉,锅里是熬了很久的鸡汤,冒着泡,泛着油光,透着鲜香。 这季怀邈搬新家,阮林确实比他还激动,可能是因为在季怀邈跟他说了一起来住之后,阮林心里接受了这个想法。 自己的家,那就是得好好收拾。 “买菜没少花钱吧?给你发个红包。”季怀邈问阮林。 阮林回过神,转头看季怀邈把剥好的蒜码得整整齐齐的,他回答道:“不用了,现在比银行卡余额,你真不一定有我多。” 搁着别人听到这话,可能觉得伤自尊,但季怀邈脸色没变,点头说:“是,你说得对,交完首付,我真是心凉了好一会儿。” 收拾完鸡肉,阮林拿起刀剁排骨,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手起刀落,咚咚声间断地响着。 “没事儿,哥,我知道,你能挣,困难只是暂时的。”阮林还挺会说话。 季怀邈站起身,腿有点麻,他跺了跺,说:“也算不上困难,够过了。再说了,多少钱算多呢,能养活咱俩,再余点抵抗风险就行了。” 阮林歪歪头,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他飞快地亲了下季怀邈的侧脸,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季怀邈低调地评价道。 十一点多,几个朋友陆续要到了。阮林擦了擦手,想跟季怀邈一起下去接他们。 一开始季怀邈不想阮林折腾,但转念一想,第一次招待客人,那两个主人还是都下去。于是他搂着阮林的肩膀,一起往小区门口走。 说好了要喝几杯,朋友们都没开车。 最先到的是江枫和他媳妇窦溪,阮林一眼认出江枫。江枫护着老婆的肚子,等老婆站定了,才看到季怀邈身边的阮林。 “师兄,你说要介绍个朋友给我们认识,就是这位帅哥啊。”江枫爽朗地说,“这不你弟弟么,我见过。” 不得不说,他们这些飞行员,记性还真得好。 “谢谢你帮忙拍中秋的月亮啊。”阮林说。 江枫忙摆手:“还记着这事儿呢,不足挂齿。” 季怀邈眯着眼睛瞧他俩这寒暄,冷不丁来了句:“知道你俩昨晚睡前读书了。” 窦溪笑起来,觉得这仨人都挺有意思。 接着崔阳阳到了。见着崔阳阳,江枫挺惊讶,没想到季怀邈和公司签派还有这么深的交情。 但很快,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崔阳阳真正的熟人是阮林。 阮林一口一个“阳阳姐”叫着,季怀邈跟江枫解释道:“他俩都认识好些年了。”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他们斜对面,车门开了,一个小小的人儿先跳下车,她转到车后,看到马路对面的人,立刻跳起来挥手:“男神!” 季怀邈被寻寻叫得心惊,大声喊道:寻寻,你站那儿别动!” 等季怀邈跑过马路对面,把寻寻接了过来,寻祁瑶还没下车。 寻寻挺长时间没见着季怀邈,抱着他的手晃悠起来。寻寻长得漂亮又可爱,江枫和窦溪围着她,高兴地不得了。 阮林站在季怀邈左边,季怀邈怕他不自在,频频看他。 阮林察觉到季怀邈的目光,转头用眼神告诉他,自己没事。 寻祁瑶下车之后,车上跟着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两人还在马路对面说话。隔着马路,季怀邈和江枫都觉得他们的这位师姐,不耐烦了。 季怀邈问寻寻:“那人是谁啊?” 小丫头无奈地叹口气,摇着头,两根小辫儿跟着左甩右甩,说:“哎,上赶着给我当后爸的人。” 大人们都被逗笑了,江枫把寻寻抱起来,捏捏她的脸蛋,说:“你可真是啥都知道。” 终于把人撵走,寻祁瑶利落地走过来,说了声“抱歉”。 第134章 师姐总是很快就能把情绪收拾好,站在他们面前时,笑得和煦,一脸平静。 此时,成年人的默契就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然后聊着天气,一起往回走。 走了几步,阮林想起了胡诚野,他一回头,看见他诚哥气喘吁吁地往他们这边跑。 “季怀邈!”胡诚野吼了声,“我就知道你不会等我!” 季怀邈瞥他一眼:“为了等你,我一步都拆成三步了。” 胡诚野懒得理他,勾住阮林的脖子加快速度往前走,季怀邈想拉都拉不住。 “这人是谁啊?”寻祁瑶随口问了句。 季怀邈说:“我大学时候的同学。” 江枫皱了下眉头:“我们公司的?没见过啊?” “没当飞行员。”季怀邈摇摇头,“耐不住家里压力,回去当富二代了。” “哎。”寻祁瑶拉着寻寻的手,小姑娘抬头看她妈妈,寻祁瑶捏捏寻寻的脸说,“人和人,差距真大啊。” 温暖的春风里,朋友们热闹地聚在一起时,阮林家的长辈之间,也有了一番讨论。 林育敏想了想说:“扣子这都去小邈那儿住了好几回了吧?” 阮浩点头应道:“扣子,是不是想住楼房了?” 林育敏看了看丈夫,不确定地问了句:“那把海韵卖了,给他换套房子?” 阮争先听着儿子儿媳的讨论,一直没说话,搭在藤椅上的手,握成了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11:00:00~2022-04-14 1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南姜 一行人进了屋,本来空荡荡的房间,热闹起来。阮林领着大家参观完房间,朋友们把带来的礼物一股脑塞到季怀邈手里。 季怀邈拿不下,阮林伸手帮忙,和他一起跟大家道谢。 胡诚野迟迟没送上贺礼,季怀邈瞟他一眼,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准备卖啥药。 招呼大家在沙发和椅子上坐下,阮林从厨房里端了果盘。新鲜的瓜果堆成小山,五颜六色的,看着就让人开心。 季怀邈剥了个小桔子给寻寻,起身准备帮阮林端菜。 还没挪两步呢,他余光瞥见胡诚野从背包里,拿出个明晃晃的东西。 那是个锣。胡诚野左手拿锣,右手拿着小锤。 等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胡诚野身上的时候,震惊的就不止是季怀邈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胡诚野。 胡诚野不愧是在诡谲的商业战场里起起伏伏的人,面不改色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胡诚野“咣咣咣”敲了三下锣,听得出他已经克制自己没太用力了,但还是把寻寻吓得大叫了一声,跳进妈妈怀里。 寻祁瑶笑着捂住寻寻的耳朵,忍不住抬起头想看胡诚野要干什么。 胡诚野清了清嗓子,扎了个舞台步伐,往前一躬身,挂上夸张的笑容,打着节奏说起来:“哎嘿嘿,搬新家,搬新家,恭喜季怀邈搬新家!” 阮林笑得前仰后合,胡诚野还挺卖力,念几句,敲几下锣,他一敲,寻寻就叫,听起来跟有互动似的。 “搬新家,好运到,福星照。人平安,乐逍遥!” “祝福你们,幸福环绕!” 总算念完了,季怀邈的表情很是精彩,他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他还是伸出手,率先鼓掌。 阮林“啪啪”地拍手,嘴上喝道:“好!好!” 一瞬间,这新家里,热闹得跟相声会馆似的。 胡诚野拿着他的锣,终于落座,季怀邈长舒一口气,无奈地看着他:“你这鬼点子这么多的,真是不适合当飞行员。” 念这么一大段,胡诚野口渴,闷了杯红茶之后,他指着季怀邈说:“我背了三天的词儿,你就这个评价。” 阮林忙跟胡诚野倒水续杯,安抚他:“诚哥诚哥,看出你的诚意了,诚不我欺。” 胡诚野赞赏地看着阮林,朝季怀邈抬抬下巴,说:“看人家阮老板多会讲话,你这呆板劲儿,就适合开飞机了。” 这句话一出,屋里另外两个飞行员不乐意了,江枫和寻祁瑶挺直腰杆:“我们怎么了,你说清楚!” 寻寻看大人们吵得乱七八糟的,在地上乱蹦:“我饿了!要吃饭!” 季怀邈开了红酒,酒杯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大家笑着说祝福。 飘香的牛腱、泰式柠檬鸡、糖醋排骨、清蒸鲈鱼、什锦菌菇还有一盆大拌菜,一桌颜色和味道都丰富的菜品摆在桌上,三位女士可是对着拍了好一会,才允许大家动筷子。 主食是阮林做的一锅打卤面,胡诚野嗦了几口,一边拿纸擦嘴一边说:“都别跟我抢,我要把锅吃了。” “啊,行。”季怀邈应道,“吃不完你也别走了。” 寻寻个儿矮,寻祁瑶让她坐在小凳上吃,这样在客厅还能看动画片。寻寻不干,扒着桌边蹦着:“我不喜欢看《超级飞侠》!” 窦溪哄她,摸着她的头:“为什么不喜欢看啊?” 寻寻瘪瘪嘴:“妈妈也是超级飞侠,飞来飞去不回家。” 这话说得一桌人心里都抽抽,寻祁瑶看着女儿,一脸的不忍心。 第135章 阮林把给寻寻做的鸡汤馄饨端过来,说:“我找几个垫子,给你垫高点儿坐。” 寻祁瑶拉他:“不用了,小孩儿坐不住,就让她站着吃。” 只要能在桌子这儿待着,寻寻扒在桌角,高高兴兴地用勺子吃着馄饨。 喝了口鸡汤,寻寻“啊”了一声,眼睛笑得弯弯的,说:“妈妈,这馄饨真好吃啊。” 想着寻寻岁数小,阮林把馄饨包的小小的,寻寻一口一个,一桌大人可羡慕坏了。 胡诚野砸吧砸吧嘴:“以前听老季说阮老板做饭好吃,今天可真是尝到了。” 崔阳阳接话:“是啊,我跟阮林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吃他家的卤味呢,这牛肉可真香啊。” “怀邈有福。”寻祁瑶总结了一句。 这话一出,桌上静了几秒。胡诚野、崔阳阳低下头吃菜,江枫和媳妇对视了一眼,没明白。 就在大人们想再找个话题的时候,寻寻叫了声:“啊,这个鸡肉好酸!” 寻寻吐着舌头,小脸皱着,一桌人笑了起来。 “这是柠檬鸡。”季怀邈耐心解释道,“寻寻吃排骨吧,这个甜。” 寻祁瑶给寻寻夹了一块,把骨头剔下来,放在她的小碟子里。 吃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但又不知不觉。 窦溪和寻祁瑶聊起生孩子的事,江枫接话:“嚯,说到这个,我们寻姐那可太厉害了。别的产妇都是躺着出产室,寻姐,自己走出来的。” 胡诚野惊呼:“我天,你不疼吗?” “还行吧,我打了无痛。”寻祁瑶说,“生完也没啥其他感觉,医生看我没事,就让我自己走了。” 说到这个,季怀邈也是很佩服寻祁瑶的:“还是身体素质好。” 阮林由衷地给寻祁瑶比了个赞,寻祁瑶笑起来说:“寻寻爸爸说,你要不还是意思意思,别走这么快。我把他凶了一顿,没事就没事,瞎嘘个啥呢。” 寻寻跑去玩阮林给她买的玩具,一个人在沙发上咯咯笑着。 胡诚野叹道:“寻姐真女侠。” “哎,女侠什么啊。”寻祁瑶说,“都是被逼出来的。” 江枫想了好半天,问了句:“姐,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寻寻还这么小。” 话音还没落,江枫就挨窦溪锤了一拳。 寻祁瑶低了低头,无奈地笑了笑:“以前想过,后来还是害怕,怕再被欺骗。” “好了,不说这个了。”寻祁瑶端起酒杯,“祝大家都能幸福啊。” 一桌上三个飞行员,一个签派,还有半个飞行员胡诚野,就阮林和江枫媳妇窦溪不是这个圈里的。 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工作上去了。江枫逮着机会就吐槽,他跟崔阳阳说:“哎,上回,你们咋回事,给我改了两回备降的地方,我都开始机长广播了,又打电话来说要改。” 崔阳阳冷静地回复:“我们在地上的消息比你们在天上快一点全一点啊,调整也是根据实际情况。” 季怀邈笑起来:“亏得这桌上没有空管,不然凑一桌,今天能吵到晚上了。” 半个内行胡诚野打圆场:“哎哎哎,互相理解,都是为了飞行安全嘛。” “诚哥说得对。”虽然阮林听得一知半解的,但他觉得还是得以和为贵。 “哎对。”寻祁瑶想起来个事儿,“你们听说了么,蒋泽辞职了。” “辞职了?”江枫惊讶地伸了下脖子。 崔阳阳点头:“听说要去环游世界了,我上周给他做最后一次放行讲解,他还送了一本书给我。” “什么书啊?”阮林问。 “《小王子》。”崔阳阳说,“不是只给我了,搬了一箱到签派室,每本他都签名了。” “这么大排场。”江枫更惊讶了。 “嗯。”崔阳阳继续说,“临走还跟我说了句,阳阳,人总是孤独的,但我祝你找到幸福。” 崔阳阳说完,哆嗦了下:“你们也知道他那人,平常可凶,突然温柔一下,给我吓一大跳。” 季怀邈听着她的描述,联想了下蒋泽的样子,笑了起来,他说:“出去散散心挺好。” 胡诚野说:“听起来也是个潇洒的人。” “他可不是。”寻祁瑶说,“是受伤太深,留在这儿每天都伤心。” “以前听你们说煞神,感觉他没心,这可真是没想到啊。” 江枫说完,一桌人都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阮林起身,捋起袖子,给大家的杯子里添上热水。胡诚野看了眼阮林的手腕,然后极其暧昧地瞟了眼季怀邈。 季怀邈收到了他这鬼鬼祟祟的眼神,没当回事,继续听其他人讲话。 “说起来,师父今年就要退休了吧。”寻祁瑶说。 江枫点头:“是啊,就今年了。” 说起这个,大家都有些感慨。季怀邈转头看见寻寻在沙发上趴着睡着了,指了指,起身去给寻寻拿毯子。 胡诚野跟着季怀邈溜进了卧室,贼兮兮地说:“哟,放俩枕头,和小老板睡一张床啊。” 季怀邈叉腰,歪头看他:“你想说啥?” “昨晚挺激烈啊。”胡诚野又说。 胡诚野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季怀邈瞬间明白了。阮林皮肤白,昨晚他的右手手腕,被季怀邈钳着,留了片明显的淤青。 第136章 “管好你的眼睛。”季怀邈冷冷地说。 胡诚野来劲了:“喝醋了吧你。” 季怀邈一点不客气:“吃多了吧你。” “嗝—”胡诚野非常配合地给自己配了音。 季怀邈懒得理他,走出卧室,轻轻给寻寻搭上毯子。小姑娘侧头睡着,脸被挤得肉嘟嘟的。季怀邈点了点寻寻的脸,笑了笑。 下午,把桌上的菜一撤,饭桌变牌桌。 这不管多熟的人,一上牌桌,瞬间都是敌人了,谁也不让谁,就为了赢。 寻祁瑶打牌技术极好,一下午没少赢,赢得还大都是胡诚野的,把观战的阮林逗得笑哈哈的。 胡诚野一边给几个赢家发红包,一边吸着气:“这趟津连港来的,真是赔大发了。” 尽管他们都很忙,但是大家都不想辜负春天,于是约了后面有时间一起去游乐场玩。 一听去游乐场,寻寻高兴地蹦起来:“游乐场,我要去!妈妈都说了好几回了,也没带我去。” “好好好,带你去。”寻祁瑶给寻寻整好外套,小姑娘箭一样往前冲,跑走了。 来的时候,太阳当空照,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 等车的时候,寻祁瑶走到季怀邈身边,问他:“定下来了?” 季怀邈看向前面不远处,阮林摘了几朵野花,用狗尾巴草扎成一捆,送给了寻寻。寻寻举着小花束,开心地转圈圈。 季怀邈笑起来,眼神里尽是温柔,他点点头:“我会好好对他的。” 寻祁瑶看着季怀邈,过了会儿才说话:“我离婚这点小事,都遭了不少白眼,你们这条路,只会更难。” “我知道,师姐。”季怀邈还是笑着,他坦然地看着寻祁瑶,“关关难过,关关过。” 寻祁瑶了解这个师弟,沉稳,心里有数。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句:“那孩子呢?你们如果以后想要孩子了怎么办?” 风吹过,带了点凉,季怀邈穿着件毛衣就下来了,他双手握拳,然后又松开。 “没有这个如果,我有他就够了。” “师姐,孩子,就像你说的,他们是无辜的。如果不能确保他们幸福,只是为了我们自己,带他们来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而且。”季怀邈笑了笑,开玩笑的语气,“我俩,谁生啊?” 这话别人也许别人听不懂,寻祁瑶太懂了。她现在考虑所有问题,第一件是就是寻寻能不能够快乐。 寻祁瑶抬手拍拍季怀邈的肩膀,轻声说:“加油。” 送完客人,季怀邈牵着阮林,沿着海边步道慢悠悠地晃着。 明天又要开始工作,季怀邈希望今夜再长一点,他能够在阮林身边再待久一点。 阮林拉着季怀邈的手抬得高高的,再拽着抻到后面,荡秋千似的。 季怀邈侧头看阮林,看他上扬的下颌,带笑的眼角,高兴的神采直白地写在脸上。 看阮林开心,季怀邈跟着笑起来,他们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阮林不停地讲着话,季怀邈听着。 那时候,季怀邈时不时会走神,可现在,他一句都不想漏掉。 回到家,阮林把中午剩的菜热了热,又煮了盘饺子,两人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吃着简单的晚餐。 一个人吃饭,得放个视频听着,不然太冷清。这两个人吃饭,可就不用了,吃一会儿说一会儿,拉长了整个吃饭的时间。 阮林正说在兴头上,家里的门突然被“哐哐”敲了两下。季怀邈先转过头去,阮林顿住,然后门铃又响起来了。 季怀邈起身,走过去开门。 “哎哟,上回你说了密码,我忘了。”姥姥抬头看着季怀邈。 姥爷推了下姥姥,说:“她还在这儿瞎按,我说再按就锁定了。” 阮林也走了过来,给姥姥姥爷拿拖鞋。 闻见饭香,姥姥走到餐厅:“哎哟,吃得够丰盛啊。” “都是剩菜。”季怀邈说。 姥姥没停,看了厨房,然后又溜达到卧室和书房,跟视察似的。 季怀邈和阮林对视了一眼,阮林拍拍胸口,季怀邈懂他的意思,是说还好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季怀邈跟上姥姥,姥姥嘀咕着:“你俩这弄得跟过日子似的。” “吃喝拉撒睡,那可不就是过日子么。”季怀邈轻快地说。 姥姥回头看他一眼,觉得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 “这几天天好,记得晒晒被子啊。”姥姥走出卧室,找了这么句话。 姥爷和阮林坐在沙发上,爷俩不知道在交流什么,阮林举着手机给姥爷看,姥爷笑得前仰后合的。 姥姥走到阳台,看到晾衣架,惊怪地说:“我早上还在跟你姥爷念叨呢,你这就买上了。” “嗯。”季怀邈看他姥姥,“扣子也说这几天太阳多,买个架子好晒衣晾被。” 年事已高,姥姥难免有些驼背,但她还是努力直起身子,收起笑容,看着季怀邈。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朋友们!感谢在2022-04-14 18:56:28~2022-04-15 18:5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红果 看着自己高瘦的外孙,姥姥觉得季怀邈回来这半年,有些事情有意无意地被她忽视了。 第137章 比如这个孩子,已经确实长成了一个大人,不需要她再把他搂进怀里,事事照顾。 又比如,季怀邈现在有很多想法,一些未必会和长辈说的想法。 姥姥没有继续往下想,不敢,不忍。 季怀邈看着老太太重新耸拉着肩膀,他在上衣口袋里握着拳头的手,跟着松开了。 “姥姥。”季怀邈赶在老太太说话之前开了口,他神色认真,语气恳切,“我希望我能按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姥姥很快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用满是皱纹的手拍了拍季怀邈的胳膊。更高的肩膀,她已经够不到了。 “小邈,这样的话,你妈妈也跟我说过。我心软了。” 季怀邈和姥姥沉默地对峙着,对着姥姥,他说不出任何狠话。此刻他没有问姥姥,如果是自己的请求,姥姥会是什么反应。 “姥姥。”季怀邈又轻声喊了她。 天已经黑透了,他们站在阳台上,也没有开灯。两人的身影陷在阴影里,屋里的阮林看过去,心里一惊。 阮林站起身,想过去,刚迈了一步,他的手被叶爷爷拽住。 叶爷爷摇着头,看起来面色平静,他说:“没事儿,小邈跟他姥姥吵不起来的,你不用管。” 叶爷爷说得对,实际上,季怀邈喊完那声之后,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探身向前,抱了抱姥姥。 姥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又笑起来,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像小时候一样。季怀邈不常撒娇,但是偶尔一次撒娇,姥姥总会用最大的耐心陪着他。 老人知道,这是季怀邈在示弱,在保护自己的脆弱。 从阳台回到屋内,季怀邈撞上了阮林探寻的眼神。季怀邈摇了摇头,微微笑了下。 姥姥没歇脚,催着老伴就要回家。 叶爷爷不高兴了,指着阮林的手机说:“扣子给我看棋局呢,我还没看完。” 观察了情形,阮林忙说:“叶爷爷,我待会儿把链接发给你,你回家也能看呢。” “哎哟,一边看一边给你讲有意思啊。”叶爷爷气鼓鼓地穿上鞋子。 季怀邈笑着揽过阮林的肩膀,目送着俩老人拌着嘴离开。 电梯门关上,阮林抓住季怀邈的手,长舒了口气,然后说:“七奶奶不待见我呢。” “不能。”季怀邈侧头啄他嘴唇,抿着亲了会儿,抬手又擦了擦,“你这么好,大家都喜欢你。” 被夸了的阮林不太好意思地偏过头,小声说了句:“以后别人不那么重要了,你喜欢就行。” 季怀邈一边推着阮林进屋,一边在他背后说:“我喜欢,我可太喜欢了。” 听他这么一说,阮林美滋滋的,歪了下脑袋。 季怀邈推着阮林坐到沙发上,难得用命令的语气说了句:“你歇会儿,我去洗碗。” 阮林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没开电视,目光追随着季怀邈在餐厅和厨房间进进出出。 以季怀邈的敏锐程度,自然察觉到阮林的注视,但他没说什么,反倒是享受着这样的专注。 把盘子全都收拢到水池里后,季怀邈甩甩手,从厨房走出来,喊道:“扣儿,过来。” 阮林边笑边屁颠颠跑过去,仰着头明知故问地问他:“干嘛?” 季怀邈双手都是潮的,只微微低下头,吻住他,并没有抱他。 唇与唇的纠缠,总有种魔力,让他们上瘾,即使没有更亲密的接触,也足够让阮林浑身发麻。 他找不到着力点,猛地抱住了季怀邈的腰,牙齿磕在了季怀邈的嘴唇上。 季怀邈侧头看着趴在他颈窝的阮林,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传递到阮林身上,阮林箍着季怀邈腰的胳膊,不自觉地再次收紧。 即便是这种时刻,比阮林大四岁的季怀邈还是考虑到阮林的面子,他解释道:“进厨房就看不见你了,喊你过来陪我。” 阮林抬起头,抿嘴笑。他当然听出来季怀邈给他台阶下,他像只小猫似的,往季怀邈怀里钻,直把季怀邈顶的站不住,不得不把潮乎乎的双手绕在他后背。 “哥,你可真好。”阮林说。 季怀邈去上班,又是连续两天的外站过夜。阮林哼着歌送走季怀邈,回到家,见着爷爷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阮林放下包,站在阮争先旁边,扎上马步,跟着比划起来。 阮争先瞅他一眼,说:“舍得回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阮林推了一拳出去,“这不是我家么。” “我看你是想改立门户。”阮争先中气十足地说。 阮林心下一惊,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阮争先。阮争先轻笑了下,白发晃了下,瞥一眼孙子说:“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阮林站直了,杵在那儿跟杆子似的。 阮争先重新扎起步子,叹了口气,说:“人家小邈工作那么忙,你别老耽误人家休息。” 阮林不敢跟阮争先深入探讨这个话题,“哦”了一声之后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后,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平复心情。 他坐在桌前,手撑在下巴上,呆呆地望着天空。 今天日头大,空中净蓝无云,一架飞机轰鸣着飞过,没有留下飞机云。 阮争先放在外面窗台上的收音机里,播起歌曲:“这悠长命运中的晨昏,常让我,望远方出神…” 第138章 “灰树叶飘转在池塘,看飞机轰的一声去远乡…” 阮林打开季怀邈的电脑,找到他的那份《恋爱报告》,双手快速地敲击着键盘。 阮林写道: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阮林多么幸运,在他平凡的人生里,遇到了季怀邈。这一定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了,他希望这样的日子,再多些,再久些……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绿油油的草木,仿佛带来生活的希望。 脱去厚重的大棉袄,老飞友阮争先揣着他的飞行日志本要继续出发了。他这次的目的地是西北的一所城市,而且他不仅要飞,还要在目的地待三天,他要去参加老战友聚会。 阮林笑着把阮争先送上公交车,然后坐上另一路车去给学生上课。 依着窗户,车辆行驶路面的震动带着阮林的脑袋,微微弹起,再轻轻撞向玻璃。 阮争先的老战友们,都是年近七十的老人。身体还不错能活动的,都赶去参加聚会了。 即使阮争先不说,尽管阮林年纪还小,但他也懂得,人和人,都是见一面少一面的。而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有的人,可能再也无法相见。 也许这样的感慨对还在热恋期的阮林来说,不是那么合时宜。 但阮林性格里的乐观和坚强,从来也不是天生的。他的人生,被做了一些减法,所以有了来之不易的加法时,他比别人更高兴,也更忐忑。 阮林闭了会儿眼睛,此刻他的脑海里满是各种各样的季怀邈。笑着的,沉默的,深情的,无可奈何的。 情难自禁时,季怀邈会喊他“宝贝”,可阮林觉得,从小到大,季怀邈都是老天给他的宝贝。 是他平凡生活里的一道光,是他欢喜的源泉。 季怀邈坐在驾驶舱里,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脸上毫无表情。他不是平静,是已经麻木了。 原本四段的航班计划,因为早上那段的延误,改成三段。这倒还好,因为正常起飞,季怀邈还能回到津连港。 但是现在,机组面临着一个尴尬局面。那就是再等下去,他们就要超时了。执勤时间一到,他们只能离开飞机,回酒店休息。 机长让季怀邈频繁同公司签派和放行管制员联系,季怀邈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得到的答案就是一个字,“等”。 频道里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然这种情况对飞行员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他们的平静里,也总透着一点无奈。 签派打来电话,让季怀邈的机组离机休息,机长长叹了口气:“完了,我女儿要哭了,今天她过生日呢。” 季怀邈摘下耳机,解开安全带,拍了拍机长大哥的肩膀,没说什么。 回到酒店,季怀邈给阮林打电话,被他按掉了。过了一个多小时,阮林才给他回消息,说刚上完课,嗓子哑,就不说话了。 季怀邈能想见他大口大口吞水的样子,手指在屏幕上按着:对不起了扣子,说好的一起吃晚饭。 阮林大气地回他:这又不怪你,好饭不怕晚。 季怀邈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他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到那张他和阮林在红枫前的合影,设定成聊天背景。 不过瘾似的,刚把手机放下,季怀邈又拿起来,把主屏幕背景也换上,然后把锁屏也换上。 这架势,就是要在拿起手机,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阮林。 一套做完,季怀邈才仰躺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换照片挺解乏。 阮争先回津连港那天,闹了个小笑话。他在出发地机场登机时,有个小朋友乱跑,一脚踩在他后脚跟上了。 换别人,可能也没什么大事,但阮争先出门有个习惯,一定要穿旧一点的鞋,说是旧鞋丢了不心疼。 家里人劝不住他,随他去了。 被踩了一脚,阮争先没当回事,可等他坐在飞机上,看了眼脚下,傻眼了。 他这双老皮鞋,本来就不太结实,现在鞋底子,已经掉一半了。 坐在飞机上这俩小时,没啥事,他也不走动,可等到了津连港再回家,那路程可不近呐。 想了会儿,阮争先在空姐要求乘客给手机开飞行模式之前,给阮林打了个电话。 阮林拿阮争先鞋子的时候,还在笑。拐出白云巷,路过阮记卤味,他还专门进去跟父母宣传了这件事。 阮浩和林育敏笑得前仰后合,又嘱咐他,让他早点去。 阮林没忍住,给季怀邈发消息说了这事。不过季怀邈正在天上飞,没及时看到。 去机场之前,阮林去了人民医院旁那套民宿。开春,周边县市来津连港看病的人多了起来,这套民宿预订率提高了些。 来住的都是陪护的家属,图个近和便宜。民宿还能做饭,给病人吃点热乎可口的,是每个家属会努力做的。 阮林知道家属心里介意什么,于是对这套民宿清洁的要求格外高。每个来看病的家庭,都希望看到干干净净的房子,这是一种心理慰藉。 不忙的时候,阮林会多跑两趟,看看保洁阿姨是不是按要求做好卫生。 现在民宿的保洁阿姨,是林育敏以前在舞团时,食堂做饭的阿姨。林育敏说她手脚很麻利,阮林也没多问什么。 过年的时候,阮林给阿姨额外发了个红包,阿姨挺激动,给林育敏发了一条长语音,夸阮林这孩子不错,不为难人。 第139章 “空调组件。” “确认关闭。” “apu。” “确认关。” 季怀邈和机长做完离机检查单,签完各种表单,才站起身。 坐了大半天的季怀邈伸了个懒腰,把进来问情况的乘务长蒋婉蓉逗乐了。 蒋婉蓉笑着问季怀邈:“听瑶瑶说,你和你对象挺好的啊。” 季怀邈取出制服外套穿上,微笑着回答师母:“嗯,是挺好的。” “那就踏实的。”蒋婉蓉拍拍他的肩膀。 正说着,季怀邈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了,看到阮林发来的消息。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接着显摆兮兮地摇摇手机,跟蒋婉蓉说:“来接我呢。” 蒋婉蓉被季怀邈这得意样弄得直摇头,她转头跟机长说:“小秦,我认识怀邈这几年,真是没见他这么嘚瑟过。” 秦机长刚才已经听明白他俩的对话,笑着说:“年轻人么,理解理解。” 这要是让阮林知道季怀邈在这瞎白话,一定会先笑,然后再臭他。 不过季怀邈不在意,他回公司交了材料取了车,往机场开去时,已经哼上了歌。好在车上没别人,也没人说他哼得难听。 机场到达大厅里,有人相拥,有人迷茫地看着各种各样的指示牌。这里是许多故事的开始,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总还是在此刻,含着“平安”二字。 阮林他一手提着阮争先的鞋子,嘴上叼着吸管,喝着奶茶。 左肩被人拍了下,阮林惊了下,赶紧向左转身。 阮林嘴上的吸管被他咬的扁扁的,眼睛睁得圆鼓鼓的,这模样落在季怀邈眼里,尽是可爱。 “你怎么这么快就落地了?”阮林惊讶地问他。 穿着飞行员制服,本就身材匀称、面相不错的季怀邈,刚站过来时,就吸引了一大批注视的目光。这会儿阮林的声音一起,周围的人更是齐刷刷地看着他们。 就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季怀邈看着阮林,心里那隐秘的□□,为他俩在这喧嚣里画出了一片宁静的角落。 季怀邈靠近阮林一步,在他左耳边说:“我跟管制员说,我老婆在等我,让我先落地。” 这是季怀邈今天说的第二句瞎话了,相比于跟蒋婉蓉说的半真半假的那句,他觉得这句全假话说得更好。 因为阮林的耳朵,红得要滴血了。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周末继续愉快啊!感谢在2022-04-15 18:57:24~2022-04-16 18:3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冰糖 在游乐场门口,再次见到胡诚野时,阮林惊呆了。 “诚哥,你咋又…又来了?”阮林没留神,磕巴了。 季怀邈摘了墨镜,胳膊肘搭在阮林肩膀上,抬着墨镜腿指了指胡诚野,说:“他前几天是正经在津连港谈事儿来着,一听说我们今天来游乐场,骗他妈妈说还没谈完。”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阮林不解地看着胡诚野,“咋还这么怕你妈妈?” 听了阮林的话,季怀邈跟着笑起来,嘴角噙着墨镜腿,神情很是放松。 胡诚野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背过身去。阮林看向季怀邈,季怀邈揉揉他的脑袋,也没多说什么。 他们的生活经历各不相同,对彼此不理解是正常的。 不过季怀邈能懂得阮林对胡诚野的不解,因为他自己和阮林一样,自己拿主意习惯了,对有人管着的人,是有那么些不适应。 寻祁瑶牵着寻寻快步走过来,不远处江枫和窦溪也来了。崔阳阳今天要悲催的上班,只能休息时在群里看他们玩了。 阮林安慰她:感谢你帮他们调班,大家都会记得你的。 寻寻飞跑过来,抱住季怀邈的腿,季怀邈赶忙弯腰把她抱起来。 阮林给寻寻买了个泡泡棒,寻寻接过高兴地说了声“谢谢”,吹了起来。 大大小小的泡泡飘着,在阳光下透着奇彩的光。小朋友高兴,大人们跟着也开心,除了一直走在侧边的江枫。 胡诚野察觉出江枫情绪低落,问他:“枫枫你咋了?” 这称呼,把旁边几个人都惹得一恶心,窦溪叹口气,说:“昨天有乘客投诉,说飞行员像疯了一样开飞机。那架航班,是江枫操纵的。” 窦溪是人民医院的护士,说话很干练。 寻祁瑶接过话:“你违规了吗?” 江枫摇摇头,寻祁瑶说:“那你就当被蚊子咬了一口,顶多痒两天。” “是啊,这年头,谁还不接点客户投诉。”胡诚野也说。 听了大家的话,江枫还是高兴不起来,嘀咕了句:“没尊严了。” 季怀邈看着江枫,叹了口气,他怀里的寻寻扭过头问:“邈叔叔,你怎么了?” 这次寻寻倒是把称呼喊对了,季怀邈有些意外地看着小丫头,小丫头懂了他的意思,瘪瘪嘴说:“妈妈说,以后得喊你叔叔,我马上上小学了,要注意称呼,不能乱喊。” 季怀邈笑着拍了拍寻寻的背:“寻寻真听话。” 阮林听明白了江枫的意思,走过去,站在江枫身边,安慰他:“枫哥,如果你做错什么了,那就改。没有的话,就别往心里去,因为确实有人气不顺,就爱找茬。” 第140章 “是么。”江枫找到共鸣了,“你也遇见过?” 阮林笑了笑:“那我开民宿遇到的可多了去了。” 阮林和江枫边说边往前走,季怀邈看着他俩的背影,笑了笑。 被投诉这点事,在阮林眼里,可能早就不是问题了。和开民宿比起来,开飞机收到的投诉,总还是没那么复杂的,至少飞行员不用直接和乘客交流。 作为飞行员,无事故和无投诉都是他们的追求。无事故的优先级更高,毕竟飞行是性命所托的事。 而江枫说得也有道理,无投诉是他们的尊严所在。 等季怀邈他们赶上阮林和江枫时,江枫的胳膊已经搭在阮林肩膀上,和他称兄道弟了。 胡诚野瞅了眼季怀邈,季怀邈皱着眉头,他还抱着寻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江枫的胳膊拿掉。 不过阮林自己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往右边小跨一步,和江枫拉开距离。 虽然这动作是因为阮林觉得不舒服,但季怀邈看了,心里还挺舒服的。 阮林回头看向季怀邈,笑了笑,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季怀邈从口袋里摸出块糖给寻寻吃,走到阮林身边时,季怀邈发现他一脸羡慕地看着寻寻。 今天阮林穿了件帽衫,本来岁数就比他们都小,这么穿,看着更嫩。季怀邈凑近他,小声问:“怎么了,小崽儿,想吃糖?” 阮林摇了摇头,季怀邈盯着他,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于是季怀邈试探地问:“想吹泡泡?” 这问题问的,把阮林逗笑了,他又摇头。 季怀邈不解,阮林抓住了季怀邈空着的手的手腕,微微靠近他,在他耳旁轻声说:“想抱。” 阮林还没退开身体,就被季怀邈紧紧抓住手,连同自己的,一起塞到了外套口袋里。 寻寻扭过身子,看着这俩大人,天真地问:“叔叔,你们干嘛呢?” 在一旁看明白事情经过的寻祁瑶赶紧走了过来,把寻寻抱过来,说:“叔叔有叔叔的事,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寻寻蹦蹦跳跳跑走了。寻祁瑶回头朝季怀邈使了个眼色,阮林难得害羞地把头扭开了。 江枫媳妇窦溪怀着宝宝,不敢坐太刺激的项目,跟着去了旋转木马。 剩下的四个男人,商量了下,第一个项目就要去最刺激的过山车。 阮林愣住:“过…过山车?” 另外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一样的面不改色,阮林嘴上打了磕巴,转头看胡诚野:“诚,诚哥,你也不带害怕的?” “过山车怕什么?”胡诚野拍拍胸口,“上航校的时候,那体能训练可是魔鬼模式。” 阮林求助地看向季怀邈,季怀邈按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儿,你要是害怕,咱就不上。” “那不行。”阮林的话接得也可利索,“你们都上了,我哪能不去。走!” 排队的时候,胡诚野和江枫推着阮林往前冲,季怀邈拦了下,朝那俩人努努下巴,让他俩坐第一排。 季怀邈拉着阮林坐在他俩后面,前面俩人身体壮,这一挡,阮林只能平视他们的后脑勺。 阮林系好安全带卡扣,自己念叨了句:“安全带调节并系好。” 前座的江枫听见,没办法回头,但他迎着风喊了句:“老弟知道得挺详细。” “那是。”阮林抬起手,等季怀邈把身前的保护栏放下,“毕竟家里有个飞行员,耳濡目染。” “主要是耳濡。”阮林补了句,“我哥说我基本上是没机会看到他开飞机的样子。” 工作人员挨个儿检查他们的安全带,边走还边问:“没有心脏病、高血压吧?” 胡诚野大喊了嗓:“没有——” 在过山车缓缓加速启动时,胡诚野还说了句:“你想看他开飞机我安排,找个模拟机给你们玩玩。” 风呼呼地灌进阮林的耳朵和嘴巴里,他没听清胡诚野的话。他顾不上了,过山车冲出去了,沿着轨道爬上高坡。 “啊啊啊!”阮林不受控制地开始叫,身体发抖。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包括他自己的叫声。 过山车在到达最高点时,停了两秒。前排的江枫和胡诚野举起了双手,像是要勇敢地迎接接下来的加速俯冲。 “天呐!妈呀!太高啦!”阮林的叫声一直没停,季怀邈听着,知道这是既害怕又兴奋。 这会儿的情形,季怀邈就是喊破喉咙,阮林也听不见。于是在过山车往下冲之前,季怀邈一把抓住了阮林的左手,紧紧握住。 “嗖”地一下,过山车加速冲下去,江枫和胡诚野的手在空中乱甩着。每个人的头发都被吹起,再随着过山车的行驶塌下。 一个急转弯,把阮林震得胸发疼,他死死地抠着季怀邈的手,嘴巴里的乱喊变成了:“哥!哥啊!哥!” 他每喊一声,季怀邈就迎着风大声答一声,尽管他知道阮林听不见。 爬坡再回环,旋转再翻滚,阮林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扯来扯去,不停失重再找回重量。他完全想象不到此刻的自己是什么姿势,只觉得脖子都要断了。 两分半的时间里,阮林可是叫了个痛快。 过山车稳稳地驶回出入口,胡诚野和江枫神清气爽地走下来,他俩抖了抖肩膀,嘚瑟得很。 第141章 季怀邈先下去,然后伸手拉住阮林。阮林的脸煞白的,大口喘着气。 刚站在地面上走的两步,阮林明显腿软,季怀邈扶着他:“缓缓,没事儿。” 江枫笑得不行了:“老弟,一路就听你叫了。” “哥!季怀邈!啊!”胡诚野还学上了。 季怀邈瞅了胡诚野一眼,意思是让他收敛一点。 阮林缓过劲儿,清了清嗓子,但他叫的实在是狠,声音哑哑地,但气势还是很足,他扬起下巴说:“我挺过来了!” 季怀邈立刻给他鼓掌,比大拇指。江枫和胡诚野有些意外,转而也给阮林鼓掌。 阮林雄赳赳地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腿一软,求助地看向季怀邈。 季怀邈憋着笑,从背后揽着他,阮林哼唧两声,说:“一棍闷死我算了,头可真晕。” 走出游玩区,寻寻吃着棒棒糖,寻祁瑶笑着看阮林,说:“扣子,你跟他仨拼啥呢,这都我们常规科目。” 阮林挥挥右手,指点江山似的说:“不能输了阵势!” 春光明媚,桃花朵朵开,粉粉的,满是生机。一行人晃悠着往下一个项目走去,窦溪听着江枫和胡诚野在那白话什么“三大神器”,无奈地偏开头。 这俩人在怀念航校岁月,“旋梯”“滚轮”这些体能训练,当时可是折磨惨他们了。抓着把手,一圈一圈360度地转啊,转吐了多少人。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训练,让飞行员能够在非正常的情况里控制身体状态,抗眩晕,找平衡。 季怀邈的左手还没完全恢复血色,阮林抿着嘴唇,愧疚地上下捂着他的手。 “我可真是抓得太紧了。”阮林反思着。 季怀邈低头看着他的发旋,语气平和地说了句:“我的手,你抓得太紧的时候还少么?” 这以前,阮林没发现自己这么容易害羞。现在他通红着脸甩开季怀邈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了几步,还回头瞪了季怀邈一眼。 这些没什么力度的小威胁,落在有情人眼里,那都是可爱的招式。季怀邈不急,慢悠悠地走着,在暖阳里,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阮林。 在体验极度失重感的自由落体项目跳楼机前,寻祁瑶一捋袖子,把寻寻交给窦溪,说:“我也坐,好久没玩过了,过把瘾!” 寻寻高兴地跳着,笑着说:“妈妈加油!” 这一回,季怀邈先把阮林的手抓住了,阮林一笑:“我轻点儿。” “没事儿。”季怀邈看他,“跟我这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阮林歪了下头,在座椅缓缓上升时,用口型对着季怀邈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阮林的尖叫哆哆嗦嗦起来了。 这次,所有游客坐成了一个圈,叫声从四周响起,接连不断,三个半飞行员听得格外清楚。 逐渐到达顶峰,尖叫声里带了那么点跃跃欲试,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忐忑。 这三个半飞行员只是微笑着,季怀邈甚至分神扭头看了眼阮林。 江枫先起头,大喊了声:“蓝天,我爱你!” 胡诚野接上:“麻尼,我爱你!” 寻祁瑶不屑于瞎叫唤,她以为季怀邈和阮林也不会喊时,坐在她旁边的季怀邈赶着下落前一秒,仰头冲着白云大喊道:“我爱你,扣子!” “啊——” 尖叫一浪接着一浪,阮林依然抠着季怀邈的手心。 要不说季怀邈脑袋好用呢,这次他换了右手。 三次上升再下坠之后,一圈人可算是脚贴着地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过山车的训练,阮林觉得还好,只是心口噗通噗通跳,头没那么晕。 旁边的小伙儿脚沾着地就跪下了,阮林凑上去扶了一把。 江枫挠了挠耳朵,问胡诚野:“刚才你听见师兄喊的啥了吗?他爱啥?” “没听见,没听见!”胡诚野推着江枫去买水,“风那么大,就听见风叫唤了!” 寻寻摘了几朵小花,挨个送给刚从跳楼机上下来的人,夸奖他们勇敢。 阮林接过,又把小花别在了寻寻的辫子上。小姑娘开心地摸了摸,转而有些担心地说:“可是你现在没小花了怎么办呀?” 季怀邈伸出手,小花开在他的掌心,他轻声说:“没关系,有我的。” 作者有话说: 1.还记得飞行log上的小花吗?指路30章 2.明天休息,不用等哈~感谢在2022-04-16 18:31:34~2022-04-17 21:0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彩虹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青花椒 一群人早上来到游乐场,一直玩到晚霞铺满了天。 胡诚野感叹了句:“天不错,明天要飞的应该会比较顺利了吧。” 话音刚落,三个真飞行员齐刷刷地看向他,季怀邈先开口:“那还得考虑晴空湍流。” “是啊。”江枫接话,“这湍流雷达看不到,也没啥先兆,有时候能搅得飞机失控。” 寻祁瑶点头,赞同地说:“两位副驾说得很对。” 被专业人士这一通怼,胡诚野没面子了,拽着阮林的胳膊:“走走走,咱俩走。” 第142章 阮林被扯得一个趔趄,小跑着跟上他,安慰他:“诚哥诚哥,术业有专攻,你做生意的本事,他们不一定有。” 胡诚野这才放慢了步子,看了眼阮林,长叹了口气,大喊道:“知我者,阮老板也。” 后面的季怀邈跟上来,勾着阮林的脖子,把他揽到自己怀里,眯着眼睛,挑衅地看着胡诚野。 还没等季怀邈说话,胡诚野先溜了。往前走了几步,还回头冲季怀邈比了个向下的拇指。 季怀邈一耸肩,笑了,嘲笑的笑。 “哥,你们对诚哥是不是,客气点儿?”阮林想了想,还是建议了句。 玩了一天,阮林脑门上铺了层薄薄的汗。他们背后,是巨大的摩天轮,正匀速转着。 季怀邈看着阮林,想说你不用担心他,他那是被大美女寻祁瑶驳了面子不痛快,但话到嘴边变成:“好,听你的。” 可是阮林皱了眉头,以他对季怀邈和胡诚野关系的了解,不应该这么好说话。 季怀邈看出他的疑虑,抬手把阮林的帽子给他扣上,隔着帽子把他的脑袋一通揉,揉得阮林“哎哎哎”直叫。 寻寻拿着小风车走过来,冷静地评价道:“你俩几岁了,我和小朋友都不这样玩了。” 看着这神气的小姑娘的背影,季怀邈和阮林一起笑起来。 阮林瞟了下周围,然后迅速地亲了下季怀邈的嘴角,问他:“你几岁?” 季怀邈捏着的脖子,优哉游哉回答:“比你大四岁。” 阮林笑着歪头在他肩头蹭了蹭,满是亲昵。 “怀表哥哥。”阮林轻声叫。 季怀邈先是笑,然后搂住他的肩膀,捏了捏,柔声答道:“在呢,扣子,我在呢。” 津连港的春天,昼夜温差大,太阳快落山时的温度,已经比白天降了快十度。 季怀邈搓了搓阮林的手,加快步伐,想赶紧带他回家。 几个人在停车场分别,胡诚野要坐晚班飞机出国,江枫两口子还有寻祁瑶母子分别开着车走了。 季怀邈把车解锁,阮林正准备上车,他一错身,看到斜前面站着个小姑娘。 她个子矮,站在两车之间,如果不是这个角度,很难看到她。 小姑娘在抹眼泪,四周并没有大人。阮林手扶着车门,观察着。 季怀邈问他怎么了,阮林指了指小姑娘的方向。季怀邈想了下,把车又熄灭,重新下车,说:“走,去看看。” 快靠近的时候,阮林怕吓着她,先轻声问了句:“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姑娘看着有十一二岁,她没抬头,还是双手抹着眼泪。 阮林看了季怀邈一眼,季怀邈皱了下眉头,也问了句。 依然没收到回应,阮林靠近她,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刚抬起头,小姑娘的眼神还有些仓皇,阮林又问了一遍:“你的家人呢?” 小姑娘张开嘴巴,用夸张的口型和含糊的声音说:“听…不…到。” 阮林叹了口气,站起来跟季怀邈说:“聋哑儿童。” 四周看了下,还没到出园集中的时间,停车场没什么人,也没有看见大人急匆匆往这儿走。 阮林掏出手机,在手机上打字,打一句,给小姑娘看一句,小姑娘下意识地就用手语回答阮林。 阮林认真地看着,他能认出个七七八八,就这样和小姑娘交流上了。 一旁的季怀邈没出声,静静地看着这无声的交流,他知道他现在出声,就是添乱。 阮林弯着腰,平视着小姑娘,等问到了她妈妈的电话时,阮林终于松了口气。阮林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后,小姑娘点点头,阮林站起身。 正要拨电话,季怀邈拦了下,说:“我们要不问下振哥,怎么处理?” 阮林顿住,明白了季怀邈的意思,他们不认识这姑娘的家长,即使打了电话,来个陌生人,他们也辨认不出来。 阮林点头,季怀邈立刻给顾唯振打了电话。说明白之后,季怀邈一边“嗯”,一边朝阮林点了下头。 “振哥说,他找个这个辖区的同事,马上过来。”季怀邈挂了电话之后说。 很快,警察来了,小姑娘总算不再抽泣,小手揪着警察的衣角。 小姑娘的妈妈接到电话也是心急如焚,他们是在游乐场里面走散的,小姑娘循着记忆找到停车场,然后却慌了手脚,不知道接着该怎么办。 “哎,你们这也不容易,但孩子也是特殊情况,以后多看着点儿啊。”警察核实了家长的身份之后,把小姑娘交给他们。 这双父母还带着个小男孩,他们给警察鞠躬,又给阮林和季怀邈道谢。小男孩吃着棒棒糖,握住姐姐的手,然后把嘴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举着给姐姐。 重新坐上车,开上回市区的路,天已经黑了。 因为刚才的事情,两人没说话,只看着前方的路。季怀邈的肚子“叽咕咕”的叫了几声,他无奈地一手捂住肚子,就听见阮林笑了起来。 “要不咱们去虎子那儿吃两口吧。”阮林提议道。 季怀邈有些惊讶:“他店开了有一阵了吧,你没去过?” “我成天就光忙乎你了。”阮林摆摆手。 季怀邈嘴上不说,但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此刻美丽的心情。但这人啊,非爱说反话:“咋的,你不忙我还想忙谁?” 第143章 这无赖的语气揪起了阮林的精神:“我说你怎么这么能吃醋呢,今天都喝了好几壶了啊。” 原来季怀邈那些小九九,阮林都知道。季怀邈心里猛地有那么些紧张,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你会不会,烦?” 阮林立刻大咧咧地招手,那架势和阮争先极像:“我怎么会烦你,永远都不会。” 这话说完,季怀邈又变得美滋滋的。虽然他这个岁数,已经不那么相信“永远”了,但阮林说,他就愿意听。 他俩到虎子饭店时,店里还有两桌客人。许虎成从收银台走出来,招呼他们坐下。 头发比之前长了点,许虎成的脑袋没那么像卤蛋了。 阮林和季怀邈并排坐着,挤在一起看菜单。许虎成瞪着他俩的发顶,觉得扎眼,他转身要走,被阮林喊住了。 “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阮林说。 许虎成甩着手机,不乐意地说:“看不明白让你家机长给你念。” “啥人啊这是。”阮林笑着用胳膊肘戳了戳季怀邈。 季怀邈笑着翻着菜单,修长的手指划拉过的尽是从容不迫,仿佛手下是他最熟悉的飞机控制面板。 季怀邈要了碗牛肉面和一盘炝炒生菜,阮林没什么胃口,要了碗酒酿。 “酒酿要热的。”季怀邈合上菜单本,递给许虎成。 阮林冒出头,跟许虎成说:“要凉的!” 季怀邈侧头用眼神威胁阮林,但阮林不怯,瞪着眼睛跟他较劲儿。许虎成嫌弃地看着他俩,砸吧下嘴说:“要不你俩回家打一架再决定热的凉的行不行啊?” 最后季怀邈让步,阮林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冰冰甜甜的酒酿。 满口的清甜醇香,软软的糯米和红豆带着粘稠。里面还有四五个小丸子,一看这老板就不大方,这丸子搓得也太小了。 阮林喝了三分之二就喝不下了,剩下的被季怀邈消灭干净。 季怀邈去结账,阮林扒拉着季怀邈的肩膀,把力气卸在他身上。 “味道怎么样啊,阮大厨?”许虎成不想看阮林这没骨头的样子,头都不抬,把收款码举起来给季怀邈扫。 “丸子试试改成芋泥做吧,冲淡点甜味,不然一碗下来,有点儿腻。”阮林懒洋洋地回答。 这话许虎成还真听进去了,他从收银台的柜子里拿出个小本子,刷刷画了几下,像是把阮林的话记下来了。 阮林推着季怀邈往外面走,两人在商量晚上去哪儿住,许虎成听这声就觉得头疼,大吼了句:“收摊儿!” 季怀邈和阮林就没往白云巷走,他俩从白云巷右边的斜坡往下走,绕着路回小区。 脚这么走着,可他俩的对话还围绕在阮林要不要回家住上。 明早,季怀邈要出勤,接着又是几天的奔忙。阮林腻腻歪歪地拉着他的手说:“你想让我回去么?” 晚风吹过,季怀邈前额的头发飘起,不明亮的路灯下,反倒显得他五官更立体。 他看东西本就显得深邃,这会儿对着阮林,他心里都是化不开的情,就转头看了阮林一眼,阮林猛地跳了下,自己回答道:“我不回去了!” 季怀邈还是笑,搂着阮林的腰挨近自己。斜长的影子交融在一起,铺在地上,左晃晃右晃晃。 仔细听这脚步声并不匀称,因为这俩人非要挤着走,走几步还要停下来亲一会儿。 不能更幼稚了。可当事人却乐此不疲。 回到家,阮林要回答学生的问题,季怀邈先去洗澡。 洗完,季怀邈擦着头发走到客厅,把电视打开,随便换了个频道。他把平板拿出来,开始做飞行前网上准备。 读完航行通告,季怀邈的手指在屏幕上顺着设定航路滑动,明天三段的航线,他都熟悉。 正翻到飞机情况那一部分,看到故障和维修记录时,阮林出来了。 这小年轻可真是火力大,阮林套了件季怀邈的长t恤就出来了。 季怀邈只瞟了一眼,就被那两条细长的腿晃花了眼睛。他故作镇定地收回目光,嗓子发紧:“冷不冷啊你?” 阮林抿嘴笑着,走到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怀邈。 那眼神,直白而热烈,季怀邈无法再忽视。他抬头看向阮林,看见他的头发,还挂着些水珠。 阮林抢先问道:“你忙完了吗?” “啊。”季怀邈脑子不太转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忘了明天的目的地了,“弄完了。” 于是阮林抬起长腿,跨坐在季怀邈腿上。突然的重量激地季怀邈猛地动弹了下,他怕阮林摔着,又赶紧搂住了他的腰。 阮林伸出手,把季怀邈的平板推的远了点,他捧住季怀邈的脸,看着他不可抑制的喉结滚动。 “哥。”阮林轻声喊。 季怀邈的手在他背上来回扒拉,像是找不到固定的点。以前,季怀邈觉得自己是个够自持的人,但现在,面对这么诱人的阮林,他已经不知道“把持”两个字怎么写了。 季怀邈没做声,故意想看看阮林还要做什么。 见季怀邈不接招,阮林笑了下,他好像是有备而来的样子,倾身靠近季怀邈。在他的嘴唇擦过季怀邈的时,他又停下来,说:“我喝了一大碗凉酒酿,好冷,你给我暖暖。” 此刻,季怀邈眼里的阮林,发丝时不时还滴着水,脸上挂着红晕,睫毛还没干透,有一小撮粘在了一起。 第144章 季怀邈在理智被敲碎之前,还想起来搓搓阮林的睫毛,像是要抚平他和自己的躁动。 说是给阮林升温,两人吻到一起的时候,他的t恤就被甩开了。 阮林的手被季怀邈拧在身后,胸口的高低起伏着。 季怀邈挑眉一笑,抬手刮了下阮林的脸蛋。季怀邈手凉,阮林一哆嗦,季怀邈赶紧松手,把他抱进怀里。 阮林缓了会儿,贴着季怀邈的耳朵说:“哥,我,我擦完澡,自己弄过了,你直接…” 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季怀邈的手顺着滑下,搭在阮林的腰窝。 季怀邈急促的呼吸在阮林左耳边格外明晰,阮林笑起来,因为季怀邈的情况,一点都不比他好。 正在这时,家里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紧接着就是一声吼:“我的老天爷啊!” 姥姥气还没倒匀,又喊一句:“我出去再进屋一次!” 巨大的“咣当”声,带着地板都在震。 作者有话说: 姥姥:可真是赤鸡啊..... 晚上有事儿,提早更~感谢在2022-04-17 21:02:01~2022-04-19 10:3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nique2-1 5瓶;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月桂叶 “穿衣服,先穿衣服。”季怀邈闭了闭眼睛,无奈地说。 阮林慌乱地从季怀邈身上站起来,步子没倒开,绊了一脚,还好季怀邈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 “怎么办啊?”阮林穿上上衣,又去找裤子穿。 季怀邈跟着他走进卧室,看着他差点把睡裤穿反。季怀邈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说:“扣子,看我。” 眼神四处飘散的阮林在这一声唤里稍稍安定,他看向季怀邈,季怀邈安抚他:“有我在,你别慌。” “嗯。”阮林随着季怀邈的话下意识地应道,没两秒他反应过来,“这事儿,不慌不行啊。” 阮林的声音打了颤,季怀邈邈了眼大门,姥姥还没有再进来。 握住阮林的手,季怀邈把他往身前拉了拉,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阮林在季怀邈专注的目光里,稍稍平息了情绪,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 季怀邈抬手,用指腹轻轻捻着阮林的眉心,然后慢慢说:“扣子,这事儿说实话,我也没做好准备。但可能,我们做多少准备,也都不够。” “所以。”季怀邈抱了抱阮林,“我们得面对。面对了,才知道怎么处理问题。” 说着,季怀邈拉着阮林的手,准备出去,阮林扯了他一把,眼睛里还有犹疑。 再次转过身,季怀邈双手压住阮林的肩膀,微微弯腰,对他笑了笑,然后耐心地说:“宝贝。” 阮林木木地偏头看他,季怀邈捏捏他的手:“你是不是跟我站一头?” 这问题阮林不用思考,直接点了头。季怀邈又笑笑,亲了下他的鼻尖,揽着他往外走:“跟我站一头,我就放心了。” “扣子,只要我们互相喜欢,其他问题,都可以解决。” 一句接一句的话,柔软地传进阮林的左耳,却带了力道地扣在他的心房。 终于,他们站在门口时,阮林主动握住了季怀邈的手,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伸手把门打开。 姥姥在门外,手撑着墙,眼睛直瞪着他俩。门一开,老太太推开他俩,自己进屋了。 这次她没再到各个屋巡查,可能是怕看到什么自己不想看的。 “你俩可以啊。”姥姥坐上沙发,沙发跟着凹陷进去。 阮林看了眼季怀邈,怯生生地说:“七奶奶,我们…” “扣子,你先进屋去。”老太太下了命令。 两人交握的手,这才分开,姥姥偏过头,没眼看的样子。 季怀邈没像小时候挨骂的时候那样,站在姥姥跟前,他拉过个矮凳,坐在了茶几一侧。 他个子高,坐矮凳他得曲着腿,看着怪可怜的。 姥姥叹口气,摆摆手,让他坐在沙发上。 “姥姥,下回来,你还是敲门吧。”季怀邈开口道。 赶在老太太叫起来之前,季怀邈又补了句:“对你对我,都好。” 话是实话,但放在这会儿,不中听。 姥姥喘口气,没目标地指了指,说:“我要不是自己撞见,你打算一直不说?” “啊。”季怀邈挺坦诚,“我判断,时机还没到。” 姥姥“切”了一声:“还判断呢,你当开飞机呢。” 季怀邈给姥姥倒了杯水,老太太可能真的渴了,喝了大半杯下去。 抿干嘴,姥姥放下杯子说:“先不说其他人,我要是不同意呢。” 姥姥努力直起了腰,像那天和季怀邈在阳台谈话时那样。季怀邈低下头,他并不想和姥姥争什么对错,但显然今天的姥姥,没有那么好说话。 季怀邈看着茶几上的水果,那是阮林摆的果盘,新鲜的草莓向相同的方向歪着,像一簇盛开的小花。 “姥姥,我不是我妈,我和她对待感情的态度也不一样。” “我没有想要玩玩,我想和扣子,好好过日子。我们也好了三个多月了,我觉得我比以前快乐。” “我很喜欢扣子,我分得清楚,我对他,除了哥哥对弟弟的爱护,还有伴侣之间的爱情。” 第145章 句句话,都戳着姥姥的心窝子。祖孙连心,姥姥的担忧和不理解,确实被季怀邈一个个击破了。 “可是,他是个男孩儿。”姥姥的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也是一个死穴。 季怀邈笑了笑,反而带了那么点云淡风轻:“我知道啊,我们互相喜欢,没什么问题啊。” 姥姥对他的回答一点不稀奇,她这个岁数了,什么事没见过。只是这是她的亲外孙,她一点点带大的孩子,她不忍心,让他去面对更大的打击。 “小邈,我知道你成熟懂事,我不论说什么,你都想过,都能给我驳回来。” “现在只有我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姥爷,扣子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俩能好好坐这儿谈话,阮争先能吗?对,还有你那不省心的爹妈,他们能吗?” 姥姥一通说完,发现季怀邈的神色,严肃起来。季怀邈转过身,看向姥姥,他微微低了低头,诚恳地说:“姥姥,我请求你,不要告诉他们。” “我不想扣子受到压力。” 姥姥摇头,很是无奈地。这一瞬间,她又觉得季怀邈,确实还是个年轻人。 “我能看出来点不寻常,除了你爹妈,他们能看不出吗?一定也可以的,我们都是过来人。” “小邈。”姥姥下了结论,她站起来表态,“我不同意。” “今天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你姥爷该起疑心了。” 季怀邈知道今晚的谈话到此为止了,他没再辩白,把姥姥送到门口。 姥姥弯腰穿鞋,不太够的着,季怀邈蹲下来,帮姥姥系上鞋带。 老人家也许多少有些不忍心,在季怀邈抬起头时,她从上到下看着季怀邈。 很久了,季怀邈蹿个儿快,她已经很久没从这个角度看过他了。 一晃神,她好像看见了小时候被父母丢下之后,装作坚强其实非常无助的季怀邈。 姥姥偏开头,说了句:“你明天还要上班,好好休息。跟扣子说…” “跟扣子说…”姥姥吸了口气,又说了一遍,“先好好睡觉,这事以后再说。” 阮林进了卧室关上门之后,一分钟没坐下,贴着门缝听动静。 这探听的工作,非常不适合他做,他真是听不清,可是急坏了他。 除了能判断季怀邈没和姥姥吵起来之外,他实在是没听清楚什么内容。 等“嘭”的关门声传进阮林的耳朵里之后,他转动卧室门把手,飞快地走了出去。 “怎么样,怎么样?”阮林仰起头追着季怀邈问。 季怀邈没回答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到餐桌旁,喝了一大杯水。他喝水,阮林还是紧紧地盯着他看,眼睛不带眨。 放下水杯,季怀邈看向阮林,他先笑了下,抬手轻轻在阮林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阮林双手捂住脑门,在胳膊分岔的缝隙里依然执着地看着季怀邈。 可季怀邈跟不着急似的,推着他回到卧室,等两人躺在床上了,才缓缓开了口。 “姥姥,不同意。”季怀邈先说结论,阮林的心跟着一沉。 虽然这在意料之内,但阮林还是失落地叹了口气。季怀邈把他搂进怀里,亲了会儿,又说:“别哭丧着脸啊,我这不还跟你睡一张床呢么。” “以后还能睡吗?”阮林搂住季怀邈的腰,转个方向,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 “嘶…”季怀邈吸了口气,“扣子啊,你要是不来睡我,这个问题可就严重了。” 阮林没憋住,都这会儿了,季怀邈还能开个玩笑,还真是心理素质好。 “姥姥让我跟你说,先好好睡觉。”别的没多说,这句话季怀邈带到了。 阮林心里稍稍有些安慰,他蹭了蹭季怀邈的下巴,把人挠得直痒。 伸手关了灯,季怀邈把阮林往跟前又带了带。 周遭的黑暗此刻保护了还在忐忑的他们,两人都不困,小声说着话。 “扣子。”季怀邈轻声喊他。 “你说。”阮林摸摸他的脸。 “我估摸着阮爷爷明天就会知道了,我家老太太,憋不住的。”季怀邈轻叹一声。 让季怀邈意外的是,阮林并没有十分强烈的反应,季怀邈转过脸,在漆黑里瞅他。 阮林的手向下挪,在季怀邈胸口处轻轻拍了拍,安抚他似的。 “我爷爷我对付,你放心吧。”阮林说的还挺轻松。 可他越是这么说,季怀邈越是不放心:“也别太激烈,毕竟,都是老年人了。” 阮林顺从地点点头,说:“我有分寸。” 第二天一早,阮林把季怀邈送走,他慢悠悠地往白云巷走。 路过家里卤味店,碰上阮浩把后厨整理好的垃圾拿出来,瞧见阮林,阮浩定睛看了他一眼,说:“你还没回家呢?” “啊。”阮林虚虚地向后指,“刚去海韵收拾了下。” 阮浩点点头:“哦,怀邈姥姥一大早急急忙忙找你爷爷去了,俩人在屋里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阮浩说着,阮林的心就跟着一紧,但他面上还得故作镇静,应了声,步子漂浮着走了。 小风吹着,阮林没来由的一哆嗦,他站在路口,踌躇了。 鞋尖轻轻点在地上,阮林马路上驶过的车子,琢磨了好一会儿。他想的出神,龚爷爷喊他,他下意识就向左边看,结果那边只有一个提着一筐鸡蛋的老太太。 第146章 阮林暗自叹气,然后转过头,冲着他右边的龚爷爷笑起来:“出去啊,龚爷爷?” 龚爷爷拍拍他肩膀,慈祥地说:“在这儿运气呢,怎么不回家啊?” 阮林笑了笑,没说什么。 扒在小巷墙上,阮林观察了会儿动静,听他是听不清了,只能看。 许虎成从白云巷路过准备去店里,见着阮林趴在墙边,他走过去,也跟着阮林探出头。 许虎成拍了下阮林的右肩,问道:“你瞅啥呢?” 这动静把阮林吓地抖了下,他撤回脑袋,从左边转过头,瞪着许虎成。 许虎成摸不着头脑,又伸头往小巷里看,阮林把他的脑袋扒拉回来。 “没事,我看看七奶奶走了没。”阮林小声嘀咕。 “神神叨叨的。”许虎成评价道。 看阮林蔫蔫的,许虎成问他:“你家机长呢?” 阮林摆手,又指指天空:“上班去了。” 店里还有事,许虎成不能在这里多磨蹭,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又看了眼阮林,抬脚迈腿走了。 其实这会儿齐奶奶已经从阮林家离开了。她早上吃完饭,就去找了阮争先。 她掐算着季怀邈上班的时间,知道那会儿阮林不会回来。 让齐奶奶意外的是,阮争先对她单独一人怒气腾腾地过来找他,面上不太意外。 阮争先还给她泡了杯茶,放她手边:“喝点儿,听说能降血脂降血压。” 齐奶奶抿了口,就放下了,着急要跟阮争先说话。 “小孩儿的事是吧?”阮争先笑着问。 齐奶奶怔了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阮争先。他们都是活了六七十年的人,加上又是非常熟悉老同事老邻居,对话间,没有弯弯绕。 阮争先的手指点在高木桌上,他看着齐奶奶,点了点头。 春天来了,大雁北归。鸟儿雀跃起来,叽叽喳喳叫着。两只小鸟落在厨房顶上蓝色的棚子上,神气十足地左顾右盼。 屋外充满生命力的吵闹和屋内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年迈的老人一同看着小院,目光不聚焦,和他们此刻的话题一样,千头万绪,却难以抓住一缕。 安静地过了头,阮争先先开了口:“我准备带扣子回乡下住一阵子。” 齐奶奶转过头,她不觉得这是一个多好的办法,但眼下,她也说不出什么是更好的。 “你再跟小邈谈谈,他比扣子懂事,多聊聊,也许就想通了。”阮争先说。 杯中的茶水渐渐凉了,热气渐渐消散,没人再添上热水。齐奶奶叹了口气,说:“他俩都是好孩子。” “是。”阮争先应道。 “所以啊,我根本骂不出口。”齐奶奶的声音哽咽了。 阮争先端起茶缸抱在手心,这茶缸年头太久了,原本光滑白亮的外壁,现在尽是斑驳。 水早都凉了,这会儿,可能是阮争先的体温在温暖茶缸。 阮争先笑了笑,笑得沧桑:“我也经常想,我这亲孙子,该有个什么归宿?我想过很多,绝对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你不说我们家小邈欺负你们家扣子?”齐奶奶终于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哎,老齐啊。”阮争先叹道,“我除了跟你家老叶在棋盘上爱叫个劲儿,其他事情,我不会。” 阮争先继续说:“我表个态,这事儿我也不能同意。他俩还年轻,不知深浅,要是现在图新鲜,以后再分开,这咋算呢。” 齐奶奶拍拍桌子:“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阮争先看着她说:“对,所以该断就尽快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9 10:33:38~2022-04-20 16:4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lkyyy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茯苓 阮林磨磨蹭蹭回到家,见到爷爷目光炯炯地坐在藤椅上。这架势,一看就是专门等在这里。 “爷爷。”阮林心虚地喊了声,“早上好。” 阮争先看着阮林,恍然间发现,曾经小小的瘦猴似的小家伙,真的已经长大了。长到他再也背不动他,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对他那么揪心。 “不太好。”阮争先收回眼神,声音也低下去。 阮林停在原地,顿了顿,接着快步走到阮争先身边,着急地问:“爷爷,你哪儿不舒服?” 屋里的挂钟“嗒哒嗒哒”地走着,阮林没有立刻得到回复。 他低下头,看到阮争先闭了闭眼睛。 可能实在是难于启齿,阮争先一把年纪了,到这种时刻,也没有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长长地舒了口气,阮争先抬起头,看向阮林。 岁数大了,老人家的目光早不清明,甚至一天比一天浑浊。 “扣子,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阮争先终是不忍心,还想给阮林一个台阶下。 听到这句话,阮林心中悬着的石头,脆生生摔了下来。 爷爷都知道了。 阮林扶住桌角,抠了两下,木屑轻飘飘掉下。阮争先看见了,并没有说他。 原来,他已经过了会因为这些小动作被骂的年纪。而到了被大人们认为不能用棍棒再解决问题,需要好好谈话的时候。 第147章 可这谈话,越平和,阮林越难受。 “我喜欢季怀邈。”过了好一会儿,阮林憋出这么一句话。 阮林的声音不高,却不抖也不颤,足够阮争先听清楚。 阮争先吐了口浊气,早上齐老太太来,他就憋着这口,他存着私心,想着会不会是季怀邈忽悠阮林。 阮争先倒不觉得季怀邈能强迫得了阮林,但季怀邈有季翔那么个不靠谱的爹,阮争先甚至暗想,希望季怀邈这次随了他爹。 但事实,与阮争先想的完全不一样。自己孙子是不是胡来的人,他还是知道的。 阮争先看着阮林,缓慢地说:“我不会跟你爸妈说。但是这事,我不同意。” 像是不意外,阮林瘪瘪嘴:“七奶奶也这么说。” “爷爷,这句话说了你可能得生气,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开玩笑,我喜欢季怀邈,想跟他好好过下去那种喜欢。”阮林一口气说完,生怕被阮争先打断。 “喜欢,喜欢,我听这俩字就头疼。”阮争先急了,声调高了起来,“喜欢能当饭吃啊?” 阮林点头:“能,我跟他谈恋爱之后,饭都吃得香了。” “你做饭更香。”阮争先气鼓鼓地说。 话题被阮林带偏了,阮争先拍了下桌子,倒是不重。他清了清嗓子说:“你俩也不能结婚,也不能生孩子,老了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呗。”阮林轻巧巧的回答,让阮争先火更大了。 阮争先站起来,一锤定音:“去去去,收拾东西跟我回老家。” 阮林愣了下:“我还得弄民宿和卤味店呢。” “让你爸妈管几天,天塌不下来。”阮争先摆手,“快去收拾东西。” “我爸做不好卤汤的。”阮林还想辩白。 阮争先瞪他:“打视频,你跟他一味一味料说,他是我儿子,我看他还没笨成那样!” “我还要给学生上课呢!”阮林又说。 阮争先指着他:“会不会线上教学啊!我都懂!” 坐在回老家的中巴车上,阮林这才回过神,爷爷这是和齐奶奶商量好了,把他和季怀邈从空间上分割开。 虽然没被打没被骂,但阮林知道,他们这是把这俩老人,真惹急了,不然也不会想出这么个大家都无奈的招儿。 阮浩和林育敏吓一跳,不知道阮争先为啥急吼吼就要回去。等有空,可以让阮浩把他们送回去。 阮争先说家族里一老太太快不行了,得回去看看。家里亲戚多,阮浩也记不住,阮争先说是就是吧。 季怀邈收到阮林消息时,正在西北一个小城的机场里做绕机检查。他喝了一大口风,风里,还有点沙子。 他跑到洗手间漱完口,赶紧给阮林打电话,彩铃刚唱了两句就被挂了。 季怀邈没再打,过了会儿收到阮林消息,说阮争先在旁边。 季怀邈回到驾驶舱,他抹了把脸,稳住情绪,熟练地给机长汇报飞机情况和油量。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季怀邈告诉自己。 这个机场季怀邈是第一次来,他打了张机场通播出来,做个记录,下次再飞也能用上。 等放行通知的时候,公司签派打来电话,说他们这套机组今天最后一段取消了。 季怀邈听完后回答:“好,那您帮我订票吧,我加机组回家。” 机长第二天的出发地有些远,季怀邈说完,他接起电话和签派商量起来。 飞机在轰鸣中驶入高空,在地面时灰蒙蒙的天,飞越云层后,变蓝了许多。 季怀邈看着远处缭绕的云朵,如果阮林在飞机上,一定会把它们形容成各种各样可爱的动物,小马小鹿什么的。 但是对看了太多云太多蓝天的季怀邈来说,云就是云。云里面复杂的天气让他头疼,根据气象雷达和管制引导躲避天气时,他可是得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 落地之后,季怀邈从飞行箱里摸了几块糖留在座位上,给待会儿上来的机务大哥吃。这糖是阮林给他装的,说是小时候吃的那种。 拉着行李箱,季怀邈把帽子摘了拿在手里,走得飞快地去办登机手续,一路上引得不少人扭头看他。 坐上飞机,他把外套脱了,肩章取下都收到行李箱里,靠在座位上狠狠捋了捋脑门汗湿的头发,长舒了口气。 回到津连港,他拉着箱子,如常地回家吃饭。姥爷挺惊奇:“扣子不在家,你就回来找饭,你还挺会过。” 姥姥恨不得踹姥爷,瞪了他好几眼,把姥爷瞪得心里发毛,摸不着头脑。 给季怀邈盛了饭,姥姥观察着他的神色。季怀邈看向姥姥,笑了下,继续扒饭。 季怀邈的饭量跟往常比,一点没减,姥姥给他剩多少饭菜,他都吃完了,姥姥一时不知道这孩子是心大还是把事情都憋心里。 姥姥试探地问:“你,没事儿?” “啊,姥姥,扣子今天不在,你放心吧。”季怀邈潇洒地回答。 姥姥听他这么说,觉得瘆得慌,赶他走:“快走快走,回你那儿去吧。” 拍拍椅子,季怀邈起身真走了。他要走,姥姥又撵过来,站在门口问他:“我,我没跟争先说让他带走扣子啊,是他自己说的。” 季怀邈站在楼梯上回身,他笑了笑,说:“姥,你到底是想让我见扣子还是不想呢?” 第148章 姥姥摔上门,季怀邈脚点了两下楼梯,下楼回家。 没有阮林在,他这房子确实冷清。他故意大声地清了清嗓子,除了回声,没有其他回应。 季怀邈从冰箱里翻出阮林做的米酒,倒出来一小杯。刚坐在沙发上,阮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哎哟哟。”俩人招呼都还没打,听筒里就传来阮林的叫声。 “这什么玩意儿啊,哥,你等我一下。”阮林说完,像是把手机揣兜里去了。 一阵窸窣之后,阮林才恢复了正常说话声:“不知道什么树杈子缠脚上了,绊我一跤。” 季怀邈问他:“你在哪儿呢?” “哎,我在,在…”阮林四下看了看,发现他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记住回去的路了,你放心吧。” 阮林声音压得低,他跟阮争先说吃坏了肚子,出来上厕所。拐过好几排房子,他找了个墙角,觉得安全了,才给季怀邈打电话。 害怕季怀邈在忙接不到,阮林打之前,还假模假式地拜了下土地公公。 听完阮林的讲述,季怀邈笑起来。这笑是放松的笑,和刚才在姥姥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哎,今晚本来还能搂着你睡,现在搂紧被子吧。”季怀邈满是遗憾地说。 四周黑漆漆,十步外的杆子上面挂着个摇摇欲坠的玻璃灯泡,一堆小飞虫迎着光飞冲着。仔细闻,还有动物粪便的味道。这地方,一点都不浪漫,可阮林还是被季怀邈的话说得脸热。 阮林缓了缓,说:“可咋办,还不知道啥时候我爷爷才能放我回去。” “你说这些老人家,斗争经验怎么这么多呢?”阮林挠挠下巴,疑惑地问。 季怀邈笑了笑,说:“哎,人家过的桥,比咱俩走的路都多,能比么。” “这倒是,你还成天在天上飞,路走得更少。”阮林也跟着他开起玩笑。 季怀邈听他口气松了点儿,继续宽慰他:“你就陪爷爷住一阵子,也清净清净。等我休息,我去找你。哎,这周休息还要培训。” “哎哟。”阮林笑起来,“我爷爷就是不想让我见你才把我带走,你来了不是找打吗?” 季怀邈正色道:“那咱还是能伪装一下,偷摸去。” 阮林一时想不出他有啥办法能躲过阮争先的火眼金睛,但是季怀邈说去找他,他当然高兴。 四周本就安静,阮林讲着电话,其他也听不到什么,只有季怀邈的声音和呼吸。 “哥。”阮林轻声喊。 季怀邈很快答:“嗯,我听着呢。” “要扛,咱们就一起扛。”阮林说。 “好。”季怀邈答应他。 阮林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腿果然蹲麻了,他跺跺脚说:“我知道你护着我,但我也不想你跟家人起冲突。” “我们好好跟他们说,他们也许不理解,但总有一天,可以接受吧。” 季怀邈愣了片刻,他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天,阮林已经想了很多。不过也许,在很久之前,阮林就想明白了这些事。 过了会儿,季怀邈坐直身体,目光向下,应道:“好,听我媳妇儿的。” 果不其然,阮林羞红了脸,还好周围没人,他捶了两下墙。季怀邈听见那动静,赶忙哄他:“好了,快回去吧,外面冷。” 阮林小跑着往回走,呼吸高低起伏着,季怀邈抿着嘴唇,一手握着拳。 快跑到表伯家了,阮林说:“我进去啦,哥。” 季怀邈闭了闭眼睛,最后说:“去吧,宝贝,晚安。” 进了屋,阮林脸颊还在一阵阵发烫,表伯家人已经睡下了,阮争先侧卧着,看起来也睡了。 但阮林知道,阮争先没睡着,因为他没打呼噜。 直到阮林爬上床,阮争先也没动。阮林想,也许爷爷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但他此刻没戳破他。 因为指出来了,结论无非还是,阮林真是很喜欢季怀邈。 而对阮争先来说,这个事实,他一点也不想接受。所以与其质问阮林,不如装糊涂。 于是阮林家和季怀邈家里都开始了拉锯。 不过拉的方向正好相反。姥姥想趁着季怀邈慌乱拿捏他,但季怀邈表现得气定神闲。阮争先不想阮林那么在意季怀邈,可阮林把“季怀邈全世界最好”已经写在脸上了。 两人想办法保持一天打一个电话,但耐不住有时候阮争先看得紧。 阮林拱在被窝里给季怀邈发消息,阮争先转过身吼他:“就知道谈恋爱啊,眼睛要不要了!” 倏地按灭手机,阮林心惊肉跳地把手机捂在心口。 可他还是耐不住等阮争先的呼噜声响起时,再看一眼季怀邈发的“晚安”。 看不见摸不着的日子里,心里那些面对未知的忐忑更加明显。所以也就更在意爱侣的这声暂时的告别,让这日子不再那么难熬。 白天里,阮林站在田埂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色,他总还是忍不住叹气。趁着阮争先不在时,阮林会把季怀邈以前发的语音翻出来听。 这些语音里,季怀邈的语气多半是冷静自持的。阮林咬着手指头,脑子里却在回放他们亲热时季怀邈的声音。 压抑的,放纵的,又无限柔情的。 季怀邈在完成一架次航班和准备下次航班之间的休息时,拿出手机的时间更多了。 第149章 他现在很后悔没跟阮林多拍几张照,相册里看来看去就这么些照片。其中一张,阮林在他怀里睡着的,他看得最久。 那次是阮林被折腾久了,没等季怀邈洗完澡就睡着了。季怀邈忍不住,把他抱进怀里。这姿势不舒服,但阮林没觉得,他伸手拍拍季怀邈的肩膀,给自己找了个能窝着脑袋的位置,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季怀邈的手指摩挲在屏幕上,眼睛里流淌着的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这温柔,浇灌在他和阮林一起走向未来的路上,等待路旁的繁花盛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0 16:41:46~2022-04-21 17:2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然然s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番椒 季怀邈和阮林一周多没见面,季怀邈上班的时候话都少了。 早晨到公司,崔阳阳来给机组做放行讲解,她留意着季怀邈的神色。季怀邈沉着脸,手里拿着平板跟着崔阳阳的话,在屏幕上划着,仔细地看着航路信息。 “今天航路天气比较多,机组多费心。”崔阳阳合上笔记本,笑了笑。 季怀邈抬起头,向她点头致谢。崔阳阳也笑了笑,起身走出飞行准备室。 做完机上准备,得到推出指令,季怀邈照例给阮林发了消息。这些天阮林回消息的速度慢了很多,季怀邈知道他日子也不好过。 想到这儿,季怀邈心里又无奈又心疼。 根据机务的手势,季怀邈转动按钮,检查着飞机的发动机、方向舵、襟翼等等设备。 飞机动了起来,坐在后舱的乘客看看时间,知道今天可以不延误,按时起飞。 对驾驶舱的飞行员来说,他们一天忙碌的工作刚刚开始。 今天季怀邈要飞两个目的地,两段往返。都是小城市,通航的航线不多,每一班几乎都坐满了。 最后一程,季怀邈即将返回津连港。他回去了,阮林不在,他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没俩月又要过生日的季怀邈此刻明白,家的召唤,那是因为家里有人,没人的时候,就是空荡荡的房子罢了。 简单来说,是季怀邈想阮林了,想得抓心挠肺的。 季怀邈翻了下日程表,这周休息期可算是不用培训了。他琢磨着,不管怎么样,他得去看看阮林,哪怕就是远远看一眼,也比天天这样发呆强。 等候乘客上机时,左座机长和季怀邈核对信息。他俩不是第一次搭班,都是专注工作的人,配合挺默契。 说完事,季怀邈扭回头前,瞥了眼廊桥上正在登机的乘客。这一看,眼神就没收回来。 机长瞅了眼季怀邈,也跟着往那边看。 两个大人,带着个孩子,孩子手里拿着根导盲棍,一边敲着地一边走。大人穿着朴素,一人背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包。 大人看起来挺着急,可能是怕孩子走得慢,耽误后面乘客时间。好在乘务迎了出去,引导着这一家三口,也安抚了后面排队的乘客。 季怀邈转过身,叹了口气。机长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微微仰起头,季怀邈顺着机场航站楼边沿往天上看,他呆了会儿,才点点头说:“是,不过我想,适当的时候,能帮个忙就帮一下吧。” 飞机沿着滑行道向跑道驶去,傍晚的时间,这个小城的机场航班少,季怀邈操纵着飞机滑得挺顺利。 转个弯就能对准跑道时,频道里响起了塔台呼叫的声音。 “有伤员,需要滑回。” 季怀邈和机长对视一眼,季怀邈点点头,沿着塔台给出的路线重新滑回停机位。 迅速了解完情况之后,机长通知客舱并做了机长广播:“各位乘客,接地面通知,有一位旅客受伤,现需紧急前往津连港进行救治。我们需要滑回停机位,感谢大家的配合。” 季怀邈看了眼时间,预计的起飞时间已过,但是这是今天最后一班飞津连港的航班。无论如何,这位乘客一定要救。 客舱乘务安排乘客换位置,为伤员腾出空间。飞机滑回停机位,舱门再次打开。 受伤的是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趁家长没留神,玩镰刀时割断了自己的大拇指。当地做不了这个手术,需要去津连港。 机长思考片刻,沉声说:“我来飞,怀邈你保持和地面联系,申请直飞航线。” 季怀邈应下,等乘务长进入驾驶舱说伤员已安顿好时,季怀邈抬起头说:“航路上有天气会颠簸,最好能安排专人看护。多鼓励孩子,一定不要睡着了。” 机长点头:“怀邈说得很对。” 乘务长微笑着点头,转身出了驾驶舱。 飞机起飞,季怀邈开始依次和进近、区域管制员联系,尽量简洁地说明乘客情况和航路需求。 飞机上了高度,区调给的航向基本是直飞,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巡航时,驾驶舱里的两人稍稍松了口气,季怀邈长舒一口气,抬手看了眼手表。 可还没等季怀邈想好要杯什么饮品时,乘务按铃进来,说受伤旅客的家属并没有联系好津连港的医院,下机之后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第150章 季怀邈抿了抿唇,说:“好,我知道了,我来联系公司。” 卫星电话打到公司,接电话的签派是崔阳阳。 飞机在气流里颠簸着,季怀邈稳住声音:“阳阳,我们航班上有一位断指伤员,现在需要你联系医院和救护车,请机场做相应配合。” 记录完信息,崔阳阳冷静地说:“请放心,我会安排好,有情况再联系。” 即使是熟人,在工作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叙旧,而是保持着专业态度。 津连港机场更改了航班的停机位,让他们停在了最靠近出口的位置。飞机稳稳停下,季怀邈和机长打起精神,快速完成关车检查。 舱门开启,受伤旅客和家属先下了飞机。季怀邈伸着脖子,看到医护接上他们,身影一同消失在廊桥尽头后,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他的嘴唇干涩得不行了,刚才没顾上,这会儿他觉得自己能喝一壶水。 乘务长哽咽地向旅客广播:“感谢大家的理解和配合,同我们一起与时间赛跑,守护生命。” 在乘客看得到的地方,有客舱乘务的忙前忙后,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如同季怀邈一样的飞行员还有地面人员,为了生命安全,尽其所能。 可能这样的情形,对空勤人员来说并不罕见,但他们每次一样都会全力以赴。 经了这么一遭,季怀邈拉着行李箱走出廊桥时,觉得脖子有点酸。 他拖着脖子转了几圈,听到细小的“咔嚓”声。要是阮林在,一定会扑上来要给他按摩。说是给季怀邈按,其实是显摆自己在别的地方练的手艺。 季怀邈笑了笑,现在就是,他一空闲,阮林就会闯进他的大脑。闹腾的,安静的,生气的,开心的。 快到出口时,季怀邈找着出租车的指示牌,他的车拿去保养了,这几天上班他都是打车。 前面有两大一小站在原地踌躇,左看右看。因为孩子拿着导盲棍,季怀邈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登机时他看到的那一家三口。 他走上前,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 孩子妈妈见着季怀邈,眼睛里的焦急瞬间化解,她口音重,季怀邈勉强听着。 和刚才的伤员差不多,他们只是知道要去津连港人民医院找一个厉害的大夫,可是具体去哪儿,他们也不知道。 不是人人都会使用网络,能够提前订好住宿的地方。许多东西,便利了大部分人,却还有些人被遗忘了。 季怀邈听明白之后,又问了一遍:“你们要去人民医院看病,但是找不到住的地方是吗?” 孩子爸爸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是这样,我们想着要不先坐车过去再找地方住。” 抬手看了眼时间,季怀邈说:“挺晚的了,你们也不熟悉,怕不好找。” “嗯,这样,你们等我一下。”季怀邈决心要做好人好事,只能把可能已经入睡的阮林吵起来了。 阮林正躺在床上抱着手机抓心挠肺呢。三天没听见季怀邈的声音,乡村寂静的夜晚,更加重了阮林的思念。 他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房梁。屋里的窗帘很薄,几乎盖不上月光的亮。 季怀邈消息发来时,阮林以为自己眼花了,季怀邈问他“睡了吗”。 阮林立刻给他回:没有没有没有! 接着阮林腾地坐起来,穿鞋下床,揣着手机就要出去。阮争先睡得浅,呼噜声戛然而止:“你干嘛!” “起夜!”就因为季怀邈给他发了那仨字,阮林还理直气壮起来。 “穿个外套!”阮争先也不能按着阮林不让他去,只能吼这么一句。 阮林给季怀邈打过去,季怀邈听见他雀跃的声音,心里被挠了下,先哄他:“扣子,咱先说事儿。” 听明白之后,阮林豪爽地说:“人民广场的民宿是吗?没人,让他们去住。” 四下无人空荡荡,阮林自己是发现不了他声音大,但这动静惊着阮争先了。老人家听见在说民宿,翻个身,没再管。 季怀邈笑了下:“行,你给我发个地址。” 边说,季怀邈抬手指了指,带着一家三口去打车。 季怀邈压低声音说:“看着这家人挺不容易的,房费我来付吧。” “啥?”阮林笑起来,“你做好事不带我,哥,你不仗义啊。” “本来就没人订,住吧,阮老板请了。” 上了出租车,季怀邈跟司机说了个地址。车子驶入机场高速,在路灯下被照耀得或明或暗。 车上的广播整点报时,十一点了,虽然季怀邈舍不得挂这电话,但他还是说:“宝贝,睡觉吧,周四我就能休息了,这次一定,我一定去看你。” 阮林不想他这么大压力,安慰他说:“我找机会跟你视频,没事儿。” “可不行。”季怀邈看着窗外,压着声音说,“再见不到你,我要请病假了。” 阮林心里又甜又急,他嘴上说:“呸呸呸,别瞎说。好,我等你来。” 挂了电话,季怀邈揉了揉脸蛋,转过头跟那家人说:“这家民宿就在人民医院旁边,看病很方便,你们就住着吧,还能做饭。” “哎哟,谢谢你啊机长,帮我们这么大忙。”孩子妈妈说。 孩子靠着妈妈睡着了,爸爸顿了几秒问:“机长,多少钱啊?我们给你钱。” 第151章 季怀邈笑着摆摆手说:“谢谢你们信任我,跟着就上车,也不问什么。” “钱就不用了,孩子看病要紧。” 孩子妈妈急了:“这可使不得,该多少就多少,我们给你。” “不用,我问老板了,老板不要。他说,希望孩子的病早点治好,你们也能早点走。” 孩子爸爸笑起来:“老板挺逗啊。” 季怀邈也笑,笑得温柔:“我老婆开的,你们就安心住吧。” “哎哟。”孩子妈妈惊道,“你看着岁数不大,都结婚啦?” 季怀邈点头:“嗯,认识得早。” 一直把人送进民宿,跟他们交代了电器的用法,季怀邈给他们留了个电话才离开。 临走,孩子妈妈非要塞给他一袋土鸡蛋:“机长,你拿着,我们本来说把这送医生的,但我看你就是活菩萨,拿着。” 季怀邈推拒,但对方一样坚持,他知道这家人虽然不富裕,但一样不想亏欠。 收下之后季怀邈道谢,孩子妈妈说:“咋还谢上我了,这鸡蛋都是我们自己家鸡养的,带回去给你老婆尝尝,好吃我们回家了再给你们寄。” 季怀邈笑着说:“行,我老婆肯定喜欢,他做饭特别好吃。” “哎哟,那你可真是有福啊。” 还真让阮林说中了,这家孩子的病,在津连港人民医院,见着个专家,打了两天针就好了。 孩子父母要感谢季怀邈,想请他吃饭,季怀邈在海岛落地之后才给他们回电话,说他不在津连港,这饭高低是吃不上的。 “那你老婆呢?我们也想见见呐。”孩子妈妈问。 季怀邈笑了下:“哎,他回老家了,没在津连港。你们快回家吧,一路平安。” 等季怀邈回到津连港,去民宿一看,这家人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还买了全新的洗浴用品,连纸巾都买了两大包。 季怀邈笑着拍了几张照片给阮林发过去,阮林回他:哎,这可真是,授人民宿,手余日用品啊。 第二天一大早,季怀邈爬起来,糊弄了口早饭,提着两个手提袋就出门了。 路上,他查着手机导航。地图上显示的线路一条绿色,路况还不错,他稍稍放心了些。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对现代交通工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几脚油门就能到的地方,却硬生生把季怀邈和阮林分开快两周。 这些天,季怀邈飞了几万公里,却不能轻易地越过这短短的路程。这让季怀邈很是挫败,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今天,他一定要到达阮林身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1 17:22:42~2022-04-22 17:5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一只大鱿鱼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灯笼椒 看见坐在海韵民宿小院里的姥姥时,季怀邈的脑袋里,冒出“出师不利”四个大字。 季怀邈靠近民宿,姥姥撑着小院围栏开始踢腿。季怀邈瞧这老太太踢得挺费劲的,劝她:“姥,别勉强自己。” 姥姥哼哼两声,问他:“这一大清早的,上哪儿去啊?” 季怀邈自然地打开车门,把手上的东西扔进去。 “上我师父那儿一趟。”季怀邈瞬间找了个理由。 “你师父今天不飞航班啊?”姥姥挺敏锐。 “嗯,他都快退休了,航班没那么多了。”季怀邈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这顺嘴的话说得有理有据。 姥姥走过来,仰头看着季怀邈。季怀邈欠着身体,问:“我姥爷呢?” “打发他回家洗衣服去了。”姥姥说。 季怀邈抿唇,吸口气问:“等我好一会儿了?” 姥姥大声说:“那可不!知道你不会从白云巷走,跟这儿堵你半小时了!” 这精神、这毅力,季怀邈不服不行,但是今天他不能让步。姥姥掐着腰,一样气势不减。 “你们今天不是要去我小舅那儿吗?走慢点,别那么赶。”季怀邈想转移话题。 姥姥逼近一步,看他是不想说实话了:“你是去找扣子呢吧?” 话到这儿了,季怀邈平静地看着姥姥,他抓了抓头发,然后说:“啊,树挪死,人挪活。他回不来,我自己去找他。” 季怀邈越不慌张,姥姥越急,她恨不得拧他耳朵,但她更明白,这事,拧耳朵也解决不了。 姥姥觉得季怀邈跟他妈妈叶笑芝,像又不像。 当年叶笑芝和季翔谈恋爱,被姥姥抓包时吓得团团转,求着姥姥别拆散他们。 然后叶笑芝就怀上季怀邈了,挺着大肚子在姥姥面前晃。那意思是,孩子都有了,不同意也没用。 季怀邈这执着劲头,像叶笑芝。但季怀邈一直都像是做好了被姥姥知道的准备,要谈话就谈话,十分平静。 两个男孩子,季怀邈自然弄不出孩子来拿捏姥姥。不过季怀邈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用什么筹码,威胁姥姥。 但季怀邈本身,就是姥姥最大的软肋。 季怀邈越这样平静,越这样懂事,姥姥越狠不下心。 “姥姥。”季怀邈喊她,“我知道一会儿你得给阮爷爷打电话说我过去了。” 季怀邈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太阳穴:“我跟你说实话,我这阵儿没见着扣子,饭都吃不好。” 第152章 “平常能吃一碗半大米饭,现在顶多一碗。” 这句季怀邈说的是实话,不过少吃的原因是菜不好吃。 姥姥一听他这句,心疼坏了。她眉头拧着,嘴唇发着颤。 季怀邈看着姥姥的样子,终究是于心不忍。一头是他挂念的爱人,一头是至亲,他不愿意做选择题,也觉得这不该只是粗暴的二选一。 季怀邈主动握住姥姥的手,年轻人体温高,姥姥干枯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暖意。 “姥姥,就让我去看他一眼。有阮爷爷在,我也不能把他带回来。” 看到姥姥面色松动,季怀邈继续说:“我不看他,我真是浑身都难受。” “姥姥,让我去看看他吧。”最后这句,竟然撒起娇了。 这可是罕见得不得了的事。从小到大,季怀邈都特让大人省心,什么事情都学会自己扛。 现在竟为了另外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示弱又讨好。 姥姥一时矛盾起来,她觉得此刻,应该让季怀邈去。可她的初衷,难道不是分开他们俩吗? 可真的,就这样下去,他们就能分开吗? 姥姥犹豫着,她都这个岁数了,这样的基本判断还是有的。但她又转念,他俩都是男孩子啊。 这个事实,足以把姥姥所有的妥协都打回去。 姥姥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缓缓劲。季怀邈没催她,抬眼望向海韵民宿。 民宿门上,挂着块白云门牌。这会儿没风,云朵稳稳地贴着木门。 季怀邈的思绪飘到了大半年之前,他在这里等着凌晨来民宿的阮林。那时他还不知道阮林单耳失聪,只是心里那点隐隐的担心作祟。 后来,他在这里第一次跟阮林表白,他说了,又没让阮林听到。可那夜,酒醉的他,看见了阮林的期待。 民宿里,阮林给了他“永生的爱情”,他们还在这里度过第一个旖旎的夜。 阮林给了他太多,陪伴和安慰,支撑和理解。最重要的,是季怀邈不能辜负的依赖。 他们没能一直在一起长大,现在是有机会一起变老的吧。 季怀邈想着,收回了视线,他重新看向姥姥。在这时,姥姥也抬起头看他。 “小邈。”姥姥喊他乳名,“今天,你就去吧,我这老胳膊老腿,也捆不住你。” “我脑子很乱,也不想跟你再讨论这些,你去吧,注意安全。” 季怀邈释然地笑了笑,然后说:“姥姥,你和姥爷,是我最亲近的亲人。扣子,是我最亲爱的伴侣。对我来说,这些情感都不矛盾。” “我们慢慢来,姥姥,我们都需要时间。你是,我也是。” 季怀邈看了眼手表,吸口气说:“姥,我真得走了。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我今天得多挤点儿出来。” 姥姥终于被他逗笑了,摆摆手,终于放他离开。 季怀邈开着车疾驰在高速上,平常不爱听歌的他,给自己配了进行曲音乐。踏着节奏,他好像能开得更快点。 他没给阮林发消息,怕阮林着急,再被阮争先骂。 还真被季怀邈猜着了,这些天,阮林白天的时间基本都被阮争先占着了。 除了和爸爸阮浩视频指导他做卤水和给外国学生上视频课,其他时间,阮争先揪着阮林,有时候下地干活,有时候去邻村走亲戚,真是把阮林的生活扎得满满当当的。 今天一起床,吃完饭,阮林就被阮争先带着去地里拾柴火。 “柴火柴火,有柴才有火。”阮争先边走边念叨,“住着人家家,得帮着干点活。” 阮林抓抓头发,小声嘟囔:“其实也可以不住。” 这话被阮争先听见了,他回头瞪了阮林一眼,说:“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喜欢个姑娘,哎,就算是老龚的孙女儿,我现在立刻八抬大轿替你娶来!” “前院后院的,不用这么大阵仗。”阮林走在阮争先后面,手上拿着根长木棍,左甩右甩,“再说了,我找季怀邈,这不给你省钱了么。” 阮争先听着更气,吼他:“怎么,我还得给你放挂炮,感谢你给我得了聘礼?” 阮林偷笑:“怀哥不要嫁妆的,你放心。” 要不是阮争先身体底子好,此刻可能已经被阮林气得蹬腿儿了。阮争先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发狠劲往土坡下面扔去。 他算是明白了,阮林平常看着是个不惹事好说话的,一遇见事,可是轴得很。 特别是这件事,阮林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反而每天抱着手机发呆,看到飞机从天空掠过时,一定会大喊一声。 阮争先瞧着孙子这样子,不住叹气,这还有什么好好谈的必要呢。这但凡能跟季怀邈写在一个户口本上,阮林立刻就能把在自家的那页撕了跑去。 对季怀邈,除了是个男孩以外,阮争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长相好,性格好,工作好,对亲人好,对阮林更好。 季怀邈走完高速,下到县城。正赶上集市,路边的摊子都快摆上马路了。他开得小心翼翼的,不停地踩刹车。 摊位上挂着猪后腿,吆喝声不绝于耳。有人挑着担子,两边的框都装满了。 有一瞬间,季怀邈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下车买些东西,这才有去媳妇家接人的感觉。 不过这个感觉只有两秒钟,季怀邈摇着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他哪是去接人,见不见得到还两说呢。 第153章 季怀邈沿着导航继续往村里开,路越来越窄,基本就是一车道,要是碰上迎面来会车的,季怀邈还得想想怎么办。 开飞机确实不用考虑这个问题,怎么走有人带,更不会迎面来飞机。那要是来了,就出大事了。 快到村口,季怀邈瞅了眼路,村里的路就更窄了,他不敢贸然往里面开,怕不好退出来。 他把车停在一个堆着几个谷堆的广场上,下车之后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了包烟。 季怀邈今天穿了件卡其色外套,一条深蓝牛仔裤,他也没好好弄头发,想着不能弄得太工整,不然容易引人注意。 走上进村的路,季怀邈深吸了口气,觉得这地方空气真清新,反正是要比他每天在驾驶舱闻得好多了。 这条土路挺长,季怀邈走到要转弯的地方,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 他想了下,拍了张照片,给阮林发过去,又嘱咐了句:你别急,我先看看情况。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阮林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季怀邈发的村子的照片。 阮林立刻从地里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但除了庄稼,他什么都没看到。 阮争先弯着腰瞅他:“咋了?” 阮林又蹲下,没理他,把手机压在怀里偷偷给季怀邈回信息。 之前阮林以为季怀邈会提前跟他说一声,显然季怀邈怕他知道了太激动,别觉都睡不好了。 但这会儿阮林被阮争先看着,确实也不能去找他。 看完阮林的回复,季怀邈明白他的意思,安慰他:你别着急,别让爷爷说你。我自己转转,我今天都在这儿,总能见上。 阮林心里不舒服,想劝季怀邈回去,但人家都开了这么远的车过来了,他可开不了这口。 阮林回季怀邈:哥,你先去县城里逛逛,吃好饭,别饿着了。晚上过来,我一定能找到办法去见你! 季怀邈很快就回他:行,我等你。 季怀邈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对乡村一点都不了解。难得来一趟,季怀邈伸着懒腰,准备溜达溜达。 不过他逛得挺谨慎,生怕迎面撞上阮争先。 偶尔遇见村民,对方对外来人很警觉,问季怀邈是干什么的。季怀邈赶紧掏出烟给人点上,说自己是来采风的。 季怀邈从来这么集中地见过鸡鸭鹅狗等等动物。瞧见神气的大鹅,季怀邈想拍张照,结果没想到,大鹅掉头就要来撞他。 还好季怀邈够灵巧,倒着步子跳开了。 季怀邈走上田埂,矮矮的野花贴着他的鞋子。季怀邈抬脚撩了片青草,心里想着,阮林能来这地方散散心也不错。 迎面不会有汽车过来,但是过来了走得神气十足的一群鸡,得有二十来只。 它们应该是注意到了季怀邈,但是步伐还是很平静。 季怀邈突然有点紧张,双手握成拳。他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越来越靠近了,季怀邈往田埂边缘让,脚下一滑,趔趄一步,胳膊摇了几个大圈才站稳。 还有五六步,最前面的那只,突然扑腾起翅膀,飞了起来。 季怀邈惊呼一声,接着看到后面也飞起来几只。它们没有飞很远,鼓鼓的肚子限制了发挥,绕过季怀邈几个身位之后,就降落了。 观看了全程的季怀邈心说,这是给他表演了个本场飞行啊。 “落地不错。”季怀邈给它们比了个赞。 中午,季怀邈回到县城里,找了个小饭馆,点了两个菜,要了一碗饭。 老板娘极力推荐他吃啤酒鸭,季怀邈笑着说:“我还开车呢,怕酒驾。” 短暂地和阮林联系了下,阮林说他被拉去吃酒席,目测得一下午。于是季怀邈下午找了个电影院,边看边睡。 季怀邈从来没这么盼望过天黑,虽然他不知道阮林能用什么办法来见他。 再次开上去村里的路时,星星高高地挂在天上。这里的星星,比津连港多些,天也更黑。 路灯不明亮,季怀邈的车灯成了周遭最亮的光源。 季怀邈一点点靠近村口,他看不太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小广场的谷堆旁,有个人影。 人影也看到了季怀邈的车,突然动了两步,急切地招起手。 季怀邈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他自顾自笑起来,浑身舒畅。 下车,季怀邈伸手就拽住了阮林的手腕,想把他扯进怀里。可阮林拦了下,嘴上叫道:“等等等等会儿!” 季怀邈以为有人,赶忙四下看着,但周围黑黢黢的,别说人了,也没有白天碰到的动物。 阮林凑过来,快速地啄了下季怀邈的嘴巴,然后掀开自己的外套,把一直藏在里面的另一只手拿出来。 两人中间,绽开了点点萤火。 阮林捧着个橘子皮做的小灯笼,四周用塑料布裹着,里面,是五六只萤火虫。 季怀邈“哇”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阮林,又低下头去看灯笼。 黑暗掩盖不住两颗真心,即便只有最弱的萤火,也足够照亮他们之间的路。 阮林笑嘻嘻地说:“你肯定没见过萤火虫吧!” “没有。”季怀邈顺着他的意思立刻回答。 阮林靠近一步,轻声说:“伸手。” 忽闪忽闪的小橘灯被安稳地放在了季怀邈的掌心,接着,阮林搂住季怀邈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吻住季怀邈。 第154章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迷你周末快乐~ 第68章 朝天椒 黑夜给了他们最安全的依靠,由温柔到激烈的吻持续了很久。谁停下,又是谁接着吻过来,已经不重要了。亲吻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愈发明显。 阮林倚着车门大口大口喘着气,季怀邈早就把小橘灯放在车顶上了,这样才方便搂着阮林。 阮林一手搭在季怀邈肩头,欠着身笑。 季怀邈挑起他的下巴,借着萤火虫那微弱的光,细细地看着阮林。阮林的嘴唇湿漉漉的,是季怀邈的杰作。 搂住阮林的腰,季怀邈亲着阮林的耳尖,然后贴着他的左耳问:“扣子…馋哥哥了?馋狠了吧?” 阮林在季怀邈怀里狠狠抖了下,回抱住季怀邈,深深吸了口气,嘴上还扛着,反问他:“你不馋你弟?” 原以为季怀邈会不好意思,没想到他拍了拍阮林的屁股,然后说:“我馋我媳妇儿,天经地义。” 还好天黑,阮林羞红的脸没被季怀邈发现。他自己搓了搓脸,又挠了下,说:“今天真是难为你了。” “这话说的。”季怀邈说,“能见你一面,这都不算事。” “哎。”阮林叹道,“瞧咱俩这闹的,这年头还有咱们这样的小两口吗?” 季怀邈笑起来,带着阮林上车。打开车灯,阮林看到后座上有两个袋子,其中一个,里面装着件厚棉袄。 阮林拽了个头,又塞进去,问他:“这是?” 季怀邈点了下头,然后说:“我想着在这过一宿,多待点时间,总能见到你吧。” “住旅馆也不方便,在车上对付对付得了。” 阮林扑过来,捧着季怀邈的脸猛地亲了好多下。季怀邈笑着仰起头,阮林没放过他,又去缠着他脆弱的脖颈。 眼见着就要擦枪走火,季怀邈按着阮林的后背,稍稍退开了身体。 “宝贝,今天不行,我没准备东西。”季怀邈一边说,一边亲着阮林的额角。 阮林懒洋洋地倚在季怀邈怀里,大爷一样评价:“知道带个袄,不知道带个套?” 季怀邈一时无语,笑着问他:“难道我来见你就是为了那点事吗?” 阮林眯着眼睛笑,从下往上看着季怀邈。季怀邈捏他鼻子:“等回家了,回家了,都补给你。现在不方便,我怕弄疼你。” 阮林还在他怀里拱,挠得季怀邈心口痒,外面痒,里面也痒。 他们关了灯,把小灯笼放在前座,他们不需要那么亮,点点萤火足够看清对方。 亲昵了这么长时间,季怀邈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跑出来的?” 阮林摆摆手,笑呵呵地说:“爷爷喝醉了,傍晚回来就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那你不回去他会不会发现?” “不会。”阮林说,“问我就说他太吵,我去别的亲戚家睡去了。” 阮林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给小表弟买了吃的,要是我爷爷问起来,他会帮我保密的。” 季怀邈的头抵着阮林的,缓缓开口:“我家扣子,真聪明。” 阮林握住他的手,问他:“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看着瘦了。” “是,最近航线换季,加上公司会多,有点忙。”季怀邈笑笑,抬手按了按阮林的嘴角,凑上去亲了几下才继续说,“不过主要还是想你想的。” 阮林扶着季怀邈的脸,定定地看着。季怀邈的眼睛里,含着见着阮林的笑,更多的却是不舍。 乡村的夜,比城市里的更寂静,白天活蹦乱跳的鸡鸭鹅也休息了。这无声的环境里,呼吸和心跳便格外清晰。 “我信。”阮林应道,然后紧紧抱住季怀邈。 阮林抱住的是自己的思念,是安心,是他亲密无间的季怀邈。 季怀邈总可以跨越漫长的路程走到他身边,小时候是,大半年前是,现在更是。 季怀邈笑了笑,歪头撞了撞阮林的头。这动作,是他们童年时经常做的。现在,被季怀邈一撞,阮林笑得眉眼弯弯。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啥,小时候你特喜欢让我撞你头。”季怀邈说。 阮林咬着嘴唇想了会儿,说:“小时候觉得,撞一撞,能获得你们大孩子的智商。” 季怀邈被逗笑了,又轻轻地撞他脑袋。阮林眯着眼,很享受似的。季怀邈揉揉他的后脑勺,把他搂进怀里。 夜深了,阮林打起了哈欠。乡村的夜来得比城市早得多。这些天,他睡得早起得早。 搂着阮林晃了晃,季怀邈贴着他的额头哄他:“睡吧。” 一阵纸袋摩擦的声音之后,季怀邈拿出提前备下的棉袄,搭在他俩身上,一大半搭在阮林那边,还裹了裹。 “睡吧。”季怀邈又亲了阮林一会儿说。 阮林从棉袄边伸出手,摸着季怀邈的下巴,喃喃地说:“舍不得睡。” 季怀邈捉住他的手,塞回棉袄下面,握住,说:“扣儿,睡吧,别让我再心疼了。” 阮林挣扎了会儿,但眼皮实在是沉,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之后,败给了瞌睡虫,睡着之前,阮林还嘟囔了句:“心疼心疼你自己啊。” 小灯笼里的萤火虫依然泛着点点暖光,季怀邈静静地看着阮林,久久不愿意睡去。 直到他脑袋发懵,季怀邈才最后亲了亲阮林的脸颊,依偎着他睡去。 第155章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发白,季怀邈是被鸡打鸣的声音吵醒的。他眯着眼睛看了眼中控台上的时间,才刚过五点。 这种真实的乡村清晨,季怀邈几乎没经历过。最先起来的,还是他昨天遇见的那些鸡鸭鹅。从窗外看过去,有两条小土狗已经出来遛弯了。 季怀邈一动,阮林也醒了过来。支起身子,阮林迷糊地笑着看向季怀邈。 拿过一瓶水,季怀邈抱在手心里焐了会儿,自己先尝了口,觉得不太凉,递给阮林。 挨在一起温存了会儿,阮林叹了口气,季怀邈拍他:“小小年纪,别老叹气。” 阮林笑起来,搂着季怀邈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这会儿两人的神色清明起来,或者说,为了多看看对方,就是还困,也得撑着。 季怀邈不想阮林为难,主动说:“待会儿爷爷该起床了吧,他这也喝多了,你早点回去看看他吧。” “我也回津连港啦,晚上还得去做个备份。” 阮林抬头看他,眼睛里直白地写着不舍。阮林的眼睛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亮亮的,透着他心里此刻的想法。 季怀邈俯身吻他,把他的嘴唇亲的和眼睛一样湿漉漉的。 晨光里的吻,抚平了这些天的不安,好像也带来了接下来日子里的希望。 阮林坐在田埂上,身旁放了本在小卖部买的练习本,他从中间订书钉那里小心翼翼撕下一页,低着头开始折纸。 “舒克舒克舒克,我是飞行员舒克。”阮林一边叠还一边小声唱,“开飞机的舒克!” 唱还不唱全,专挑其中一个主角的唱。 一架接一架的纸飞机从阮林的手中飞出,扬头飞向绿油油的田地,随风飘荡,再悠悠然落下。 阮争先正弯着腰把着镰刀锄杂草,被阮林唱得心烦,哼哼两声,说:“舒克什么舒克,直接唱怀邈吧。” 原以为阮林听不见,谁想到阮林接下来就开始大声唱:“怀邈怀邈怀邈,勇敢的怀邈,聪明的怀邈!” 阮争先站起来,举着镰刀朝阮林假模假式地挥了两下。 阮林没躲,站起来,对着纸飞机哈了口气,高高地举起来,再用力地向前方扔出去,看着小飞机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小表弟跑来找阮林玩,小孩子蹦蹦跳跳地把阮林扔出去的纸飞机全都捡在一堆,从口袋里摸出盒火柴。 小表弟擦燃火柴时,阮林惊得跳下田埂,眼疾手快地把纸飞机从他手上夺过来。 “你不是不要了嘛!”小表弟扯着嗓子喊,“给我烧火玩儿嘛!” “不行不行不行。”阮林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额头的碎发随着微风飘着。 阮林把纸飞机抚平,然后念叨着:“不能烧飞机,不吉利。” 这事儿阮争先跟阮林站一头,过来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指指远处:“去找你爸去,要点树杈子烧,不能瞎烧。” 已经放出去的纸飞机,现在又被阮林夹在了练习本里。阮争先想说他两句,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中午吃饭,阮林掌勺,他把季怀邈带来的春笋切丁,和毛豆和云腿丁一起,炒了一盘菜。 红绿黄相间,是春天的新鲜和色彩。 昨天表伯送来的烧饼,阮林烤了下,做了两个菜夹饼。里面塞着满当当的腊汁肉,青椒混在其中。 又拌了个油豆皮,一餐简单的饭上桌了。 看见春笋,阮争先瞬间起了疑心:“这笋哪儿弄的?咱这儿种不了这个吧?” “你就吃吧,挺香的。”阮林打着哈哈。 阮争先放下筷子和手里的饼子,看着阮林,一副“你瞒不了我”的表情。 “小邈来了,是吗?”阮争先沉声问。 阮林吃了块笋,果然新鲜,刚才他没放什么调料,全是鲜笋的清香。 他笑了下,也看向爷爷,说:“是,他来了,给我带了春笋。说是飞南方买的,我们这儿吃不到这么新鲜的。” 阮争先还是看着阮林,阮林没有畏惧,坦然地回视着爷爷。祖孙俩此刻都明白,有些话,不用再说。 一阵风吹过,卷起院中的碎屑时,阮争先开了口:“吃饭吧,不能糟蹋粮食。” 阮林留着心,把这些天的生活拍了些视频,剪了几个不长的视频发在网上,看得人不少,还有催更的。 这真是过惯了城市生活的人,开始向往田园。 这里做饭用的是大锅,要烧柴火。虽然火候不太好把握,但是用炊帚刷锅挺过瘾的。 外面不冷,阮林会跑到小山坡前,在已经开了花的桃树下给学生上课。 外国学生见着背后的风景很是新鲜,阮林每次上课,还得给他们做个背景介绍。 一簇簇盛开的粉红花朵唱着春天的歌,点缀着乡野的生活。 阮林会发这些照片给季怀邈,想着让他也看看自己看到的风景,让思念不再那么遥远。 有一天晚上,季怀邈落地后,看到阮林发来的图片,刚想给他回复,却又收到阮林发过来的一段话。 他说:哥,以前你问过我,如果你不回来,我是不是还会一个人充实地生活。是,我会努力地好好生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爷爷和爸妈不那么担心我。可你知道吗,你回来之后,我觉得,生活自然而然就是美好的。哥,我们还有很多的以后,对吧? 第156章 季怀邈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他抬起左手,压在下巴上,好一会儿没动。 机组车载着他们向机场出口驶去,季怀邈一时忘了自己在哪里,一会儿又该干什么,只觉得阮林这段话,把时空都延长了。 季怀邈每天都工作在流程、检查单里,文字对于他来说,是理性。 他很难陷入文字渲染出的情绪里,可阮林这段话,明明没有任何华丽的修饰,却让季怀邈在此时,产生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 爱情大概是这样吧,终将让人返璞归真,去体会最真挚的感情。 季怀邈知道,这很难得。所以此刻,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选择回到津连港,回到老街,回到阮林身边… 机组车挺稳,季怀邈下车,站在最北方的小城。这里的春天还没来,冷风吹过,季怀邈抖了下。 他吸了口气,给阮林回过去:扣子,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但现在,你有我,我也有你。我知道我可以相信你,这是你给我的安全感。所以啊,你也要信我。怀表哥哥一直挺靠谱的,对不对? 回到酒店时,季怀邈收到了阮林的回复。他一边刷牙,一边歪着头看手机。 阮林写道:我没有不信你,我怕你老顾虑着我,委屈自己。 季怀邈咬着牙刷,把手机拿起来,两手一起按键盘,好让自己能打快点。 阮林的敏感,季怀邈轻而易举的就明白了。 同样的,季怀邈也不会给阮林压力,他一个字一个字回他:扣儿,有时候你自私一点儿,我会更放心。咱俩现在啊,得一致对外。我们之间啊,你只要记得我爱你,然后爱我,就可以了。 收到消息的阮林,笑了笑。季怀邈之所以做事稳重,那是他长期思虑周全培养出来的习惯。 可现在季怀邈劝慰他时,却又说的是最简单的办法。 阮林想,大概这就是爱情吧,我们在承担,又不想对方多承担。 随着阮林和阮争先离开白云巷的日子一天天久了,季怀邈姥姥心里的戒备也跟着松懈下来。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蓝天街少了阮林,真没以前那么热闹。 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自家外孙,见不到阮林,话少了。 季怀邈休息时,会找阮林问两个菜谱,做两道姥姥姥爷能吃的菜,请他们来家里吃。 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姥姥看向姥爷,姥爷不明所以,继续看手机里阮林给他发的棋谱。 季怀邈依然看着很平静,但姥姥知道,总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3 20:16:57~2022-04-24 18:3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赖筱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红扣 季怀邈这阵子晚上的航班挺多,导致他和阮林联系没那么顺畅。 他睡得晚,阮林舍不得清早找他。于是两人只能在白天季怀邈落地和下一段飞行的间隙,说那么几句。 这日子过得跟停在这儿了似的。有次飞云南,到的早,同事们约着去公园看花看落日。 季怀邈没去,回酒店吃了饭,出去跑了几圈,就靠在床头看书。 季怀邈有点提不上劲儿,有次跟师父董进鹏飞,师父问他怎么看着蔫蔫的。 在师父面前,季怀邈比较放松,他瘪瘪嘴,说:“媳妇儿回老家了,最近没怎么待一起。” 师父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仰头笑起来,说:“你这孬好有一个成天在地上。你看我,双飞家庭,那有时候真可能一个月见不着啊。” 季怀邈点点头,看向窗外。机务忙碌地穿梭着,行李车拖着码得整整齐齐的行李箱,机场的一切总是有条不紊的。 “哎,前一阵子过得太舒服了。”季怀邈收回眼神,伸了个懒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太难了。” 说完,他自顾自笑了笑,又深深叹了口气。 夜晚的天空寂寥而宁静,月亮和星星泛着亮光。但在季怀邈心里,它们远不及阮林带来的那些萤火虫明亮。 飞机上的电脑快速收集和处理着数据,醒目的色彩和符号显示在飞行员面前的屏幕上。黑夜让这一切更加鲜明,空管沉着的声音也更加明晰。 管制员指挥季怀邈的航班在指定区域盘旋下高度,终于排到他们进场,季怀邈握着操作杆,将飞机对正跑道。 机场灯光指引着飞机的方向,飞机渐渐接近地面,季怀邈又完成一次降落。 等乘客下完,他和机长做完离机检查后,起身去拿外套和行李箱。 一天的奔忙结束,季怀邈乘着月色回到海边的家。 客厅的大灯甚至有些刺眼,季怀邈走到开关旁边,把白炽的灯光模式调到暖黄。 换了睡衣,季怀邈瘫在了沙发上,仰面举着手机。要是阮林在,一定会说他这个姿势待会儿准得被砸脸。 虽然今天比前几天回来得稍微早了一点,但季怀邈躺着躺着有点迷糊。手机震动一下,他跟着打了个激灵,差点翻到地上。 捡起地上的抱枕,他揉着肩膀坐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没想到是阮林给他发的消息。 都十一点了,阮林早该睡了,但是季怀邈看了内容,就知道他为啥激动了。 第157章 阮林说阮争先快忍不住了,叶爷爷许爷爷他们,天天给他发下棋的照片,他快憋不住了。还念叨最近机票便宜,想出去飞。 季怀邈看着屏幕笑起来,阮林可能是赶时间,又发了一段:我不拱他,得让他自己说回来,不然他又拿捏我。我估摸着你该到家了,不用回了,我睡着了,困不行了。 阮林说不让季怀邈回,季怀邈哪会真不回,不过他回得简洁:晚安,宝贝。 这是这些天里,季怀邈唯一一次怀着轻快的心情去洗澡,还哼上歌了,不过即使阮林在,也听不出他到底哼了个啥。 一个平常的下午,津连港刮了很大的风,阮林这里也一样。他原本蹲在田埂上拿着树杈瞎画,一阵狂风吹过来,卷起尘土,直接把他的眼睛迷住了。 天暗下来,黑云压过来,像是要发怒。阮林心里一惊,撒开腿往表伯家跑去。 阮争先正站在门口焦急地踱步,看到阮林的身影,他才松口气,握住阮林的手腕,大步带着他往里面走。 进到堂屋里,表伯说:“瞧给你爷爷急的,都快坐下歇歇。” “这天看着不正常。”阮争先眯着眼看院子外面被卷起的树叶。 暴雨噼里啪啦降下,把表伯家房子的铁棚顶撞得跟敲锣似的。屋里的电视开得老大声,他们才听见。 乡下收不到太多频道,表伯家的电视只要开着,就是新闻频道。 雨渐渐停下时,主播播报起一则突发新闻。 西南地区一个小城,发生了地震。 “哎哟哟。”阮争先感叹了句,“这级数不低啊。” 表伯点点头:“天灾啊…” 阮林手里的纸被他揪成一小条一小条的,他翻出手机,看完季怀邈今天的目的地,才松了口气。 刚放下手机,阮林想起了什么,又拿起来,点开民宿客人群,圈了几个地震发生地所在省的客人,问他们平安。 今天是工作日,起初没人讲话的群,在阮林发了消息之后,立刻热闹起来。 大家互报了平安,阮林才把手机放下,起身去摘菜。 阮争先每天会和阮浩通一次电话,阮林端着盆坐在旁边听了两句,他爸说他们在家一切都好,让他们安心在老家住。 “我妈呢?”阮林问了句,“想跟她说话。” 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阮浩有些不自然地回他:“你妈上厕所去了!” 第二天上午,阮林准备和小表弟去摘桃花回来收拾个花瓶。刚走到院门口,只听见阮争先大喊了声:“扣子!” 这声足够大足够急,阮林惊得一哆嗦,赶紧转过身。 “爷爷,怎么了!”阮林小跑着往回赶,也跟着喊了起来。 阮争先手里抓着手机,很明显地在抖,然后说:“你,你妈,晕倒了!” 阮林懵了,林育敏身体不好,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事。但此时,能把阮争先吓成这样,一定不是小事。 顿时,阮林的脸跟着白了,但他还是扶住阮争先,让他先坐下。阮争先仓皇地扶着桌角,扭头看阮林。 “你爸说,你妈晕倒了,虎子帮着送到医院,在抢救。”阮争先身体抖,声音也跟着抖。 被迫保持镇静的阮林握紧了双拳,他咬紧下唇,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说:“我们赶紧回去。” “好。”阮争先终于找回神志,从椅子上站起来,“赶紧回去。” 表叔赶过来送他们回津连港,阮林坐在副驾上,紧紧揪着背包带子。 手机震动了几下,阮林没感觉到,依旧盯着窗外,看田野景致一点点退出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城市里迎接他的是什么,不自觉地生出一些胆怯。他很想给季怀邈打个电话,但他不知道季怀邈是在天上还是地面。 表叔喊了阮林四五声,他才听到,转过头,表叔说他手机刚才响了。 阮林从包里翻出手机,解锁之后,看到是季怀邈发来的消息。季怀邈说他今天紧急被抽调走,要去运送救援人员和物资去地震灾区。 路不平,车子颠簸着,阮林盯着手机,头发晕,但他顾不上这点晕,因为他的心被季怀邈这几行字揪了起来。 阮林回他:你注意安全啊! 季怀邈还没回,阮林又发: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季怀邈走出会议室,把手机贴在嘴边,给阮林回了条语音:“小崽儿,你平安待着,我就安心。” 手机被阮林压着心口贴着,他平复了一阵,才觉得心跳没那么突突了。 他没把林育敏在抢救的事告诉季怀邈,季怀邈有任务,还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不能让季怀邈分心。 没有人可以倾诉,阮林只能自己心急如焚。他频繁地看表叔,想让他开快点,表叔明白他的意思,尽力开快。 季怀邈和董进鹏一个机组,他们加机组去了出发地,第一批物资将在那里集结。 目的地情况还不稳定,有余震,气象条件不好。季怀邈仔细看着航路信息,认真听着签派对他们的嘱咐,面色凝重。 这不是董进鹏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任务,他沉声嘱咐季怀邈:“保持冷静,正常飞行。” 昨天下午地震发生时,周边机场塔台也感受到强烈晃动,但空管临危不惧,迅速做出指挥:“所有飞机注意,本场刚刚发生地震,请原地停下不要动!” 第158章 接着,空管又指挥进近飞机进入复飞程序,不要降落。 接到指令的飞行员,冷静复述口令后,用最大的克制说了句:“谢谢指挥,你们注意安全。” 季怀邈执飞的这班,是天程航空飞往灾区的第一班,运送了急需的帐篷、药品等物资。 一路给的是最快航路,大家的目标都是第一时间把急需物资送到。 气流多且杂,颠簸不断,即使到了巡航高度,季怀邈都没把安全带肩带解开。 尽管已是深夜,机场仍旧一片繁忙。季怀邈沉着地和塔台通话,报告已建立盲降。 落地后,塔台再次联系,空管声音虽然平静,说出的话还是让季怀邈和董进鹏心里产生了波动。 “感谢你们的到来,谢谢你们不惧危险,驰援灾区。” 季怀邈看了眼董进鹏,师父点点头,季怀邈应答:“谢谢。你们多保重。” 阮林躺在折叠床上,手机没静音,季怀邈到了之后给他发了消息,他迷瞪着睁开眼睛,给季怀邈回了个“好”。 左边的病床上躺着他牵挂的妈妈,远方是他牵挂的爱人。 这注定是个睡不好的觉。 林育敏是下午出的抢救室。医生诊断是重度贫血,给林育敏做了输血治疗,暂时稳定了情况。 只是大半个月没见,阮林没想到妈妈怎么会变得这么虚弱。面色蜡黄,人比以前更瘦了。阮林和她说话,她甚至没什么力气答他。 后来才听阮浩说,林育敏这一阵子都不太舒服,经常说心慌、耳鸣,肚子疼,背也疼。 阮林和阮争先不在家,林育敏说店里不能没人,吃了药硬撑着不去看病。直到今天上午,直接晕在了店里。 许虎成听见阮浩的呼叫,迈开腿大步跑过来,然后开车把林育敏送到人民医院。 好在救过来了。阮林到了医院,把许虎成换走,不能耽误他开店。 阮林说之后好好谢谢许虎成,许虎成见阮林一脸诚恳地,反倒不太适应,摸了摸后脑勺,说:“别客气了,都这么多年的街坊,应该的。” 季怀邈连续飞了三天,最后一趟送了一百多个医护过去。这天雾大,他们飞得格外小心。 任务完成,季怀邈带着刚刚松懈下来时的那种疲惫,回到津连港,天空中飘起小雨。 季怀邈猛地想起阮林小时候背春天的诗,背错一个字,他纠正阮林,阮林还老大不高兴,非说是季怀邈记错了。 走进白云巷,季怀邈看着午后空荡荡的老街。休息的人们还没起来,小店外支着的小摊无人看管也并不担心。 这里的一切都是闲适的,除了季怀邈的心情。 这几天的见闻和这段时间以来的压抑,让季怀邈有些低落,他叹了口气,加快步伐往前走,准备回家补个觉。 走到姥姥家的小门,他扭头看了眼,没准备上去,但是听到门开了,姥姥姥爷说着话走下来。 见着季怀邈,姥姥吓了一跳:“你咋回来了?” 执行航班去灾区的事情,季怀邈没跟姥姥姥爷说,怕老人家担心,这会儿只能随便扯了个理由:“后面的航班都取消了,今天下班早。” “哟。”姥爷调笑道,“这是白捡了半天。” “你俩这是干啥去啊?去我小舅那儿?”季怀邈问。 姥爷一摆手,姥姥没拦住,姥爷说:“不上你小舅那儿,那啥,扣子妈妈生病住院了,我俩去看看。” 季怀邈在原地愣住,姥姥看他表情就明白阮林这是没跟他说,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但是季怀邈抓住姥姥的手腕,眉头皱了起来:“林阿姨怎么了?” 姥姥拍掉他的手,说了实话:“重度贫血,前天晕倒送医院抢救,现在情况好点了。扣子,扣子也回来了。” 回家快速换了身衣服,季怀邈开着车带着姥姥姥爷去医院。 阮林下来接他们,见到季怀邈,先是惊讶了几秒,然后有些歉疚地看向季怀邈。 毕竟他没跟季怀邈说妈妈住院的事,这还让季怀邈自己发现了。 姥姥姥爷走在前面,季怀邈拉过阮林的手腕,捏了捏,觉得他瘦了。 季怀邈轻声问他:“林阿姨怎么样了?” 阮林回握住他的手,摇摇头:“不太好,一会儿跟你细说吧。” 进了病房,姥姥姥爷看见只能躺着输液的林育敏,心疼坏了,一左一右喊着“小敏小敏”。 林育敏没有力气,只能轻轻笑了笑,算作回应。 病床上的林育敏让季怀邈也吓了一跳。 这阵子,他时不时还是能见着林育敏的。每次和林育敏打招呼,她会跟季怀邈笑笑,说声:“小邈回来了。” 记忆里的林育敏,是柔弱的,但总是很忙碌,和阮家其他人一样,努力生活着。 可这样脆弱的林育敏,季怀邈从来没见过,他第一次发现,林阿姨这么瘦,白色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甚至没鼓起多高。 阮林拍了拍季怀邈,指指门外,有话跟他说。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不用等哈~感谢在2022-04-24 18:34:51~2022-04-25 17:5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262714 30瓶;赖筱来、是一只大鱿鱼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第70章 红枣 阮林带着季怀邈走到安全通道外面的楼梯间,转过身,阮林就被季怀邈抱住。 楼梯间空荡荡,即使说话声音不高,也还是有回音。 季怀邈吻了吻阮林的额头,说:“不用跟我道歉,我又不会怪你。” 看着季怀邈的眼睛,阮林松了口气,季怀邈摸着他的脸颊,凑上去亲着。柔软的吻,试图抚平阮林心里的郁结。 同样的,季怀邈在这样的亲密里,也稍稍缓和了情绪。 阮林轻声说着林育敏的情况,医生说她贫血严重,要输血治疗。输血能稳住情况,但医生觉得林育敏不止贫血这一个毛病。 林育敏用血量大,阮林和爸爸以前都献过血,但是血库血量不足,医院说他们最好还是再献一些。 季怀邈撩起阮林的胳膊,果然看到了针孔。 “我爸,还有虎子,也都去献了。”阮林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陈述了事实。 季怀邈把他抱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心疼地亲他额角,问他:“现在还得献是吗?” 阮林闭了闭眼睛,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走,我先去。”季怀邈拉着阮林的手走出楼梯间,“我再找些朋友,这好解决。” 阮林扯了扯季怀邈的手,季怀邈停下脚步。 白天的住院部走廊,家属来来往往,声音比夜晚时嘈杂许多。季怀邈怕阮林听不清,挨近他站着。 阮林抬起头,表情纠结,面色有些凝重,他说:“哥,这太麻烦你了。” 季怀邈微微欠身,认真地看着阮林,开口道:“扣子,可不兴你找虎子帮忙不找我啊。” 听这语气,好像真有点生气。 阮林赶忙说:“我没不找你,真的,我想等你飞完再说,不然你分心…” “好了,扣子,我懂,没事儿。”季怀邈抱抱他,“公司给了我五天假,能休息过来,不影响啥。” 季怀邈姥姥姥爷给林育敏买了不少营养品,林育敏觉得不好意思又动弹不了,阮争先让他们拿回去。 俩老人家也是拗得很,说都是一家人,别在这瞎客气。 季怀邈姥姥说完,又觉得说得不太对,抬头看了阮争先一眼。阮争先和她对视了一秒,就偏开头。 季怀邈姥姥姥爷离开去他小舅家之后,季怀邈和阮林回到医院。 林育敏知道季怀邈去献血之后,撑着要从床上坐起来,阮浩扶着她,阮林凑上去让她别激动。 季怀邈站在病床尾,朝林育敏微笑了下,说:“阿姨,您安心养病,其他事就留给我们小辈操心吧。” 虚弱的林育敏硬撑着拉了拉阮林的手,说:“你快做点补血的东西给小邈吃。” 阮林快速地点头,给她掖掖被子,安抚她:“你也好好吃饭啊,我会照顾好我哥的。” 快傍晚了,菜市场没啥新鲜东西,阮林坐在车上,点着手机屏幕,脑子里盘算着晚上做什么饭。 季怀邈想了想,表情不太自然地跟阮林说:“扣儿,咱就随便吃点就行,不用…” “不行。”阮林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知道你不爱吃,但是今天必须吃。” “我会想办法弄好吃点的。”阮林低着头又嘟囔一句。 阮林发话了,季怀邈不敢再顶嘴。 路上,姥姥给季怀邈打了电话,让他来小舅家吃饭。季怀邈说不去,下午献血了,晚上得吃阮林做的营养餐。 姥姥吼他:“小舅家的饭也营养!” 季怀邈的手机和车内音响连着,姥姥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把阮林震得一惊。他抬起头,却见季怀邈在笑。 姥姥气鼓鼓地挂了电话,季怀邈看了阮林一眼,摇摇头说:“没事儿,老太太快放弃了。” “啊?”阮林没太敢相信季怀邈的这个判断。 季怀邈游刃有余地转着方向盘,和开飞机一样,把车开进地库。 车停稳了,季怀邈收着东西说:“其实她就是怕我胡来,耽误自己,耽误你。” 季怀邈深深地看着阮林说:“我是不是认真的,你最清楚。” 阮林一边搓脸蛋,一边下车,等季怀邈锁好车,他凑过来,仰头吻住他。 季怀邈重心不稳,腿弯打了个摆子,抱住他的腰站稳。 地下车库温度低,拥吻的两人,心却是滚烫的。这一吻,没边界似的,把他们刻意压着的思念都勾了出来。 进了家门,阮林手上的背包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季怀邈压着他贴在门板上,阮林浑身发软找不到着力点,只好抬起手攀着季怀邈的肩膀。 眼睛湿漉漉,嘴唇水润润,脸颊红通通,阮林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口。季怀邈一步都不愿意挪,鞋都没换,站在门口捧着阮林的脸亲了个遍。 直到门铃声骤然想起,阮林猛地睁开眼睛,黏在一起的嘴唇分开时甚至还有声响,他大口喘着气,听见外面的外卖小哥喊:“跑腿到了!” 季怀邈的状况没好哪儿去,但是他有一秒恢复脸色的本事,镇静地打开门,收下东西,礼貌十足地跟人说“谢谢”。 然后关上门,东西随手放在柜子上,继续抱着阮林亲起来。 最后是阮林快要被亲懵了,拍着他的背,求饶:“哥,哥,咱得先吃饭!” 季怀邈这才稍稍退开,然后埋头在阮林颈窝,又抱了好一会儿,才放阮大厨去厨房。 第160章 阮林收拾食材的时候,听见季怀邈在打电话。对方好像听不太清楚,季怀邈声音挺大,不过打完招呼之后,阮林就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瞄了一眼,阮林看到季怀邈走到阳台上,躬着身体,手肘撑在栏杆上。 要不是手潮,阮林挺想拍张照,然后给照片起个很俗气的名字,就叫“落霞里的大帅哥”。 季怀邈在给寻祁瑶打电话。他一开始琢磨着在他们几个的小群里发个消息,又觉得这样问题不够定向,于是决定单独找寻祁瑶。 果然,寻祁瑶利落地说:“这事儿我办过,献血是吧,我表哥是咱这儿体校校长,经常去献血,我问问他。” 季怀邈笑了笑,心想这真是找对人了,一阵道谢。 寻祁瑶忙让他别瞎客气:“这救人命呢,而且扣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季怀邈笑着说:“那谢谢师姐了,回头请你吃饭。” “嘿,外面味精重我不爱吃。”寻祁瑶也笑,“就想吃你家扣子做的,你舍得不?” 季怀邈站直身体,看着远方的落日,嘴上说:“我是不太舍得,不过扣子要是知道你帮这么大忙,一定会给你做一大桌的。” 回到屋里,季怀邈的心情稍微轻松了点。他走近厨房,看着阮林手脚麻利地备菜。 季怀邈从背后抱住阮林,双手交握在前面。季怀邈明显感觉阮林屏了口气,过了几秒才松开。 耳后传来季怀邈的轻笑,阮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上麻麻的,很不自然地说:“哥,咱们蛏子抱个蛋啊?” 季怀邈亲昵地在阮林耳后啄吻,阮林被季怀邈亲得手拿不住切菜刀,自暴自弃地把菜刀扔在案板上,双手撑在流理台边。 “嗯…”季怀邈在他左耳旁压着声低语,成心不让阮林好过,“季怀邈抱个媳妇儿…” 浑身酥软,阮林只能倚在季怀邈身上,然后晕头转向地跟着他一起摔在沙发上,甚至卧室都等不及进去。 阮林哼唧一声,季怀邈压着他笑,胸腔传递着震动,传递着心跳,也说着思念。 脑门汗淋淋的,阮林抹了一把,又伸出手指把季怀邈下巴上的汗珠勾掉。 阮林满面潮红,像是满足的小猫一样,眯着眼睛看季怀邈。阮林搂着季怀邈的脖子,季怀邈顺力把他抱起来。阮林笑起来,季怀邈凑过去亲他,亲不够似的。 浴室里,阮林懒洋洋地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季怀邈给他洗头。 季怀邈在手心把洗发露的泡泡搓出来,才扑到阮林的脑袋上,然后轻柔地揉搓着。 “扣子。”季怀邈喊了一声。 阮林抬起头,有一滴洗发露流了下来,迷住他的眼睛,季怀邈赶紧拿水给他冲开。 “你要问啥?”阮林说。 季怀邈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太好意思,顿了几秒问:“每次,你都舒服吗?” 阮林盯着他,眨着眼睛,水珠沿着他的下巴流淌着。他突然弄不懂了,这季怀邈到底是自信还是不自信? 很快,阮林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和着流水声大着嗓门说:“我爽不爽,你看不出来吗?” 躺在床上,盖着薄被,阮林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觉得脑袋有点晕。他闭上眼睛,摸索着拉过季怀邈的手放在胸口,轻轻拍着。 季怀邈不满足,开始伸出手指,轻轻画圈。阮林可受不住这个,翻身趴在床上。 阮林捧着脸看他,说:“还是你身体好。我都快怀疑下午被抽血的是我了,我咋这么晕?” 季怀邈笑,眼神顺着他的身体向下再收回来,暧昧地说:“血应该是不缺,缺的是…” 阮林的直白和不好意思总是可以瞬间切换,他扑过去捂住季怀邈的嘴:“打住,快打住!” 季怀邈揽着他的腰,带着满足后的慵懒,一手搭在额头,温和地笑着。 虽然还是晕,但比刚才好点了的阮林突然灵光一闪,爬起来,皱着眉瞪他:“季怀邈!” 被连名带姓点到的人哆嗦了下,季怀邈心里一惊,快速地眨着眼睛看阮林。 阮林拱起来,双手叉腰,又撒开,气鼓鼓地指着面前的人说:“你是不是就想把我做晕,然后不吃猪肝?” 靠在床头的季怀邈实在是没想到,阮林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他心虚地去拉阮林的手。 阮林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甩开之后,翻身下床,直奔厨房。 三下五除二,阮林就把饭做好了。 季怀邈想帮忙,阮林根本不让他插手。季怀邈只能靠在门框,看着阮林进进出出。 每个盘子被放在餐桌上时,都会伴随着重重的“嘭”的一声。阮林蹭着季怀邈再走进厨房时,也不忘瞪他一眼。 坐下后,看着面露难色的季怀邈,阮林一点不客气,连夹了几筷子猪肝放在他碗里,说:“我研究了,爆炒味道没那么重,你多吃点。” 季怀邈没应声,唇角被压得不能再向下了。碍于阮林的气势,季怀邈不得不忍着吞掉,都不敢细嚼。 味道确实还不错,但还不至于让平常不愿意吃这些的季怀邈大快朵颐。 除了这道爆炒猪肝,还有蛏子抱蛋、小炒菜心、卤牛肉和一大碗浓稠的红枣银耳枸杞汤。 季怀邈看看阮林的脸色,然后跟他商量:“扣子,宝,咱就是说,这个吃法,我今天会上火。” 第161章 阮林放下筷子,微笑起来,这笑直把季怀邈看得心里发毛。 “老公。”阮林在如此冷静的情形下喊了一声,季怀邈心口一揪,眨巴着眼睛。 阮林握住他的手,满脸诚恳:“你要是火力全开,今晚可以继续爆炒我。” 季怀邈瞬间眼睛瞪得老大,一改往日平静的态度,嘴巴张张合合的。 阮林瞧他一眼,镇静地转过身拿起筷子,自顾自又问了一句:“我还能不能管你了?” “能能能。”季怀邈忙不迭应着,还主动给自己盛了碗汤,“咱也是有老婆管的人,开心,真开心。” 阮林冷哼两声,神气十足,挺有气势。 吃完饭,出门前,阮林先穿好鞋子,季怀邈跟着站起来。 季怀邈以为阮林要开门,没想到阮林站着没动,季怀邈一趔趄,差点撞他身上。 阮林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季怀邈,磨蹭着,然后小声说了句:“哥,刚才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忘了?” 现在阮林知道不好意思了,刚才说的时候倒是挺顺溜。季怀邈来了兴致,一手撑在门框上,挑眉悠悠然问他:“让我忘了哪句?” 阮林可不上他的当,不会再重复一遍那句话。季怀邈坏笑了下,靠近他一步,又问他:“求人办事,不给点甜头?” 阮林眯着眼睛,笑眼弯弯,搂住季怀邈的脖子,凑上去连续亲了他几下,豁出去了问他:“我甜不甜?” 这下季怀邈忍不住了,抱着阮林笑起来,他不想提醒阮林,这句话可能阮林也想撤回。 季怀邈开车把阮林送回医院,又去接姥姥姥爷。 姥姥看着他,是啥话也不想说了,就问了句季怀邈吃饱没。季怀邈摸摸肚子,笑眯眯地说:“很饱。” 那真是,各方面的饱,季怀邈心里说。 阮林到了病房,把阮争先和阮浩送到电梯口,阮争先看阮林一身清爽的样子,深吸了口气又吐出。 阮浩不明所以,眼神在祖孙俩之间飘忽。阮争先没理他,抓着阮林的手腕,把他扯到一边。 “献血的事,要好好谢谢小邈和他朋友。”阮争先嘱咐道。 阮林笑着说:“一家人,不用瞎客气。” 阮争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无可奈何,甩开手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5 17:53:33~2022-04-27 19:3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一只大鱿鱼啊 2瓶;赖筱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红曲米 第二天一大早,寻祁瑶就给季怀邈来消息,说他表哥带着几个教练去血站了。 季怀邈买了些补品,赶到血站,交给了寻祁瑶表哥。她表哥捋下袖子,说:“哎哟,你太客气了,祁瑶是我妹妹,她说你跟她亲弟弟似的,四舍五入不就是我亲弟弟。这忙又不是啥大事。” “我们哥几个献血都多少年了,这不过了半年又准备来了。正好祁瑶说了这事儿,提前几天给办了。” 季怀邈另外还买了两条好烟,一并放在寻祁瑶表哥的车上。 目送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大哥离开,季怀邈开着车去医院。 寻祁瑶心细,跟季怀邈说,她这几天都是国际航班,回不去津连港,但是联系了人民医院的一位专家,说让他去看看林育敏。 季怀邈赶回医院,找到这位普外科的周主任。 周主任看着约莫四十来岁,季怀邈跟他握手时,想起这人就是寻寻来他家吃饭那天,说的那个“上赶着当后爸”开着大奔的人。 一时间季怀邈有些纠结,在周主任询问林育敏情况时,季怀邈给寻祁瑶发了条信息,问她这样会不会让她为难。 寻祁瑶没在飞,立刻回他:为难啥?他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责任,让他好好治病。 季怀邈由衷地说:师姐太仗义了。 阮林观察着周主任的神色。周主任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他眉头微微皱着,仔细听着林育敏气若游丝的答话。 “吃了止痛药好一点,但是肚子还是疼是吗?”周主任重复了一边林育敏的话。 阮浩补了句:“仰躺着疼得厉害,蜷着会好一点。” 周主任抬起头,问了阮林一句:“我看你挺白的,随妈妈吗?” 阮林立刻点头,说:“是,我妈之前也白。” 周主任拿出手电,又照了照林育敏的眼睛,站起身,朝阮家人点了点头。 季怀邈跟出去,刚想道谢,周主任扯下口罩,一脸凝重。 他先问了句:“病人是你什么人?” 季怀邈愣了下,想了想说:“我亲姨。” “以前有这么瘦吗?” “没有。”季怀邈想了想,摇头说:“我觉得就是最近一个多月,突然变瘦了。” 周主任看季怀邈挺稳重,点点头,说:“我高度怀疑,病人不止是贫血,需要尽快做进一步检查。” 一瞬间,季怀邈有些没反应过来,之前医生说是把林育敏的贫血治好再看看情况,大家心里似乎也没那么紧张。 可现在周主任的语气,让季怀邈的心悬了起来。 周主任靠近一步,说:“消瘦、无力、贫血,可能还有黄疸,以我的经验,不太好。” 第162章 刚才观察到的更多的情况,周主任没再说,只又说了一遍:“去和你家人商量一下,尽快转到我科室。” 周主任走了之后,季怀邈没立刻进病房,他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思考着该怎么跟阮林说。 之前林育敏虽然病得急,但是到今天,情况好了一些,阮家人觉得有希望。 阮林也跟季怀邈说过,后面得带着林育敏再好好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季怀邈抬起头,看向病房门牌,心沉了下来。 阮林开门出来,脸上还挂着笑,刚才林育敏吃了点饭,气色好些,阮林心里挺高兴。 可一出门,正撞上季怀邈怅然的神色,他愣在了原地。 这事不能拖也不能瞒,季怀邈拉着阮林到楼梯间,把周主任的话跟他说了。阮林皱着眉头听,眼神飘着,听完之后,先是抬头左右看了看,找不到焦点。 季怀邈双手按在阮林肩头时,阮林抬起头,问他:“我们现在应该听周主任的,赶紧换科室是吧?” 季怀邈深深地点了点头。阮林这个问题,说明他听懂了季怀邈的话,但这短短的时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有周主任协调,林育敏转科室办得挺顺利。转去普外科之后,周主任立刻开单子签字,让林育敏去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林育敏不想因为自己住院,耽误卤味店生意。于是祖孙仨人,排了班,每天保证有一人在医院陪着林育敏,其他俩人回家打理卤味店。 林育敏检查结果被送到周主任手上时,阮林正流着汗在煮牛肉。 这牛肉他从前天就开始泡水,把血水全部泡出,这样吃起来味道才不会腥。这种细心的功夫活,有的店偷偷工也就算了,阮家人不会。 周主任快步走到病房时,只见到阮争先和林育敏。他赶忙把检查单放在身后,笑了笑,自然地问了林育敏几个问题。 接到周主任电话时,季怀邈从公司培训完,开着车在路上。铃声响起,他没立刻接,看了眼路,靠边停下。 周主任问他在哪里,想跟他谈谈林育敏的病情,季怀邈心里一紧,想了下,说十分钟就到医院。 听到“胰腺癌”这个结论时,季怀邈嘴巴微张,好一会儿没说出来话。 周主任之所以找季怀邈来,是觉得他年轻,看起来能扛事,比直接跟老人和病人讲好一点。 但是这个打击,看起来还是太大。 “病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周主任声音沉了下去,“看b超、ct还有采血结果,我的初步判断,是胰腺癌。” 季怀邈吸了口气,说:“那还请您根据情况,制定治疗方案。” 周主任点头:“这你放心,我会尽力。” 傍晚,阮林赶来医院。店里现在卖的东西不多,阮浩一个人就够了。 到了医院,阮争先坐在凳子上看报,林育敏在睡觉。阮林给他们带了饭,他把饭盒打开,让阮争先先吃。 季怀邈给阮林发了消息,让他下楼。 见到阮林,季怀邈扯了个笑,揉了揉阮林的后脑,然后说:“咱们去花园走走。” 住院部后面的花园里,有些病人坐着轮椅,被推着出来散心。他们的表情,有享受,是珍惜。 季怀邈把阮林拉到一棵海棠树下,满树的花骨朵含苞待放。季怀邈没有心情看风景,他握住阮林的手,艰难地开口。 他们都是成年人,早已从依靠长辈,变为被他们依靠。有些事,他们要先面对。 林育敏的病,季怀邈没办法拦在阮林前面不让他知道。但是现在,他可以陪着阮林一起应对。 季怀邈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完周主任的话,看着阮林的神色,由起初的清明,一点点变得迷茫,最后发木。 有一瞬间,阮林盯着季怀邈的眼睛,却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季怀邈的话听不见,周围散步人的声音也听不见。 阮林能看懂季怀邈的口型,季怀邈在喊他的名字。 季怀邈的眉头紧锁,眼睛里写着着急,阮林心里有个声音喊出声:别让季怀邈这么着急! 猛地回过神,世界的声音全又涌进阮林的左耳,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有些站不住。 季怀邈扶住他,带着他坐在海棠树另一边的长椅上。 阮林抓住季怀邈的手,狠狠地握着,指甲抠着季怀邈的手背,留下深深的印子。 很疼,但是季怀邈一动没动,脸上也没任何忍痛的表情,只是专注地看着阮林,等着阮林缓和情绪。 手上的揪痛渐渐散去,季怀邈听到阮林喃喃地说了一句:“我姥姥就是这个病走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想到呢?” 阮林抬起头,双手抓着季怀邈的手,又问了一遍:“我怎么之前一点都没想起来呢?” 季怀邈挪了下身体,更加靠近阮林,伸出手把阮林抱进怀里。阮林贴着季怀邈的胸口,身体在发抖。 时不时有人望向他们这边,不过在医院里,情绪崩溃是常见的场景。看见他们的人,也只是叹口气,便把头移开。 季怀邈一下下吻着阮林的发顶,环抱着他,把他更深地裹在怀里。 “扣子。”季怀邈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是不忍心,又把手挨着他的后背揉着,“不要自责,扣子。” “我们现在要一起想办法,还没到最坏的时候。扣子,我们去找周主任。”季怀邈语速很慢,足够阮林听清。 第163章 像是找到了最后那根稻草,阮林撑起身体,慌乱的眼神总算有了一丝聚焦。他握着季怀邈的手,不住地点头:“是,去找周主任,找他。” 他们没有立刻见到周主任,周主任在做手术。季怀邈跟周主任的助理说明情况之后,助理留了他的手机号码,说等主任下手术立刻通知他。 阮林不敢回林育敏的病房,季怀邈拉着他在普外科的走廊里坐下。 等待总是漫长和焦虑的。阮林紧紧挨着季怀邈,他想不了那么多,一直抓着季怀邈的手。 尽管走廊里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看他们,但季怀邈没在意,任由阮林拉着。 在阮林向他投来无助的眼神时,他会搂搂阮林,轻声安抚。 中间江枫跑来了,带了几本献血证过来。 阮林欠身跟江枫道谢,江枫大大咧咧的,拍拍他:“别客气,老弟,能用上就用,用不上算了,不够我再想办法。” 阮林抿唇勉强笑了笑,不住地说“谢谢”。 季怀邈把江枫拉到一旁,也很客气地说:“我说下去拿呢,你还上来了,太不好意思了。” “师哥。”江枫笑起来,“你这自作多情了啊,我是来接我媳妇儿的。” 正说着,窦溪穿着浅粉色护士服,挺着肚子过来了。 “窦溪姐姐。”阮林喊了一声。 江枫赶忙走过去扶着窦溪,扭头跟季怀邈说:“你说你在普外,这不是巧了么。” 窦溪见着阮林和季怀邈有点意外,季怀邈解释说他们来等周主任。 窦溪点头笑了笑:“我也是才调到这个科室,见着周主任,吓了一跳。” “他欺负你了,就跟我说啊。”江枫气势摆得挺足,“我告诉我师姐,收拾他!” 窦溪无奈地偏了偏头:“周主任很专业的。” 夫妻俩走了之后,阮林靠在季怀邈身上,又是一阵沉默。 季怀邈转头看阮林的时候,阮林又会扯个笑,像是不想让他担心一样。 越是这样,季怀邈越心疼阮林,他伸手捻着阮林的耳垂,瞟了眼走廊,凑上去吻他额头。 周主任从手术室出来,匆匆冲了个澡,就赶来见他们。 刚在沙发上坐下,周主任喝了一大杯水后,阮林看了眼季怀邈,扭过头就问他:“主任,我妈妈的病…” 看着和林育敏极为相似的脸,周主任在这一瞬间,心里有些不忍。 阮林把他知道林育敏的情况,还有姥姥的情况,靠着回忆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了。 姥姥去世的时候他才不到十岁,对生命和死亡都不甚了解,可能对老家的泥地记得更深。 周主任像是不意外,听着阮林的话,淡淡地点头。中间,周主任把纸巾盒递给季怀邈,让他看着,要是阮林掉眼泪了,给擦擦。 但是对话过程里,阮林只是说话比较慢,像是在认真思索,情绪却比较平静。 季怀邈把纸巾盒放在一边,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没有打扰阮林和周主任对话。 直到他俩的交流告一段落,季怀邈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阮林的背,然后问周主任:“那等病理出来,您做全面判断之后,我们再商量下一步方案?” 周主任点着头,又说:“咱们加下微信,有什么情况好交流。” 阮林忙道谢:“那太感谢您了。” 周主任安慰阮林:“这个病,一向隐匿性很强,不容易发现。你不要自责,你现在是病人的支撑,要调整心态,帮助她接受治疗。” 被说中心事的阮林看着周主任,抿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季怀邈朝周主任点点头,带着阮林起身,和周主任告别。 作者有话说: 医疗部分不专业,求轻拍感谢在2022-04-27 19:33:03~2022-04-28 17: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瞅啥你丑 100瓶;小龙崽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烟桂 出门之后,阮林长叹了口气,季怀邈陪着他到走廊一头的窗户前透气。 季怀邈用手心轻轻抚过阮林的额头,阮林缓了下,然后抬起头,两手握着季怀邈的手心。 即使阮林没说话,一个眼神,足够季怀邈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天很高很蓝,可这里的人,无心去感受片刻春光。再往远处看,夕阳洒下一片橙粉色的晚霞,平静而美丽。 季怀邈收回视线,揽过阮林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简单的依靠。 阮林的眼睛,一点点蒙上了水汽,整个人也不复刚刚在周主任面前的坚强。他眼睛红了,鼻头也红起来,快速地眨着眼睛,强忍着,不想眼泪掉下来。 季怀邈轻轻吻着阮林的额头,一下下的,没说什么,只是陪着他。 阮林搂住季怀邈的腰,头抵在他肩头,小声啜泣着。季怀邈抬手握住他后颈,也跟着闭了闭眼睛。 很快,阮林吸吸鼻子,擦擦眼角,低着头跟季怀邈说:“哥,我好了,咱们回去吧。” 和阮争先、阮浩说情况时,季怀邈一直陪在阮林身边。 阮浩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慌乱起来。阮争先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季怀邈的胳膊,那力度让季怀邈吸了口气。 “小邈,扣子说的,是,是真的吗?”阮争先问。 第164章 听到这句话,阮浩猛地抬起头,他双目发红,求助地看向季怀邈,想要听他说一句否定的话。 阮林看着爸爸和爷爷,更明白了周主任的话,此时,他就是这个家的支撑。 季怀邈拍了拍阮争先和阮浩的手,用尽量缓和的语气说:“周主任是普外科的主任,他会尽力做好方案,我们相信他,一起配合治疗。” 阮争先和阮浩讷讷地点着头,阮林和季怀邈对视一眼,阮林开口说:“这事,我觉得暂时不要告诉我妈。” “对!”阮浩忙应道,“别告诉小敏。” 这会儿,阮争先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他面色沉重,顿了下说:“卤味店先关了吧,后面医院要忙的事不会少。” “阮浩你跟我回趟家,咱们盘盘钱。”阮争先准备起身。 阮林抬起头说:“我这儿也有,我拿给你们。” 阮浩摆摆手:“不用你操心钱。” 一家人真没把季怀邈当外人,当着他的面商量完就去各忙各的了。 天晚了,阮林把季怀邈送到医院停车场。这几天,季怀邈是没少给停车场交钱。 上车前,季怀邈抱了抱阮林,看着他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要用车就跟我说。” 阮林知道这不是跟他客气的时候,只点着头,然后仰头亲了亲季怀邈。 “还好我有你。”阮林叹道。 回到病房,林育敏还醒着。夜晚病房的灯光不亮,阮林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能听她虚弱的声音。 “小邈也回家了吧?”林育敏问。 阮林点头,林育敏勉强笑了笑,说:“他忙前忙后的,太麻烦他了。” “没事儿,你不用担心。”阮林也跟着扯了个笑。 可林育敏还是想说,阮林不忍打断,只能听着,林育敏接着问:“我听你爷爷说,周主任也是他朋友呢?” “是,他师姐的朋友。”阮林回答。 林育敏若有所思地眨着眼睛,喘着气,那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今天来照顾我的窦护士,也说跟你认识。” 阮林耐心地应道:“是,窦溪姐姐,她老公和怀哥是同事。” 林育敏像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病情,只围着这些事情说话:“我还担心你成天交不到朋友,看来跟着小邈认识不少人啊。” 阮林不太想她继续费力气说话,点着头,起身拿棉签沾上水,轻轻涂在她嘴唇上。 季怀邈休息期结束前,去找了趟许虎成。 许虎成见着他有些惊讶,从后厨出来,瞪大了眼睛:“稀客啊,机长。” 毕竟是求人办事,季怀邈客气地说:“来请许老板帮忙,带了点儿东西,不成敬意。” 季怀邈把烟酒放到桌子上,许虎成想不出他这么大阵仗要干啥,只是愣愣地跟着他坐下。 季怀邈给他递烟,许虎成犹豫地接下,试探地问:“机长,你直接说找我啥事儿吧,你这么客气,我瘆得慌。” 虎子饭店陆续来了客人,季怀邈不想耽误许虎成做生意,长话短说:“扣子妈妈现在住院,他两边跑做饭照顾不是很方便还费神。我想着能不能请你,做些清淡的饭菜,每天安排人送到医院?” “费用我来出,你放心。”季怀邈补了句。 “可以啊。”许虎成立刻答应,然后他拍了下脑袋,“我之前咋就没想到这个呢,还说成天看他家人忙前忙后,干着急也使不上劲。” 季怀邈笑笑,说:“那行,先这么说。我估计他妈妈的饭他得自己做,你帮着顾着些其他人。” 许虎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他送到门口,季怀邈转过身,站在路牙子上看许虎成:“多谢你了,我不能天天守着,咱们多联系,辛苦你了。” 这一串客气话,许虎成听着很不适应,扯了个笑。 季怀邈开车把姥姥姥爷顺到小舅家。路上,姥姥问了林育敏的情况。季怀邈只说还要检查,实情没告诉姥姥。 毕竟白云巷就这么点地方,说者无意,但是传来传去,难免会让林育敏知道实情。 林育敏病着,也确实需要人帮忙,如果不是要照顾小舅家孩子,姥姥自己就去了。所以现在季怀邈经常跑医院,她也不拦着了。 当然,姥姥也有小算盘。她琢磨,林育敏病着,俩小的该没心情也不好意思谈情说爱。 季怀邈到医院时,病房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午休,阮林趴在妈妈的病床边,头枕在胳膊上。 季怀邈迈出的步子,顿了下,他想退出去,等阮林睡醒再进来。 但是这一点点动静,阮林还是察觉到了,他本就没睡实。抬起头,阮林眯着眼睛,对季怀邈笑了笑。 过不了多久,季怀邈就得赶去公司备份,他待不久,和阮林走到楼梯间,就直奔主题。 先跟阮林说了下请许虎成送饭的事,阮林想了想,没反对,点点头说:“我妈这边是不太好离开人,我本来说去旁边这间民宿做饭。但最近的房间都订满了,也不能把客人退掉。” “这样也好,我爸每天做好我妈的饭,也不用想那么多了。我爸和爷爷也能稍微吃好点。”阮林分析着,自己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季怀邈拥住他:“还有你啊,扣子,我也担心你。好好吃饭,吃好了才有力气照顾妈妈啊。” 第165章 阮林拍拍季怀邈的背,说:“哥,我明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好好工作,别为我分心。” 季怀邈笑了笑,亲昵地捏他的鼻尖,安抚他:“好,我答应你,专心工作。但是有什么事,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即使我不在,也可以帮你出主意。”季怀邈在阮林说话之前,飞快地补了句。 阮林仰头看他,然后搂住他的背,把脑袋压在他颈窝。 这片刻的亲密时光,是阮林给自己加油的方式。季怀邈总能让他很安心,有时候跟着季怀邈,阮林甚至觉得不用动脑子。 季怀邈回抱着阮林,任由他箍着自己。季怀邈笑起来,揉了揉他的后脑,亲了亲他的脸颊。 离开医院之前,季怀邈把给林育敏买的住院常用的东西拿上来,林育敏撑着要坐起来,季怀邈忙拦住她。 “阿姨,您躺着。”季怀邈微笑说,“这些东西反正得买,我先买了,扣子后面再添,一样的。” 林育敏感激地看着他:“真是太麻烦你了,小邈。” 季怀邈只是微笑,没再说什么。 离开医院之前,阮林跟着季怀邈,他本想把季怀邈送到楼下,但季怀邈没按电梯,而是把他拉到旁边。 季怀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车钥匙,他先把车钥匙放在阮林手上,说:“最近车我就不开了,钥匙给阮叔叔,这样他天天来往也方便。” 在阮林还没反应过来时,季怀邈接着把银行卡放在他另一只手手心,说:“这张银行卡里有些钱,之前买理财到期,赎出来了,密码是你上小学那天的日期。” 阮林更懵了,抬头看季怀邈,眨巴着眼睛,季怀邈笑了笑,故意转移话题:“忘了哪天成为小学生的了?” 说着,季怀邈报出个日子。 阮林不管旁边人来人往,紧紧抱住季怀邈,季怀邈揽着他的头,闭了闭眼睛,感受着他的情绪。 “生病,最需要的就是钱。扣子,别拒绝我。先拿着,用上用不上都先拿着。”季怀邈贴着他左耳,轻声说着。 阮林说不出不要的话,不住地点头,听着季怀邈低沉的声音:“这一阵子航班,我都得连续外站过夜,车放着就是落灰。” “好。”阮林答应他。 最后,季怀邈微微低头看着阮林,看他又红了眼睛和鼻头。季怀邈心里有很多想说的,但此时不是抒发的时候,他歪了歪头,说:“我要连续住外面了,你不嘱咐两句吗?” 阮林笑开,嘟嘟嘴,故作严肃地说:“每天都得给我报备,到哪儿了,见了什么人,几点回酒店。” 季怀邈也笑,贴着阮林左耳,飞快地亲了下,然后说:“遵命,老婆。” 夜晚,人来人往的医院骤然安静下来。 晚上八点多时,林育敏右上腹疼得厉害,她蜷曲起来也没用,周主任下医嘱,给她开了止痛药。 林育敏忍着痛,脑门上全是汗。阮林咬着嘴唇,拿湿毛巾给她擦,手微微跟着颤。 同病房的病人,情况也不好,夜深人静,他们忍痛的呻/吟愈发明晰。 阮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敢压着左耳,怕妈妈喊他听不见。 翻出手机,阮林刷了会新闻,找出和季怀邈的对话框。不能守在对方身边的日子里,看着过去说的这些话,阮林心里能稍微好一点。 “扣子。”林育敏突然喊了一声。 阮林忙把手机按在枕头上,以为她是不让他黑灯看手机,阮林翻过身,在黑暗里看向林育敏:“妈,咋了?” 林育敏蜷着身体,往阮林这边挪了一点,她缓了缓,才说:“我的病,是不是还挺严重的?” 即使在黑暗里,阮林还是闭了闭眼睛,不想让自己流露不好的情绪。今天病理报告出来了,周主任说林育敏确诊胰腺癌,把阮林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击碎。 “妈,你别多想。”阮林还是想瞒着林育敏。 林育敏见他不说,过了会儿,也许是没有力气,也许是怕吓到儿子,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缓缓开了口:“扣子,我是不是得了胰腺癌?” 阮林必须很努力才能听清楚林育敏的话,他侧着左耳,在林育敏话音落了时,立刻坐了起来。 母子俩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母子连心,林育敏看着阮林,说:“看来我是说对了。” “你们瞒不住我的。”林育敏缓缓开口,“你姥姥走之前,我伺候了三个多月啊…” 林育敏甚至笑了笑:“就跟我直说啊,家里三个男人,成天想着瞒我。你们一个眼神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阮林喃喃开口:“妈…” “扣子,你先听我说。”林育敏说话还是费力,但她努力在这个夜晚说给阮林听,因为这些话,真的说一句少一句。 “我会配合治疗。”林育敏肯定地说,“但是这个病,我比你们都清楚,不容易救,如果妈妈…” 阮林手揪着被子边,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林育敏说的这个假设,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回避。现在林育敏说起,他一下就慌了神。 “算了,吓着你了。”林育敏笑笑,“我跟你说,是想之后,你们就大大方方的,该怎么就怎么,我没那么想不开。” 阮林点点头,不知道林育敏有没有看见,他凑近一点,说:“妈,咱就好好治,我陪着你。” 第166章 林育敏伸出手,阮林抓住。林育敏的手,操持家务,经营小店,皮肤早已不再滑腻。 “我陪着你。”阮林又说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假期愉快朋友们~感谢在2022-04-28 17:56:56~2022-04-29 18:0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路人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陶瓷杯 118瓶;赖筱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桂枝 从被迫和阮林分开那阵开始,季怀邈反复在网上看阮林发的小视频。也就十来个,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之前他和胡诚野聊过这事,胡诚野说,互联网时代,这些事都得营销。胡诚野还给出了几个主意,他觉得不错,准备抽空和阮林聊聊。 但是现在林育敏病着,阮林忙前忙后的。 民宿不用多费心,外国学生的课不能停,阮林去上课时,就换阮浩或者阮争先来医院。 自从再见面之后,和季怀邈给他报行程一样,阮林每天也会跟季怀邈说自己做了啥。 季怀邈时常看着屏幕就心疼得不行,可他动不动就远在千里之外,除了能多和阮林说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对阮林来说,每天能听季怀邈说说话,已经成为这样紧张日子里,他的念想。 和周主任讨论手术方案时,阮浩很紧张,嘴唇哆嗦着问手术风险。阮争先瞪了眼儿子,然后请周主任正常说。 这几天,阮家人各自通过不同途径,多少了解了这个病。每多听一句别人说的话,他们就更沉默一点。 周主任说话条理强,说起专业语气平静。看着这祖孙三代,周主任抿抿唇,说:“我会尽力,这个你们放心。但是病人现在已经发生了肿瘤的肝转移,后续情况,可能不如我们所有人的意。” 看着周主任,阮林先点了点头。这个病,不易发现,恶性程度极高,预后很差。 阮争先长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了,周主任。” 回到病房,阮浩没进去。他坐在外面一个人待了十几分钟,才搓搓脸,换上一个还比较轻松的表情。 林育敏听阮林说了手术方案,听不太懂,她拍拍阮林的手,又看看阮争先和阮浩,说:“我都配合,你们别担心。” 阮林把林育敏知道自己病情的事跟季怀邈说了,季怀邈在听筒那边沉默了几秒,说:“林阿姨,比我们想的坚强得多。” “是。”这话阮林同意,“手术方案她也没多问什么,说都配合。” “周五是吧?”季怀邈问了声,“行,我申请那天少飞一段,赶回去帮忙。” “哥…”阮林知道季怀邈工作太忙了,不想他这么折腾。 季怀邈劝他:“我们都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多个人多份力。这事听我的。” 窦溪找护士长申请做林育敏的管床护士,和林育敏聊得挺开心。听说林育敏以前是舞蹈演员,窦溪更高兴,她也喜欢跳舞。 窦溪比阮林大两岁,林育敏看她和看女儿似的。窦溪见过太多的病人,知道这病疼起来有多难受。林育敏忍痛的时候,窦溪也跟着心疼。 “林阿姨,咱好好治病,好起来了,咱俩一起去看演出。”窦溪抬手调了调输液管,轻声说。 “好。”林育敏笑了笑,“你多注意身体,肚里还有一个呢。” 窦溪笑得好看又温柔:“阿姨您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林育敏缓慢地点头:“你这老公成天不在家,真是难为你了。” “哎,江枫这工作,我也担心他。”窦溪说,“没事我就抱着个手机,看他飞哪儿了。” 林育敏想起了什么一样,偏过头愣神,然后又扭过头朝窦溪笑了笑。 因为贫血和其他症状,林育敏不能立即手术,周主任每天都来看她的情况。等各项指标稳定下来之后,周主任终于点头,安排手术。 术前签字时,周主任亲自来了,冲阮林笑了笑说:“你祁瑶姐姐给我打电话,狠狠叮嘱了我一番,我这刚下手术,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哎,真是太麻烦您了,周主任。”阮林抱歉地朝他欠身。 “开个玩笑,你别紧张。”周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 阮林小跑回病房,给周主任拿了两个香蕉几个小面包,周主任也不客气,把香蕉吃了,补充能量。 这次谈话,周主任的语气比以往都严肃。阮浩签字时,手在抖,阮林按住了爸爸的肩膀。 手术这天,津连港下了大雨。这是今年第一场大雨,雨滴连续不断地打在窗沿上,让人心烦意乱。 林育敏被推进手术室前,一直紧紧拉着阮林的手,她念叨着:“扣子啊,妈妈没照顾好你,现在还要你照顾我…” “哎呀,妈。”阮林压低身体跟她说话,“现在不要说这些了,我在这儿等你,好日子还在后面。” 阮浩抓着床边,抿着嘴唇,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 他吸了口气,说:“老婆,是我不好,让你和孩子受苦了。” 林育敏叹口气,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齐奶奶和叶爷爷互相搀扶着赶来了。叶爷爷手里的长柄伞杵在地板上,伞头处很快就积起一小滩水。 第167章 阮争先站起来跟他俩打招呼:“哎呀,下这么大雨,还给你俩整来了。” “这么大手术,多俩人多帮点忙。”齐奶奶迈了两步,拉过着阮林坐下,拍拍他的手,“我来陪陪扣子。” 阮林感激地朝齐奶奶笑笑,她摸着阮林的脸颊,手上带了雨水的湿意,动作却全是慈爱。 “受苦了,扣儿,七奶奶心疼你。”齐奶奶看着阮林,眼睛里尽是不忍。 手术室门口,比住院部安静许多,阮林回视着齐奶奶,周边细小的声音更远了。 阮林在这一刻明白,这些老人家,对他和季怀邈,有着最大的包容和爱。 他心里难受,撒娇似的把脑袋靠在齐奶奶肩头,蹭了蹭。 齐奶奶笑着抬手拍拍他的脸:“跟小孩儿似的。” 话音没落,齐奶奶又叹了口气:“本来就该是个小孩儿啊。”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三个老人看起来比阮浩和阮林沉得住气。 有一阵子,阮林喘不过气,走到走廊另一头,手扒着窗框大口呼吸。 雨和风一同铺在他的脸上,甚至有些冬天的凛冽。他摇了摇头,觉得耳朵蒙蒙的,不舒服。 拿出手机一看,林育敏的手术开始了刚一小时。周主任之前说,保守估计至少得三小时,时间还早。 中午,许虎成亲自送饭过来,可看着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都吃不下。 阮林脸色不太好,许虎成把他扯到一边,说:“你多少吃点,撑住。” 阮林勉强笑了笑,摇头。 许虎成又说:“你家机长可没少给我饭钱,别浪费他的辛苦钱啊。” 说到季怀邈,阮林眼睛里才带了点光,可又转瞬即逝。 手术时长比预计的要长得多,叶爷爷安慰他们:“说明大夫做得仔细。” 阮争先站起来,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皱着眉头,表情紧张。阮浩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脚尖,懊恼时会弯下腰,抱住脑袋。 叶爷爷拍拍阮浩的背,苍老的声音说:“浩子,你得坚强。” 津连港的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雨刷快速地在季怀邈面前刷过。在出发地延误了一小时,到津连港的时间比预计的也晚了半小时。 好在能见度不错,不影响降落。 与塔台联系确认落地跑道后,季怀邈左手抓着手柄,右手握着操纵杆,沉着地继续进近。 “收起落架。” “确认。” 熟练地完成着陆前检查单,机长提醒了句:“有右侧风,稳住。” 雨天跑道湿滑,发动机开启反推后,溅起水花。坐在飞机上的人感觉不到,如果能在远处观察,会觉得这飞机落地场景十分壮观。 驾驶舱里的季怀邈更无心看风景,继续做着着陆后的工作。 收拾妥当后,机长问季怀邈:“听说咱们机队一部分副驾要去改装宽体机,不过有一小部分能留队,有你吗?” 季怀邈心想这位机长消息挺灵通,他早上才收到通知:“嗯,我留队。” “可以啊。”机长笑起来,“那放机长就快了。” 去公司交完材料,季怀邈碰见了崔阳阳。崔阳阳夹着笔记本和文件夹,是干练的模样。 “你等我一下。”崔阳阳飞跑回工位放下材料,喝了一大口水。 季怀邈抬手看了眼时间。到目前他都没收到林育敏做完手术的消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心悬了起来。 崔阳阳一边往外面送他,一面着急地问:“上周福利院有活动,阮林说家里有事没去,我听他语气不太好。这阵儿见着你感觉脸色也总不大好,出什么事儿了?” 季怀邈低头看她,顿了顿,说:“他妈妈病了,是癌。” 崔阳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样子。 “阿姨现在正在手术,我得赶紧去医院。”季怀邈抱歉地点了点头。 “好好。”崔阳阳忙说,“需要帮忙跟我说。” 季怀邈笑了笑,说:“谢谢。” 崔阳阳看着季怀邈冲进雨帘里,有那么一个恍惚,崔阳阳觉得季怀邈的背影,有些单薄。 她眨了眨眼睛想着,尽管季怀邈和阮林,是同性,可这完全不妨碍他们互相支持,走过艰难岁月。 也许这是相爱的意义吧,崔阳阳想。 季怀邈赶到医院时,林育敏刚被推出手术室,她还没有醒过来,需要继续观察。 周主任出来,一群人围上去,他看着老人着急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顿了顿,说:“你们久等了,我想尽量切干净一点,所以时间长了点。” “小敏怎么样啊?”齐奶奶声音发颤。 周主任现在的语气没那么肯定,他只能努力安抚他们:“等病人醒过来,我们再综合判断。” 季怀邈来了,阮林找到点精神,他俩这些天见的也不多,长辈们都在,季怀邈只能伸手捏了捏阮林的手腕。 阮林抬起头看他,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吃饭了吗?”阮林问他。 季怀邈摇摇头:“没事儿,不饿,早晨吃多了。” 等麻药退去,林育敏醒过来,可能还需要几个小时,阮争先让季怀邈先送姥姥姥爷回去。 姥姥瞟了眼季怀邈,只一眼她就知道这小子不想走。姥姥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扬扬头说:“让小邈跟这儿待着吧,年轻人力气大,干干活。” 第168章 等人都散去,季怀邈才抱了抱阮林。阮林在他怀里抬起头,笑了笑,满脸都是疲惫。 季怀邈抬手用手心蹭蹭他的脸颊,啄了两下他的嘴唇,又紧紧抱住他。 即使没有太多言语,阮林觉得很安心。这是这些天里,他难得的依靠着别人的时刻。 季怀邈没有把“心疼”、“想念”等等挂在嘴边,他觉得,此时的陪伴,对阮林更管用。 因为他无法告诉阮林,未来会如何。但他可以做的到,一直站在阮林身旁。即使不能时刻为他遮风挡雨,至少可以在他累了时,撑住他的后背。 如同现在一样。 晚上,林育敏醒了过来,她很虚弱,也打不起精神。窦溪下班前过来看了看,只笑了笑,没跟林育敏说什么。 离开之前,窦溪跟阮林说:“你妈妈以前跳舞的样子,一定很美。” 阮林愣了下,眨了眨眼睛才说:“是,我看过照片,很美。” 之后几天,周主任坚持亲自来查房,问了林育敏一些问题,看了术后检查数据,也没说什么。 期间寻祁瑶还赶过来一趟,周主任见着她,什么气场都没有了。 寻祁瑶拉着阮林,跟周主任说:“阮林就是我亲弟弟,病床上那位,就是我亲姨。你可得把毕生绝学都拿出来,好好治。” 这下周主任才反应过来,林育敏也不是季怀邈亲姨。心说,他们怎么都爱认姨呢。 周主任抬手作揖,阮林看向寻祁瑶,小表情有点纠结,怕他们这样为难了周主任。 没想到寻祁瑶朝他挤了挤眼睛,摇摇头。 “女侠你放心,我肯定尽全力。”周主任笑着说,又点点头。 周主任走了之后,阮林小心翼翼地问寻祁瑶:“姐,我们会不会给周主任太大压力了?” “不会。”寻祁瑶说,“我也跟他说清楚了,我俩感情上是不可能了,但我知道他是个好医生。” 寻祁瑶笑了笑,看看阮林:“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看你都瘦成啥了。” 阮林摸摸后脑勺,寻祁瑶还要回家照顾寻寻,起身拍拍阮林的肩膀说:“照顾好自己,有事多跟怀邈商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9 18:09:21~2022-04-30 20:4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赖筱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益智仁 周主任让阮林找个季怀邈有空的时候,一起来见他。 阮林接到消息时,低着头好一会儿没说话。但他很快就劝慰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些天,阮林总不让自己停下来,不然就会胡思乱想。加上季怀邈不能一直在他身边,他们也不能时时通话,他更不敢闲下来。 倒是齐奶奶隔三差五就来看看他们,老太太说着蓝天街最近的趣事。许爷爷家的豆儿偷吃雪糕半夜让救护车拉走了,龚爷爷的孙女订婚了,象棋屋最近的老大既不是叶爷爷也不是许爷爷,而是隔壁街区闯来的一个老奶奶… 蓝天街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依然努力活着笑闹着,可正值中年的林育敏,却陷在这洁白的病床上。这相对比,未免有些残忍。 但林育敏喜欢听到这些消息。齐奶奶说这些事情时,她会笑笑,脸色也会红润一点点。 人,总还是渴望这些鲜活的生命力吧。 再次和周主任面对面坐着,阮林已经没有了前几次的紧张和忐忑。因为他明白周主任在尽力做他能做的治疗。 季怀邈飞完航班就赶过来,离周主任跟阮林说了见面的事,不到半天。 周主任原本没手术,在门诊看完病准备回家,但是听说季怀邈来了,他掉头又回来了。 怕医院环境压抑,周主任说找个地方边吃边说,季怀邈说他来做东。 周主任不喝酒,阮林给他倒了茶。说林育敏的病情之前,阮林先感谢了周主任这些天尽心尽力的治疗。 有季怀邈看着,阮林比平常多吃了点。饭吃的差不多了,还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刻。 桌子对面的周主任微笑了下,摇摇头:“其实这就是做医生的无力时刻。有时候,我们尽力了,可还是跑不过疾病。” 阮林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双手抱住面前的杯子。他咬着嘴唇,用力的,像是在下定决心要不要去听周主任接下来的话。 季怀邈不忍心看阮林这样,他拉过阮林的手握住。 墙壁上挂着的电视上,在播着娱乐新闻,说著名演员关晴刚刚获得影帝。他接受采访,说自己很开心,心愿已经完成。 周主任抬头瞟了一眼,他认识的演员不多,关晴的片子他恰巧还挺喜欢。可他觉得屏幕里的关晴,好像没有那么开心。至少他的眼睛,没有光彩。 周主任管不了那远在天边的人,面前低落的阮林让他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看着阮林和季怀邈交握的手,周主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硬撑吧。 好消息和坏消息是同时到达的。 周主任说从手术来看,还算比较成功,林育敏现在的各项指标是稳定的。 但林育敏身体底子太差,癌细胞也已经转移,周主任不建议她再继续接受放化疗。 第169章 “一方面是作用不大了,二来,病人会很痛苦。”周主任轻声说。 周主任说得清楚,阮林听得明白。 阮林抓着季怀邈的手,在每次想要开口时,会用力抠一下。但他迟迟没有说话,季怀邈知道,他努力地想要说话,却又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杯中茶已经凉了,他们谁也不想再喝。 季怀邈看了看阮林,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周主任。季怀邈问出话的一瞬间,手就被阮林拧得生疼,他双手包住阮林的手。 季怀邈问:“林阿姨,还有多长时间?” 这个问题,对医生来说是个判断,可对病人家属,是把刀。 如果不是他自己问的能让阮林好受一点,那就季怀邈来问。 “最多三个月。”周主任沉声说。 感觉到手上的力气被抽走,季怀邈扭头,看到阮林倏地闭上了眼睛。 接着,阮林抬起双手,痛苦地捂住耳朵。 季怀邈立刻抱住阮林,握住他的手腕,想让他松开手。可阮林也用了很大的力气,固执地捂着,和季怀邈撑着劲。 饶是见过太多死亡和痛苦、无数次面对失望的家属的周主任,此时鼻头也跟着酸了。 也许是因为阮林的难过,也许是因为季怀邈的心疼,也许是因为自己想了很多办法,却依然不能给所有人一个好结果的懊恼。 津连港又下雨了,这次下得不大,淅淅沥沥的,让人心烦意乱。 跟阮争先商量之后,这晚季怀邈把阮林带回家睡觉,阮浩在医院陪护。 林育敏很快就可以出院。因为不能接受放化疗,周主任会给她做些营养支持,再帮她缓解疼痛。 季怀邈冲完澡出来,看见阮林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窗帘被阮林拉了个缝,他抱着腿,呆呆地看着窗外。 快速吹完头发,季怀邈抱了床毛毯,把卧室大灯关了,只留一个床头灯。抬脚跨上飘窗,季怀邈把阮林和自己裹在毯子里。 季怀邈身上暖,阮林不自觉地就往他怀里窝,又伸手抱住他。 季怀邈把窗帘全部拉开,让夜色透进房间。 大海一片黑暗,吞噬着沉默。只有滨海步道上连续排列的路灯,执着地泛着不明朗的光。 阮林从毯子边缘伸出手,摸着季怀邈的脸。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抚着,像是确认着季怀邈的存在。 季怀邈亲他手指,和他头抵着头。 夜晚的寂静放大了一切感受,阮林抱着季怀邈的胳膊,越来越用力。两人贴得很紧,有一瞬间,季怀邈有些喘不上气。 季怀邈轻轻拍着阮林的后背,陪他缓着情绪。 窗户上挂着斜斜的雨滴,视线因此没那么明晰。阮林的眼睛渐渐模糊,他不再用那么大力气,只是把头更深地埋在季怀邈的怀里。 “哥。” 阮林声音低了很多,不吵季怀邈的耳朵了。可季怀邈觉得心惊,他多想听那个大嗓门的阮林继续吵闹。 “原来真正的倒计时,是这么绝望的感觉。”阮林说完这句,抬起头,扯了个笑。 季怀邈看着他,亲了亲他的眼角。阮林不住地眨眼,压不住眼泪。 过年时的倒计时,是希望的到来。可关于生命的倒计时,让人每走一秒,都胆战心惊。 阮林握着季怀邈的手,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妈都懂,她知道这个病,发现就是晚期。” “她不想因为治病拖累我们,我知道。不想我们困在这件事情上,像当年我姥姥那样。” “可是…”阮林摇着头,“我还什么都没为她做呢。” 季怀邈把阮林抱坐在自己腿上,亲着他的额角,慢慢和他说话。 “扣子,我们都不希望于事无补,都希望能够重来。但我们不知道重来会不会好过现在。”季怀邈晃了晃,好让阮林找个更舒服的姿势。 阮林趴在他肩头,听明白了他的话,点了点头。 “阿姨这件事,对你,对爷爷和叔叔,甚至对蓝天街所有人来说,都是遗憾。” “扣子,我们现在能做的,是让林阿姨的遗憾少一点。你觉得呢?” 季怀邈一句句说着,周围寂静一片,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季怀邈低头看阮林,阮林捧住季怀邈的脸。阮林凑过去,贴着季怀邈的唇。 季怀邈没动,只等着阮林的动作。起初阮林只是贴着,慢慢地,这个动作不能压下他此刻内心的不安,便加重了这个吻。 在阮林用力掐着季怀邈后背时,季怀邈开始回应他,用深吻安抚阮林。 季怀邈把阮林抱起来,毛毯从他们身上滑落。陷在大床深处,季怀邈支起身体,一下下摸着他的额角。 “宝贝,不要怕。”季怀邈哄他。 阮林刚扯了下嘴角,就被季怀邈吻住,季怀邈不想他勉强自己笑。阮林搂住季怀邈的脖子,一直看着季怀邈的眼睛。 林育敏出院时,坚持要自己走出病房。她走得很慢,走几步还需要扶着墙站一会儿。 家人们都等着她,跟着她的步伐走几步停一停。 回到白云巷,几家老人站在自家门口。身前的拐杖挪了挪,他们想要往前走,又止住步子。 林育敏强撑着跟他们招了招手,说:“叔叔阿姨们,快回家吧。” 老人们嘴角颤动着,压在拐杖上的手颤巍巍抬起又放下。 第170章 老街似乎比以往安静,有人叹了气,有人抹了泪。春天来了,可春风并没有吹拂到每个人。 林育敏虽然内向,但老街人都知道她做事干练,性子有些倔。她和阮浩南下打工那些年,不常能见着她。逢年过节她回来时,会给大家带些津连港吃不到的特产。 后来林育敏推着车和阮浩一起卖起卤味,老街人觉得这口味新鲜,林育敏笑着说是家里的阮林捣鼓的。 老街的人都知道林育敏以前是舞蹈演员,却没人看过她跳舞的样子。人们只见过林育敏脱去演出服的模样,无法想象她站在舞台上如何蹁跹起舞。 那样的日子,过去了太久太久。生活磨平了林育敏的念想,她自己也不太记得跳舞是什么感觉了。 阮林翻出了跟着林育敏出嫁时带过来的箱子,里面有一本落了灰泛了黄的相册。 相册里,有林育敏演出的照片。照片里的她,那样有神采,自信,充满光芒。 小时候阮林无意中看到这些照片时,林育敏挺不高兴地合上相册,然后把相册塞起来,不想让阮林再看。 现在,林育敏躺在床上,朝阮林招招手,主动给阮林讲起了练舞时的故事。 练舞很苦,但林育敏喜欢。阮林的姥姥姥爷不支持她,认为那不是什么长久的工作。 林育敏受伤之后,阮林姥姥姥爷生怕林育敏嫁不出去,让她一直相亲。 阮林坐在小板凳上,双臂抱着压在床边,头枕在胳膊上,看着妈妈。林育敏说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得停下来歇歇才能继续说。 一本相册说完,林育敏合上,侧过头笑了笑,伸手捏了捏阮林的脸。 “妈妈。”阮林轻声喊她。 在阮林的记忆里,林育敏总是在节日时出现。她回来,会给他带新衣服和新书包,母子俩少有像此时这样相互依偎的时刻。 林育敏对阮林有母亲的温柔,也有母亲的愧疚。阮林小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有妈妈抱时,也短暂的疑惑过自己的妈妈怎么不在身边。 但他长大之后懂得林育敏的付出,他想着,他不需要林育敏的歉疚。 阮林歪着头,问林育敏:“妈妈,当年你看上我爸啥了?” 这话问的,林育敏一下就笑了,说他:“你这脑瓜子里都想什么呢。” “好奇。”阮林托着下巴说。 林育敏转过脸,想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后不后悔嫁给爸爸?” “不后悔。”林育敏微笑着,眼睛望向窗外,“因为啊,我有最好的孩子。” 春日的鸟语花香没有飘进阮家的小院,但小房间里的阮林,在此刻,感受到林育敏对他的感情。 过去缺少的陪伴无法再补偿,太多没说的话总也无法再说。可阮林觉得,至少还有此刻。 阮林握住林育敏的手,他想的不是报什么生恩,而是如季怀邈所说的,让林育敏少些遗憾的离开。 林育敏没有问自己还剩多长时间,她看起来很平静。身体情况还不错时,请季怀邈姥姥帮忙买了毛线,说要给他们爷仨多织几件毛衣。 “外面卖的,还是没咱自己织的舒服。”林育敏笑着说,她又补了句,“我给小邈也织一件,就和扣子一个花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30 20:46:10~2022-05-01 21:1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lkyyy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罗勒 阮记卤味店勉强开着,菜品比原来减了一半。 每天下午,许虎成会叫个后厨师傅,帮着去卖一阵。因为这事,季怀邈又是大包小包给许虎成送东西。 许虎成直呼:“机长,别送了,快塞不下了!这么地,以后我出去玩,你给我买张机票成不成?” “没问题。”季怀邈立刻答应,还拿出手机,把这事记在备忘录上。 表叔和大姨提着补品来看林育敏。探望完,找到阮林,说想把民宿收回去自己经营。 阮林听明白后,先是愣了下,说管民宿不费他什么事。转念一想,他妈妈病着,亲戚觉得他精力有限,没办法用心管,倒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阮林也没多说什么,答应了。 结果阮争先听到这事时,挺生气,还准备打电话骂阮林表叔,阮林赶忙拦下。 “他们这不是过河拆桥么。”阮争先气呼呼地,“看你弄得好,收回去自己做,不让你在中间赚管理费。” 这道理阮林懂,他不想计较,现在最重要的是林育敏。其他的,他顾不上管,也没有力气再管。 齐奶奶经常来看林育敏,每次都不空手来,有时候带点自己做的馒头或者饺子,有时候带点日用品。 看着林育敏,老太太多少是想起了不在身边的女儿叶笑芝。 这些天除了出去上课,阮林都在家待着。齐奶奶老能见着他,有次甚至还问他:“没上你哥那儿去啊?他今天不飞。” 这话问的阮林愣在原地,他瞥了眼林育敏的神色,见她低着头织毛衣,就冲齐奶奶笑笑说:“让他多休息休息吧。” 季怀邈在家时,阮林偶尔会去过一夜。季怀邈只跟阮林说,他想换换心情时,随时可以过来。 第171章 今天林育敏睡得早,吃完晚饭,阮林去找季怀邈。 现在家里的重心在林育敏身上,阮争先心情不好,没心思管阮林和季怀邈的事。加上这前前后后季怀邈帮了多少忙,阮争先就是想挑什么理,也得掂量下能不能过了自己良心这关。 到家时,季怀邈刚吃上饭。问阮林吃不吃,阮林摇头说没胃口。 阮林换了睡衣,支着下巴坐在季怀邈对面,看着他吃饭。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他。 季怀邈泰然自若地让他看,然后把饭吃完。季怀邈知道,阮林要处理太多的情绪。他不想逼阮林抽离,只想阮林到他这里来时,能稍微缓一缓。 阮林抱住季怀邈的腰,季怀邈甩了甩手上的水,按住他的手。 凉意激地阮林一抖,季怀邈听见阮林笑了笑。阮林不让季怀邈转身,只把头抵在季怀邈的背上。 季怀邈这些天来,总是说得少,做得多,阮林心里都知道,但是总来不及说声“谢谢”。 可同时,阮林又明白,季怀邈不想听他一遍遍说感谢。因为季怀邈从没觉得这是帮助,而是他自然而然就该做的。 “哥。”阮林闷着声喊了季怀邈。 季怀邈转过身,抱住阮林。他抬手用手背蹭蹭阮林的脸颊,阮林抬起头,看着季怀邈。 “到今天,到现在,我爱你。”阮林说完,箍住季怀邈的腰,紧紧贴着他,把头压在他颈窝。 季怀邈揉着他的背问:“明天呢?明天就不爱了吗?” “明天。”阮林轻叹口气,“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到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会再跟你说我爱你。”阮林说。 季怀邈抱着他晃了晃,没去深究阮林的话,笑了笑说:“行,都依你,都依我的扣子。” 阮林伸手,揪了揪季怀邈上衣中间的扣子。他琢磨了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事,于是抬起头问季怀邈:“你最近好像都不穿没扣子的衣服了?” “可算发现了。”季怀邈亲他眉心,想吻平他的郁结,“再没发现,我都打算给你揭秘了。” “对不起。”阮林重新抱紧他,亲了亲他的耳垂,“哥,最近都没顾上你,没来陪你,也没给你做饭吃。” 季怀邈笑起来,揽着他往客厅走:“扣子,你不用琢磨这些。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没事儿。” 电视里正播着电视剧,主角在吵架,阮林转头看了眼,瘪瘪嘴,说:“我们不吵架。” “对。”季怀邈把他的腿搭在自己大腿上,轻轻给他捏着,“吵啥架呢,这么累。” 阮林笑了笑,盯着电视屏幕,像是被剧情吸引了注意力。 “这啥?两个受伤的男人在一起喝酒?”他往季怀邈这边凑过来,压着季怀邈半边身子,吐槽道,“我看你俩在一起得了,这费劲的。” 阮林伸手拿了颗草莓,揪了叶子,没回头,把草莓放在季怀邈嘴边。季怀邈笑着用嘴噙住,揉了揉阮林的脖子。 看着阮林的注意力被转移开,季怀邈松了口气,他拿过手机,回了几条消息。 师父董进鹏跟季怀邈说他今天去公司,听说季怀邈的升机长申请已经通过,估计这两天就会下正式通知。 这事是季怀邈近期工作上的大事,能收到这个结果,他自然高兴,自顾自说了声“好”。 声音不大,不过阮林左耳对着季怀邈,又一直分神留意季怀邈,阮林立刻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季怀邈说完之后,阮林眼睛亮了,扑过来抱着季怀邈亲了好几下,勾着他的脖子,然后笑着说:“啊,我哥真厉害,要放机长了。” “还没呢。”季怀邈刮了下他的鼻子,又亲亲,才说,“还得训练、考试、带飞,再答辩,还要挺久呢。” 阮林可不管这么多,就是夸:“我哥这么优秀,这不是事儿。” 季怀邈笑着抱他,阮林轻轻叹了口气说:“这真是我最近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阮林明显感觉到箍在身上的手收紧了,过了会儿,那力道又轻了些。 “好好的。”季怀邈拍拍阮林的背。 林育敏跟阮林说想去看一场最喜欢的舞团的演出时,阮林连演出地点在哪儿都没问,立刻就答应了。 天涯海角他都会陪妈妈去,阮林想。 找回思路的阮林很快查到最近一场演出是在南方的一个城市。那地方离津连港挺远,就是飞过去,也要近四个小时。 林育敏说没事,她受得了。阮林想了会儿,心里明白,林育敏提出了愿望,这是绝对不能拖的。 于是阮林答应下来,等季怀邈下班回来,跟他商量。 两人先买好了演出票,季怀邈负责后面的行程安排。 机票买好之后,季怀邈给飞行队队长打了个电话。他说想调个班,到时候能从津连港和阮林一起飞到南方,然后安排他的休息期,这样可以一路陪着他们。 队长听明白后,豪爽地答应了:“行啊,这事我理解。我来跟调度说一下,你等我信儿。” 季怀邈赶忙道谢,挂了电话,又给胡诚野发了条信息。 出发那天,阮争先把他们送出白云巷,看着他们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回去。 阮林坐在副驾位子上,他侧头看向阮争先的背影,发现不知不觉间,阮争先的脊背,弯曲了。 第172章 老人的一生经过了很多风浪,却不代表他们在面对晚辈即将走到生命尽头时,可以有更多的豁达和坦然。 阮林和阮浩,都只穿着一件衬衫和一件外套。林育敏却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戴着绒线帽。 她感受不到春天了,可能也感受不到更热的温度了。 阮浩虚虚地搂着林育敏,时不时会靠近她一点,好像是在确认她轻微的呼吸,是否还存在。 季怀邈和乘务、地勤沟通过,阮林一家走了优先通道,最先登机。 林育敏看到等在廊桥这头的季怀邈时,很是惊讶。季怀邈上身板正的白色衬衫上,别着三道杠肩章,胸前的工作牌随着他的动作晃悠着。 这样的季怀邈,老街人不常见。阮林时常能见着季怀邈穿飞行员服装的样子,但工作时的季怀邈,他也只见过一次。 “真帅啊小邈。”林育敏感叹了句,季怀邈迎上去,扶住她。 季怀邈微笑了下,说:“阿姨,慢点儿。” “哎,好。”林育敏没经过这么大阵仗,还有些紧张。 坐下之后,季怀邈站在过道边,看着乘务拿了毯子和靠枕给林育敏。后面乘客陆续过来,季怀邈指指驾驶舱门,轻声说:“阿姨,我回去了。” “好,你快去忙吧。”林育敏忙说。 回到驾驶舱坐下,季怀邈拿过耳机戴上,继续准备工作。 机长和观察员调笑道:“这么上心呐怀邈,看长相你和那姐姐也不像,是你啥人啊,这么上心?” “我丈母娘。”季怀邈回答。 “啊?”机长愣了下,“这么年轻呢,看着跟我差不多大。” 季怀邈想了想,林育敏确实比机长大不了几岁,他点了点头。机长好奇,又问:“那你老婆岁数挺小啊?” “嗯,是。我俩发小,认识的早,定下来的也早。”季怀邈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把后座的观察员好一通羡慕:“怀邈真是啥都挺顺利啊,机长也快放了,老婆也娶了。” 季怀邈笑了笑,心里却没什么快乐的感觉。他调好频率,开始与管制员联系,带着阮林一家飞往南方。 坐在后舱的阮林一家,因为知道这架航班是季怀邈执飞,心里踏实多了。 尤其是林育敏,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她坐在窗边,即使高空的阳光刺眼,她也没有把遮光板拉下,一直看着这广袤的蓝天和成片成片的白云。 “小邈天天上班能看着这样的风景,挺不错的啊。”林育敏转头跟阮林说话。 阮林笑了下,想起季怀邈以前说的,他看到云脑子里就是前方会有天气,看到大太阳就担心自己要秃。季怀邈喜欢飞行的感觉,不过这些风景看多了,确实也就只是风景本身了。 但是林育敏这样说,阮林就顺着她的意:“啊,是,可能天天看美景,人也跟着好看了。” 林育敏观察着阮林的小表情,见他抿嘴偷笑,也跟着笑了下,说:“这么喜欢你小邈哥哥呢。” 阮林转过头看向林育敏,林育敏没再说什么,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连乘务拿给林育敏的餐食,也是季怀邈提前交代过的。给她的那份,轻油轻盐,量也减了,刚好够林育敏吃完。 阮浩坐在靠过道的位子,母子俩说话不带他,他也不争着要加入,只是默默地听着,帮他们收拾吃完的餐盒。 到达目的地,热浪拂面而来。季怀邈在驾驶舱忙碌,没能送他们。但是阮林在到达口见着胡诚野时,就明白季怀邈早把这些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季怀邈没明说来接他们的人是胡诚野,只说是个朋友。 胡诚野拍着阮林的肩膀,说:“老季不让我跟你说呢,怕你又觉得太麻烦我了。” “我现在见到你,也觉得很麻烦你啊。”阮林歪了下脑袋说。 胡诚野跟林育敏和阮浩打了招呼,带着他们去停车场,边走他边说:“扣儿,我真是拿你当朋友,别跟我客气了。” 打开后备箱,把行李装进去,胡诚野说:“我正好过来谈生意,老季一开始说帮着借辆车,我一听,还借什么,我亲自来。” 胡诚野说话的节奏跟相声似的,把林育敏都逗笑了。 路上,胡诚野一个人就能讲全场:“叔叔阿姨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一会儿你们住的酒店是我开的,你们想咋糟就咋糟,我兜着。” 阮林笑起来:“我真觉得你做生意比开飞机强多了。” “是吧。”胡诚野接上话,“我一开始觉得回自家公司干活挺丢人,现在觉得干明白了,也挺不容易的。” 阮林点点头说:“你是个靠谱人,我知道。” “哟呵。”胡诚野笑着,“难得啊,从小到大我就没听谁说我靠谱。” 这是自嘲的话。看胡诚野游刃有余的模样,阮林知道他比刚认识的时候从容多了。 到了酒店,林育敏有些累,睡下了。阮浩留在房间里陪林育敏,阮林和胡诚野出去找了个饭店等季怀邈。 两人聊着胡诚野的生意经,阮林不是全都能听懂。只是在胡诚野需要附和的时候,阮林就会用力点头,交流下来倒也挺顺畅。 季怀邈来了之后,和胡诚野交接了车钥匙还有其他一些事,阮林才知道,胡诚野晚上要出国。 “弟弟。”胡诚野郑重地说,“更多的事情,哥也帮不上忙了。” 第173章 “有老季在,你们凡事多商量。”胡诚野笑了笑,“两个人在一起嘛,就是要牵着手一起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1 21:14:31~2022-05-02 22:0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吃红油抄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赖筱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橙皮 第二天上午,季怀邈开车带着阮林一家三口在市内转了转。 树木郁郁葱葱,鲜花开得正艳。公园里有孩子吹着泡泡玩闹,有老人在抖空竹,有年轻人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林育敏只逛了小半个公园,就说没力气了。于是他们又赶回酒店休息,一下午没再出来。 阮林和季怀邈躺在隔壁房间,睡了个午觉。季怀邈先醒,看着怀里的阮林,他拿出手机点了些水果。 外卖送到时,阮林睡醒了。他睡得极踏实,可能因为最近精神太紧张,可能因为躺在季怀邈身边安心。 季怀邈起身去给阮林父母送了些水果,阮林从被窝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季怀邈重新搂住阮林,喂他吃了几颗小番茄。 “想吃点甜的。”阮林在季怀邈怀里抬起头。 小番茄上的水珠,此时挂在了阮林的嘴唇上。季怀邈俯身吻住阮林,磨着他的唇。 季怀邈就是阮林的甜,一直都是。 这一阵子,两人没怎么亲热,阮林没心思,季怀邈自然不会勉强他。但这个午后,许是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放松下来,想法就活络了。 阮林眼角发红,急促的轻喘撩拨着季怀邈的神经。可现在又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季怀邈想了想,握住阮林的手,更深地吻住他。 等阮林猛烈地喘气,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时,季怀邈才支起身体,从床头摸过纸盒,连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 阮林缓过劲,凑过来靠在季怀邈身上,想帮他纾解。 季怀邈摇摇头,看着面色红润,神色放松的阮林,问他:“舒服点儿了吗?” 阮林忙不迭点头,这会儿,他真是从头到脚都舒畅。阮林抱着他又说:“你…” “我去冲个澡。”季怀邈笑笑,翻身下床。 阮林坐在床上呆愣着。他发觉,季怀邈太顾着他了,每时每刻。阮林跨下床,追了过去。 凉水冲过季怀邈全身,阮林抱住他结实的脊背,贴着他的肩膀问:“哥,凉水比我好使吗?” 季怀邈周身一颤,闭上眼睛,和阮林十指纠缠。 晚上,季怀邈把阮林一家送到剧院,他找了个电影院,又是边看电影边睡觉。 台上的舞蹈,阮林是看不懂的。许多舞者步伐翩跹,确实很美。 他买的是最前面的票,挨着舞台,连演员落在舞台上的脚步声都能隐约听见。 阮浩和阮林一样看不懂,他们时不时看看坐在中间的林育敏。 这一刻,林育敏聚精会神,仿佛没有疾病缠身,没有生活琐事烦心。宏伟的剧院,把现在和过去及未来分隔开,只留下了台上精彩的节目和台下曾经也是舞者的林育敏。 林育敏的眼睛带了光彩,这是阮林没见过的,那里,甚至有跃跃欲试的火苗。 林育敏的手搭在腿上,轻轻点着节奏,时不时,她的脚尖会踮起,再放下。如此反复,不知疲惫。 大概这时,林育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让目光追着舞台上的演员,沉醉在曾经的梦里。 回酒店的路上,林育敏的状态明显好起来,甚至显得有些亢奋。她直直地坐着,看着车窗外的城市霓虹,兴奋地指着。 季怀邈看了阮林一眼,阮林点点头,季怀邈把车停好,带着他们在江边散步。 夜里,这个城市总算凉了些,晚风裹走了白天的燥热。 间隔着,有不少人在江边做直播,唱着歌。 “哟。”林育敏听了听,笑着说,“唱得不咋好听呢。” 阮浩跟着笑,阮林看了季怀邈一眼,季怀邈小声说:“我承认,比我唱得好。” 趁着黑,阮林大着胆子捏他的手,凑上去说:“好不好听我都喜欢你。” 季怀邈扯了下他的手,笑起来。 虽然林育敏精神不错,但大家还是不敢让她费太多力气,走了十来分钟,就一起回酒店。 下午睡得饱,阮林不太困,和季怀邈一起窝在被窝里说话。 他转了个身,脑袋枕着手,面朝着季怀邈。季怀邈握住他另一只手,转头冲他笑了笑。 这一宿,阮林睡得很香,没做梦,中途也没有惊醒。 早晨,季怀邈醒得早,给姥姥姥爷回了信息,靠在床头看飞行手册。按照公司规定,他们一共有三次机会申请升级考试。 季怀邈的习惯,是要做有把握的事。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这个过程,所以还是想,一次就能通过。 阮林的呼吸声缓解了季怀邈心里的点点焦虑。他知道如果他说给阮林听,阮林一定会挂上大大的笑脸,搂着他的脖子,然后说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在阮林心里,季怀邈怎么样都是最好的,不需要原因。这感觉,总让季怀邈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 说实话,他是享受的,所以他会更加珍惜和努力。 第174章 不知不觉,阮林这枚小小的扣子,已经成为他的力量和方向。 阮林砸吧砸吧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季怀邈笑了笑,压过去,吻住阮林,用最温柔的方式叫醒他。 阮林扭着,哼哼唧唧的,感受着季怀邈的心跳,就是不愿意醒过来。 “起来吧,宝贝,该去吃早饭了。”季怀邈哄他。 阮林揉了揉眼睛,睁开一只眼睛,然后故意偏过脑袋,用右耳对着季怀邈,说:“你再说一遍,没听见。” 这是诚心不想听,季怀邈捏着他的耳垂,刚准备亲他,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难得季怀邈表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啧”了一声。他拿过手机的同时,一把把阮林抱进怀里。阮林没反应过来,猛地搂住他,半边身子趴在他身上。 阮林微微抬起头,看季怀邈的表情。季怀邈眉头皱起来,接起电话喊了声“妈”。 瞬间,阮林瞪大了眼睛,要从季怀邈身上起来。季怀邈用眼神阻止了他,歪头亲了他一下。 叶笑芝的声音挺大,阮林不想听,也挡不住她的声音往他只有一边听力的耳朵里灌。 几句就听明白了,让季怀邈相亲去呢。 阮林挠了挠耳朵,瞪了季怀邈一眼。季怀邈非但没被威胁到,反倒像是被可爱到了,捏着阮林的下巴,轻轻啄吻他。 这吻一点不深入,阮林被挠得心痒,他撑起胳膊,翻身跨坐在季怀邈身上。季怀邈笑起来,单手揽过他的腰。 “不去,说啥都不去。”季怀邈一边回叶笑芝的话,一边在阮林背上揉着。 叶笑芝急了:“嘿,你这小子。事不过三吧,我这都给你说的第四回了,你到底在死性什么?” 季怀邈对上阮林的眼睛,朝他挑了挑眉。阮林突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扑过去捂他嘴巴。 动作幅度有些大,季怀邈闷哼一声,那边的叶笑芝起疑,“喂”了几声。 阮林的手心被季怀邈亲着,他受不住,撒开手重新趴在他胸膛。 季怀邈抱紧他,对着听筒说:“我没死性,我有对象,我俩可好了。你别费工夫了,我不会见的。” “你有对象?”叶笑芝惊叫起来,“谁啊?多大了?干什么的?” 看着小猫一样窝在他胸前的阮林,季怀邈笑了笑,抚着他的后脑勺,说:“妈,你就没咋管过我的事,这事也甭管了。” 阮林对季怀邈的强硬有些意外,等他挂了电话,问他:“你妈妈,会不会生气?” 季怀邈想了会儿说:“气得生,但她也没处撒。” “那她会不会去问七奶奶啊?”阮林有些担心地问。 “问肯定得问。”季怀邈挠他下巴,“不过你七奶奶心里有数,不会说的。她也不想见她闺女回来闹腾。” 阮林怕他吃劲,躺回到自己那边,抓着他的手说:“要是需要跟你妈妈耍无赖,就换我来。我觉得你不太擅长这个,你太讲理了。” “也是。”季怀邈没想到他还掐中了叶笑芝的性格,“有个小赖皮到现在还不起床呢。” 被他这么一激,阮林一咕噜就爬起来,冲进洗手间。 阮林洗漱的时候,季怀邈收到了林育敏的消息。他抬头看了眼刷牙的阮林,走到落地窗边看消息。 林育敏说想跟他谈谈,一会儿她会支开阮浩和阮林,让他别拦着。季怀邈警觉起来,又转头看了眼屋里,阮林还没出来。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季怀邈当然能推测出谈话主题是什么。 季怀邈深深吸了口气,给林育敏回了消息。 林育敏没有质问阮林,而是找了季怀邈,这就表明了她的态度。她不想反对什么,也没有力气再反对,她只是想跟季怀邈,好好谈谈。 早饭之后,林育敏让阮林和阮浩去买特产,季怀邈说自己要开个电话会就没跟着。 有那么一瞬间,阮林觉得哪儿不对,但他又抓不住头绪,加上被季怀邈一通亲,脑袋晕乎乎地就走了。 见到林育敏时,季怀邈不自觉地还是紧张了,他握着双拳,坐在林育敏对面。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对坐过,也没有这样促膝长谈的机会。这是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看着季怀邈的样子,全然不是前天在飞机上遇见时那个游刃有余的年轻人,林育敏笑起来,说:“小邈,没事儿,我就跟你随便聊聊。” “啊,好,阿姨。”季怀邈点了点头。 林育敏的态度温和,她没有指责季怀邈或者阮林,更像是在听一个离她很近其实又有些远的故事。 她问了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季怀邈说了之后,她点了点头:“跟我琢磨得差不多。” 这让季怀邈很惊讶,他没想到,林育敏早已觉察到。 “妈妈对于孩子,都是非常敏感的。况且扣子,你也知道,他藏得住事儿么。”林育敏无奈地摇了摇头。 季怀邈跟着笑了笑,给林育敏的杯子里,加了点热水。 林育敏喝了两口,放下杯子,稍稍坐直了些,比刚才认真地看着季怀邈。 “小邈,你知道的,阿姨快要走了。”林育敏的话音刚落,就见季怀邈想开口说话,她抬手,没让季怀邈说。 林育敏顿了顿,继续说:“我最放不下的,确实是扣子。” “我跟你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把他交给你,是不是就能安心地走了。因为他是我的孩子,除了我自己,谁照顾我都不够放心。”林育敏说完这个长句,长舒了口气。 第175章 季怀邈咬着下唇,静静地等着林育敏说话。 “小邈,阿姨问你,你是不是认真的?我们就是普通人家,扣子耳朵还那样。如果你只是想玩玩,阿姨请求你,放过他。”林育敏的语气不似刚才,现在有些急。 季怀邈没有立刻表态,他想了想,尽量让自己显得更郑重一些:“阿姨,我跟扣子在一起之前,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纠结,挺煎熬的。我怕给扣子压力,怕吓着他,但是最怕的,是他喜欢了别人。” “阿姨,他说他也喜欢我的时候,真的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天。” “我们可能没有很多的钱,没有真的不顾世俗眼光的底气。但我想,我们有感情。阿姨,至少我可以说,我从来没想过要放下扣子。” 季怀邈缓了口气,接着说:“阿姨,可能你会觉得我这么说挺幼稚,因为感情不能当饭吃。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但就是现在我正经历的这段爱情,让我有了很多力量。” “我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爱人有家有牵挂也被牵挂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扣子带给我的。” 这样的剖白,季怀邈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段话,他也没有彩排过。所以,情深时,理也跟着顺。 听完,林育敏隔着茶几,看着季怀邈。她认真地看着,分辨着这个年轻人的神色。 林育敏看到季怀邈微微皱着眉头,却不是苦恼。 如果感情成为力量,而不是困扰,这大概是能让人幸福的吧。 如果季怀邈和阮林能够幸福,林育敏可以放下顾虑,让他们一起努力的生活。 “小邈,阿姨谢谢你。”林育敏诚恳地说。 季怀邈身体向前倾,本想摇头,又止住了。林育敏的这声“谢谢”,是感谢,更是嘱托。 “阿姨,凡事有我。”这句话,季怀邈说给过阮林,现在一样可以说给林育敏听。 这不是晚间档的电视剧,没有林育敏以死相逼的剧情。这是一个母亲,在为自己的孩子,做最后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育敏最后说:“先别跟扣子说我已经知道了,我会自己跟他说。” “好。”季怀邈应道。 作者有话说: 明后天休息一下,周五见朋友们~感谢在2022-05-02 22:06:19~2022-05-03 21:1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驴小兔子、赖筱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茉莉 回到津连港之后,林育敏的力气像是一下被卸掉了。她每天只能靠在床头,听别人说话,再慢吞吞地织毛衣。 她很想加快速度,可她没有力气。身体的疼痛耗尽了她的精力,每天她需要花最多的时间去止痛。 在家的时候,阮林不会表现太多难过的情绪,他想着办法转移林育敏的注意力,想让她不那么疼。 每次看到林育敏额头冒着汗,脸上毫无血色时,阮林的心就抽抽着疼。 可阮林不敢表现,怕林育敏会撑不住,会想要放弃。 阮林只在见着季怀邈时,会紧紧抱着他,把眼睛压在季怀邈肩头。不多会儿,季怀邈就感觉到衣服被打湿。 心里越难受,阮林抱得越紧。季怀邈耐心地陪着他,亲他发顶,哄他。 有时候,季怀邈在家时,林育敏还会赶阮林去季怀邈那儿,不想阮林一直守着自己。 林育敏照顾过阮林的姥姥,她知道看不到希望是什么滋味。阮林还年轻,她不想他早早就陷入这种恶性循环的情绪里。 季怀邈姥姥还是时常来给阮林家送个菜。不光季怀邈姥姥,蓝天街的邻居们,往阮家走动的也多了。 阮争先去下棋的次数少了。去了,大家免不了问林育敏的情况,他不想一次次说,一次次痛心。 老人们离开阮家时,总会摇着头叹息:“太年轻了,太可惜了。” 年轻人总想尝试轰轰烈烈的刺激生活,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却会说,能够平平安安走完一生,已是幸运。 这些天,航班落地后和再次准备的间隙,季怀邈见缝插针拿着自己的飞行笔记本看。 左座机长跟季怀邈搭过挺多次班,看着季怀邈的样子,转头跟观察员说:“学学怀邈,啥考试考不下来。” “哎,我最近事情太多了。”季怀邈也笑,“能赶点儿是点儿。” 机长一只手伸在窗外,活动着关节,说:“放平心态,该咋飞咋飞,你技术没问题的。” “而且你这点儿也挺正,直接留队,不用再去330绕一圈,省不少时间。” 观察员忙不迭补充:“那还是怀邈优秀,队长都舍不得放人。” 季怀邈看了看他俩,笑笑。笑完,他又轻叹了口气, 如果他不用其他事占着脑子,他满心都会是对阮林的担心,然后忍不住给阮林打电话。这又会影响阮林照顾林育敏,影响阮林的情绪。 生活,从来就没有什么完美无缺。 谁也不是超人,谁都有无可奈何。面对种种遗憾,不放弃希望,好好走下去,可能才能让那伤口不再那么痛吧。 季怀邈飞去复训基地,参加上半年的复训。升机长考核还没开始,董进鹏跟他嘱咐了不少事情,季怀邈一一记下。 第176章 又一次清晨时从复训基地出来,季怀邈打车去机场,准备乘早班飞机回津连港。 他揉着眉心,浑身都是高度紧张和精神集中后的疲惫。 阮林知道季怀邈在考试,所以跟他联系的不多,这几天基本得靠季怀邈给阮林发消息。 照顾病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既要管饮食起居,还要考虑病人的情绪。 阮林的大姨来帮忙,她住阮林屋,阮林就去海滨花园季怀邈的房子那里。 空荡荡的屋子每到晚上格外冷清,阮林爬上床,大字型趴在床上。 呆了会儿,阮林挪到自己常睡的那边。伸出手,他拍了拍季怀邈的枕头,用掌心摸摸,轻轻喊了声:“哥。” 只是此刻,没人立刻回答他。他摸出手机,想给季怀邈打个电话。 可打了,只能徒增季怀邈的担心,阮林把手机又放下了。 坐了快三个小时飞机到达津连港的季怀邈,等到行李之后,从箱子里拿出外套穿上。 津连港还有些凉,季怀邈不想穿着短袖逞能。 他想着中午回家随便对付吃口饭,然后补个觉,打上车直接回了海滨花园。 可没想到,一开家门,迎接季怀邈的是满屋香气。他看了眼门口的鞋子,是阮林过来了。 抽油烟机响着,阮林盯着锅里的菜,完全没听到季怀邈开门关门的声音。 季怀邈走进厨房时,看见阮林举着锅铲,低着头,却没在炒菜。 季怀邈顿住脚步,转而又赶紧跨进厨房,伸手把火关了。 阮林惊地抖了下,这才回过神。一抬头,阮林肿肿的眼睛让季怀邈心里一揪。 “哥,回来了啊。”阮林的语气挺平静。 季怀邈抬手,蹭蹭他的脸颊,然后把他抱进怀里。 今天早上,阮林陪林育敏去见了周主任,想必结果不是太好。 季怀邈没立即问,从阮林手里接过锅铲,重新开火,把菜炒完。 阮林没出去,站在厨房里,拿过一根青翠的小葱,没目的地折成一截一截的。 一个个菜端上桌,季怀邈才发现,阮林把自己关在厨房一上午,准备了一桌硬菜。除了蒜蓉蒸排骨、酸汤滑牛肉,阮林还收拾了鲍鱼,连素菜都是按颜色搭配的。 季怀邈笑不出来,也没表现出惊喜。因为他知道,阮林这是用做饭,麻痹自己的情绪。 抽了张纸,阮林擦擦手,扯了个笑:“哎,做多了,我没啥胃口。哥,你多吃点。” 季怀邈点了点头,动筷子。他先给阮林夹了排骨和滑牛肉,然后握住他的手,说:“我们慢点吃。不勉强你多吃,但咱得把营养吃够。” 和季怀邈面对面坐着,阮林突然觉得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也没了。他站起身,走到季怀邈跟前,抬腿跨坐在季怀邈腿上。 季怀邈放下筷子,搂住阮林,揉着他的后背。 阮林低头抵着季怀邈的额头,缓缓开口:“哥,对不起。我在家不这样,见着你就控制不住。” “这道的哪门子歉啊,扣子。”季怀邈捏着他的后颈,“在我这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桌上的饭菜散着让人咽口水的香气,但季怀邈没催。阮林双手抚着季怀邈的脸,微微向前凑着,嘴唇贴上季怀邈的。 季怀邈先动了下,更紧地抱着怀里的人。这个他童年认识,错过了少年,而今有幸能够全身心拥有的人。 这吻变深变重了,一如往常的亲密无间。 “季怀邈…”阮林轻声喊他。 季怀邈笑了下,指腹擦着阮林的下颌线。阮林压着季怀邈的肩膀,对上他的双眼,双唇微张,声音轻,语气却坚定:“你是我的。” 专注地看着阮林的季怀邈,顿了两秒,然后点了下头,再点下。 下午阮林陪着季怀邈补觉。季怀邈沾枕头就睡着了,阮林不困,面对面仔细地看着季怀邈。 阮林知道这阵子季怀邈很累,但是季怀邈没跟他说过。季怀邈的下巴更尖了,小胡茬长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刮,眼睛下方的皮肤发青发紫,这都让阮林心疼不已。 听着季怀邈均匀的呼吸声,阮林觉得心中踏实了些。 他凑过去环住季怀邈的背,又怕季怀邈憋气。于是想了想,还是翻过身,像之前那样,窝进季怀邈怀里,再拉过他的手,在自己胸前交握。 许是这样的姿势太过舒适,阮林想着心事,迷糊地跟着睡着了。 这一觉安稳地睡了一个下午,外面阳光正好,屋内静谧舒适。 阮林被季怀邈叫醒时,先是惊呼了声。季怀邈侧搂着他,在他耳边轻笑。 膝盖扣在腿弯里,阮林抓紧了季怀邈的手,扭头求吻。季怀邈毫不吝啬这强硬里的温柔,一边亲他一边哄他。 “宝贝,我永远是你的…” 林育敏让阮林翻箱倒柜给她翻多年前的裙子时,阮林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嘴唇拿着抹布先把箱子擦干净。 让阮林惊讶的是,林育敏的身材这么多年都没有走样。二十多岁的裙子,她现在依然可以穿上。裙摆随着她转圈微微掀起,像花圃中扇着翅膀的蝴蝶。 脸上带着笑的林育敏扶着墙走出房间,站在小院里看了看天。 津连港是个气候宜人的地方,特别是春天,天很高很蓝。 看演出回来之后,林育敏能下床活动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仰着头,一手搭在额头上。 第177章 一架飞机轰鸣而过,林育敏指着飞机飞过后留下的飞机云,对阮林说:“你小时候可喜欢看这个了,追着爷爷问为什么飞机会在天空中画线。” 小时候的阮林喜欢看飞机,长大之后的他,爱上了开飞机的人。季怀邈跟他说过,那是飞机引擎排出的废气在空中冷却,形成了小水滴或者小水晶构成的云。 明白了很多道理的阮林,在此时,却不愿意忘记幼时不懂事的自己的话,因为这是林育敏记忆里的他。 不论未来林育敏在哪里,阮林不想妈妈忘记他。 阮林拉住林育敏的手,对她笑了笑,说:“我现在也很喜欢看,可能是怀哥画给我们看的呢。” 之后这些天,林育敏每天都坚持穿着年轻时的裙子。这些裙子的样式,放在现在,一点也不过时。 齐奶奶过来帮林育敏织毛衣,抬手给她掖被子,说:“我晚上带回家继续织,我知道你要啥样式了,你别忙了,我给你补完。” “阿姨,这太麻烦你了。”林育敏微笑着说,“老盯着针,你眼睛该不舒服了。” 齐奶奶用毛衣针戳了戳头皮,解痒之后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小邈这眼睛就是遗传我。年轻的时候我不近视,老了也没花,好得很。” 林育敏摸了摸手背,她的手只剩下皮包骨,她笑着偏开头,叹了句:“我看小邈,真是哪儿都好。” 半截毛衣被放在了搭在林育敏身上的被子上,齐奶奶盯着她,耷拉下来的眼皮依然快速地眨着,是无声的确认。 林育敏抓住齐奶奶的手,她毫无血色的脸显出了肯定的表情。她点了点头,像是嘱托,更像是请求地说:“阿姨,别为难孩子。” 半晌,齐奶奶重新拿回毛衣,动作熟练地织起来。林育敏没催促她表态,只等着老太太自己开口。 “哎。”齐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孩儿都大了,咱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了。” “不胡来就行,我不管了。”齐奶奶轻巧地说。 林育敏走的这天,津连港没有下雨。相反,太阳很大,天空透蓝,几乎没有云朵。 机场一片忙碌,乘客因为没有延误而开心,空勤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做着各自的工作。 而阮家小院,出奇的安静。 林育敏像是知道自己的时间在今日要到尽头,早上起来,就要阮林来陪着她。 原本阮林要去市里给学生上课,他没多想,就停了课。 然而林育敏并没有力气跟他说什么,只是攥着他的手,用完所有的力气,在阮林的手背,留下了几节淡红的痕迹。 春夏之交的津连港,多适合外出游玩,去看花看树,去奔向希望。 阮林一直低着头,牙齿咬在嘴唇上,死死不松开。他不敢去看林育敏,尽管林育敏早晨醒过来,还硬撑着给自己化了妆。 “扣子。” 林育敏喊了一声,声音轻若蚊蝇,以阮林的听力,他听不到。他是感受到的,因为林育敏压着他手的力气,突然松了。 阮林赶忙站起来,凑到跟前。林育敏的手,颤抖着想抬起,可只离开了床面两三厘米,就落下。 “宝宝啊。”林育敏眼角的泪滑落,一滴接一滴,串成了珠。 “妈,妈妈…”阮林不再要那硬撑的坚强,豆大的泪珠往下掉,砸在林育敏胸前的被子上。 阮林握住林育敏的手,压在自己脸颊上。他要感受妈妈的温度,可她的手这么凉,这么干瘪。 他不舍得放开,紧紧地压着,他用手背抹掉眼前模糊了自己视线的泪。可没多久,眼泪又下来了。 林育敏的目光,不再明晰,她看着阮林,要记住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林育敏喘着气说。 阮林摇头,大幅度地摇,嘴上一遍遍说“不,没有”。 林育敏勉强笑了笑,然后又说:“和,和小邈,好好的啊,好好的。” 来不及仔细分辨林育敏的话,林育敏让他去喊爸爸。 阮林跑到门口,生怕阮浩听不见,大喊:“爸!爸,快来!” 阮浩从厨房里跑出来,阮争先听见动静,老布鞋没来及穿上,跌跌撞撞地赶进小屋。 林育敏已经无法靠在床头,她仰躺着。泪也渐渐不再淌下,仿佛已经流干流尽了。 阮浩冲进来,满眼慌乱。手足无措之后,是懊恼和无能为力。他痛苦地抓着床板,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呜咽。 阮争先没有靠近,他倚在门边。发觉自己挡着亮光,他错了两步,走进屋子正中。 四口人站在小屋里,让局促的空间再站不下人。 “谢谢,爸。”林育敏转不过身,盯着天花板说话。 阮争先应了声,他往前走了两步,挨在桌子边。他看了眼林育敏,又抬手捂住眼睛,满是不忍。 林育敏从被子下面挪出右手,她手上捏着一个信封。阮浩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林育敏使出全力,把信封压在阮浩手上。 做完了想做的所有事,林育敏舒了口气,气若游丝,甚至不能称得上这是口气。 “浩哥。”林育敏喊了声。 阮浩弯着腰去看妻子,阮林抹了把眼泪,直起身体。 林育敏最后的目光,看向了阮浩,她笑着,嘴巴动了动,却再发不出声音。 第178章 家人们读出了她的口型,她说:“浩哥啊,别哭…” 飞机着陆后,季怀邈完成了所有的检查单,拿出手机打开。于是刚从座椅上站起的他,又跌坐回去。 早晨出发时的津连港晴空万里,再次回来时,却淅淅沥沥地滴了雨。 季怀邈没有听到同机机长和观察员询问他情况的声音,他所有感官,都集中在阮林给他发来的这句话上。 屏幕上,阮林写着:妈妈走了。 作者有话说: 快把我的纸巾盒拿来... 下午要出个门,今天提早更~感谢在2022-05-03 21:12:15~2022-05-06 10:2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赖筱来、不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彩虹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高良姜 季怀邈开着车去了公司,找到还在加班的飞行队队长,当面说情况,要了假。 队长点了头,拍着他的肩膀送他出门,宽慰他:“谁家里还没个事。你的品性我还是知道的,过年都不见你调班。去忙吧,没事儿。” 季怀邈感激地看着队长,队长笑笑:“忙完了,好好准备考试,我等着给你发机长聘书。” 回到蓝天街,季怀邈快步往白云巷走。阮记卤味紧闭着门,货架空空荡荡。 一家人的红火日子戛然而止,很难不让人跟着低落。 季怀邈回到姥姥家,从小阁楼的衣柜里翻出一身衣服,换上就下楼了。 姥姥姥爷不在家,一准是去阮家帮忙了。 灵堂已经搭起来了,就搭在小院里。 季怀邈循着声往里走,路过龚爷爷家门口,听见龚爷爷声如洪钟地训人:“你瞎说八道什么,有什么不吉利的?谁最后不都得死。” 跟龚爷爷对话的人应该是龚爷爷的儿子,季怀邈听见他说:“行了行了,你愿意让他们搭就搭,我不管了。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赶紧去帮忙!”龚爷爷吼道。 走进小院,季怀邈果然见着姥姥姥爷陪着阮争先在小院里坐着。姥姥看到季怀邈,招手让他过来:“先给你阿姨上柱香。” 灵棚里,阮浩在一旁站着,跟季怀邈点了点头,又转身看着相框里的林育敏。 季怀邈抬起头,看着遗像里微笑着的林育敏,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他这次执勤期出发前,来看了林育敏。林育敏和往常一样,问他身体,问他工作。 虽然季怀邈知道林育敏随时都可能要离开大家,可这天真的到来时,季怀邈觉得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阮林呢。 姥姥指了指屋里,小声说:“不敢让扣子跟这儿待着,怕他受不了,我们让他在屋里休息会儿。” 季怀邈点点头,迈开腿去找阮林。他先去了阮林卧室,发现阮林不在,他转身出来,在林育敏的房间找到他。 阮林趴在林育敏的床边,双手伸在被子下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头。仿佛林育敏还在这里躺着,这张床上还存着她的体温和气味。 “扣子。”季怀邈怕吓着阮林,只敢轻声喊。 果然,阮林没听见。季怀邈走过去,站在阮林右边,又喊了一遍。 这声音太过熟悉,阮林分辨出来,却下意识先向左边看去。 没有人,阮林迅速地转过头,对上季怀邈的眼睛。阮林没哭,甚至还能扯个体面的微笑。 季怀邈心里揪着疼,往前跨了一步,抬手轻轻摸着阮林的脸颊。 阮林仰着头,深深地看着季怀邈。季怀邈没说话,回视着他。 过了会儿,阮林抱住季怀邈,把脸贴在他肚子上。季怀邈右手压着阮林的后脑勺,跟着闭上了眼睛。 “我请假了,留下帮忙。”季怀邈说。 这次阮林没再阻止,在季怀邈怀里点着头。接着阮林胳膊收紧,更紧地抱着季怀邈。 蓝天街的老街坊们陆续来吊唁,季怀邈迎在小巷口,引着他们往里走,再送他们出去。 阮浩负责了大部分事情,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眼睛发青,肩膀耸拉着为发妻安排后事。 有很多事情要忙,阮浩额前蒙了一片薄汗。季怀邈给他递了张纸巾,阮浩抬起头,嘴巴微微张开,但又没说什么。 齐奶奶待在阮家迟迟不愿意走,尽管天已经黑透。 季怀邈去虎子饭店给大家买饭,许虎成拍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我让我爷爷先去看了,我这两天太忙,等腾开手了我就过去帮忙。” “没事儿。”季怀邈理解,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塞给许虎成,“你先忙你的,那边能转的过来。” “扣子。”许虎成顿了下,瞟了眼季怀邈的神色,“他还好吧?” 季怀邈回头望了眼白云巷,想了想,转过头对上许虎成的眼睛说:“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虎子饭店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但大家没什么胃口,连季怀邈吃得都少。 “好歹吃个鸡腿啊,扣子。”齐奶奶给阮林夹过去,“瞧你这小脸儿,都瘦成啥了。” 阮林微笑了下,眼睛盯着鸡腿,却不动筷子。他转头,求助地看向季怀邈,季怀邈伸手揉着他的背,然后跟姥姥说:“姥,扣子不想吃就不吃了,我看着他呢,没事儿。” 第179章 老太太的眼神从季怀邈脸上飘到阮林脸上,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面前这俩越长越像了,一样的尖下巴,一样是大眼睛,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齐奶奶赶紧移开了目光,摆摆手,不管他俩。 夜里,阮林要守灵,季怀邈陪着他。 虽然季怀邈和林育敏没一点亲属关系,可没人提什么反对意见。 季怀邈把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姥姥姥爷送出小巷,姥姥还嘱咐他:“夜里冷,你多穿点儿啊。” “给扣子也裹厚点儿。”姥姥又补了句。 姥爷摆摆手,让他回去:“就这两步,别送了。” 季怀邈回到灵棚里,挨着阮林坐在垫子上。阮林看了看他,主动把脑袋靠在季怀邈身上。 许虎成问季怀邈阮林怎么样时,季怀邈其实觉得阮林不太好。 从回来到现在,阮林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像是麻木了,不哭也不闹。 这才是季怀邈最担心的。阮林如果现在大哭出来,也让他安心些,至少情绪宣泄出来,比全憋在心里舒服。 可阮林到现在都是淡淡的,平常活蹦乱跳的阮林早已失去踪影,只有这个木木的他。 好在阮林还愿意依靠自己,这让季怀邈松了口气。如果连自己也被推开,季怀邈可能真的会慌了神。 季怀邈搂住阮林的腰,握了握他的手,问他:“冷不冷?” “不冷。”阮林摇了摇头,“挨着你,不冷。” 季怀邈搓着阮林的手,指腹随着阮林的指节起伏着。阮林握住季怀邈的手,拉过来,在嘴边亲了亲。 “我哥今天没吃饱饭。”静谧的夜里,阮林的声音脆生生的。 季怀邈轻吻他的额角,说:“没事儿,不饿。” “饿了我给你做饭。”阮林抱住季怀邈的腰,过了会儿,软了身体,头枕在他腿上。 季怀邈一下下抚摸着他的侧脸,哄他:“不用担心我,姥姥拿了大馒头过来,饿了我就啃。” “可怜样儿。”阮林笑了笑。 季怀邈在心里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铜香炉里的香柱慢慢烧着,快要燃灭时,阮林起身又续上三根新的。 津连港的习俗,出殡前,这香不能灭。 阮浩在屋里打完电话,联系完事情之后,走进灵棚,拉过垫子也坐下。 阮林看见他进来,想从季怀邈腿上爬起来,阮浩拍了拍他的胳膊说:“躺着吧,没事儿。” “就是累着小邈了。”阮浩笑了笑。 从旁边的小凳上摸过烟盒,季怀邈抽出一根烟递给阮浩,又给他点上。 阮浩吐出一个烟圈,呛着阮林了,他大声咳着,季怀邈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从小就不爱让我抽烟。”阮浩指了指阮林的后脑,跟季怀邈说。 阮林没回头,背对着他爸说:“这几天让你抽,不过你也注意点身体。” 阮浩倒是听阮林的话,把烟熄了,等烟雾散尽,吸了口气。 小院又安静下来,阮争先的呼噜声没有响起。他也没有睡着,不愿睡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总又多了几分痛。 过了会儿,阮浩坐直身体,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对折的信封,塞进阮林手里。 阮浩清了清嗓子,说:“看看吧,你妈妈最后的话。” 说完,阮浩走出灵棚,像是要给阮林和季怀邈留出空间。 阮林坐起来,手有些抖。他本想问问爸爸,妈妈说了什么,没想到爸爸直接把信给他看了。 季怀邈拥着阮林,扶着他的手,帮他取出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飘忽,明显能看出来写信的人手在发抖,拿不住笔。 信是林育敏写给阮浩的。 她说:“浩哥,我这一生很幸福。在我对生活失去希望的时候,我遇见了你。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从来没有配不上我,我很幸福。” “我的身体我是知道的,但是我要承认,我有侥幸心理。我以为我会过一二十年再生这场病,我可以多陪你们一些时候。” “浩哥,你要告诉扣子和爸爸,我没有放弃过,我没有。我多想留下来,和你们继续往前走啊。我舍不得你们。” “但是我走了。” “以后,你们和扣子互相照顾。浩哥,尊重扣子的选择,是我最后的心愿,希望你能帮我完成。” 阮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就往下掉,他怕打湿信纸,赶忙把信塞进季怀邈手里。抹了把眼泪,阮林站起来,走出灵棚。 拿着信,季怀邈又读了一遍。不可抑制的,他的眼鼻跟着发酸。他认真地把信纸叠好,塞回信封中。 季怀邈站起身,走到桌前,看着遗像里的林育敏。 灵棚里微弱的光照不亮什么,但相片里微笑的母亲和妻子,给活着的人留下了最后的善意和温柔。 平凡的生活消磨了曾是少女的她的梦想,也许她变得计较和市井,可这一切,盖不住她的心。 “谢谢你,阿姨。”季怀邈轻声说。 阮林看见小院里的爸爸,慢慢地走到他身边。 阮浩朝儿子笑了笑,夹着烟的手撇开,另一只手抬起,他捏了捏阮林的后颈。 “心里不舒服,你让我把这支抽完。”阮浩说。 阮林看着他手中烟头微弱的火光,挨着他爸,靠墙站着。 第180章 “扣儿,爸爸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讲话,没照顾好你妈,也没保护好你。” “你妈说的意思,我都懂,我不拦着你们。” 阮林看着阮浩,阮浩点了点头,继续说:“我只会干些卖力气的活,但我总觉得,努力生活就没错。” “孩儿。”阮浩用手背蹭了蹭阮林的脑门,“你们好好的,好好生活。” “咱都顾好自己。”阮浩看了看天,“我趁着还有力气,多挣些钱,多给你留点儿。给你爷爷送了终,干不动时,我就去住养老院,不给你添麻烦。” “爸…”阮林想去拽阮浩的衣角,可这个动作,他小时候就不常做,现在也不适应。 阮浩又点了支烟,抬抬下巴,指指季怀邈,说:“回去吧,别让小邈揪心。” 后半夜,阮浩就这样待在小院里,站一会儿坐一会儿,烟头扔了一簸箕。 没人问他在想什么,又是如何想通这么多事。他只跟大家说了结果,不提自己的挣扎。 他们是凡尘里最普通的一家人,可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亲人,说着成全。 林育敏出殡前的晚上,阮林想让季怀邈回家睡觉。这两天多,季怀邈除了回家洗澡,一直陪着他。 阮林和季怀邈这会儿待在阮林房间里,阮林紧紧抱着季怀邈,亲他下巴:“哥,你回家睡觉。” 季怀邈摇头,阮林又说:“你就睡七奶奶这儿,离我近,有事儿我喊你你就下来。” 季怀邈还是摇头,回吻着他,说:“我可舍不得我媳妇儿一个人忙。” “那我心疼你啊。”阮林也急了。 季怀邈搂着他的腰,捻他耳垂,贴着他的左耳说:“以后这样的事情,我们还会遇见多回。光互相心疼,咱俩心都碎成四十八瓣了。” “为啥是四十八?”阮林被季怀邈转移了注意力。 季怀邈拉过他的手,捋着他的手指,像是带着他做算数,嘴上却说:“我顺口说的。你二十二,我二十六,加一起四十八。” 他们还是年轻的,即使两个人的岁数加在一起,也不够半百。 同样不到半百年龄的林育敏,永远地离开了她爱的亲人。 想到这个的阮林,难免失落地低下头。季怀邈抱着他,揉着他的后背。 阮林在他怀里闷闷地说:“让我缓缓。” “嗯。”季怀邈应他,“想哭就哭。” 可阮林还是没有哭出声,揪着季怀邈的衣服,努力压着情绪,只在胸口的起伏没那么大时,闷声说了句:“哥,我还有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6 10:28:42~2022-05-07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赖筱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桂皮 林育敏出殡那天,来了许多蓝天街的老街坊。季怀邈招呼着大家,有些深居简出的老人,见着他,惊讶片刻又激动地跟旁边的人说:“这是老叶家的小邈啊。” 许虎成带着店里的员工帮着搬大小箱子,没少出力气。季怀邈想搭把手,被许虎成躲过去:“机长,粗活我们干,你别碰着手了。” 阮林没怎么见过的姥爷坐着轮椅来了,老人家神志不清楚,眯着眼睛看林育敏的遗像,转头问阮林的大姨:“你们妈这照片选的太年轻了。” 大姨抹着眼泪说:“这是小妹啊!” “小敏?”阮林姥爷左右看了看,“对啊,小敏呢?小敏怎么不来,快来送送你们妈啊。” 倚在老伴身边的齐奶奶见不得这场面,越想心里越难受。她走到阮林身边,把他揽进怀里。 阮林比齐奶奶高不少,齐奶奶够不着他肩膀,紧紧握着阮林的胳膊肘。 齐奶奶哭了,嘴里念叨着:“我的扣子乖乖啊,七奶奶心疼你啊。” 齐奶奶越说哭腔越重,叶爷爷想拉都拉不住。 瞻仰遗容的亲朋们,听着四起的哭声,抬手抹着泪。静静地躺着的林育敏,被化了个精致的妆。 “扣子啊。”齐奶奶大哭,“你这娃怎么这么可怜,没姥姥没奶奶,现在…” “扣子啊!”齐奶奶抱紧他,“以后我就是你姥姥。” “七奶奶…”阮林被她箍得喘不过气,呜咽着。 一直忍着泪的阮林,此时被齐奶奶的哭诉声一下下戳着心窝,强撑的坚强瞬间被撕碎。他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阮林的哭声让其他的一切都暂停下来,所有人看向阮林。 阮林脱力地往下滑,身体似乎不受脑袋控制了。齐奶奶勾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怀里压,扭过头喊:“小邈啊!季怀邈快过来!” 季怀邈听到喊声,从门外飞奔进来,冲过来从姥姥手里接过阮林,抱住他,撑住他的背。 抬起头,阮林从模糊的泪水视线中看见季怀邈的脸,眼泪像串珠似的更加止不住。他一边哭,一边抽着气,感觉随时快要喘不上气。 季怀邈给他前后顺着气,搂着他,在他左耳边轻声说:“缓缓,扣子,缓缓。” 亲朋们走过来,伸手想拍拍阮林安抚他,可阮林也想不明白什么事情了,只往季怀邈怀里躲,不让别人碰。 第181章 季怀邈把阮林的头按在颈窝,不管那蹭在他衣服上的眼泪和鼻涕。季怀邈转头向来吊唁的人致谢,嘴上一声声说“辛苦了”。 一向硬朗的阮争先今天也有些撑不住,龚爷爷站在阮争先身边,自己一手支着拐杖,一手扶着阮争先的胳膊。 许爷爷最近状况不太好,阮争先让他不用过来,但他还是坐着轮椅来了。 重孙小豆豆挨着许爷爷站着,孩子什么都不懂,也不害怕,只是觉得有点困,靠在许爷爷的轮椅边揉眼睛。 阮林抓着季怀邈的胳膊,抠的季怀邈皮肉突突着疼。阮林的哭开始了就没有尽头,季怀邈拿手心给他抹眼泪。 阮林脸小,他一个手掌就能包住。泪水糊湿了季怀邈的手心,他赶忙从口袋里摸出纸巾。 “哥。”阮林还能认出季怀邈,哭一会儿就要喊一声。 “哎,扣子,我在。”阮林只喊一个字,季怀邈却会回他一句话。 更多的,阮林现在说不出来,他好像要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完。季怀邈已经没办法只用“心疼”两个字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能做的,就是抱着阮林,支撑着他。 季怀邈红了眼睛,他深吸口气,才没让眼泪掉落。 阮浩双目通红,尽管他的情绪也在崩溃的边缘,可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尽力做好每个送别的环节,让妻子可以体面离开。 告别本就不漫长,也终究要走到尽头。 林育敏就要被抬走火化,阮林看着妈妈的方向,从季怀邈怀里挣开。 他踉跄着走过去,然后“噗通”跪下。 脑门撞击地面的声音那么响,那么重,在场的人无不心惊。 “咚、咚、咚”三声响之后,阮林嘶吼着:“妈,我们来生再做母子!” 阮浩和阮争先再也忍不住,哭喊着伸出手想要挽留。 直到他们再看不见林育敏了,阮林身体一歪,眼见着就要倒在地上。 一直站在阮林身后的季怀邈跨步向前扶住他,半抱着带他站起来。 来吊唁的人群渐渐散去,亲属还要等待骨灰。 季怀邈抱着阮林坐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轻轻揉着他的膝盖,抬头吹吹他开始发肿的额头。 “姥姥。”季怀邈喊了声,老太太赶忙走过来,他继续说,“你给问问有没有冰袋或者其他东西。” 阮林觉得太麻烦大家,他摆摆手,说:“没事,我不疼。” “我心疼。”季怀邈看着他的眼睛说。 阮林勾住季怀邈的脖子,抵着他的头。这会儿阮林的哭止住了,只是浑身脱力,甚至没有觉得当着大家的面坐在季怀邈腿上有什么不对。 季怀邈更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即使不合适他也要这么做。 只要阮林还要,他就是阮林的依靠。 阮林抱着骨灰盒,一家人一起去公墓。 季怀邈让许虎成把姥姥姥爷带回家,他还是跟阮林待在一起。 夏天快要来了,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太阳下,是该觉得热的。 可心这么冷,看着万物都不复生机,挂满寒霜。 曾经鲜活的一个生命,如今变成了墓碑上小小的相片。尽管相片里的林育敏笑着,季怀邈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阮家祖孙三人此时都平静下来,阮浩蹲着,摸了摸林育敏的照片,然后把头抵在墓碑上,说:“小敏,好好休息吧。” 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停在了阮林浩撑在墓碑的手上。蝴蝶扇了几下翅膀,像是在说:“我听到了。” 阮林倚着季怀邈,目光追着起舞的蝴蝶,轻声问了句:“那是妈妈吧?” “嗯,是。”季怀邈回应着他,低头蹭了蹭阮林的发顶。 该做的事情做完了,余下的,只有念想。 他们要回家了,可家里,再也没有林育敏。没有她喊阮林起床去下卤料,没有她怪阮浩瞎花钱买花,没有她提醒阮争先出去飞行时别忘带笔记本… 幽静的墓地连鸟叫声都少,可能是怕打扰了来人,怕他们忘了深眠在此者的音容笑貌。 阮争先和阮浩走在前面,阮林牵着季怀邈的手落后几步。 前前后后见到季怀邈的亲朋,谁也没觉得他一直站在阮林身边有什么不妥。 阮争先回头看了他俩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感激地朝季怀邈点了点头。 这季怀邈可受不起,他忙欠身,微笑了下。 一层一层的台阶铺在他们脚下,季怀邈看向阮林时,阮林也抬头看他。 “能不能背我,哥哥?”阮林轻声提出了这个请求。 季怀邈在一片绿油油的大树前吻他额头,然后向前跨了一步,在阮林身前弯下腰。 阮林趴在季怀邈的肩头,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季怀邈的手勾在阮林的腿弯,阮林顺着他的手臂摸下去,感受到他流畅的肌肉线条。 这是他最亲爱的季怀邈,一直陪着他的季怀邈。 阮浩没让阮林收拾林育敏的遗物,他们的屋子还和林育敏活着时一样。 之后,阮林提出想去季怀邈那儿住一阵子时,阮争先和阮浩一起抬头看他,却又都没反对。 阮记卤味重新开张,无心飞行的阮争先每天都去帮忙。 一家人都想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才不会陷入无尽的伤痛和思念里。 第182章 季怀邈工作这么些年,头回提出,想多飞些晚上能回到津连港的班次。哪怕天天要凌晨爬起来也没事,他想晚上能回到家里。 只要他能回到津连港,阮林一准会做好一桌饭菜等着他。后来不仅是做饭,阮林每天都会把地板擦得锃亮的,季怀邈的衣服也是被他洗了又洗。 晚上,季怀邈抱着阮林,捏着他的手指,又拿拇指搓搓,说:“宝贝,咱不干了。听话,你瞧你这手都要脱皮了。” 阮林翻过身,一条腿缠在季怀邈腰上,手按在他心口,感受着蓬勃的心跳。 “哥,我这样能舒服点。”阮林解释道。 季怀邈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背,想了想,说:“咱也不能老跟家待着。要不,你去找虎子商量商量,他之前不是一直想卖卤味店的东西吗?” 怀里的人仰起头看他,眨着眼睛,季怀邈不解地挑眉。 阮林笑了下,问他:“你不介意我跟虎子一起做生意啊?” 被点中心事的季怀邈微微发怔,然后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再挠挠脸蛋,说:“你知道啊?” 阮林勾住季怀邈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凑过去吻住他。 季怀邈的吻能让阮林安定,阮林觉得,自己的吻也一定有这个效果吧。 “先前不知道,后来见你吃飞醋,我反应过来了。”阮林急促地喘着气,回答他。 “真是聪明的小扣子。”季怀邈笑了笑,手背蹭过他的下颌线,又俯下身继续亲他。 间隙,阮林按着季怀邈的肩膀,看他深深看着自己。阮林湿润的嘴唇轻启,眼神认真而专注地说:“我爱你,我好爱你。” 季怀邈稍稍抬起头,拉开一点距离看着阮林。阮林的眼睛暗淡了好一段时间,只在被季怀邈抱着的时候,会亮亮的。 别人可能没那么在意或者没机会这样近距离地看阮林,但季怀邈总能关注到阮林这些微小的变化。 小时候,季怀邈也是最先发觉阮林情绪有变化的人,不管他是难过还是高兴。季怀邈叉着腰站在他身边,看他难过了,回去给他买颗棒棒糖。看他高兴了,就不动声色地偏过头笑笑,但不会和阮林一起乐,以防他嘚瑟个没完。 季怀邈搂着阮林的腰,贴近自己。阮林抬起胳膊,环住季怀邈的背。 深夜里,他们静默地拥抱,像两个孤单的小动物,紧紧挨着取暖。 未来会如何,他们都不知道,也不愿多想。这是生活教给他们的,太多的事由不得他们。 而面对面抱着的这个人,是他们自己主动的选择。如果还能自己选择,那就紧紧抱着吧。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对方,同样的,也获取对方的注视和依赖。 季怀邈深深地吻下去,吻他的扣子,他的爱情,他的亲密伴侣。 先前林育敏留下的毛衣,齐奶奶把剩下的部分织完了。叶爷爷劝她,让她别累着自己,齐奶奶很坚持:“给他们留个完整的念想吧。” 阮林和季怀邈那两件,花色和样式都是一样的,只是季怀邈那件比阮林的大一点。 季怀邈短暂的休息期结束,正碰上和机队队长同机。队长问他:“怎么样,家里处理好了?” “嗯,差不多了,就是我老婆还没缓过来。”季怀邈点了下头。 队长表示理解:“哎,咱们这个工作,对家人就是亏欠呐。” 说着,队长抬头观察季怀邈的表情。季怀邈看着窗外,微微皱着眉头,像是想着家里人,心里不太舒服。 队长确实没想到,季怀邈还是个这么顾家的人。不过他们这行,有记挂家人的心总比没有强。 队长拍拍季怀邈的肩膀,让他打起精神,问他:“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季怀邈笑了笑说:“放心吧队长,我一定尽全力,不给咱机队丢脸。” 第80章 吴茱萸 季怀邈刚在海韵民宿门口的停车位把车停好,车窗就被人叩响了。 按下车窗,一看是顾唯振,季怀邈笑了笑。伸手寻摸了会儿,他从手套箱里拿出之前剩的半包烟,抽出一根递给顾唯振。 等季怀邈下车之后,顾唯振吐出烟圈,拿烟的手绕到身后。 “哎,你说这好巧不巧的,扣子家出这么大事,我还被抽调走了。”顾唯振叹了句。 季怀邈安慰他:“扣子还有他爸他爷爷都明白的,没事儿。” 顾唯振点点头,说:“我都听说了,蓝天街这片街坊邻居还是给力,我挺感动的。” 一根抽完,季怀邈又给顾唯振续上。季怀邈点了点头,说:“老街还是有人情味儿。” “没白回来吧。”顾唯振拍拍季怀邈的肩膀。 “是啊。”季怀邈笑了笑。 落日余晖里,季怀邈斜靠在车门边,微微歪着头看向蓝天街的主街道。这模样,真是俊。 顾唯振“啧啧”两声,在他想问能不能给季怀邈介绍个女朋友时,就见这长腿机长站直了身体,匆忙往前走。 原来是阮林从海韵民宿里提着垃圾袋走出来了。 顾唯振瞧见这阮林,本来面无表情,见着季怀邈时立刻就挂上了笑脸。 季怀邈想帮阮林拎垃圾,阮林错了下身子,朝左边努努下巴。季怀邈笑了下,走回来从后备箱取行李。 “振哥,那我们回家啦。”季怀邈跟顾唯振道别,阮林也招了招手。 第183章 “哎,回去吧。”顾唯振没多想,也没立刻离开,定定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穿着板正制服的季怀邈背挺得很直,阮林比他矮小半个头,正向左边仰着头跟季怀邈说话。 转弯的时候,季怀邈揽过阮林的肩膀带他躲车,手就没撒下了。 不知怎地,顾唯振觉得这俩人有着说不出来的和谐。 “姥姥今天包了鲅鱼饺子,你过来一起吃点儿?”季怀邈抬手,把阮林额前发丝上的白毛毛捻掉。 阮林拍拍他的背,摇摇头:“七奶奶憋这么久才喊你回家,我就不跟着了。” 季怀邈按按他的脑门,说:“你七奶奶现在除了心疼你就是心疼你,没别的想法。” “哎,那我更不能去了。”阮林抱抱他,推他上楼,“我给我爸送完饭,跟我爷爷吃两口,回家等你。” 晚上季怀邈在书房复习,资料摊了一桌,他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划拉着。 他这字,也就他自己能认出来了。从小到大,因为这事他没少挨老师说。说归说,他也听,但是不改。 参加完公司的地面理论训练,季怀邈得参加飞行管理部组织的考试,拿到这个合格证,才能进入下一轮的模拟机训练。 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都不能松懈。 阮林窸窸窣窣地靠近书房门口时,季怀邈就觉察到了。他没回头,暗笑了下,手指压在“机组资源管理”的材料上。 等了好一会儿,阮林还是没进来,季怀邈有点坐不住了。 把笔一扔,季怀邈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拽着阮林的胳膊,拉着他到身前。 “磨蹭啥呢,来几趟了也不进来。”季怀邈微微皱着眉头问他。 阮林嘿嘿笑着,软趴趴地往季怀邈身上蹭,然后说:“我这不是怕吵着你么,你这为广大乘客学习呢,我不能耽误事儿。” 季怀邈捉着他的手腕,把他往身前又拉了一步,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说:“乘客也不能拦着我老婆来看我啊。” 阮林搂住他的腰,啄吻着季怀邈的下巴。 两人站在屋顶灯下,亲昵了好一会儿,阮林一拍脑门说:“看你给我这茬打的,忘了正事儿了。” 阮林推着季怀邈坐回椅子上,又飞快地跑开。这回他很快就回来了,端着个果盘。 圆盘里,整齐地摆着苹果丁、香梨丁、葡萄和小番茄。虽然都是寻常的水果,可阮林切得很规整。阮大厨的手,切水果的效果也不一样。 阮林揪了颗小番茄喂给季怀邈,说:“困了累了吃一颗,补充新鲜维生素。耳聪目明身体棒,我家季怀邈呱呱叫。” 季怀邈被他逗乐了,拉过他的手,扶着他的腰。阮林意会,迈开长腿,跨坐在季怀邈身上。 “我,我耽误不耽误你学习啊?”阮林带了点小忐忑问他。 季怀邈亲他,亲得阮林心里直痒痒,季怀邈笑出声:“不相信你哥啊?” 阮林转身用牙签扎了块苹果,先用嘴唇噙住。转过头,他捧住季怀邈的脸颊,凑上来,嘴对嘴喂给季怀邈。 季怀邈喉结滚动地吞咽苹果,眼睛定定地盯着阮林。阮林指腹擦过季怀邈的眼角,轻声说:“我相信我哥一定能顺利通过考试。然后呢,我希望我老公能平安飞行每一天。” 忽地被季怀邈抱起,阮林吓了一跳,转而又笑起来。 卧室的灯没开,纠缠着的两人早已足够熟悉,不需要灯光的指引,他们一样可以轻易地撩拨对方。 深陷在柔软的床上,阮林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真不影响你考试啊?” 季怀邈一抬手,揪开阮林睡衣扣子,俯下身堵住他的唇舌,再不给他提出疑虑的机会。 季怀邈驻外的日子里,阮林也没回家,还是住在海滨花园的房子里。每晚,季怀邈会跟阮林视频一会儿。 屏幕里的阮林,总是微微笑着。他侧头歪在枕头上,一张脸铺满屏幕。 两人小声说着话,说着今天干了什么。 只是这样看着说着,季怀邈觉得阮林状态还不错。除了阮林挂视频没有以前干脆,即使眼睛早都睁不开了,还是硬撑着要和季怀邈聊天。 为了让阮林早早睡觉,季怀邈会装作困了的样子,连续打哈欠。阮林一看他这么累,就会再认真看季怀邈几眼,恋恋不舍地挂了视频。 阮林和许虎成连续谈了两天,基本商量明白了要做什么。晚上季怀邈回来,阮林抱着他说给他听,问季怀邈意见。 “嗯,货柜这个省事。”季怀邈说,“虎子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阮林点点头,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季怀邈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说:“睡吧,回头再说。” “不行。”阮林抬起一条腿压在季怀邈身上,“再聊会儿。” 这劲儿真是执着的让季怀邈没办法,只好让他继续说。 “他那个货柜,就每天提前把菜肉切好,摆进去就行。”阮林抠着季怀邈衣领上的扣子,“我跟他说了,每天供多少卖多少,我们不多供。” “嗯,可以。”季怀邈赞同,“就当保个底,也不累。” 阮林凑上去,亲了季怀邈一口。他眼睛还闭着,却准确地找到了季怀邈的嘴唇。 “我最近是不是特黏人?”阮林明知故问。 季怀邈很快地应他,直接地说:“黏吧,我喜欢你黏我。” 第184章 阮林拉过他的手,搭在自己后背,格外黏糊地说:“拍拍。” 季怀邈低头看他,发现他眼睛亮亮的,还真是期待的样子。季怀邈凑过去蹭蹭他的额头,轻轻拍着他。 “虎子还说他谈下了几个公司的午餐供应,说想留个卤牛肉的位置。”阮林继续说起来,“我没拒绝,我想先让他试试看,市场反应怎么样。” “我家这卤味,说实话没出过蓝天街。别人会不会觉得好吃,我拿不准。”阮林说完,抬起头看季怀邈。 “肯定觉得好吃。”季怀邈听完就给了肯定的答案,“觉得不好吃那是不会吃。” 被夸的阮林笑起来,眨了眨眼睛说:“就是这样,我爸会比较累。” “哥,我琢磨着,雇店员吧。”阮林抓抓脸蛋,“我还有个想法,你听听怎么样。” “店员,咱就雇残疾人。另外,我还想把外卖做起来,也请些残疾人外卖员。” 季怀邈看着阮林,心里一阵发酸。他想了会儿,然后抱紧阮林说:“可以,我支持你。” 阮林笑了笑,说:“我还没跟我爸说,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现在只是个想法,后面做起来,事情也挺多。” 季怀邈亲他,搂着他在枕头上躺平,慢慢说:“一点点做,办法总比问题多。”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跟我说。”季怀邈捏捏阮林的后腰,阮林一扭,两人都笑起来。 “不用。”阮林摇了摇头,“你太辛苦了,哥。我都还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我这成天大太阳晒着,白不了。”季怀邈笑起来。 床头灯关上,屋里彻底黑下来。阮林不肯睡,在黑暗里眨着眼睛。季怀邈捉住他的手,迷迷糊糊地放在嘴边亲了亲,说:“睡吧,宝贝。” 季怀邈在连续收到两次许虎成的消息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许虎成家人出去玩,订机票有些问题要问季怀邈,问完之后,他带了句:机长,你家扣子最近怎么这么爱发呆? 跟季怀邈在一起时,阮林的话挺多,季怀邈还真没发现他发呆,于是他回了句:是吗? 许虎成很快回过来:可不咋的,说话说着说着就走神了,喊好半天才能回过神。 季怀邈回他: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可季怀邈跟阮林聊天时,他又一切如常,说话跟单口相声似的,季怀邈都笑精神了。 季怀邈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没发现什么异样。 没两天,季怀邈飞去公司总部参加地面理论考试之前,又收到了许虎成的消息。 刚登机的季怀邈,看见消息,直直地站在了过道里,差点把路堵了。 他回过神,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又看了遍许虎成的话。 许虎成说,今早阮林本来过个马路就能到他店里,可是不知道怎么了,车走阮林也开始走,差点被撞了。 乘务催促乘客把手机开成飞行模式,季怀邈匆忙地回复了许虎成之后,没来及跟阮林说话。 落地后,季怀邈给阮林打电话,阮林也没接。这一错过,季怀邈进了考场再出来,大半天就过去了。 考试时,季怀邈全神贯注,这一出来,他脑袋里又是对阮林的担心。 阮林像是知道他心思似的,主动给他发了消息,还说江枫约他们周末一起出去露营野餐。 季怀邈这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队长高兴地说季怀邈得了最高分。 消息一发给阮林,阮林立刻回了一连串表情,看着比季怀邈还激动,说等他回来好好庆祝。 季怀邈一手拿着工作牌,一手举着手机,站在公司一楼大厅皱着眉头。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下,他才回过神。 “琢磨什么呢?”欧阳念笑着问他。 季怀邈微微欠身,看欧阳念的装束,应该也是来公司考试,他笑笑说:“家里的事儿。” “我都听老胡说了。”欧阳念说,“有时间我也去看看阮林,哎,真让人心疼呢。” 季怀邈还没回话,欧阳念就被人喊走了。 心里放心不下,季怀邈抬手看了时间,决定今晚就飞回津连港。算着到家的时间会比较晚,季怀邈没跟阮林说,不想让他干瞪眼等着。 按了指纹,季怀邈轻手轻脚进了门,脱了鞋,他光着脚把行李箱拿进屋里。 卧室门关着,季怀邈推开门,屋里黑着,他还未适应,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清楚地听到了啜泣声,这声音在他推开门时并没有停下,因为床上的人压着左耳,没有听见这动静。 顿时,季怀邈觉得自己的心要跟着碎了。他不自觉地咬着自己嘴唇内侧的软肉,仿佛只有这样的疼和刺激,才能让他的心不那么揪痛。 季怀邈脱了外套,走到床边,先喊了声:“扣子?” 阮林没动。季怀邈怕吓着他,先把床头灯打开了。亮光一起,阮林终于有了反应,他怔了下,几秒钟后翻过身,泪眼汪汪地看着季怀邈。 季怀邈伸出手把他抱进怀里,阮林身体一僵,季怀邈轻声说:“我不问你,你想哭就哭。” 阮林抱紧他,把头埋在季怀邈胸前,哭出了声。 此时,季怀邈有些庆幸改了票,提前回来。不然阮林会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得轻松,明明每天都想挨着季怀邈却不说出口,心里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痕迹却要让自己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第185章 阮林哭累了,挨着季怀邈睡着了。这一夜,他睡得还不错,没有像其他季怀邈不在的时候那样,半夜惊醒,再哭湿枕头。 等阮林睡着后,季怀邈靠在床头,迟迟无法入睡。他胳膊肘撑在脑后,腾空了脑袋里的飞行知识,仔细地想着阮林的问题。 母亲离开的伤,对许多人来说,是一辈子的痛。 阮林知道自己应该往前走,他不回小院住,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都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在情绪里。 季怀邈工作实在是太忙,他甚至没法立即回应阮林的消息,他觉得自己对阮林的陪伴远远不够。 但阮林不止一次跟季怀邈说过,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也独自生活这么些年了,没必要时时黏在一起。 这阵子忙升机长考试,耗费了他太多精力。阮林知道他忙,更不会打扰他,即使心里有什么,也会能压就压。 季怀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放心阮林。他扭头看阮林,阮林缩着身体,紧紧挨着他。 伸出手臂,季怀邈揽着阮林的背,裹住阮林握着的拳头。 第81章 白兰 早晨醒来,阮林顶着肿肿的眼睛仰头看季怀邈。他鼓鼓腮帮,神色显得挺轻松,全然不见夜里的状态。 季怀邈低下头,凑过来亲了他一会儿。季怀邈在工作里是干练的,但他对着阮林,总是温柔的。 晨光里,季怀邈的眼神清明而深邃。阮林抿抿嘴唇,伸出手,擦着季怀邈的脸颊。 阮林攀着季怀邈的肩膀,又去吻他。阮林眯着眼睛,只留了条小缝。他很享受这样的亲吻,细细密密的,裹着柔软,让那安心,从纠缠的嘴唇直抵心间。 即使不用一遍遍确认,阮林也知道此时他抱着的人,爱着他。 “今天我也爱你。”唇和唇分开,阮林轻轻说着,又去亲季怀邈下颌的软肉。 这吻湿漉漉的,惹得季怀邈喉结连续滑动,呼吸不自觉地加重。 想到夜里呜咽哭泣的阮林,季怀邈心里一阵发酸发紧。同时,他又有些不安。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确认那个火热的阮林是否还在。 阮林握着季怀邈的手,季怀邈揉着他的背,嘴唇滑过他的鼻梁,在脸颊点了下,贴着他左耳说:“想要你。” 听着季怀邈直白又深沉的语气,阮林笑了下,他勾着季怀邈的手指,极小声地提了个要求:“不要用套。” 阮林心疼地看着季怀邈的后背,上面铺着被他抓的一道道红印。 “还好我剪指甲了,不然能给你抓流血。”看了眼自己的指甲,阮林说,“我这手劲可真大。” 季怀邈手向后伸,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季怀邈穿上睡衣,系好扣子,一手握着阮林的脚腕,回头看着他。 刚洗完澡,季怀邈的额发上还挂着小水珠,阮林扑过去,从背后抱着他,喊了好几声“怀表哥哥”。 现在的季怀邈不会恼,他跟着笑,回头捏捏他的鼻子。 “几点了?”季怀邈问。 阮林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回答道:“哟,都快十一点了。” 两人一起下床,提拉上拖鞋,阮林挂在季怀邈身上说:“今天搞的时间够长啊。” 季怀邈斜眼看他,阮林皱眉:“你这表情,好像我之前都没让你爽够了似的。” “嘿。”季怀邈硬生生被阮林噎了口,他不得不解释,“不是以前不痛快,是你今天太缠人,我有点累。” “嗯?累了?”阮林臭他,“真是岁数大了吗?” 季怀邈揪着阮林的脖子,倒了杯牛奶塞进他手里,不听他说话。 走到厨房门口,季怀邈想了想还是回头瞪了他一眼说:“我才不到27岁!” 听着还挺在意这事,阮林勾着头笑起来。越想他还越开心,笑出了声。 白天的阮林状态不错,可这不代表他们都忘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可这事,不是季怀邈劝阮林走出来,他就真的能恢复的。 吃完饭,季怀邈拉着阮林在屋里晃悠着消食。阮林拿着水壶,给阳台上的盆栽浇水。 这些花花草草,平常都是阮林在打理。这事如果交给季怀邈,季怀邈一准会忘了浇水,然后再对着蔫巴的枯枝败叶叹气。 今天津连港降了点温,小风吹着有点冷,好在太阳大。 阮林靠在阳台栏杆上,向前伸着手。如了他的意,季怀邈抓住他的手。 “哥。”阮林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昨晚你回来,我确实没想到。”阮林坦诚地说,“不然我不能让你知道我在哭。” 季怀邈抿了抿嘴唇,阮林主动拉着他一起背靠着栏杆。阳光暖暖地打在他们身上,阮林斜过脑袋,蹭蹭季怀邈的肩膀。 “哥,其实我今天,挺疼的。”阮林说了句。 季怀邈立刻转过身,面对面朝阮林站着,紧张地看着他。阮林想拉他的手,季怀邈没让,压着他的肩膀,又摸他额头。 “哎,你别慌,没事儿。”阮林叹口气,倾身抱住季怀邈。 季怀邈深吸了口气,认真地看着阮林。 阮林赶在季怀邈说话之前开口:“疼点儿,我舒服。身上疼,心里就没那么疼了。” 季怀邈闭了闭眼睛,要是心疼分级别,他这一阵子,已经是满级修炼者了。 第186章 季怀邈摇了摇头,手伸进阮林衣服里,不轻不重地给他按摩后腰。他说:“不是你的原因,是我今天没控制住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很担心你,我…” 阮林抱住他,不住地点着头:“我懂,哥,我真的懂。” 阮林懂季怀邈的小心翼翼,懂他的不安。懂他的温柔,也懂他的无措。 他们又一次殊途同归,季怀邈忘情的索取恰巧应了阮林放纵的付出。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要用这种方式,抚平自己和对方心里的褶皱。 这索取和付出也不全然相对,而是交融流动的。 季怀邈和阮林在午后的阳光里互相看着,心里有太多化不开的情,难以名状,动笔也写不出。 他们好像没经历什么惊心动魄的时刻,可感情,早已在点滴间刻骨铭心。 季怀邈笑了笑,按着阮林后脑,吻了吻他的额角、眉心和鼻尖:“我爱你,阮林。” “抱紧我,扣子。”季怀邈的腰被阮林紧紧箍着,他又贴着阮林的耳边动情地喊,“宝贝,宝贝……” 阮林的腿肚子打着颤,他趴在大床上,脑袋压在两个枕头中间,侵占了季怀邈的空间。 不过季怀邈没意见,因为阮林就是被他摆在这里的。 阮林的嗓子哑得不行了,话都懒得说,等着季怀邈伺候他。 回想了下,阮林就不该答应季怀邈说要给他看看然后上药。 不知道是不是阮林先前的话刺激到季怀邈了,季怀邈下午更卖力且事后表现得很潇洒。 阮林翻过身仰躺着,拍拍自己的脸蛋,给自己来了个四字评价:祸从口出。 在家窝了一天,季怀邈和阮林的脸上都带着尽兴后的满足。补充能量之后,手牵着手去海边散步。 季怀邈怕阮林不舒服,故意走得比较慢,还问他:“腰、屁股、腿难受不?” 这按着从上到下顺序充满逻辑的问题,直惹得阮林一个狠狠的瞪视。阮林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 季怀邈没撵他,落后一段距离,他掏出手机,然后喊了声:“扣子!” 阮林回过头,他陷在落日余晖里,背后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脚下是流动的细沙,天空中还有一架轰鸣而过的飞机。 季怀邈快速地按了几下快门键,记录下此刻阮林的样子。 阮林踩在沙子上,倒着走。季怀邈大步往前,阮林就快步往后退,故意要保持距离。 海风吹起季怀邈额前的碎发,他低头笑了下。如果问他此时是否已经放下心来,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但至少此刻阮林是笑着的,季怀邈就会努力让这笑容,多延长些时间。 这么走着,阮林看不到他身后的状况。脚跟磕上石头,一屁股摔在沙子上,连季怀邈都来不及提醒他。 虽然是沙滩,但这么硬生生一摔,还是挺疼的。阮林赖在地上不起来,等着季怀邈过来。 阮林双手撑在沙滩上,沙子在他指间鼓成小包再塌下去。 他仰头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季怀邈。高个儿长腿,手插在外套兜里,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仿佛周围的人和事物都不存在。 瞅着瞅着,阮林就换了个姿势。他盘起腿,歪着脑袋,砸吧砸吧嘴。 季怀邈不知道阮林这表情又是哪一出。落日下,他走过来朝阮林伸出手,说:“扣儿,起来,别冻着了。” 阮林不依他,拍开他的手,说:“让我看一会儿。” “看啥?”季怀邈不解地环视四周,只有三三两两散步的人。今天天凉,出来玩的孩子倒是不多。 “看你啊。”阮林搓搓脸蛋,手指在沙子上划拉几下,“我在想,我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被你喜欢。” 听到这话,季怀邈蹲了下来,平视着阮林,反问他:“你觉得呢?” 阮林握住季怀邈的手,按了按他的虎口,说:“可能是我日常行善积德,做了不少好事。” 季怀邈笑了下,他单膝压在沙子上,捏着阮林的下巴。他凑近了点,瞥见他们十步以里没有人,于是他亲了下阮林的唇,只是贴着并不深入。 稍稍退开一点,季怀邈看了眼阮林,指腹压压阮林的眼角,又吻上去。 “扣子。”季怀邈喊了阮林一声,阮林眨眨眼,季怀邈没急着说话,拿手背蹭他脸颊。 季怀邈挨着阮林坐下,揽过他的肩膀,把他裹进自己的外套里。接下来的话,季怀邈预料到阮林一定会脸红,但他还是要说。 他们迎着落日而坐,却不担忧即将到来的黑夜。即使路灯昏暗,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就可以找到回家的方向。 季怀邈紧紧胳膊,慢慢开口:“扣子,我飞晚班,看到星星和月亮,因为在空中,它们格外亮。可我每次瞧见,都会想起你的眼睛。” “你看着我时,眼睛比星星还亮。”季怀邈拉住阮林的手,看着阮林扭过头,表情微微发怔。 “我以前很喜欢看机场的跑道灯,因为它指引着我着陆、到达目的地或者回家。” “我现在也喜欢看跑道灯,因为看到灯光,我知道我离你更近了,但它们现在只能排第二。因为你眼睛里的光,在我心里,最好看。” 阮林快速眨着眼睛,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调侃一句,竟让季怀邈说了这么一大段。还说得他心里发麻,一时接不上话。 第187章 可季怀邈似乎还没说完,他黏黏糊糊地亲了下阮林的眼睛,继续说:“我飞了太久,漂了太远,是你让我找到了方向。” “我见不到你时,会想你。想紧紧抱你,想狠狠亲你,哪里都不放过。也想和你上床,最好你能在我怀里哭,然后呢,只能让我哄。”季怀邈声音低沉地笑了笑,“话糙了点,你凑乎听。” 阮林转身,定定地看着季怀邈。他被季怀邈抱住,他的声音贴在他的左耳,他唯一能接收声源的地方。 “我爱你啊,扣子。因为你是扣子,我爱你。这些我不可能说给别人的话,我只愿意让你听。” “我爱你,我需要你。我的身体和心,都要你。”季怀邈拉着阮林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阮林大口大口喘气,他死死地抓着季怀邈的手,力道一点不比坐过山车那天轻。 一直以来,阮林觉得是他索取的多。此时这些直白的话语让他明白,他一样地被季怀邈需要着。 季怀邈上下抚着他的胸口,说:“缓缓,扣子,没事儿,缓缓。” “好好的,扣子。”季怀邈揉着阮林的后脑勺,“就当是为了我。” 阮林没回答他的话,也没点头,只是紧紧抱着他。季怀邈实在是怕这越来越大的海风把他俩都冻着,拉着阮林站了起来。 “哥,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你也要告诉我。”阮林吸吸鼻子说道。 季怀邈很想立刻接一句“不会有这一天”,但他同样也明白,面前这个比他小四岁的他的爱人,在乐观里,还藏着敏感和脆弱。 季怀邈牵着他往回走,歪着脑袋说了句:“要不是今天做太多了,我真想立刻回家弄哭你,不让你在这七想八想。” 阮林用力捏他的手,捏完摇摇头笑着说:“老公,咱还是存着点儿,一次榨干我担心你。” “嘿!”季怀邈抽他后脖颈,发现这娃的嘴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赶在季怀邈要掐自己之前,阮林飞快地亲了下他,然后说:“季怀邈,即使有那一天,我觉得我可能也没法再爱上别人了。你真的太好了,可太好了。” “你倒是敢。”季怀邈笑着说,“我不同意。” 这八个字说得挺霸道,不过阮林不在意。他抱着季怀邈的胳膊,叹了口气:“可是我还是觉得我太麻烦你了。” “打住。”季怀邈不让阮林继续,“再算,我是不是得给你交伙食费了?” “我不交。”季怀邈硬气地说,“我吃我媳妇儿的,就不交。” 阮林笑起来,知道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他挠挠季怀邈手心,眷恋地看着他。 “敢喜欢别人我就吃了你。”季怀邈捏他耳垂。 阮林抓住他的手,咬了一口,又撒开腿往前跑。跑了几步,还回头做了个鬼脸。 不过瘾似的,阮林捧起一团沙子,揉成沙子球。沙子球砸人没什么力度,它在空中散开,在季怀邈面前留下一片迷雾。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缓过来点儿了吧吧,抱抱大家! 明天休息一天,不用等哦~感谢在2022-05-09 18:06:07~2022-05-10 18:5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赖筱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米醋 津连港今年的夏天虚晃了两回,还是没有正式来。五月下旬的天,出门还得穿个外套。 阮林坐在车上,歪着脑袋打哈欠。等红绿灯的时候,季怀邈伸出右手抓了抓他的脸。 “哎,我就说别折腾吧,本来出去玩是放松的,瞧给你累的。”季怀邈无奈地笑笑。 “嗯…”阮林换了个姿势,更深地窝在座椅上,“寻姐、窦溪姐姐,这都帮了多少忙。我就做了几道菜,不算什么。” 季怀邈知道他心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睡吧,到地方了我喊你。” 有季怀邈在一旁,阮林安心地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他做了个梦。 梦里,林育敏穿着飘逸的白裙子,在舞台上跳着舞。她被舞伴高高地举起,舞伴一撑手,林育敏腾空而起。 可她没有落在舞伴的臂弯中,她摔了下来,阵痛席卷林育敏全身,周围尖叫声四起。 “…扣子,醒醒。扣子,睁开眼睛。”阮林听到极其茫远的地方传来了叫他的声音。 不论是现实还是梦里,他的右耳都听不见。此时他也听不清,但他觉得这声音像是季怀邈的,音色和语气都像。 季怀邈心急如焚。阮林睡着,却浑身发抖,呼吸急促,季怀邈向右变道,把车停下,想要唤醒阮林。 温热的手心覆在阮林颈间,这温度他太过熟悉。阮林按住季怀邈的手,他终于挣脱梦里的冰冷,醒了过来。 阮林揉揉眼睛,低着头,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扯了个笑,说:“我做梦了,梦到我妈了。” 季怀邈的手心擦过阮林额头,那一层薄汗被他抹去,转而换成一个吻。 他嘴唇有些干燥,印在阮林皮肤上的力道也有些重。 阮林回过神,他摸摸季怀邈的脸,说:“哥,我没事儿了,咱们走吧。” 但是季怀邈没动,耐心地问阮林:“最近是不是总这样?” 第188章 阮林抬头,圆圆的眼睛里,闪了一丝的惊讶,睫毛跟着颤了颤。他知道在季怀邈面前,他的隐藏毫无作用。 这十来天,季怀邈一有时间就会和阮林联系。不过阮林挺忙,他忙着卤味店做外卖的事。 因为雇的店员和外送员都是残疾人,阮林需要多花一些时间,帮助他们适应。 晚上,如果季怀邈驻外,他会和阮林视频聊聊。和之前差不多,阮林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还会主动说,这一阵睡前不哭了。 现在季怀邈明白过来,这是改夜里做梦了。 “你别紧张,宝贝。”季怀邈按着他的后脑靠近自己,亲亲他,“咱们慢慢来。” 赶到露营的地方,寻寻迎在停车场,看见季怀邈和阮林,她飞快地跑过来,围着他们蹦蹦跳跳。 阮林看着充满活力的寻寻,心情跟着好起来。他摸摸寻寻的头,寻寻亲昵地蹭他手心,然后问:“扣子叔叔,今天你做了好吃的吗?” “做啦!”阮林笑着回答她,“等会儿就给你上菜。” 在寻寻心里,好吃的最重要,她甚至都没有跟她以前的男神季怀邈打招呼,就跑回去找妈妈报告这个好消息。 “嘿,这丫头。”季怀邈吸了口气,他往脑袋上扣了顶帽子,又挠挠后颈,不太确定地看了眼阮林。 “我真是岁数大了吗?”季怀邈皱着眉头。 阮林哈哈大笑,手搭在他肩头,安慰他:“我就喜欢岁数大的。” 这话听起来也不那么妙,但是季怀邈觉得挺舒服,笑起来:“那我不管了,我老婆喜欢就行了。” 集合之后,大家手忙脚乱地开始扎帐篷。 寻祁瑶是急脾气:“赶紧的赶紧的,赶着太阳没落山赶紧的。扎完了吃饭,吃完了大家一起跑跑步,再做做游戏。” 这是把后面的活动都安排好了,季怀邈和江枫可不敢跟师姐顶嘴,手上加快速度,却没啥章法。 窦溪大着肚子,也不方便帮他们,坐在椅子上,陪寻寻玩花。 崔阳阳看着指示图,看了好一会儿,没理出头绪,嘟囔着:“我果然是只会指挥飞行员了吗?” 季怀邈和江枫一起抬头看她,季怀邈说:“我俩听你指挥,你快告诉我们先钉哪个。” 阮林收拾完吃饭用具,转回头发现他们还没啥进展,快步走过去,惊讶地问:“你们怎么不会扎帐篷啊?” 这个问题问完,在场的其他民航人士齐刷刷地看向阮林。目光直把阮林钉在原地,抬起的脚,不知道该往哪儿迈出下一步。 崔阳阳找到救星了,把指示图塞进阮林手里说:“来来来,听你指挥!” “哥,你钉这个。”阮林带着季怀邈撑住一个帐篷的角,季怀邈拿着锤头开始下力气。 “枫哥,你再展开点,那样待会儿就耷拉下来了。”阮林抬手晃晃龙骨,评价道,“挺结实了,差不多。” “寻姐。”阮林喊了声,“你带着寻寻把碗筷摆摆,咱们能吃饭啦。” 还没被安排工作的崔阳阳凑到阮林跟前:“那我呢?” 阮林笑了笑说:“你去开酒吧。” 窦溪站起来活动手脚,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笑着说:“除了寻寻,就阮林最小,你们还真被阮林给拿捏着了。” 季怀邈站起来拍掉手上的灰,歪头看了眼阮林,一点不怕助长他的嘚瑟气焰,继续夸他:“那可不,我除了工作,其他事全听扣子的。” “太抬举我了。”阮林把胳膊肘搭在季怀邈肩头,没一点不好意思,“过日子嘛,总得有点分工。” 窦溪看着他俩的样子,笑得不行了。江枫过来扶着她,想让她坐下。窦溪拍开江枫的手说:“让我跟扣子聊会儿,挺久没见了。” 关于季怀邈和阮林的事,江枫是最近才琢磨出意思的。他心里小小震动了下,又去问妻子的看法。 当时窦溪白了他一眼,说:“你这反应可真够迟钝的。我看啥,我看人俩挺好的。” 此时看着季怀邈和阮林手搭着肩膀站在一起,江枫觉得,只要是一起好好过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江枫笑得有些傻。季怀邈耸了下肩膀,阮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江枫的模样,阮林跟着笑弯了腰。 阮林从保温袋里打开大大小小的饭盒,寻寻趴在桌边,期待地看着。每开一个饭盒,寻寻就会“哇”一声,再高兴地拍手。 “真好看啊这些菜菜!”寻寻声音脆生生的。 “这叫色香味俱全。”季怀邈想着教小丫头个高级点的说法,谁想到他说完,寻寻瞪了他一眼。 “哎哟喂!”季怀邈也急了,揪着寻寻的两根小辫子,“寻寻,来来来,咱俩说道说道。你咋就这么不待见我了呢。” 寻寻拂开他的手,皱起眉头,认真地说:“邈叔叔,我仔细想过了。在我心里,你还是男神,但是只是长得好看的那种男神。” “啊,然后呢。”听着小姑娘神哉哉的话,季怀邈还真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寻寻跑到桌子对面,挨着正在忙乎的阮林,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捧着脸看着季怀邈说:“我现在最喜欢的男神是扣子叔叔,他是长得好看做饭又好吃的男神。” 阳伞外面正在拍照的大人全都笑了起来,季怀邈表情很是纠结,他走到桌子这边来,抱起寻寻放到一边。寻寻挨不着阮林,气得脚直蹬,扭头跑开。 第189章 阮林摘掉一次性手套,扭头看季怀邈,问他:“咋的,我当第一名了,你要揍我啊?” “啧。”季怀邈难得表现地有点不平静,他转过身体,小声说,“不是,我是吃醋。” “不是吃寻寻的…” 阮林忍俊不禁,错过身体看了眼,发现大家都没在看他们,快速地凑上来亲了季怀邈一下。 阮林砸吧砸吧嘴,品了品:“是挺酸。” “你甜。”季怀邈笑着说,然后挡住后方人的视线,手伸进他衣服里,在腰上结结实实摸了一把。 阮林穿着窦溪带来的围裙,淡黄色的,正中间的图案是只小狗。细绳扎在背后,不知怎么就戳中季怀邈的小心思了。 “嘶…”阮林吸了口气,刚想说话,寻寻蹦跳着过来问什么时候开饭,阮林只好笑了下,偏开头。 一桌饭菜摆好,大家都看出阮林花了心思。即使是寻常的食材,阮林也能换方法做。 话梅排骨酸酸甜甜,骨头一剔就掉。寻寻连着吃了四五块,她嗦着手指头,笑嘻嘻地用脑袋蹭着阮林的胳膊。 寻祁瑶连着“哎哟”了好几声,说:“这架势,下一步该要求到你家加一个床位了。” 崔阳阳的筷子频繁地在卤牛肉的饭盒里进出,她发现自己吃得多了,还解释:“哎,我就喜欢这道传统的卤牛肉。” 季怀邈把饭盒往她那边推推,让她多吃点。 崔阳阳笑了笑,转头问江枫:“听说你要去改装787了?” “啊,是的。”江枫点点头,又拍了拍窦溪的手说,“老婆大人同意了,我就去。” “行啊江枫,以后咱都不能嘲笑你开小短腿儿了。”寻祁瑶夹了块蛋黄鸡翅给寻寻。 蛋黄鸡翅金灿灿的,外焦里嫩,咬一口,还会有汁水溢出。阮林做的细致,火候掌握得好,味道均匀。 季怀邈跟着笑起来,然后转头跟阮林解释:“江枫现在飞波音737,起落架短。” 阮林不但烤了披萨,还做了胡萝卜馅饼。有水果沙拉,就有一道大拌菜。中式西式都有,什么口味都不会腻。 凉拌小海鲜里有鲜虾、蛏子、螺肉等等六种海鲜,爽口开胃。窦溪用筷子点了点捞汁,尝了尝,点着头问阮林:“这是买的哪家的拌汁啊?” 大厨还没回答,季怀邈先抢答:“我家扣子可用不上那些,这都是他自己调的。” 阮林拉过季怀邈的手压在手心,笑着回答:“姐姐,回头我把配方发给你,这个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些葱蒜醋油。哦,对,还需要个柠檬。” “哎呀呀,扣子真是太会做饭了。”窦溪忍不住又感叹一句。 难得的休闲时光,大家神情放松。难免聊起工作,说几句又会岔开话题。 阮林瞅着寻寻的刘海,趁着酒劲,憋了一晚上,没忍住,问了句:“姑娘啊,你这头帘儿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我自己剪的,不好看嘛?”寻寻在吃茶叶蛋,嘴巴里含着蛋黄,话说得有些含糊。 江枫脸红扑扑的,笑她:“听实话吗?真不咋好看,跟被老鼠啃了似的。” 话音一落,江枫就被窦溪狠狠拍了一巴掌。倒是寻寻挺平静,站直了身体说:“叔啊,这就是你不懂了。我们幼儿园现在就流行这个发型,这叫错落有致。” 寻祁瑶捂着脸,拿这古灵精怪的孩子没办法。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一旁的崔阳阳好一阵没说话。阮林一转头,看见她抱着手机,面带微笑。 察觉到阮林的目光,崔阳阳扭过头,靠近阮林小声说:“我谈恋爱啦,是上次做活动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志愿者小伙子,挺不错的。” “哎呀,你谈恋爱啦!”阮林没少喝,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嗓门大,这一声,一桌人都听见了。 不过崔阳阳大大方方的,直接把话跟其他人说了一遍。寻祁瑶点着头说:“看阳阳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她肯定很喜欢,真好啊。” 说着,她举起酒杯,大家为了这个好消息碰了一杯。 所有人都笑着,只有季怀邈皱起了眉头。他放下杯子,头转向崔阳阳,话倒像是问阮林的:“你们出去做活动,还能认识对象呢?” 因为季怀邈快放机长了,今晚没少被灌酒。谁想到他这酒劲大,醋劲也跟着大。 阮林忙拉住他,季怀邈表情很是认真,像是在研究什么飞行技术。 寻祁瑶和窦溪憋着笑,寻寻不知所以然地玩着自己辫子上的小发卡。 “哥,哥,冷静。”阮林跟着季怀邈站起来。 季怀邈觉得自己脑子还算清楚,他拽住阮林的手,带着他一起走到湖边。 湖水慢悠悠泛着波纹,在月光下显得冷而清。 季怀邈手心挺烫,和他此时的状态一样。站定后,阮林又笑了声。 季怀邈抬起胳膊,夹着阮林的脑袋,挠他脸蛋:“小屁孩儿,笑话我呢?” “说啥?你说啥,我听不见!”阮林跟着犯浑。 从季怀邈胳膊里挣出来,阮林撒腿就跑,季怀邈跟在后面追。 “哎哟,他俩这锻炼身体呢?”江枫感叹了句。 崔阳阳笑起来:“没想到怀邈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呢。” “这我得给怀邈宣传宣传,怎么也得让师父知道。”寻祁瑶跟着起哄。 第190章 阮林虽然比季怀邈矮了小半头,但他从小就比季怀邈跑得快。所以他现在想溜,季怀邈挺难追。 跟阮林比速度,季怀邈知道自己没优势,于是他换了策略,大喊:“别岔气儿了,扣子!慢一点!” 谁想到阮林还真听他这话,生怕自己进医院,停了下来。季怀邈扑过来,从后面抱住他,推着他进了帐篷。 阮林被他压在睡袋上,没忍住,又笑出来,说:“我停下来,不是跑不动了啊,我是怕你不舒服。” 季怀邈喘着气耍无赖:“不管那些,反正现在抱着你的是我。” 阮林按着他的后脑勺说:“醋劲儿这么大呢,还没翻篇?” “没有。”季怀邈握住阮林的手腕,箍在胸前,“说,做活动的时候,有没有人要你电话?” 看季怀邈不罢休,阮林也来劲了,他反问季怀邈:“先说说你吧,你可是小学就开始收情书了啊。” “初中呢?高中呢?虽然我没亲自见到,我可听七奶奶说过,外校女生都在门口堵你。”阮林越说神色越严肃,季怀邈的眼睛跟着越睁越大。 阮林清了清嗓子,手上使了点劲,推着季怀邈坐了起来,继续说:“后来呢?上大学之后呢?我不信没人追过你啊,是不是还有男生啊?” 这一句句的,反将一军,倒是审起季怀邈了。 季怀邈盯着阮林,心口发虚,摸了摸他脑门,轻飘飘地说:“记这么清呢?” “对!”阮林义正词严,坐直身体,手叉腰,“以前不好意思问,今天咱好好说说。” 季怀邈抱住他,赶忙哄他,早把自己没来由的飞醋忘了:“扣儿,情书我都没看过,追我的我都跟人家说清楚了,绝对清清白白。” “我就你一个,扣子。我瞎说的话下次走老槐树那儿,让树根绊我。” 阮林瘪瘪嘴,笑起来,他连着亲了季怀邈好几下,把难得慌了神的季怀邈安抚好,说:“你这手啊腿啊脚啊都得保护好,咱不下这么毒的誓。我信你啊,哥。” 拉着阮林躺下,季怀邈看着帐篷顶,笑了起来。阮林侧过身,季怀邈察觉到,也转过来,手搭在他腰上。 阮林想了想,还是提醒了季怀邈一句:“哥,这下你朋友都知道你是个爱吃醋的小学生了。” 冷静下来的季怀邈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深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0 18:52:44~2022-05-12 20:4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lkyyyr、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毛桃 喝了酒,阮林和季怀邈都睡得不太踏实。 夜里冷,阮林一个劲往季怀邈怀里钻。钻吧,他手脚还不老实,又是打又是踹。季怀邈没办法,眯着眼睛瞅了他一会儿,双手双脚并用,紧紧箍住他。 睡前,季怀邈问他看不看日出,说如果太困就不起来了。但是阮林很坚持,嘟囔着说还没和季怀邈一起看过初升的太阳。 季怀邈笑得无奈,又俯身亲他眼睛。这日升日落,季怀邈可见得太多了,而且还是在空中看。 不过阮林说要跟他一起看,他就定了闹钟。 闹铃先吵醒了季怀邈,可能也不是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的,一直没睡实。阮林拱在季怀邈胸前,压着左耳睡得正香。 季怀邈打开照明灯泡,按着眉心,然后转过身抱了抱阮林。 直接喊阮林,阮林是听不见的,季怀邈伸手用手心包住阮林的下巴,轻轻挪了挪他的头。 被人打扰了睡眠的阮林砸吧砸吧嘴,抬手握住季怀邈的手。季怀邈感觉到阮林用了力气,应该是想拍开自己的手。 不过阮林显然分辨出这是季怀邈的手,他卸了力气,摸着季怀邈的手背。 季怀邈笑笑,按住阮林的背,带着他翻了个身,把左耳露出来,这才开始喊他:“扣儿,扣儿,醒醒。” “嗯,啊,哦…”阮林来了一连串语气词,握着拳头伸了个懒腰。 季怀邈拉他手:“快起来,再晚赶不上了。” 顺着劲儿,阮林坐了起来,打个哈欠,开始套衣服。他揉着眼睛,嘴里小声念着:“哎,早知道不喝这么多了,耽误事。” 阮林耳朵不灵光,季怀邈的听力可是很好的,这小嘀咕也传进了季怀邈的耳朵里。季怀邈问他:“耽误你啥事儿了,阮老板?” 阮林站了起来,头发还炸着毛,他眯着眼睛,扬起下巴,一点不害羞地说:“本来我还计划着跟你在帐篷里战一场,解锁个新场景呢。” 边说,阮林边往门口走,拉开帐篷门的拉链,阮林朝季怀邈招招手,问他:“怕别人听到,不能叫出声,你得捂着我嘴巴。想想就挺带劲儿的,是不是?” 季怀邈扭着脖子瞪眼看阮林,那个关于年龄的问题,再次飘进季怀邈脑中,他真是岁数大了,这就接不住阮林的话了? 抬起便携座椅,阮林提醒季怀邈拿上昨晚收拾好的背包。看着季怀邈难以置信的表情,阮林继续添油加醋:“嗯,民宿有过。对,车里还得补一次,上回没做到底。” 季怀邈连续吞咽着口水,不得不承认,跟着阮林的话,他也在遐想翩翩。 第191章 天还没亮,他俩居然站在宽阔的露营地上,探讨着这么深刻的问题。起来看日出的人不多,周遭很安静。 吸了口清晨的空气,冷风钻进鼻子里,季怀邈靠近阮林一步,阮林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扣儿,我有个想法。”季怀邈歪头吻他,把阮林的嘴唇弄得湿漉漉的。 季怀邈微微弓着身体,他笑了下,沉声说:“要不咱不去看日出了,大清早的,多适合做个爽。” 相比于阮林玩笑的语气,季怀邈这句话说的,挺正经的。 于是再一次,阮林过了嘴瘾之后,因为季怀邈的回马枪闹了个大红脸。 阮林转头奔着远处的小山坡跑,季怀邈没追他,迈开腿大步往前走,嘴角上挂着的笑,一直没消失。 亏得阮林跑得快,在山顶占据了最有利地形。他把折叠椅摊开,拍拍左边的椅子,文质彬彬地说:“机长,请坐。” 季怀邈看了阮林一眼,抬手压压阮林支棱起来的头发,心说这会儿还挺像个正经人。 季怀邈坐下,看向远方,太阳冒了头,过不了多久,这里将霞光万丈。 从背包里拿出一床薄被,季怀邈把椅子往阮林那边挪了挪,然后把薄被搭在两人身上。 阮林揪着被角,身体往季怀邈这边靠过来,他抬起手,勾着季怀邈的肩膀,说:“裹紧被子,过一辈子。” 这是个谐音梗,季怀邈反应过来了,他扭头看着阮林笑。阮林受不住他深深的目光似的,凑过来亲他。 晨光里的吻,由浅入深。这吻的主动权很快就被季怀邈掌握了,他一手按住阮林的脖子,舌似是不经意地滑过上颚,阮林立刻浑身一阵麻。 阮林压着被角的手愈发地紧,迷茫中他想到,季怀邈那会儿在帐篷边的话,没在开玩笑。 太阳一点点爬过山头,带着灿烂升起来。阮林湿着眼角和嘴唇,指着远方,激动地拽季怀邈的手。 季怀邈看看他,笑着抱紧他。原来即使看过太多遍的风景,因为身旁的人,这景致,也会变得格外美丽。 日出是一天的希望,霞光铺满天空。云雾缭绕,高大的树木在云顶露头。这是自然馈赠给人们的安宁,看着这些,心里总还是舒畅些。 季怀邈握着阮林的肩头,捏了捏。挨着季怀邈,阮林怎么都是舒服的,他笑了笑,轻喊了声:“怀表哥哥。” 生活已经让阮林失去了很多,季怀邈不会跟他说要充满希望之类的话,这样的话太过轻飘飘。 季怀邈只是在想,自己是否足够成为阮林的支撑,成为他心里的念想。 “宝贝,我爱你。”季怀邈总是这样,自己想了很多,挑一句简单的说。 阮林一直看着季怀邈,他看到季怀邈的嘴唇动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听到声音? “哥?”阮林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又一次,阮林读出了季怀邈的唇形,可还是没有声音。 阮林抬手按住左边太阳穴,转过身,快速地眨着眼睛。季怀邈发觉阮林状态不对,紧张地蹲在他面前。 “扣子?扣子!”季怀邈连续喊了阮林好几声。 在季怀邈重复第六遍的时候,声音猛地灌进了阮林的左耳里。 阮林张开嘴,清冽的风也涌进来,他压住季怀邈的肩膀,摇着头说:“没事,我没事,哥。” 季怀邈皱着眉头,不放心地看着阮林。阮林赶忙换了个表情,安慰他:“哥,真没事儿,刚才头突然疼了。” 听到这个解释,季怀邈立刻站起来,收拾东西:“走,还是太凉了。走,赶紧回去。” 阮林跟上季怀邈,想帮他背包。季怀邈没让,连着折叠椅全都自己拿着。 回到帐篷之后,阮林被季怀邈塞进睡袋,又给他盖上外套,阮林笑着说:“哎呀,喘不过气了。” 季怀邈屈起一条腿点在地上,摸了摸他的脸蛋,又试了额头的温度,说:“你躺着,我去烧壶热水。” 说完,季怀邈弓着身体往外走。 天已经亮了,露营地的人都睡醒了,周围顿时热闹起来。 阮林听到季怀邈说话的声音从他脑袋顶传来,知道他就在帐篷旁边。 季怀邈在问崔阳阳借热水袋。果然,不多久,阮林的手里,被塞了个暖乎乎的东西。 季怀邈手心还热着,他坐下来,轻柔地按压着阮林的太阳穴。 “舒服点儿了吗?”季怀邈看向阮林的眼睛。 本来就不是这个问题,阮林也不冷,这会儿甚至出了点汗。阮林心虚,避开季怀邈的目光,看着别处回答:“啊,舒服,真暖和啊。” 早晨的饭是寻祁瑶和崔阳阳做的。江枫来问季怀邈要不要给他们拿过来吃,阮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看这灵活的样子,季怀邈稍稍放下心,和阮林一起走出帐篷。 阮林蹿过去,顶了顶季怀邈的肩膀,说:“这么宝贝我啊。” 季怀邈看他,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伸手拍了下他的腰,说:“合着我这小半年一声一声‘宝贝’,你全没听见是吗?” 阮林抬手捏着自己的右耳,说:“嗯,都灌这只耳朵里了。” “别闹。”季怀邈拉住他的手,笑着说。 寻寻昨晚吃得多,夜里闹肚子,蔫蔫地。但是她见着阮林和季怀邈,还是走过去,站在他俩中间。 第192章 季怀邈抱起寻寻,小姑娘坐在季怀邈腿上,还拉着阮林的手。 “扣子叔叔,你手好热啊。妈妈说,我手太凉了,不好。”寻寻惊讶地说。 这全是因为刚才季怀邈给焐的。阮林打着哈哈,捏捏寻寻的手,说:“咱们都好好锻炼身体,这样手都会热热的。” 寻寻乖巧地点着头,歪头靠在季怀邈肩头。 早晨大家脑袋清醒,寻祁瑶拉着季怀邈跟他说升机长后续训练和考试的注意事项。 阮林听的一知半解,寻寻觉得困,从季怀邈身上跳下来,回到寻祁瑶身边,靠在妈妈身上。 “我给你发的资料都好好看,能用上。”寻祁瑶严肃地跟季怀邈说,“你这到关键时刻了,一次过,别给咱师父丢人。” 季怀邈点着头,真跟认真听讲的学生似的。阮林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出来,说:“寻姐说话条理真强。” 江枫接话道:“那可不咋的,咱寻姐,我们公司第一位女机长,那真不是一般厉害。” 阮林和窦溪都用佩服的眼神望向寻祁瑶,把寻祁瑶看的不好意思。她摆摆手说:“哎,别瞅我。在座的都很优秀,术业有专攻嘛。”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最佩服寻姐。”阮林若有所思地说。 谁想到这两天泡在醋罐子里的季怀邈,回家路上,念叨起阮林的这句话:“怎么以前你说你觉得我是最棒的,现在又成寻姐了?” “你是最胖的?我可没说过啊。”阮林故意装听不清逗他。 季怀邈拨了下方向盘,避开前方的大货车,看了眼后视镜,不理阮林故意岔开话题的话:“说实话,我也最服寻姐。那时候女飞还很少,她真的克服了很多困难。” 阮林笑起来:“看吧,咱俩真是一家人,佩服的人都一样。” 这话说得季怀邈挺开心,他笑了笑,说:“扣儿,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没法经常回来。” “嗯,我知道。”阮林摆摆手,“没事儿,这关键时刻,我全力支持你。” 季怀邈笑了笑,停了几秒才又说:“扣子,我还是担心你。所以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家里没菜,季怀邈提议去许虎成那儿吃一顿。阮林虽然觉得虎子饭店的菜油了点,但确实有些累,同意了。 吃完饭,他俩溜达着回民宿门口开车。 “哟哟哟,争先,你看看前面这俩是谁啊?”季怀邈姥爷说话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季怀邈先转过身,阮林跟着也看过去。 阮林先开口喊道:“叶爷爷!” 阮争先哼哼两声,说:“还有你亲爷爷我!” 俩老头睡完午觉,约着一起去象棋屋,没想到碰上了这俩小的。 季怀邈姥爷咂咂嘴,冷言道:“还能认出我,小扣子记性还行。看我这亲孙儿,自己家跟姥爷家腿着都要不了二十分钟,咱都俩礼拜没见过了!” 被批评了的季怀邈面上也不慌,他一手搭在阮林肩膀上,说:“我这不忙扣子呢么。这还是您老人家嘱咐的,多关心扣子。” 阮争先推着季怀邈姥爷让他赶紧走,姥爷话还没说完,错了下胳膊,斥道:“别推我啊,争先。” “哎,我发你的链接,你帮我买下!”姥爷扭头喊道。 “放心吧,我一会儿就下单!”季怀邈应道,“我就知道,根本不是想见我,想的是他的鱼竿。” 阮林笑起来,拉过季怀邈的手腕。季怀邈顺着他的手向下滑,和他十指紧扣,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哥,你比以前活泼了。”阮林说。 “是么。”季怀邈又笑起来,看向阮林,“可能是因为你吧。跟你待一块儿,我浑身都放松,从脑子到脚趾。” 发动车子准备回家前,季怀邈抬起头,看看天,又看了眼阮林,说:“你等我会儿。” 说着,他迈开腿下车,快步跑进马路对面的超市。再回来,阮林被他买回来的东西定住了。 季怀邈买了条围裙,样式和在露营地阮林穿的那件差不多,都有一根细绳。 “你…你干嘛?”阮林结巴了。 季怀邈挑眉,把围裙塞到阮林的手里,流畅地发动车子,开到蓝天街主路上。 “带你解锁新皮肤。”季怀邈说。 阮林明白过来,一手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等阮林趴在床上,看着季怀邈津津有味地欣赏刚才拍的照片时,他觉得他这脸真是没处放了。 “宝贝,你真好看。”季怀邈看着手机屏幕,伸出手,摸了摸阮林腰上被勒出的丝丝红痕。 阮林抬手冲着季怀邈就要拍一巴掌,但是他现在没劲,失了准头。手被季怀邈握住,送到唇边亲了又亲。 季怀邈低沉的笑声在阮林左耳边响起,阮林没了气势,没出息得浑身发麻。阮林爬起来,主动抱住季怀邈,蹭蹭心口,听他有力的心跳。 那么安稳,那么动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2 20:43:53~2022-05-13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赖筱来、灬惊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梅花 “香叶、桂皮、罗汉果,干姜、陈皮、红豆蔻…” 第193章 阮记卤味的后厨里,阮林抓着香料,嘴上念叨着。 有次在家,阮林趴在书房的桌子上研究配方,没留神念叨出来,让季怀邈听见了。 正在整理东西的季怀邈凑过去问他:“你这念的什么贯口?还挺押韵。” 此刻,正在熬高汤的阮浩和收拾食材的李铭听到阮林的声音,笑了起来。 “我声这么大么?”阮林不好意思地问。 阮浩说他:“我都不止一次见着你一说话给小邈吓一跳了,你说你嗓门大不大?” 阮林用纱网把香料装好,扔进温水里泡,扬扬下巴说:“那我哥不带嫌弃我的,他天天上班那声音可吵了。” 谁也不知道阮浩是怎么放下心防,接受了阮林和季怀邈的关系。父子俩聊着天,阮浩没一点不适应。 “多关心关心小邈啊,他工作那么辛苦。”阮浩嘱咐道。 李铭生下来就少了一条腿,被遗弃后,在阮林经常去做志愿者的福利院长大。 阮林之前不认识李铭,他俩差不多大,阮林进出福利院帮忙时,李铭已经离院了。这回阮林想招店员,联系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对方推荐了李铭。 小伙子长得白净,只看他的上半身,也会引得别人注目。李铭在阮记卤味的货柜前一站,蓝天街的老人们可是关注到他了。 没几天,就有人问到阮争先那儿了,要给李铭说对象。阮争先笑了笑,直说:“小李是个好孩子,不过他腿脚不太方便,能接受吗?” 实话一说,人群就散了。 重新给外国学生开始上课之后,阮林也不天天来卤味店。阮浩能管明白的事,阮林就不插手。 从许虎成的反馈来看,每天送去虎子饭店的卤菜,都能卖干净。卖不完,店里的厨师和服务员也愿意给吃了。 定点给公司送餐那事,据许虎成说也不错。这是许虎成主导的事情,阮林不会多问,就让他多注意卫生。 “餐饮做的就是良心,咱的客户都没傻子。”阮林耐心地跟许虎成说。 也不知道许虎成听没听进去,推着阮林的肩膀想让他走。阮林不舒服,跳了一步躲开。 “我知道知道,咋一个二个都不放心我呢。”许虎成嘀咕着。 津连港终于有些夏天的样子了,出门可以只穿一件短袖。不过这里的夏天,没有那么潮湿,身上出汗,风一吹,汗也就散了。 上午,阮林去市里给小路上完课,回到白云巷。季怀邈不在家,阮林不着急回海滨花园,他回了小院。 拐进小巷,阮林在龚爷爷家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才迈开腿继续往里走。 虽然林育敏离开他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久了,但每次回小院,阮林心里总还是有些低沉。爷爷和爸爸也明白,所以也没人怪他不经常回来。 “爷爷!”阮林大喊了一声,换上个笑脸,“我给你带了花蛤粉。” 阮争先在看电视,听到阮林的声音,乐呵呵地站起来。阮林看了眼阮争先的神色,知道爷爷脸上是开心的,可还是要嘴硬。 果然,阮争先说阮林:“在外面买啥啊,又不是自己不会做,净浪费钱。” “哎,争先同志。”阮林微微扬起下巴回他,“给你换换口味,成天吃自己做的饭不得腻。” 阮林去厨房拿了大碗,把花蛤粉倒出来。阮争先掰开一次性筷子,捧着碗先喝了口热气腾腾的汤。 “嗯,挺鲜。”阮争先评价道。 阮林笑了笑,从桌上翻出自己的茶杯。白色的盖子上落了一层灰,阮林拿去好好洗了洗。 “还没给我爸他们做饭吧?”阮林从厨房探出头问了句,“我做点儿送去。” 原本阮争先打算看完这集电视剧就做饭,这阮林回来了,他摆摆手,没拦着阮林。 阮林到店里,把饭菜给阮浩和李铭放在桌子上。 李铭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我来应聘的时候,也没说管饭呢,现在顿顿都有。” “哎,做饭么,一锅铲的事。”阮林笑着说。 阮浩扒拉几口饭,拿毛巾擦擦脸,抬头看向阮林。阮林正在整理大料包,阮浩看了眼他手上抓的八角,放下饭盒,站起来。 父子俩走到店门外,阮林随意地看了眼马路。午后的蓝天街,车辆和人都少。 “扣子,我发现小李在收咱的料渣。”阮浩压低声音说。 阮林愣了下,阮浩靠近一步,继续说:“他也没避着我,以前我收拾,那些料啊汤啊我都和在一起。小李不是,他分门别类地收。前几天我去扔垃圾的时候,我没瞧见卤料包。” 阮林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说:“李铭是想自己琢磨个方子?” “我看是。”阮浩点点头,“所以我想着找你商量商量。” 阮林一半身体站在太阳地里,就这一小会儿,把他的后脑勺晒得发烫。他抓抓头发,说:“我跟他谈谈吧。” “哎。”阮浩拉住他,嘱咐道,“我看小李也不一定有啥坏心眼,你注意分寸。” 阮林笑了笑:“我有谱。” 不过阮林没立刻去找李铭,他下午回海滨花园睡觉,趁着季怀邈做模拟机训练休息的间隙,说了会儿话。 按着以前,李铭这事,阮林会和季怀邈聊聊,问问他的意见。但是这几天,光是听季怀邈的声音,阮林就能听出来,他非常疲惫。 第194章 算着阮记卤味到了闭店的时间,阮林去了蓝天街后街垃圾回收站。他们做吃食生意的,最后都会把垃圾扔在这里。 李铭一手拉着板车,一手揪着大垃圾袋口,一步步往垃圾站走。 正常人拉着重物,走得也慢,而李铭还要克服腿的问题。即使有假肢,他走得也不顺当。路边走过的行人,多看了他几眼。 阮林没立刻上去帮他,他多少能理解李铭一点。他们总会选择自己先克服困难,而不是首先去求助。 马路牙子有些高,李铭试了两次,都没能把板车拉上来。 阮林从石墩子上把脚收回来,快步走过去,在板车尾加了把力,终于把车子推了上去。 “谢谢啊,小阮老板。”李铭憨厚地笑笑。 阮林跟着他一起走到垃圾站,等着李铭把垃圾扔完。李铭拍拍手,问阮林:“你怎么在这儿啊?” “啊,我来问你点事。”阮林笑笑,指了指那堆垃圾,“没见你扔大料那堆啊?” 说到这个,李铭先低下头,咬着嘴唇,有些难为情。 阮林看他的样子,赶紧说:“我不是来怪你的,我就是来问问。” “本来就是我不对。”李铭抬起头,扯了下嘴角,“你来这里找我,给我留着面儿呢,我知道。” 垃圾站味道还是有些大,阮林拉着李铭走远了一点。 阮林低头看着李铭,问他:“你是想学学卤料方子?” 这话问的一点都不严厉,李铭似乎没那么紧张了。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说:“我错了,我以后不…” “没事。”阮林笑了笑,“我不是来阻止你的。” “你看我们店的料,都在后厨放着,我也就没想瞒你。”阮林按住李铭的肩膀,让他站直了。 李铭惊讶地看着阮林,他甚至做好了被阮林辞退的准备。可现在阮林这么一说,他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阮林笑笑:“想学,直接跟我说啊,我可以教你。” “啊?”李铭被阮林大大方方的态度定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阮林依然笑得温和,说:“这事儿,没那么绝对保密。我教给你了,你自己做,也不一定能还原出我的味道。” 这一瞬间,李铭看出了平常乐乐呵呵的阮林的自信。李铭不得不佩服阮林,因为他们都懂得,这些东西可以教,但有些东西,别人拿不走。 “你肯学,这是好事。”阮林和李铭一起往卤味店走,“你也不可能给我打一辈子工,真能有个手艺,是好事。” 边走边说,阮林讲了很多:“卤料配方只是很小的一个方面,其他的,食材来源也要自己寻找自己试。” “你看我爸,猪蹄上的猪毛剔的多干净,不留毛根。这开店位置、卫生、人员管理,方方面面的,想学的话,学问可大了。”阮林的话匣子打开,说着自己的专业,眼睛炯炯有神。 “谢谢你,小阮老板。”李铭诚恳地说,“我会努力学,也谢谢你肯教。” 可他这句话说完,没等到阮林的回答。阮林站定,抬手按住自己的左耳,他左右摇着头,十几秒之后,他才恢复了神色。 “啊,有什么事,我们及时交流。”说完这句,阮林拍了拍李铭的肩膀,匆匆离开。 季怀邈参加完模拟机训练,已经夜里十二点了。从右座到左座,握侧杆的手从右手变成左手,油门杆也换成右手操作。 虽然意识上很好接受,但是操作起来,并不像季怀邈牵阮林手时,从右手换成左手这么简单。加上训练科目复杂,此时季怀邈觉得自己的背有些发麻。 想起阮林,季怀邈把手机翻出来,他揉了揉眼睛,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着。 阮林把李铭这件事跟季怀邈说了,问季怀邈这事他这么处理是否合适。 季怀邈回他:我支持你。你说的对,你的本事,别人偷不走。而且他会一点,以后你可以不那么累,也是好事。或者后面,是不是你和叔叔还可以考虑开连锁店,咱也不做多,在津连港开个三四家就行了。 航空基地外没有其他建筑,夜幕下,周边又黑又安静。 季怀邈的头抵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机场塔台的灯光。他的手点在窗户上,随意的,没什么节奏。 这些天,季怀邈跟阮林聊天基本是版聊,一个人发一句,很久之后,另一个才能回。好在没什么急事,季怀邈觉得阮林状态也还行,忙忙碌碌的。 季怀邈坐进沙发里,踹了鞋子伸长腿,一手搭在脑门上。 累过劲,反而不太困。加上这几天作息有些乱,季怀邈还不太想睡觉。他翻出手机相册,看着照片里的阮林。 季怀邈轻笑了下,又翻出阮林的视频账号。 上次他们去露营,阮林留心拍了些素材,剪了视频。崔阳阳、寻祁瑶他们都很喜欢,一转发,又引来不少人看。 评论里,有几个老朋友问阮林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更新,季怀邈看到他回复:家里有些事,才忙完。后面会多多更新,生活的、做菜的等等。 暖黄的灯光下,季怀邈笑得温柔,他明白阮林一直在努力生活。在他看的到的现在,还有他没有陪着阮林的那些年月里,都是如此。 这是这枚小扣子的倔强。 季怀邈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衬衫上的圆扣,转而又因为自己的动作,笑着低下头。 第195章 季怀邈想着,等这阵子的训练和考试都忙完,他就申请休假,和阮林一起出去玩玩。阮林说成天看海看够了,那就带他去看看西北的沙漠。 他们还年轻,总还有很多时间一起去踏遍河山,看许多风景。 只是这样想想,季怀邈不由得觉得轻松,他伸了个懒腰,长舒口气。 早晨起来,季怀邈冲了个澡,穿戴整齐继续去参加模拟机训练。每次进去,就是四小时的高强度训练。 季怀邈坐在左座,始终是操纵飞机的飞行员。今天他们要训练紧急下降和客舱失压等等科目,和以前复训考核不同,这次的科目,全都由左座的他来完成。 模拟机里,季怀邈全神贯注地操纵飞机,冷静地完成飞行动作。这些流程,季怀邈之前跟阮林大致讲过。 这会儿,阮林在白云巷里,跟阮争先、叶爷爷还有龚爷爷,绘声绘色地说着季怀邈如何从副驾变成机长。 “嘿,我还以为就从右边换到左边坐呢。”龚爷爷笑起来,“没想到这么复杂呢。” 叶爷爷“啧”了一声,嘲笑龚爷爷:“那要那么容易,航空公司哪需要花那么些钱培养小邈他们。” 阮争先点着头夸季怀邈:“这孩子打小就沉稳,适合当飞行员。” 听着仨老爷子夸季怀邈,阮林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脸,跟夸他似的。 阮争先瞪了阮林一眼,阮林不甘示弱地直起腰杆。阮争先无法,偏开头去,又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3 12:38:40~2022-05-14 18:4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槐花 季怀邈在酒店吃早饭,给阮林打了个视频。 难得阮林起的比季怀邈晚,阮林翻过身趴在床上,把手机支在床头,下巴压在自己的胳膊上。 话还没说,阮林先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季怀邈笑着用筷子夹起一块火腿,要喂给屏幕里的阮林。 阮林挺配合,“啊呜”一口,装模作样地嚼了两下,点点头,比了个赞。 屏幕这边,季怀邈跟着笑起来。阮林看他神色放松,眯着眼睛说:“哥,考试加油啊。” “好,你放心。”季怀邈自信地应答。 阮林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半边脸被挤着,声音也被压扁了:“我发现最近跟你说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感觉我俩在上高中。”阮林补了句。 季怀邈逗他:“咋的,听这语气,有点小厌烦呢。” “那不能。”阮林爬起来,他捞过床尾的上衣套上。 季怀邈看着他光洁白皙的背,放下筷子。嘴巴里空空的,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 再开口,季怀邈的声音带了那么点哑,阮林怔了下问他:“你吃甜的齁着了?” 季怀邈拿起手机,稍微松松领带,说:“啥能有你甜?” 模拟机里的配置与飞机驾驶舱并无二致,飞行员坐在里面,如同驾驶一架真实飞机,视景、声音和飞行动感都是一样的。 季怀邈坐在左座,作为操纵飞行员要独立完成起飞和降落动作,并且能在右座副驾的配合下完成所有飞行任务。 从航校学生,再到小飞,一步步成为副驾,季怀邈这一路走来,也是经过了近十年的努力。 从右座到左座,这是他飞行生涯里最重要的步骤之一。 虽然季怀邈面上看着是挺平静,但他和阮林聊天时的语气,还是表露出了期待。 阮林跟着季怀邈激动起来,还问过季怀邈,他放机长首飞那天,自己能不能坐他的航班。 听到这个问题时,季怀邈盯着阮林看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抱住他亲了又亲。 季怀邈觉得自己的工作和阮林的生活离得太远,可阮林脑子里的小点子,总能让季怀邈发觉,他们并不远。 模拟机考官拿着考核表,皱着眉头,在屏幕上设置着模拟机的非正常飞行状态。 除了正确规范完成本机型的各种飞行技能,季怀邈还要完成突发情况的处理。 飞机右引擎突然起火,季怀邈沉声说道:“评估损伤情况!” “二号损坏。”副驾迅速答道,“一号也损坏。” “立即重启。”季怀邈说。 但是不如他们的愿,引擎没能重新启动,飞机失去推力。 “双发失效,我来操纵飞机,你通讯。”季怀邈根据飞机仪表显示,报出故障问题,迅速做出分工。 季怀邈判断,他们要立即返航。季怀邈快速找到安全航径,副驾联系地面报出“mayday”和故障信息及返航计划。 紧急情况时,飞控系统会给出处置程序,但这种以秒为单位进行反应的时刻,机长的决策才是保证安全的关键。 “启动apu。”季怀邈冷静地说。 再次尝试重新点火,发动机依然没有反应,季怀邈抿着嘴唇,确定起落架、襟翼位置,准备迫降。 “不错。”考官跟着松了口气,他在表格上挨个划钩,“怀邈脑子挺快,apu开的时机很准。检查单是处理方向,但是我们最后还是得靠积累下来的经验。” “毕竟我们没办法模拟出所有的场景。”考官拍拍季怀邈的肩膀,“多思考,加油。” 第196章 季怀邈坐晚班飞机回到津连港,阮林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季怀邈按了指纹一进去,直接对上阮林的眼睛。 “哥,回来了!”阮林扑过来,张开手臂蹿到季怀邈身上。 推开行李箱,季怀邈兜住阮林的腿,仔细地看着他。 阮林摸摸季怀邈眼睛下方,心疼地说:“又是红血丝,又是黑眼圈,我哥真是累狠了。” 季怀邈笑了笑,嘴唇泛白,他没说累,只问阮林:“等久了吧,今天延误了。” 阮林摇着头,把头埋在季怀邈颈窝,很是眷恋的模样。 抱着阮林,季怀邈走了几步,把他放在沙发上。季怀邈刚退开身体,阮林揪住他的领带不让他走。 季怀邈一手撑在沙发背上,轻笑了下,他顺着阮林的劲,重新弯下腰,吻住他。 唇与唇相贴,不能绘出他们心中的思念。 阮林的胳膊紧紧勾着季怀邈的脖子,季怀邈揽着他的背。阮林身体不住地向季怀邈凑近,背欠出弯弓的形状。 领口的扣子被解开,阮林的手颤着,却无比执着。季怀邈颈间的凸起刚露出,就被阮林亲了下,舌尖跟着若有似无地滑过。 季怀邈一手按住阮林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扣着阮林的手,轻喘着气,说:“宝,等我会儿,我去洗澡。” 也不知道为什么,阮林今天很急,他抱住季怀邈的腰不想让他去。 季怀邈哄他,脚勾过小板凳,带着他走到浴室门口。 “坐这儿等我?”季怀邈问他。 阮林挪到小板凳上,巴巴地看着他,故意用黏糊糊的声音说:“快点儿,老公。” 可等季怀邈洗完出来,阮林不在门边。季怀邈笑了笑,擦着头发走到床边。 阮林仰躺着,盖着一层薄毯,手放在肚子上交握,闭着眼睛。 季怀邈想了想,在趴上去之前,先掀起毛毯一角。随着毛毯从阮林身上滑落,季怀邈的眼睛跟着睁大。 阮林光溜溜地躺着,在顶灯光的映照下,他浑身显得更白。 呆愣间,阮林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季怀邈。阮林明显看到季怀邈肩膀一震,胸口起伏的又快又急。 阮林没想到他这个突发奇想的念头威力这么大,能把季怀邈直接钉这儿了。 空气中流动着只属于他俩的气息,阮林坐起来,掀开季怀邈的睡衣,拱进去吻他心口。 总是这样,阮林自己撩起一把大火,让季怀邈来灭,结果两人都被烧得滚烫。 季怀邈抚着趴在他怀里的阮林的后背,静谧的夜里,呼吸声格外清晰。季怀邈轻声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阮林抓了抓脸蛋,摇摇头:“没有,挺好的。” 季怀邈捻着阮林的右耳耳垂,追问了句:“耳朵呢?” 手上摸着的是右耳,季怀邈的眼睛,看着的是阮林的左耳。 不过阮林还是摇了摇头,说:“没事啊,该听不见的还是听不见。” 这样的时刻,也不适合多谈这个问题,季怀邈搂着他,轻轻拍着他,和他一起入眠。 飞去基地参加本场训练和检查之前,季怀邈能休息几天。阮林除了去做必须要做的事,其他时间都围着季怀邈转。 季怀邈在书房看资料,他就拉过懒人沙发窝着看视频。看着看着,阮林的脑袋歪在肩膀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个视频播完,季怀邈没听见阮林续上下一个,一转头,阮林果然睡得打小呼噜了。 季怀邈的手刚搭在阮林的背上,阮林没睁眼,就往他怀里拱。季怀邈笑着碰了碰他的额角,抱起他。 阮林挣着醒过来,喃喃地说:“我自己走。” “我抱。”季怀邈也挺执着。 阮林勾上拖鞋,揉着眼睛说:“这几天成天做,你累。” “嘿。”季怀邈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体贴,“可是看现在这个样子,感觉还是你更累。” 阮林笑着揉揉脸,做了个扩胸运动,说:“我去做饭。” “回卧室睡会儿吧,我做饭。”季怀邈追上去拉住他。 阮林摆摆手,不依他。在把季怀邈养得白白胖胖这件事上,阮林有种特别的坚持。 听着阮林在厨房里切菜剁姜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几句歌声,书房里的季怀邈心里跟着踏实了。 他一点不觉得烦,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多么生动和鲜活。 不到一个小时,阮林弄出了柠檬手撕鸡、蒜蓉扇贝粉、红烧肉和大拌菜。从冰箱里拿出阮林珍藏的快乐水,一口凉凉的可乐下肚,阮林笑得弯了眼睛。 这几个菜,季怀邈配着吃了两大碗饭。阮林边吃还边总结:“鸡肉还是得再从冷冻室里拿出来早一点,还是有点柴。” “不柴不柴。”季怀邈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子。 阮林嗦了口粉丝,仔细品了品:“还行,蒜拍得够多。” 季怀邈乐了:“美食家都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吗?” “美食家个啥啊,不敢当。”阮林说,“蓝天街第一厨子可以考虑。嗯,虎子饭店俩大哥可能得跟我竞争下。” 想起阮林的视频,季怀邈说:“以后可能是新网红。” 阮林摆摆手,坐正,又喝了口冰可乐:“也不是,充其量就是个网上厨子。” 要说季怀邈和阮林的性格,不像里又有点像,该自信时自信,但又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第197章 季怀邈在机场见到自己的本场训练教练竟然是师父董进鹏时,又惊讶又激动。 “师父,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啊?”季怀邈问。 董进鹏跟着笑起来说:“这不给你个惊喜吗?” 季怀邈配合地揉揉心口:“我可真开心。” 进入天程航空后,季怀邈改装训练的本场教练就是董进鹏,现在他要升机长,又是董进鹏教他。 “再带你这一段。”董进鹏拍拍季怀邈的肩膀,“带了你和祁瑶,我很高兴。” “江枫就等不到了,到时候我再打电话盯他。”董进鹏微笑着,看着得意门生季怀邈。 原来董进鹏知道季怀邈通过模拟机考试,专门调了班,亲自带他参加本场训练。 几年过去,季怀邈从右座到左座。如果只是看样貌,董进鹏觉得季怀邈比当时瘦了点,五官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看人的时候眼神柔和了些。 工作上的事,董进鹏能教给季怀邈,生活上的事,只有季怀邈自己悟。 看着几个徒弟越来越好,董进鹏心里很欣慰。 季怀邈和阮林的事,起初董进鹏不知道。有次和季怀邈飞航班,董进鹏瞟了眼季怀邈的手机,看到他的手机壁纸像是个男孩。他以为自己眼花,去问寻祁瑶。 季怀邈师姐嘴可严,还神秘兮兮地说:“师父,你不是教我们,得多思考。这事儿,您自己琢磨吧。” 董进鹏没放弃后来和季怀邈飞航班的机会,观察了一天,终于确定,季怀邈挂在嘴边的“媳妇儿”是个男孩。 度过了没持续太久的震惊之后,董进鹏冷静下来,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大事。 不影响季怀邈的飞行,反倒让他更快乐。作为师父,没什么理由去指责这个好徒弟。 本场飞行训练,季怀邈需要在同一机场,起飞、爬升、巡航然后减速和降落。这次训练,驾驶的是真飞机,季怀邈的好战友。 完成一次接地后,季怀邈没停,蹬舵对准跑道中线滑跑,再次加油门。飞机再次抬头,进入爬升阶段。 就这样,季怀邈反复起落数次。一组训练结束后,董进鹏给他讲评。 季怀邈一边喝水一边听着点头,应着:“嗯,我刚才也觉得有些重,待会儿注意。” 龚爷爷拉着阮林问他:“老叶咋说小邈又去训练了?他之前考试没过?” “过啦,过啦。”阮林回答他,“这是下一个科目了。” 龚爷爷不懂,皱着眉头:“这么复杂呢?” 阮林想了想,给他打了个比方:“就跟考驾照似的,之前怀哥过了科目一、科目二,现在是科目三,真飞机真跑道真天空。” “哦!”龚爷爷若有所思,“你这么说我明白了。” “可以啊,小扣子。”龚爷爷笑着说,“你这脑瓜子懂挺多。” 阮林得意地摸摸下巴,比了个大拇指:“那是,我可是有个不花钱的优秀飞行员家教。”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所以更晚啦。只要更新的日子,就会在晚上九点前哈~感谢在2022-05-14 18:48:04~2022-05-15 21:0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赖筱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苦菊 阮林给季怀邈装了一饭盒炒饭,一饭盒炒面。季怀邈放在酒店房间的冰箱里,有些舍不得吃。 “哎哟哟。”阮林知道之后,笑起来,“再存着该放坏了,快热热吃了。等你回家,我再给你做啊,还能缺你这口吗?” 其实季怀邈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是有那么点搞笑,可他就是忍不住。 顾唯振在海韵民宿门口等阮林。每过一段时间,按照规定,顾唯振会来民宿看看,检查检查。 本来以为打个电话,阮林很快就能到,可阮林说自己在海滨花园。 等阮林匆匆赶来,顾唯振瞅着他问:“你去看房了?” 阮林按了密码,压了下云朵门牌,推开门,回答他:“没,我现在住那边。” “啊?”顾唯振更不明白了,“光听说怀邈在那儿买了房子,没听说你也买了啊。” 看来阮林和季怀邈的事,顾唯振一点都不知道。阮林笑了笑,随意地回答:“我帮他看家呢。” 顾唯振还想问,阮林岔开话题,说:“消火栓该换新的了吧,居委会李姨那天跟我说了一句。” “啊,是。”顾唯振应道,上了二楼,他看了一圈,“没什么大问题,对你我还是放心的。” 拍了拍墙壁,顾唯振感叹了句:“这片的老房子,海韵这栋质量是最好的。” 阮林点点头:“怎么,有消息说要拆了?” 顾唯振立刻摇头:“拆是不可能了,说是可能会集中保护起来。不过都是后话了,不会影响你们现在的生活。” “嗯,那就…”阮林一句话没说完,猛地停住。 背对着阮林站着的顾唯振,疑惑地回过头,看见阮林头低着,握着拳头抵着自己的左耳。 “扣子,你怎么了?”顾唯振连喊了阮林几声。 阮林没有听见,耳朵一阵蜂鸣之后,阮林什么都听不到了。他闭着气,想等等看能不能像之前那两次一样,恢复左耳听力。 这一次,没有如阮林所愿。按着以前的情况,十来秒之后,他就能听见。可顾唯振急得来晃他肩膀,他也还是什么都没听见。 第198章 瞬间,阮林心里慌乱起来。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一半听力,所以会格外珍惜还能听见的左耳听力。 阮林强迫自己找回暂时的理智,他抹了把额头的薄汗,抬起头,看着顾唯振的眼睛,说:“振哥,我刚头有点疼,没事了。” 然后,阮林紧紧盯着顾唯振的嘴巴,他知道顾唯振在说一些关心的话语。他没有全看明白,只顺着意思等顾唯振的嘴巴不再动了,说:“振哥,我先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顾唯振点着头,眉头皱得能夹纸。虽然阮林平常说话嗓门就大,可刚才这两句,惊着顾唯振了。 跟着阮林走出民宿,顾唯振在他身后说:“我送你回去啊?” 听不见的阮林循着过去的样子,礼貌地朝顾唯振招招手:“振哥,我回家了,你别老站太阳底下,不然更黑了。” “嘿,这孩子!”顾唯振指指他。 平常如果不小心压着左耳,阮林也会短暂地失去声音,但那时他转个头,声音就会回来。 可现在,世界在他眼前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一边走,一边机敏地左右看着,用眼睛躲车躲人。 阮林需要尽快回家,路上遇见的人越多,发现他异样的人就越多。 烈阳下,阮林小跑起来。从前他没觉得从海韵民宿到家的路这么难走,可今天,他觉得这条路太长了。 这条又短又长的白云巷,是幼时阮林和季怀邈玩闹的主要场所,是他们重逢的地方。 在这条路上,季怀邈发现了阮林的秘密,知道了阮林单耳失聪的真相。 可现在,没有季怀邈在身旁,阮林头发晕,巨大的恐惧席卷了他周身。 “爷爷,我听不见了!”阮林推开家门,还没看见阮争先,喊出了话。 本在午睡的阮争先,被这一声大吼从床上惊起。他没有套衣服,光着脚奔过来。 粗糙的双手压住阮林的,阮争先睁大眼睛,问阮林话。 阮林看着阮争先的嘴巴张张合合,他的脑子里还存着阮争先的声音,可他无法把它们匹配起来。 扯过阮林的手,阮争先拉着他就往外走。 阮争先要带阮林去医院。老人家想到,他在阮林小时候犯的错,现在绝不能再来一次。 一直到此刻,阮林还是什么都听不见,他知道自己该去医院,回家也是找阮争先陪他。 但是爷爷就穿着背心短裤,阮林用力拽了下阮争先,说:“爷爷,你先穿衣服!” 阮争先和阮林快步走到阮记卤味,阮争先走进后厨,把阮浩拉出来。 靠着墙边站着,阮林只能看着他们说话,阮争先指了指阮林,阮浩明显慌了起来。 阮浩不住地点头,双手在围裙上擦着,他转身冲进店里。不多会儿,再出来时,他手上拿着钱包。 阮浩跨下台阶,抬手拦出租车。 这个点的马路,车不多。阮林看到阮浩隔一小段时间会转头跟司机说话,应该是催司机开快点。 下了车,阮林抬腿就往医院走。阮浩还在付钱,阮争先一边撵阮林一边喊他,阮林依然往前走着。 阮浩追上阮林时,阮林拍了拍脑门,才想起来刚才爷爷和爸爸不是跟着他没说话,而是自己无法听到他们的叫声。 阮林跟着阮浩和阮争先,见到医生。医生听明白情况,立刻开单子让阮林做加急检查。 原本嘈杂的医院,现在对阮林来说,好像成了一张张图片。医护忙碌着,病人面色苍白,家属在一旁皱眉。 阮林跟着阮浩,走进一个个检查室,冰冷的仪器摆弄着他或者他的耳朵。 一项项检查变成一张带着图的纸或者一个个数字,阮林看不懂。他觉得自己心很慌,把手按在心口,这里一直突突着。 理智告诉阮林,他需要冷静,但他今天,真的做不到。 阮林确实早已习惯了只有一边耳朵能听见的生活,他也时常安慰身边的人,不用担心他。 但他自己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恐惧,如果连左耳也听不见了,他该怎么办? 主治医生看了检查报告,发现阮林的左耳在所有声音频率上,听力都有损失。医生看了看阮林,跟阮浩和阮争先说:“小伙子得住院治疗。不过你们来得挺及时,一会儿你们就办入院,我下医嘱给药。” 手上被扎上针管,阮林躺在床上,看着护士忙里忙外。他黑黑的眼珠不停地转着,仿佛在用眼睛听世界。 阮林还没适应完全听不到的感觉,他说完话,无法像以前那样得到回答时,他很挫败。 从早上兴高采烈去卤味店做卤汁,到晚上蔫蔫地躺在病床上,这一天的落差对阮林来说,太大了。 输上水之后,阮浩得回阮记卤味收拾,阮争先去买了晚饭。 看阮林心情不好,阮争先买了好几种吃的给阮林。阮林知道爷爷在照顾他情绪,但他还是没什么胃口。 吃了会儿,阮林把筷子放下,看着阮争先说:“爷爷,我生病这事,不要告诉哥哥。” 阮争先抬起头,看着阮林,神色复杂。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又想起阮林听不见,他摸出手机,在屏幕上写着。 老人家不会用拼音输入,一个字一个字写得慢。 过了会儿,阮争先把手机举到阮林面前,上面写着:你先好好治病,别的不要瞎想。 第199章 阮林先点点头,还是不放心地说:“我哥现在训练很累,又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要让他担心。” 如果阮林能听到,阮争先一定会多说几句。可现在他们交流不畅,阮争先抬手揉了揉阮林的后脑勺。 第二天,医生来查房,他用手机写了几个问题问完阮林之后,又转向阮争先说:“阮林最近是不是情绪不太好?” 否认的话到嘴边了,阮争先顿了下,看了眼阮林,叹口气才说:“他妈妈,前一阵子去世了。” 医生有些惋惜有些了然地看了看阮林,话还是跟阮争先说的:“突发耳聋可能跟情绪和心理因素也有关系,后面多帮病人缓解情绪吧。” “好。”阮争先点了点头,坐在凳子上,看着阮林。 做完各项检查,医生准备离开病房,阮林突然喊住他,飞快但又小心翼翼地问:“医生,我不会再也听不见了吧?” 双鬓已经有些白发的医生拿出手机,快速地打完字递给阮林看:配合我的治疗,调节心情,我们可以战胜疾病。 尽管忐忑爬满了阮林的心,不过这行字,还是稍稍给了他一些安慰。 “我相信您。”阮林笑了笑。 季怀邈训练日程排得很满,不在飞机上时,董进鹏也会拉着他讲飞行技术理论。 这倒是让阮林松了口气。 阮林在病床上躺着,盯着阮争先,眼神直勾勾的,意思就是看着他,不让他和季怀邈联系。 “怀邈,襟翼系统故障这种问题你怎么能犯错呢?”董进鹏话说得有些严厉。 刚才回答问题的时候,季怀邈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脑袋跑了点神,没听清楚董进鹏的问题,直接答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季怀邈没什么理由要狡辩和否认,他低下头,说:“我会再好好看看这部分的知识。” 这几天季怀邈在起落操作上没什么问题,飞行前的问话偶尔答错,也不是太大的事。董进鹏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点,又安慰他:“没事儿,空了多看看飞行手册。” 休息时,季怀邈给阮林打了个电话,但很快就被阮林按掉。阮林给他发消息,说睡觉了。 季怀邈看了眼手表,还不到十点。自从阮林去海滨花园住,为了配合季怀邈的时间,改成了十一点睡觉。 可能是白天太忙,困了?季怀邈没有深究,发了几句哄他的话,去洗澡。 水流冲过发顶,季怀邈抹了把脸上的水,猛然想明白哪里不对。 阮林连续两天,都没说去给外国学生上课的事。 季怀邈之所以觉得不对,是因为他出发前,听阮林叨叨了两回,学生快考试了,天天都是满课。 想到这里,季怀邈决定明天起床之后,再问问阮林。 可还没等阮林给他回信息,阮争先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小邈,扣子左耳突然听不见了,现在在住院。”阮争先的声音压得很低。 趁着阮林去高压氧舱治疗,阮争先走到楼梯间给季怀邈打了电话。 也巧,这天训练机场的能见度太差,飞行员们都在休息,季怀邈这才第一时间接到了阮争先的电话。 季怀邈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空着的手不自觉地抠着自己的手心,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左耳,听不见了?” “是。”阮争先回答,“有两天了,他不让我跟你说。” “但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阮争先叹了口气,“医生说可能跟他的情绪有关系,我想问问你,最近他在你那儿,都怎么样啊?” 季怀邈深吸了口气,说:“爷爷,我今天赶回津连港,我们见面说。” 季怀邈去跟飞行队队长请假,队长愣了下,看了看日程表说:“这雨还得下一阵儿,我们刚也在讨论停练的事。” “家里有急事,你可以回去。可是现在你怎么回去啊?飞机是飞不了了。” “我坐高铁或者开车。”季怀邈感激地朝队长点了点头。 从大雨里出发,换了三次高铁,季怀邈赶到津连港时,夜幕已经降下。 浑身都是汗,他也没心情先回家洗澡,拉着行李箱,直奔人民医院。 阮争先提前把病房信息给季怀邈发来了,季怀邈拧着眉头看着医院里的指示牌。 电梯和他作对,不停地上上下下就是不停在他的面前。季怀邈冲进楼梯间,迈开腿,一次跨两级楼梯,不停地往上爬。 推开病房的门,屋里静悄悄的。 阮林刚输完液,他抱着腿坐在床上,嘴巴微微张开,惊讶地看着门口大口大口喘气的季怀邈。 阮争先没在病房里,穿着病号服的阮林在空荡荡的单人病房里,好像只有小小的一点。 季怀邈的心又一次揪在了一起,他心疼的神色,落在了阮林的眼睛里。 阮林想,我又让他难过了。 阮林动了动嘴巴,没有问季怀邈怎么知道他在住院,也没问季怀邈是怎么从下着大雨的出发地回来的。 阮林伸出了贴着胶布的手。 他怕自己的声音吓着季怀邈,阮林快速地在脑袋里模拟了下,试着放低音量。 季怀邈觉得自己的腿被灌了铅,他呆呆地站在门口,手在背后握着门把手。 “哥…”病床上的阮林向季怀邈伸出手,怯生生地轻喊出声。 第200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5 21:06:16~2022-05-16 20:3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巫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红糖 季怀邈的呼吸平复下来,病房里更安静了。他低下头,缓了会儿,慢慢地走到病床边。 这个过程里,阮林的眼睛一直看着季怀邈。他甚至忘记眨眼睛,生怕错过季怀邈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 “哥。”阮林又喊了一遍。 这一声,是季怀邈没听过的语气。他知道,此时阮林的情绪很复杂。 阮林恐惧失去听力,怕季怀邈生气,还有面对不确定的忐忑。阮林小心地观察着季怀邈,不管是眼神和动作,都让季怀邈心里更不是滋味。 病床的窗户被留了个小缝,风灌进来,却还是让人觉得热。 季怀邈终于一步步走了过去,他抓住阮林的手,阮林立刻就挨了过来,头抵在季怀邈肚子上。 两人都没动,阮林感受着季怀邈的呼吸,他闭着眼睛,关闭了视觉的通道。 季怀邈的手,在阮林脖子到后脑勺间来回抚着。有那么一瞬间,季怀邈又松了口气。因为在阮林又一次经历无助时刻时,他赶回来了。 不能代替阮林遭遇挫折,但自己可以陪着他,在他快要跌倒的时候撑一把。 “受苦了,扣子。”季怀邈低声叹道。 阮林听不见,只环着季怀邈的腰,喃喃地喊着:“哥,哥哥。” 季怀邈冲了个澡,洗完出来,外卖也送到了。阮争先回来了一趟,季怀邈让他回家,今天他陪床。 阮争先把季怀邈叫到门外,老人家拍了拍季怀邈的肩膀,说:“辛苦你了,小邈。” “爷爷…”季怀邈没说完,被阮争先止住。 “你别怨扣子,他是怕耽误你考试,不让跟你说。”阮争先接着说,“但这种时候,不为难你,难为的就是屋里这个。” 阮争先叹了口浊气,再抬头看向季怀邈的眼神,竟带了些祈求:“爷爷自私了,请你体谅。” 他们站在走廊的暗处,季怀邈视力好,把阮争先此时的神情看得清楚。他扶住阮争先的胳膊,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完:“爷爷,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啊。如果我不回来,之后我知道了,我会比现在更自责的。” “孩子,不怪你。”阮争先把季怀邈的手压在手心,握了握,“医生说,也查不出什么具体的原因,可能还是扣子的情绪问题。” 阮争先走到电梯口,回头说:“路还长,还长,总能好起来。” “快回去吧。”阮争先让季怀邈回去,“见着你,扣子总还是高兴点儿的。” 季怀邈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吃饭,阮林靠在床头,盯着他看。头扭着,脸上带着微笑。 抬头看了眼阮林,季怀邈张开嘴,又闭上。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朝阮林指了指,让阮林拿自己的手机。 几秒之后,阮林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季怀邈发来的消息:高压氧治疗难受吗? 阮林下意识地想在手机上回他信息,转念一想,那样屋里就太安静了。于是他直接说话:“不难受,有点像坐飞机时候的感觉,耳膜会有一点点胀。” 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季怀邈站起来擦擦嘴,把垃圾收拾好,坐在病床边上,拉住阮林的手。 刚挨着床,阮林凑过来抱住季怀邈。季怀邈认真地看着他,摸他脸颊和下颌。 如果只是这样看着,阮林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两颗晶亮的黑眼珠,带着见着季怀邈的喜悦。 季怀邈亲了亲阮林的额头,把他揽进怀里。 阮林问他:“你突然跑回来,会不会被批评啊?” “不会。”季怀邈的话跟着就说出来了,阮林的手按在他胸前,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震动。 季怀邈叹口气,捞过手机,放在嘴边说完,再转成文字给阮林看:下大雨了,停训。后天最后一场训练,我明天下午赶回去就可以。 看着屏幕,阮林点点头,放心了,然后又笑着说:“其实我刚才看你的嘴型,七七八八明白你的意思,我厉害吗?” “厉,害。”季怀邈张大嘴巴,用夸张的口型一个字一个字说。 阮林捧住季怀邈的脸颊,凑过来吻他。季怀邈扣住阮林的腰,让他离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 听不见,季怀邈还可以用绵绵柔柔的吻安抚阮林,让他不那么紧张,不那么忐忑。 阮林闭上了眼睛,他感受着鼻间两人交织的呼吸,感受着季怀邈的手臂有力地箍在他后背。 平日里被忽视的感觉,此刻全被放大。阮林抠着季怀邈的手,像是要把他手心的热度印在心里。 睡前,躺在折叠床上的季怀邈,给阮林发了条信息:扣子,好好的,就当是为了我。 季怀邈的余光看着病床上的阮林,阮林放下手机,翻过身,睁大眼睛在黑夜里,看着季怀邈。 往日里,阮林坚持要睡在季怀邈右边,这样季怀邈一说话,他能快快听到。现在,没有这个必要,阮林向右翻过身。 “哥。”阮林先喊了声,又问,“我声音吵不吵你耳朵?” 季怀邈笑了下,捏捏他的手。 “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想过要放弃,没有。”阮林的手指,在床单上轻轻划着。 第201章 “我相信医生可以治好我,我好好地吃药打针,你放心。” 季怀邈没法像以前那样回应他,干脆坐了起来,听着阮林把话说完。 “哥,我也没觉得我可怜或者生活对我不公平。每个人经历的事情都不一样,比我难的人太多了。”阮林笑了笑,“我还有爸爸,有爷爷。我还有你啊,哥。” 静了会儿,阮林才又继续说:“可是啊,哥,我得跟你说实话。我很害怕,我怕我好不了了。我从坏了一个耳朵开始,就在担心另一只会不会也坏。” 季怀邈的心随着阮林的剖白,一点点沉了下去。阮林不怕治病有多痛苦,只怕没有希望。 这种担忧,季怀邈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对于健全的人来说,这条路不通,可以换条路。可对于阮林来说,一条路被堵上,可能就是死胡同。 季怀邈再次坐在了阮林的身边,黑暗里,阮林再看不清他的口型,只能等着手机屏幕上传递的信息。 季怀邈写道:我相信你,你的心情我懂。在爷爷、爸爸面前,你得撑着坚强。但是在我这儿,你就把底交给我,我给你兜着。 看完,阮林倒在季怀邈颈窝,叹了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没等来季怀邈的回答,阮林的手却被季怀邈抓住,一只按在心口,一只按在肚子上。 阮林想抬头,季怀邈没让。接着,阮林的手,感受到了季怀邈胸腔的震动和肌肉的起伏。 季怀邈在说,我爱你。 阮林记得,都记得。 阮林闭了闭眼睛,在失去所有听力的时刻,竟有了“可真好啊”的感叹。 如果季怀邈没有重新回到白云巷,阮林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样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时,会是什么状态。 他不会放弃,但绝没有现在这样的底气。 阮林不太困了,问季怀邈困不困。季怀邈笑了笑,写道:没事儿,陪你聊。 阮林摇了摇头,说:“你要好好休息,明天按时回训练基地。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工作,我不能拖累你。” 听得出,阮林在这一点上很坚持,季怀邈揉了揉他的脑袋,点了点头。阮林这才舒了口气,抱抱他。 季怀邈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了眼,赶忙朝后招手,让阮林过来。 阮林踩着拖鞋小跑过来,季怀邈揽过他,指了指天空。 “哇,好多星星!”阮林跟着惊叫起来。 白天刮了风,夜里天空中的星星格外明晰。弯弯的月牙没那么亮,让星星有了足够的空间闪烁。 想了想,季怀邈翻出手机上,打开一个软件。他低头看了会儿,再抬头去找星星。 阮林顺着他的手也望向天空,季怀邈一下下点着,再勾画出形状。 “啊,小勺子!”阮林激动地抓住季怀邈的手,“北斗七星!” 季怀邈笑着点头,给阮林比了个赞。 接着,季怀邈又辨认了一小会儿,带着阮林找小熊座。阮林看看季怀邈的手机屏幕,再看看天,说:“星星能对上,可这不像小熊啊?” 季怀邈笑起来,手指点着键盘,递给阮林看:有机会我们一起在飞机上看,更清楚。 阮林忙不迭地点头,送上真诚地夸赞:“我哥真是懂好多啊。” 转头定睛看着阮林,季怀邈撞了撞他的脑袋,阮林笑起来,揉他脑门。 小时候,离开白云巷之后,季怀邈太孤独,他喜欢上了看星星,买了很多科普书看。后来做了飞行员,这成了他的能力要求。 现在季怀邈不害怕孤独了,他抱住阮林,这个让他不论是在孩提时代还是成年之后,一想起来,就觉得热热闹闹的人。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发现阮林的状态好多了。 医生来查房,季怀邈出去打完工作电话回来,听见阮林问医生:“大夫啊,我这右耳能一块恢复吗?” 医生笑了笑,还没开口,阮林自己接上话:“哎,我就知道没什么买一送一的好事。” 大家都笑起来,阮林听不到,只能看到大家的表情。他眨巴着眼睛,目光落在季怀邈身上。 季怀邈跟主治医生打了招呼,医生点点头说:“恢复不错,我估计再有个三四天就能基本听见了。” “那太好了。”季怀邈握住了医生的手。 阮林闲不下来,季怀邈在这儿,他又不想干别的。 盘腿坐在床上,阮林拿过小刀开始削水果。他手上还插着针头输着液,季怀邈看得心惊,一把夺过,还瞪了阮林一眼。 阮林可不怕他,反而朝他嘟了嘟嘴,啵了个飞吻。 苹果被季怀邈切成一块一块地放在透明饭盒里,他把饭盒放在阮林手上,插好牙签。 阮林拿起一块放在季怀邈嘴边,季怀邈怔了下,阮林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我本来就是想削给你吃的。” 音量没控制好,震得季怀邈一哆嗦。 最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一个苹果,阮林捏捏季怀邈的手,乖乖地躺回床上。 季怀邈离开医院的时候,阮争先去送他。孙子状态好,老人家的心情跟着也好起来:“还是你管用啊小邈,瞧扣子笑的。头两天,整个人都蔫巴着。” 说到这个,季怀邈已经放在电梯按键上的手又拿了下来,他转向阮争先说:“爷爷,我回想了下,扣子耳朵出问题之前那段时间,他就很黏我。” 第202章 “应该是那时候他就在担心这件事了。”季怀邈叹了口气继续说,“所以我很担心,我在他身边他能好,我走了他会不会又变回以前那样。” 经历了太多事,阮争先和季怀邈说话全是坦诚,他安慰着年轻人的愁绪:“扣子你还不知道嘛,给他颗糖,他不得高兴一礼拜。” 季怀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想着季怀邈要考试,阮林不敢老给他发信息。 在医院里住着没什么事,看视频就剩个图画。许虎成、顾唯振来看他,他也不能欣赏他们的相声表演。 阮浩每天都来给祖孙俩送饭,饭做得挺营养,是按着食谱做的。 每天除了接受治疗,阮林会备备课再看看书,偶尔去小花园溜达。阮争先怕他闲不下来,让季怀邈给阮林发信息,多休息少瞎琢磨。 阮林住院第七天那天,是季怀邈本场训练考试的日子。他给季怀邈发了整整一分钟的语音,说了各种加油的话。 总结下来,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他哥是最棒的。 下午,齐奶奶又来看阮林,这回还跟着季怀邈的小舅和小表妹。 齐奶奶给阮林带了红糖馒头,阮争先没在病房里,阮林一个人笑眯眯地坐在床上。 失去了阮争先这个传话中介,齐奶奶大着嗓门跟阮林说话,阮林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但还是不能交流。 季怀邈的小表妹在他小舅怀里睡得正香,孩子刚做完体检,累得很。 阮林礼貌地说了句:“宝宝真可爱。” 小舅扯了个笑,不是很想理阮林的样子。 仗着阮林听不见,季怀邈小舅说话不遮不掩。齐奶奶收拾小桌上的报纸时,他小舅冷不丁说了句:“小邈真把他当媳妇儿啊?” 齐奶奶不愿意听他讲话,凶他:“好好坐着,别说话。” “这像什么话啊?小时候看着挺正常的,现在怎么男不男女…”话没说完,就被齐奶奶吼停了。 “你是养扣子了还是养小邈了?轮着你说话了?给我出去,快点儿!” 老太太中气十足,季怀邈小舅跺了下脚,怕吵醒女儿,出了病房。 齐奶奶转过身看阮林神色,发现他还是像刚才那样笑着。齐奶奶怜惜地摸阮林的脸蛋,不知道是说给阮林还是说给自己:“没事儿,都不是事儿。” 晚上,主治医生又来看阮林,阮林看着他,平静地说:“医生,我今天下午就能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20:34:16~2022-05-17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陈皮 季怀邈从飞机上走出来,飞行队队长等着他,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我果然没看错你,又过了一关。” 这一阵子,季怀邈没少麻烦队长,他感激地说:“谢谢您对我的支持,真得很感谢。” 队长知道他意思,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是人不是机器,可以理解的。” 这批参加训练和检查的副驾里,季怀邈年龄最小。 在家跟阮林待着,听着他脑袋里新奇的小点子,季怀邈会觉得自己岁数大了。现在看着身边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其他副驾,季怀邈揉揉脸,琢磨着自己还算年轻。 拿到手机之后,季怀邈就给阮林发了消息,说自己考试通过了。阮林依然很快地给他回了很多表情,看起来比季怀邈本人还高兴。 姥姥傍晚的时候给季怀邈打电话,说下午去看了阮林。正好他小舅带宝宝去医院体检,也一起去了。 “你小舅也够缺心眼的,说的那都是什么话啊,还好扣子听不见。”姥姥气呼呼地说。 “哎,姥,这事儿我得说说你了。”季怀邈边往饭店走边说,“我小舅要给我介绍对象,你忽悠他两句不就过去了。” “我是不怕你跟他说实话,但你看,这说完不就有这烦心事么。”季怀邈在菜单上点了点,要了碗牛肉面,“扣子没听见,也没烦我脸上,这不全成你烦了么。” 姥姥叹口气,说:“我的错,我不是一急就秃噜出来了么。哎,小邈,我还是得多说一句。你小舅有这态度,你妈以后也不省事。” “管她呢。”季怀邈立刻回答,让人听不出是想过还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反正你跟小舅说好,他可不能抖漏给我妈啊。” 吃完饭,围着郊野公园跑了两圈,季怀邈回到酒店,手机响起来,一看,竟然是阮林打过来的。 脑袋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季怀邈按了接听键,不确定地问了句:“宝贝,你能听见了?” 那边的阮林,立刻把手机免提关掉,红着脸背过身,不敢看阮争先。 医生检查完,初步判断阮林恢复了听力,但还得等明天白天,再做一套细致检查。 阮争先让阮林给季怀邈报个消息,阮林想了想,干脆直接打了电话。医生嘱咐他,打电话尽量用免提,避免强声刺激。 阮争先是个明白老人,笑了笑,主动走出病房。阮林这才重新把手机放在膝盖上,跟季怀邈说话:“嗯,是,我能听见啦,下午就可以了。” “下午?”季怀邈心里一紧。 阮林继续说:“嗯,是。我以为又是耳朵诈我呢,我等了一段时间才跟医生说的。” 第203章 季怀邈笑起来,这是他觉得最顺心的事了,比他通过考试还高兴。 “我的扣子,就是这么棒。”季怀邈说。 “哎哟哟。”阮林抠着另一边膝盖,“还是医生厉害啊。” 想着阮林的耳朵,季怀邈说话声音没那么大:“什么时候出院啊?我得大后天才能回去,能赶上吗?” 阮林赶紧说:“你别管这个了,你忙你的。” 挂了电话,季怀邈还是很高兴。一高兴,觉得肚子又饿了,于是他给自己加了个餐。 吃着吃着,季怀邈回想着阮林的语气,发现刚才讲话的时候,光是自己在高兴了,阮林好像挺平静。 放下筷子,季怀邈抓了下头发。以季怀邈对阮林的理解,今天可是双喜到了他家门,这会儿他应该在屋里乱蹦才对。 挠挠下巴,季怀邈吃不下了。但是想着阮林挂在嘴边的“啥时候也不能浪费粮食”的话,季怀邈还是大口大口吃完了。 睡前,季怀邈又做了十来分钟的俯卧撑,等额头的汗砸在地毯上时,他心里的焦虑才稍稍缓解一点。 写完今天的飞行心得记录,季怀邈昏昏沉沉地睡了。 他难得做梦,梦里也全是阮林。雾气很重,他看不清楚阮林的表情。他喊着“扣子”,也听得见阮林答应他,可就是找不见他。 回津连港这天,出发地机场报了大雾天气。航班大屏上一排“延误”“取消”字样,季怀邈频频看手表,和其他乘客一样着急。 他靠着窗边站着,眺望跑道的方向。这惨不忍睹的能见度,让季怀邈不得不长长叹了口气。 刷着天气信息,季怀邈窝在休息室沙发上,皱着眉头翻杂志。 等了四个小时,季怀邈终于登上飞机。航班没有取消,他松了口气。 坐在座位上,他觉得这一整天过得都有些不顺气,这会儿觉得背挺刺挠的。 要是阮林在,会扑过来给他挠痒痒,还解释:“我看蓝天街上的爷爷奶奶会互相挠痒痒。” 老人家挠痒痒是真挠,年轻人挠着挠着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阮林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季怀邈的背上被他抓得一道印接一道印,还真是解痒。 到家,屋里竟然黑着灯,阮林没在。 季怀邈心里一沉,放下行李就给阮林打电话。阮林接得挺快,说今晚在白云巷小院住。 看了眼时间,季怀邈没歇脚,出小区刷了辆共享单车骑回白云巷。 到小院时,阮林正端着西瓜从厨房里走出来。夏天来了,一块爽口的西瓜,能让人舒坦很久。 见着季怀邈,阮林怔了两秒,转而笑了笑,跟他说:“来吃西瓜吧。” 这反应太平静了,季怀邈想。 阮争先坐在老藤椅上看电视,瞧见季怀邈,抬手跟他打招呼。放下手时,他指了指阮林,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爷俩是怎么了?季怀邈心里直犯嘀咕。 今晚这西瓜,季怀邈怎么都吃不出甜,他拉住阮林的手腕,跟他说:“我们出去聊聊。” 阮林不想去,阮争先拱他:“快去,你都好一阵没跟你哥好好说话了吧,快去。” 一路往老槐树那走着,阮林几次想把手抽回来,季怀邈越抓越紧。阮林挣不过他,只好让他牵着。 “说说吧,怎么了?”季怀邈在老槐树下站定,直接问他。 街对面的路灯下,簇拥着一团团小飞虫,它们循着光亮,不知疲惫。 阮林摸摸脖子,转了圈脑袋,含含糊糊地说:“没怎么。” 季怀邈握住他的肩膀,趁着昏暗的灯光,认真地看着他说:“从小到大,你能瞒住我啥事?” “也有。”阮林说,“你看我右耳听不见,不就瞒了你十来年么。” 说到这个,季怀邈直吸气,他心里着急,语气也重:“那我要是一直在你身边,我一准第二天就发现了。” 不管什么时候,阮林都看不得季怀邈着急,他软了语气,拉住季怀邈的手:“哎,哎,你冷静。” 季怀邈看他一眼,移开脑袋,深深吐了口气,再转过来时,问他:“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话,心里不舒服?”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他,阮林心想。 这棵老槐树,陪着他们度过了无忧的童年,看着他们表白心意,说出心底的秘密。 又一次,他们站在这棵老槐树下。周遭很安静,没人经过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他们。 “哥,我们要不…分开…试试?”阮林吞吞吐吐地说出口,一句话让他说出了五句的时长。 瞬间,季怀邈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 他一手撑住树干,难以置信地看着阮林,出口的话像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你说啥?你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得去医院查查我耳朵是不是坏了!” “你别急啊,哥。”阮林又想去拉季怀邈,但被他甩开了。 季怀邈真生气了,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抿得很紧,手握起了拳头。 他的这个反应,在阮林的意料之内。阮林知道,季怀邈平常温和,真遇见事,气起来得挺吓人。 但是火气上头的季怀邈克制住自己,他偏开头,理了理思路。他知道,阮林不会没来由地来这么一句。 他得问问,搞明白阮林这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是我小舅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吧?” 第204章 “我高不高兴不重要。”阮林摇头,“我不想别人都这么说你。” “别人?”季怀邈抓住关键词,“怎么,你还听谁说什么了?” 阮林看了眼白云巷,天黑了,站在老槐树下,一眼看不到白云巷的那头。 既然话都到这儿了,阮林索性全说出来,他看着季怀邈,扯了个笑,笑得有些苦涩。 “我听虎子说,有街坊在议论咱俩。说看到咱俩在海边亲嘴儿。”阮林的声音清凌凌的,“我没问是谁,也不想知道。” “嗯,虎子是提醒你。”季怀邈在气头上还能分析问题,“可就这,你就要跟我分手?” “不是!”阮林继续说,“我是听不得他们说你,他们说是你欺负我,这哪儿跟哪儿啊。” “而且我…我真得太麻烦你了。”阮林低下头,看着季怀邈的鞋,“我不想拖累你,不想变成你的累赘。” 季怀邈看着阮林的发顶,心里发酸。他冷静下来,想起之前自己的犹疑。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阮林的念想,可事实是,原来他早都已成了阮林的希望。 阮林把季怀邈装在心里最重要的那个房间里,他用自己的身心护着,谁都不能说。 甚至在季怀邈被人诋毁的时候,阮林会想着,是自己的问题。 又一次,季怀邈心酸又心疼。 好一会儿,季怀邈没说话。阮林不肯抬起头,季怀邈也低下头,看着他的鞋尖说话。 “扣子,我不同意。”季怀邈轻声说,“分开试试?怎么试?没试成功,我们再和好?” “试成功了,我再找个别的对象?”说完,季怀邈都觉得好笑。 阮林靠在槐树上,看着季怀邈,他知道话一出口,是绝没有回头路的。 手抠着凹凸的树皮,阮林仔细地看着季怀邈,看着他的哥哥,他的朋友,他的爱人。 “哥,你看七奶奶他们,费了老大劲才接受我们。他们的担忧,也不是全没道理。” “我自由职业,谁也说不着我。你有公司有单位的,我不想你承受别人的眼光。”阮林抿抿唇。 季怀邈轻声但又坚定地说:“扣子,我跟你说实话,我真没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阮林看着他,叹了口气,又说:“咱俩也造不出孩子,七奶奶的心愿不就是帮你带孩子。” 这下,季怀邈笑出声了,说他:“这还头回听你说这个。咋的,你长本事了,想给我生?” “行啊,生出来孩子跟你姓。”季怀邈看了眼阮林的肚子,趁机伸手揉了一把。 这一打岔,阮林的思路被打断,但他还记得这场谈话的主题。 阮林飞快地摇着头,说:“哥,真的,你再想想。” 观察着阮林的神色,季怀邈看出,这次阮林很坚持。这会儿不论他说什么,阮林都拧在这里了。 今晚不适合再多说,季怀邈只靠近了阮林一步,在他左耳边吐出一句话:“阮林,你这么离不开我,你要跟我分手?” 明显地,阮林的身体因为这句话,猛地晃了下。季怀邈扶住阮林的胳膊,阮林抬起头,看着季怀邈的眼睛。 阮林说不出话了,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嗓子挤出一个音节,却又发不出。 被季怀邈捏住下巴时,阮林还是愣着的。 季怀邈亲了过来,他的吻依然柔软,擦着阮林的心。 如果白云巷的住户此刻推门走出来,会抓个正着。可是季怀邈真的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阮林。 关于季怀邈的利弊,阮林一桩桩都摆得清楚。可季怀邈只用一句话,就把阮林弄傻了。 他刻意回避的问题,季怀邈一击即中。他一个人在这条白云巷上走了多年,和季怀邈重逢之后,他把自己的信任全交给了季怀邈。 这事儿,说戒掉就能戒掉吗? “扣子。”季怀邈指腹擦着他的眼角,“如果这里容不下我们,我们就离开。那些话,你听了不舒服,你就用右耳听他们说话。你不想我听,你就捂我耳朵。” “我们不理他们,他们总有说累的时候。” 阮林吸了口气,喃喃地说:“你说的也对…” 听到这句话,季怀邈立刻说:“回家,回家睡觉。你这脑瓜子里全是浆糊,不要再想了。”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下本开《恰似你的不温柔》。阳光忠犬攻 x 清冷美强惨受,边复仇边搞对象的一桩小事。欢迎点进专栏点点作收和新文预收哦! 第89章 黑胡椒 阮林回小院住,季怀邈回到海滨花园,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坐起来,揉着自己的后脖颈,闭了闭眼睛。他不信阮林能跟他真的分开,但也没觉得这事这么容易就能过去。 屋里漆黑一片,季怀邈不想开灯。没有阮林在,家里实在是太冷清。 要问季怀邈心里难受吗?当然难受。他向后倒去,后背重重地砸在床上,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阮争先揪住阮林,说他:“我看你就是矫情。” “是,我是。”阮林蔫巴巴地说。 “你咋琢磨的呢?”阮争先无奈地问他。 虽然对阮争先和季怀邈姥姥来说,也许这俩小的分开不是坏事。但是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老人家也觉得有些惋惜。 “哎。”阮林双手撑在膝盖上,老气横秋的,“爷爷啊,你看我这耳朵,万一哪天再有问题,我哥又得跟着着急。” 第205章 “太麻烦他了,真的。眼见着他要放机长了,不能耽误他的大好前程。”阮林说。 阮争先坐直了身体:“过日子哪能分这么清楚?你这么说,小邈是不是也觉得他成天不着家,挺麻烦你的?” “扣子啊,你说你到底是心大还是想太多啊?还没发生的事情你就在这担心,累不累啊?”阮争先劝起阮林,“这事儿啊,你再好好琢磨琢磨。” “而且啊,你想没想过,小邈心里难受不?”阮争先说完这句,阮林抬起头,看向爷爷。 睡前,阮林想,他已经尝过爱情的甜了,不敢奢求一直能够拥有。可是如果季怀邈因为他难过了… 阮林有些不知所措地抠着手心。 第二天上午,阮林去卤味店忙完,给几个外送员开了个小会。看着他们,有的肢体残疾,有的无法说话,阮林觉得自己遇到的挫折,微不足道。 他们眼睛里的光芒,是一些健全人都没有的。里面有对现状的满足,也有对未来的期待。 人总是要有盼头,生活得才更好吧,阮林想。 傍晚,阮林想去海韵花园拿之前做好,放在那儿准备装饰民宿用的手工剪纸。他给季怀邈发了个消息。季怀邈几乎是秒回,说可以过去。 阮林依然用自己的指纹打开了门,他还记得,这门的密码,设置的是他和季怀邈生日数字的后三位。 心里忐忑,开了门,阮林本想在门口磨蹭一会儿。可门一开,扑面而来的酒气夹着烟味瞬间揪起了阮林的心。 耳朵不好使,阮林的鼻子可是很灵的。毕竟常年和大料们做朋友,别人识不出的味道,他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阮林鞋都没脱,直接循着气味奔着阳台走过去。他气势汹汹,冲到季怀邈身旁。 季怀邈坐在小凳子上,脚边堆着几个易拉罐啤酒瓶。被阮林改成装垃圾的小罐头盒里,竟然躺着两根抽完的烟头。 可能是不想把屋里都薰出味道,季怀邈还知道在阳台抽,风一刮就能散。 季怀邈下巴上冒出了小胡茬,看来今天他没出门,没刮。非得找个词形容季怀邈,阮林觉得,那就是“憔悴”。 季怀邈抬起头看向阮林的眼神里,有疲惫和无奈,带着委屈。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阮林一下没了气势,表情跟着纠结起来。 “哟,前男友来看我了。”季怀邈伸手指了指,“那还有个凳子,你浇花的时候放那儿的。坐吧,前男友。” 这称呼,喊得阮林瘆得慌。他问季怀邈:“你今天吃饭了吗?” “吃了。”季怀邈木木地回答,眼睛看着阳台外,远处的大海,“煮了饺子,蘸醋吃的。” 越说阮林心里越抽抽,他咬着嘴唇,脑袋里一团乱麻。 季怀邈又伸出手去拿酒罐,阮林一把夺过去,砸在地面,瓶口溢出酒沫。 “别喝了。”阮林瞪他。 看着气鼓鼓的阮林,季怀邈抬手,把他领口的褶皱抚平,笑了笑说:“还关心我呢。” “我!”阮林蹦完这个字,说不出话了。 季怀邈重新看向大海,耸了下肩膀,瘪瘪嘴说:“我知道了,我前男友反正今天是不爱我了,估计昨天也没爱。” “哎哟…”不知怎么了,听季怀邈这一句一句说着,阮林却说不出话了。 津连港一年四季都刮风,家里楼层高,风大时,能听见风呼呼叫的声音。 阮林搬着小板凳,坐在季怀邈右边。季怀邈的目光随着阮林的身影划了道弧线。阮林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抢先一步说:“坐这边我听得清楚。” 季怀邈点着头,揉了揉右脸。拿出手机,他迷瞪瞪地回了几条消息,把手机扔在一旁的纸箱上。 “你不是来拿东西吗?拿完早点回家吧。”季怀邈轻飘飘地说。 阮林直起身子,问他:“你赶我走啊?” 这个问题问完,季怀邈猛地转过头,直直地看着阮林。阮林怔了下,刚想问他怎么了,季怀邈转回头,重新看向茫远的大海。 海浪翻滚着,无休无止。季怀邈不轻不重地吐出一句话:“是你不要我了啊。” 收起伸直的腿,季怀邈蜷缩起来,左手握着右手手腕,环在膝盖下方。他低下了头,平日里挺得很直的脊背弓出圆弧。 阮林懵了,呆呆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季怀邈。 上一次看到季怀邈这个模样,还是小时候他刚住到白云巷时。 阮林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也是个和今天差不多的傍晚。他出去和几个小伙伴踢球,带回一脚沙子。 就要拐进自家小巷时,他看到一个男孩坐在路灯旁的石墩子上,抱着自己的腿,低着头。 白云巷热心居民阮林当然没有看两眼就走,他站在男孩面前,问他:“你怎么了?” 阮林的声音脆生生的,季怀邈听得很清楚。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是没有眼泪。 面前的小男孩眼睛睁得大大的,认真地看着自己。季怀邈刚想说话,却见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大声说:“你是怀表哥哥吧!我是扣子啊!” 就这样,阮林把孤独的季怀邈拽进了自己的世界。蓝天街留下了他们的脚印,还有一阵阵笑声和哭闹声。 那是季怀邈生活里,最无忧无虑的两年了。 放学后,吃晚饭前,姥姥会让季怀邈出去玩一会儿。阮林带着季怀邈找其他小伙伴,他们踢球爬树,在海边捡贝壳。 第206章 有时候谈不拢了,可能还会打架。有次阮林被抓花了脸,哭得震天响。打那之后,一见苗头不对,季怀邈架着阮林就走。 阮林上小学时,阮争先牵着阮林的手,指指季怀邈说:“听哥哥的话,上学别乱跑。” “好!”阮林答应得挺好,但是去学校的路上,总还是想挣脱季怀邈的手,东晃晃西晃晃。 那时,季怀邈就把阮林的手抓得紧紧的。直到把他送到一年级的班级里坐好前,季怀邈都不会让阮林跳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童年多快活啊,不忧愁生计,不担心未来。日子悠长,烦恼短暂。 那两年,季怀邈忘了自己的孤独,不再去想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喜欢和阮林一起玩,尽管他不说。阮林虽然年龄小,但是主意大,还总喜欢逗他。 阮林的父母也不在白云巷,这让季怀邈觉得自己和阮林,比跟别人更亲近一些。 长大之后发现,两年的时间,也是一晃而过。但宝贵的记忆,不会淡去,会永远刻在心上。 而今天,阮林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看着季怀邈,仿佛又看见了九岁的他。 那个被丢下,孤独又无助,却要硬撑坚强的季怀邈。 他们长大了,懂得如何去形容更多的情绪。此刻的阮林叹了口气,心都要碎了。 阮林慢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季怀邈的肩头,轻轻揉了揉,喊了声:“哥。” 和多年前一样,季怀邈听到他的声音后,抬起了头。 可这一次,季怀邈发红的眼睛里,闪了点泪。不明显,他在抬头的同时,立刻扭过头去。但那点晶亮,还是被阮林捕捉到了。 阮林心里的弦,被扯断了。他知道,自己惹事了,惹了个大事。阮林抬起右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季怀邈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他。 “哥,我错了,大错特错了。”阮林认真地说。 季怀邈眨了眨眼睛,在阮林又抬起手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能伤害自己。为了我,也不行。”季怀邈沉声说。 阮林没想到,自己就是来拿个东西,却碰见这样的季怀邈。他又有些庆幸他来了,不然他还陷在自己的逻辑里,拧巴着。 “你回家吧。”季怀邈站了起来,抹了把眼睛,“天快黑了,再晚我不放心。” 阮林仰起头,神色很着急:“我…” 他又没憋出来话,他想说“这就是我家”。但是现在的他,可没什么底气这么说。 季怀邈好像又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只是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让他显得没那么干练。他看着阮林说:“我们都不是冲动的人,我知道你不是在闹什么情绪,所以我尊重你的想法。” 天空传来一阵轰鸣声,季怀邈抬头看了眼飞机,继续说:“我后天就要开始飞航线航班,开始左座经历。因为有夜间航段要求,排班和以前不太一样,外站过夜多很多。” 阮林忙不迭地点头,轻声说:“好,好,我知道。你注意身体,我不会老烦你的。” 听到这句,季怀邈皱了下眉头,但他很快变了脸色,没再说什么。 回到家的阮林,呆呆地躺在床上,捂住脑门,觉得这两天可是过得有点惊心动魄。 阮争先说他矫情他认了,他现在在想,怎么才能把季怀邈哄回来。 为了听听建议,第二天上午,阮林给胡诚野打了个电话。他诚哥敞亮,正开着会呢,让汇报工作的人停下,专门走出会议室听阮林说话。 听明白之后,胡诚野把手机拿开一点,憋着笑。接着,他跟大哥哥似的宽慰了阮林几句,说:“哎呀,老季我还是知道点的。他心重,他这把你放心尖儿了,你不论说啥,他都会往心里去。” 阮林抠着手心:“哎哟,这可怎么办啊?” 胡诚野清清嗓子,这边的阮林立刻坐直了,想听他的高见。胡诚野说:“好好哄他呀。” 本着“季怀邈的八卦绝不能放弃”的念头,胡诚野执着地给季怀邈打了个电话。季怀邈加机组飞去别的城市,落地之后才给他回过来。 这时候,胡诚野已经在酒桌上了,三杯闷下肚,他指着手机跟客户说:“这我最好的兄弟,跟老婆闹别扭了,让我支招呢,这电话我必须接。” “哎我说,你也别太冷着人家。”胡诚野说,“我听着小老板可着急了。” 季怀邈立刻回答:“我知道分寸。再说了,我自己媳妇儿,我哪舍得。” “哎,这事儿吧,是我俩之间一个坎儿。”季怀邈说,“扣子其实挺敏感,他能跟我这么说,说明情绪积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自己要缓缓,也得让扣子真的想明白。” 季怀邈上了出租车继续说:“老胡,你信吗,我和扣子,就是谁也离不开谁。” 胡诚野琢磨过劲儿了:“合着你已经不生气了?” 季怀邈笑了笑,胡诚野又问他:“那你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演的啊?” “那不能。”季怀邈说,“咱又不是演员,演不了那么逼真。只能说,一小部分吧。” 胡诚野吸了口气,说:“你俩这是闹分手闹出家门,跑我这儿秀恩爱呢是吧?” 想了想,季怀邈没否认,他抓抓头发说:“你给扣子出的主意倒是不错,这次没出歪点子,进步了啊老胡。” 第207章 “嘿!真是便宜你了。”胡诚野“啪”地按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下本开《恰似你的不温柔》阳光忠犬攻 x 清冷美强惨受,边复仇边搞对象的一桩小事~欢迎点进专栏点点作收和新文预收哦!感谢在2022-05-18 18:19:52~2022-05-19 20:1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赖筱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葵花籽 阳光明媚,天空是清透的蓝,云朵不多,风不大,是适合飞行的好天气。 虽然季怀邈的心情不像天气这么美丽,但见着飞机,他就全心投入了工作状态。 季怀邈的手按在引擎外壁上,轻轻拍了拍。飞机是他工作的场所,也是他的好伙伴。 阮林不会希望自己影响了季怀邈的工作状态,季怀邈确实也不会把其他情绪带进工作中。 季怀邈想得很简单,如阮林以前说的那样,安全飞行每一天,落地回家见到他的扣子。 只是这一半天是看不到了,不过季怀邈现在没那么心急。 季怀邈仔细地做着绕机检查,查看机体是否有雷击点、裂纹,再看看有没有漏油情况。了解越仔细,心中越有数。 坐在驾驶舱左座开始机上准备,季怀邈吸了口气,搓搓脸,给自己打气。 右座机长看着他笑了笑,宽慰他:“该怎么飞就怎么飞,相信自己的专业能力。” 飞机推出后,季怀邈按照地面机务指示,依次启动两侧发动机。检查完成后,季怀邈沉声说:“谢谢,辛苦,再见。” “机长,一路平安,再见。”机务说完,拔出耳机,切断飞机与地面的联系。 左手握住操纵杆,右手压在油门杆上,季怀邈开始了新的飞行之旅。 小时候,季怀邈带着阮林去海边看天空。那时候津连港的航班,远没有现在这么多。每次阮林都要等不及了,才会飞过一架航班。 飞机驶过,阮林激动地从沙滩上蹦起来,指着天空说:“飞机飞机飞机!” 轰鸣声散去,天边延着一条长长的尾云,阮林会继续喊着:“飞机云飞机云飞机云!” 阮林在季怀邈面前蹦跳着,高兴得说:“我长大了要当机长!” “怀表哥哥,你当不当?”阮林回过头看季怀邈。 季怀邈先是对这声“怀表哥哥”瘪瘪嘴,然后又点点头。他向后支着胳膊撑着地,没说话,继续看天。 那时候季怀邈还是个瘦高的男孩儿,他一步步走着,完成了年少的梦想。 季怀邈从来没觉得阮林没跟上自己,他觉得,反过来如果是自己经历了阮林的遭遇,是否还能和他一样坚强。 就像阮林自己说的那样,他真没来烦季怀邈。季怀邈照例在飞机推出前、落地后,给他发个简短的信息。 阮林也会给他回个小表情,只不过以前不是抱就是亲,最起码也是颗小爱心。但是今天,阮林很克制地回复了微笑的表情。 这表情落在季怀邈眼里,看起来有那么点皮笑肉不笑。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季怀邈在酒店里翻着飞行笔记本时,阮林才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沙发上的手机震了下,这感觉让季怀邈想起阮林上一年级时,阮林在他家不好好写作业,惹他不高兴。阮林想揪他袖口又不敢,最后拿手指蹭蹭他的肩膀。 此刻,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阮林发过来的话:哥,你要是烦,你就在心里骂我,千万别抽烟喝酒。 季怀邈看着聊天背景上他俩的合照,那是去年十月胡诚野来津连港玩时,他们在红枫前拍的照片。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张合影。季怀邈揽着阮林的肩膀,阮林的头微微向季怀邈那边歪着,看起来像嵌在季怀邈的臂弯中。 阮林弓着身体,趴在床上,双臂支在床面上,嘴巴里“哎哟哟”叹着。他总忘了自己动静大,这不声音又被外间的阮争先听见了。 “牙疼啊?”阮争先这语气是一点都不着急,“后街有家小诊所,拔牙技术不错。” “不是。”阮林应道,他举着手机翻了个身,仰躺着。 这怎么大半年过去了,阮林又回到了刚发现自己对季怀邈有意思,抓心挠肺的阶段呢。 他吸了口气,想着,这原景重现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不过季怀邈像是看到了此刻他的坐立不安,过了会儿,给他回了句话:你别操心我,好好休息,注意耳朵。 看着这一行多点字,阮林立刻咧开嘴笑起来。笑声又传到阮争先那儿了,老人家这回不再问他话,只嫌弃地咂咂嘴。 阮林抱着手机睡着了,梦里他和季怀邈一起去果园摘葡萄。圆滚滚的葡萄饱满,吃起来甜滋滋的。阮林舔了舔嘴唇,嘿嘿笑了两声。 接下来几天,阮林还是以这样的频率给季怀邈发消息。 白天空闲时,季怀邈胳膊肘支在驾驶舱窗框上,看着机场内忙碌的车辆,他摸着下巴不自觉地笑了笑。 其实阮林的消息,季怀邈大概都知道。他担心着阮林的耳朵,跟姥姥说了,多留心着。 齐奶奶乐意做这工作,隔三差五就去看看阮林。阮林现在住小院,她抬脚就能去,见着阮林说:“挺好,这下你哥不能天天霸着你了,有时间跟七奶奶聊天了。” 第208章 阮林被齐奶奶说得不好意思,挠着脸蛋,说:“七奶奶,你别笑话我了,我心里还难受呢。” “难受?别难受啊,多大点事儿啊。”齐奶奶听他这么说,急了,“和好不就完了。” “好,七奶奶。我哄,我一定把我哥哄回来。”阮林坚定地说。 “你哥不用你哄,他呀…”齐奶奶没说完,笑了下,摆摆手,“现在啊,是你一定要想清楚,而且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 “你俩在一起,你是不是舒服,你是不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 “扣子啊。”齐奶奶拉住阮林的手,发现他手心竟然出了汗。 齐奶奶抽了张纸巾,按在阮林手心擦着,安慰他:“有坎儿不是坏事。我知道你是敞亮人,你哥也是。” “还有啊。”齐奶奶收了笑,看向阮林的眼睛,“谁说你们了?你得告诉七奶奶,七奶奶骂他们去。都是些什么不着四六的人啊,我俩孙儿这么好,都得给我闭嘴!” 说着,齐奶奶往地上啐了口。不过就是口气,连吐沫都没有。 听着齐奶奶的话,阮林心里挺感动,他挨近齐奶奶,头蹭了蹭她的肩膀。 齐奶奶“哎哟”两声,伸出手摸着阮林的脸蛋。 “孩子,你还得知道,七奶奶现在不是走到另一个极端,非得让你们在一起。”齐奶奶喘了口气,继续说,“不是的,我是想说,你们都得想想清楚。” “自己要什么,对方要什么。以后再碰到别人说你们,怎么办?遇到更多的诋毁,又怎么办?” 南方的大雨阻挡了季怀邈的航程,雨点接连砸在面前的窗户上,再汇成一条条小溪沿着边框落到地面。 不到半个小时,签派给他打来了电话。机组执勤期超时,他们不得不下机,去酒店休息。 季怀邈伸了个懒腰,取出自己的行李箱,提着走上廊桥。 手机响了下,季怀邈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上提示,他关注的视频号更新了。 季怀邈上了机组车,戴上耳机,点开视频。 阮林今天做的是炝炒莴笋叶。视频封面,绿油油的菜叶上,点缀着几粒辣椒。 和其他美食视频一样,阮林也只露了手和炊具。但和其他视频生怕说多错多的简洁旁白不一样,阮林从头说到尾,就怕观众听不明白步骤。 阮林跟季怀邈说过,这叫沉浸式学做菜。 耳机里传来阮林的声音:“我今天做这道菜呢,是想跟大家说,莴笋叶别扔,它是可以吃的。” “是吧,买莴笋的时候,叶子也是付了钱的。可是到家,咱就刷刷一拽扔了,太可惜了。” “您就跟我学这道炝炒莴笋叶,好吃的。”阮林说着,把切好的莴笋叶放进热水里,“焯水这步别忘了,不然吃起来刮嗓子。” 季怀邈听着,感觉阮林就像在他身边说话一样。在家时,阮林做饭,季怀邈挺喜欢在他旁边看。看的时候,阮林也是这样给他讲解步骤。 季怀邈低着头抿唇笑着,看着阮林把菜下了锅:“蒜要拍够,能把叶子的那个青味儿中和一些。” “愿意吃辣的放点儿小米辣。”阮林咳嗽了声,“我不太能吃辣,我对象还可以。” 屏幕上的弹幕猛地多了起来,大家都在刷:“啊,竟然有对象了!” 视频末尾,阮林又拼接上一段,图象是盆花。季怀邈分辨了下,不是他家阳台的,应该是海韵民宿院子里的。 “哎,炝炒莴笋这段儿呢,是上个月拍的了。”阮林说,“后面我不是生了点病嘛,再接着,我干了件糊涂事儿。我把我对象弄丢了,现在想问问大家,有什么哄人的好办法吗?” 季怀邈笑着关了视频,摇摇头,提着行李下车。这阮林,还真是广泛吸取经验,想着办法让自己教训深刻。 冲完澡,季怀邈擦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笑了会儿。 他得承认,现在他觉得,逗逗阮林真挺有意思的。 “天程8583,津连港进近。保持航向,有雷达引导,跑道18左盲降。”空管发来指令。 这会儿航班不多,他们没有过多盘旋,沿着航路顺利着陆。 落地之后,季怀邈回公司交材料。碰上崔阳阳下班,他俩聊了几句。 坐在车上时,季怀邈觉得嗓子发紧发疼。他又下车从后备箱翻出一瓶水,喝了一大半,吞咽时的疼痛没有丝毫缓解。 姥姥说今天包了鲅鱼饺子,喊季怀邈回家吃。说这次不是冷冻的鲅鱼,姥爷一大早去大菜市买了新鲜的。 看时间差不多了,季怀邈把车停在海韵民宿旁边,摘下衬衫上的肩章,下车往白云巷走。 走到巷口,季怀邈往虎子饭店瞅了一眼。他定住脚步,望向马路对面。 虎子饭店围了好几个男人,看着挺壮实。他们伸着胳膊,不知道在指什么。 一晃眼,季怀邈瞧见阮林混在里面,双臂展着,好像在拦什么。 季怀邈摸出手机,调出顾唯振的电话,按了通话键的同时,他看了眼车,迈开腿过马路。 刚走到门口,背对着季怀邈的阮林往后趔趄一步,躲着面前大汉冲着他抽过来的手。 季怀邈扑上去,一手握住阮林的手往后扯了一把,一手抵住大汉的胳膊,瞪着他厉声喊道:“你干什么!” 第209章 作者有话说: 欢迎移步专栏看看下篇待开新文《恰似你的不温柔》文案,喜欢的话,请点点收藏哦~感谢在2022-05-19 20:16:14~2022-05-20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栖鹋 9瓶;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薏仁 李铭中午接到家里电话,他妈妈摔了一跤。阮浩让他赶紧回家,又把阮林叫来帮忙。 香气四溢的卤货摆上货柜,阮林打了卤汁,从大钢碗里盛出来,一勺勺浇在猪蹄、肥肠等货品上。 天热,蓝天街的居民出来的没春秋天那么早。外卖单倒是不减,阮浩打出系统里出的订单,挨个装盒。 外卖员小杨来取货,阮林把手提袋递给他,笑着说了句:“注意安全!” 小杨不能说话,抬手比了个手势,抹了把脑门的汗,跨上电动车走了。 阮浩的目光一直望向小杨,等看不见他了,才站回店里,说:“每天都是小杨送的单最多,他是真勤快。” “他们都不错吧,我觉得。”阮林用夹子把鸡腿摆整齐,“虽然也有顾客等不及,不过大部分都可以理解。” 阮林不常来阮记卤味卖货,街坊们路过窗口瞧见他,都停下来想跟他说话。光说话有些不那么好意思,于是老人家多少都买了点东西。 快递员小陈也来排队,他平常说话声音就小,阮林听不太清,偏过头让他再说一遍。 “啊,你问外卖怎么样啊?”阮林听明白后撤回身体,一边给他夹海带和豆腐丝,一边回答他,“还行,每天都能卖光,不剩。” 小陈指了指货柜上方放的啤酒,扫码付钱。阮林把啤酒装进手提袋里,嘱咐他:“你下班之后再喝啊。” “我知道。”小陈笑笑,“哎,我想着能不能来给你打工呢。” 阮林看了眼后面排队的人挺多,天太热,不能让大家等太久,于是跟小陈说:“你有空了来找我,我们面谈。” 五点半多,卤味店顾客最多。阮浩切完肥肠,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把汗。 阮林听明白客人的要求,夹了两块牛腱放到案板上:“多加辣。” 干活的时候,父子俩都没更多的话。阮浩点了头,阮林就转过身,从小窗喊了声:“下一位。” 面前这位的奶奶,住在蓝天街后街,阮林不常见,奶奶问他:“扣子啊,听说你耳朵坏了啊,现在好了没?” “好了呀,董奶奶。”阮林笑笑,“没好我咋听你说话呀。” 董奶奶买完素菜还要荤菜,阮林劝她:“奶奶,少买点,夏天放久了不好。” “没事儿,我们家就喜欢你家这口卤味。”董奶奶说得利索,拿出手机就付钱。 阮林刚把袋子系好递到董奶奶手里,大玻璃外扑上来一个人。阮林往后错了一步,怔了下,认出是虎子饭店的服务员。 “阮老板,你快,快去,我们店出事了!”他喊道。 阮浩也吓一跳,把菜刀放下,转过头,说:“你快去看看吧,我来卖。” 到了虎子饭店,阮林被服务员推到许虎成旁边。许虎成愣了一秒,然后瞪了服务员一眼。 他俩被几个男人围着。每个人都在讲话,声音涌过来,阮林有些分辨不出是谁发出的声音。他飞快地转着脑袋,用眼睛去看去分辨。 许虎成用力拍桌子,大喊:“停下!先别说了!” 过了会儿,阮林弄明白了,原来是许虎成日常供餐的那家公司,有人吃坏肚子,说是虎子饭店的盒饭有问题。 “牛肉!就是牛肉!”大汉喊道。 阮林满脸疑惑,然后问他:“怎么地呢?你有什么证据吗?” 显然这些人不是讲理的,阮林觉得他们单纯是想找事。论理是不行了,阮林觉得现在得防止打起来。 可他左右不了对方的想法,几轮口舌之战之后,对方抬起手作势要吓唬阮林。 阮林往后退,想着撒腿能跑就跑。没想到,季怀邈出现了。 阮林被季怀邈拉到身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季怀邈,接着听到了季怀邈的吼声。 其他的声音阮林听不见了,他觉得季怀邈这声音不太对,有种劈了的感觉。 季怀邈没看他,眉头拧着和几个大汉对峙。 一看季怀邈来了,许虎成心道完蛋了,他赶紧冲到中间,拉开他们。 “这事,和阮老板没关系。”许虎成忙说,“有事找我,冲我来。” 阮林往前跨了一步,他一动,季怀邈握着他的手更紧。阮林说:“如果是我们店牛肉的问题,我们可以承担责任。但是你得讲证据,不能冤枉人。” 警笛声响起,由远及近。几个男人听到声音,瞬间愣住,然后互相看了眼。 他们知道今天是没的闹了,但还是对许虎成怒目而视:“你的人报的警?” 没等许虎成说话,季怀邈先说了:“我报的,怎么了?” 阮林压住季怀邈的手,他是万万不想把季怀邈牵扯进来的。他自己怎么都好说,可不能让季怀邈卷进来。 “哥,哥,冷静。”阮林小声说。 季怀邈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顾唯振快步走进来,呵斥道:“干嘛呢干嘛呢,还敢在蓝天街上打架?” 第210章 “说说,什么事?”顾唯振扯了把站在季怀邈对面的男人,“离远点儿,不热么!” 顾唯振指了指阮林:“你说说,怎么回事。” 阮林说完情况之后,顾唯振问那几个大汉:“你们有要补充的吗?” 他们摇摇头。顾唯振又说许虎成:“盒饭是你家出的,你是第一责任人对吧。” “是!”许虎成应道,“不关扣子的事,我担着。” “行。”顾唯振点点人,“那你们都跟我去趟派出所。” 说完,顾唯振又抬头看了眼季怀邈和阮林:“你俩,你俩先回家,有事我再叫你们。机长,你脸色看着不对,病了?” 阮林慌忙抬头,看到季怀邈额角冒汗,他这才发现,季怀邈不止声音不对。 “哥,你手心好烫!”阮林着急地说。 季怀邈拽着阮林走出店门之后,才撒开手。他也发觉自己不太对,头晕且疼。 再开口,嗓子疼得像被小刀刮了,声音也更哑:“你快回家吧,咳咳。” 皱起的眉头转移到了阮林脸上,他伸出手,在要碰到季怀邈的手时,犹豫了下。 不过他还是抓住了季怀邈的手,认真地说:“不行,你生病了,我得陪着你。” 季怀邈看向阮林,捕捉到他眼睛里闪过的小心翼翼。 心揪了下,季怀邈没再赶他,带着他一起回了姥姥家。姥姥“哎哟”着,摸他额头,说:“发烧了,发烧了。” “饺子别吃了。”姥姥站起身,“我给你们装起来,等好了再吃。” “让扣子煮啊。”姥姥把饭盒递到阮林手上,看着季怀邈,“你一煮得煮散了。” 季怀邈没太有精神跟姥姥辩白,被阮林拉着手走出房间。 这会儿季怀邈感觉到自己确实生病了,除了嗓子疼,胳膊、小腿都开始酸痛。 回到海滨花园,阮林推着季怀邈进了卧室,抬手就解他领口扣子。 季怀邈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眯眼看着阮林。 阮林感受到季怀邈的目光,他硬撑着不抬头,手指加了点颤,和季怀邈的扣子较着劲。 手被另一只滚烫的手握住,阮林顿住动作,眨着眼睛看季怀邈。 季怀邈笑了下,轻声说:“扣子解我的扣子啊。” 见季怀邈没拦自己,阮林继续向下揪住一枚圆圆的扣子,嘴上嘀咕着:“咋不说你的扣子解你的扣子呢。” “什么?”季怀邈故意装没听清,他脑袋木木的,可是逗阮林的思路倒是挺清晰,“这是我的扣子吗?” 阮林的手指点在他胸前,季怀邈喘着气,压着自己想抱他的冲动。 等衬衫脱完,阮林的手搭在季怀邈的皮带扣上。季怀邈一直盯着他,看他耳朵发红,嘴唇紧抿。 “扣子?”季怀邈喊他。 这声音不似平常的清明,撞进阮林耳朵里,戳着他的心窝。 阮林心一横,“啪嗒”按开了皮带扣,一把抽出之后,阮林抬起头,扬着唇角。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看过摸过还…”阮林没说完,又重复一遍,“我有什么不敢的。” 这话,这气势,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季怀邈不再难为他,顺从地躺在床上。阮林去翻医药箱,端来水,测完温度,给季怀邈喂了退烧药。 阮林从冰箱里拿出冰块,裹在干毛巾里,先按在自己脑门上试了试。 冰凉的触感激地平躺的季怀邈一抖,他睁开眼睛,巴巴地看着阮林。 阮林轻轻按着毛巾,嘀咕着:“还好我之前冻了冰块。” “少喝点凉的。”季怀邈接话,“小心你的胃。” “嘿,你就别操心我了。”阮林摸摸他的手,还是烫,“先冰冰,你舒服点儿了,我去做饭。” 手心也被来回压着,季怀邈觉得这么凉凉的,是比刚才放松多了。 季怀邈瞥了眼阮林,阮林一手扶着毛巾,一手在回手机信息。季怀邈开口问他:“扣儿,你问网友怎么哄对象,他们咋说的啊?” 视线在手机屏幕上顿住,阮林把手机推到一旁,手撑在床上,看着季怀邈,认真地回答:“他们说,滚床单。” “我觉得,是个好办法。”阮林诚恳地说,“不过现在不行,我怕你退不了烧了。” 季怀邈明白了,阮林还是个越挫越勇的性格。他笑了笑,说:“你快吃点东西吧,我听到你肚子咕咕叫了。” 阮林赶忙捂了下肚子,又去端了杯水喂季怀邈喝下。他摸了摸季怀邈的脸,看他嘴唇上的干皮,眼睛里全是心疼。 “哥,受苦了。”阮林说。 季怀邈抬手蹭蹭他的背,说:“没事儿,就是昨晚睡觉空调开太低了。” “开那么低干嘛啊?”阮林问他,“生我的气,火太大了?” 季怀邈扶住额头上的毛巾,扭头看他。阮林没再说什么,捏捏他的手,转身去做饭。 这阵子季怀邈不在家,阮林没过来,家里不剩什么菜。阮林出去买回来,再做好饭,出了一身汗。 季怀邈坚持不让他喂,爬起来靠着床头端着碗喝粥。粥是咸的,里面放了青菜和生姜。 不知道阮林放了什么,生姜味不重,季怀邈很快喝完了一碗。 阮林去冲了个澡,洗完出来,季怀邈端着碗说:“扣子,太好吃了,再给俺来一碗。” 第211章 接过碗,阮林笑了笑,季怀邈握着他的手腕,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皮肤。 阮林不争气地呼吸急促起来,他咬着嘴唇,想问季怀邈是不是已经不生气了。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不太需要问了。 吃完饭,没多久,季怀邈就睡着了。这一阵子,精神太集中,耗费了他很多精力。他睡睡醒醒,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给他擦身体。 额头上的冰毛巾也被换了很多次,再又一块新的搭上来时,季怀邈低语:“扣子。” “睡吧,哥。”阮林哄他,“睡醒了就好了。” 半夜,季怀邈醒过来,他往右边看,发现身边空空的,阮林不在床上。 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杯,他伸手去拿。喝了几口之后,他发现嗓子没那么疼了,身上也清爽许多。 季怀邈勾过拖鞋,下床走到客厅。客厅留了盏小灯,阮林在他走过来时也醒了。 毯子顺着阮林起身落下,他揉着眼睛问:“哥,哪儿不舒服?” 季怀邈没回答阮林,走过来,胳膊穿过他的腿弯,揽过他的背,一把抱起了他。 “哥,哥?”阮林目瞪口呆地看他。 直到阮林被季怀邈放在床上,重新安稳地躺在季怀邈身边,季怀邈才开口说:“让我老婆睡沙发,我还活不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0 21:00:00~2022-05-21 20: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赖筱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迷迭香(倒v结束) 暗光里,阮林看着季怀邈,脸上有压不住的喜悦,带了点小忐忑。嘴唇紧紧闭着,想笑又怕自己太张杨。 “老公。”阮林快速地喊了一声,然后又噤了声,试探地看着季怀邈。 听到这声称呼,季怀邈也怔住了。他有段时间没听阮林这么叫他了。平常阮林也不经常喊,可每次喊,都能让季怀邈激动。 季怀邈俯下身,更近距离地看着阮林。他越靠近,阮林越紧张,眼睛眨巴着,却不移开目光。 阮林的睡衣扣子被季怀邈解开了一颗,季怀邈的左手继续向下,眼睛却一直盯着阮林的。 阮林咽了口口水,可声音还是发紧,干巴巴地问他:“你…干嘛?” 无比宁静的夜里,除了彼此的呼吸声,阮林再听不到其他的。这套房子能看见海,但听不见海浪声,如同在看无声电影。 此刻也一样,季怀邈把阮林的睡衣扣子全解开了,却无一旁白。 衣摆被扯开,阮林的胸膛全部露出来,季怀邈剥粽子似的,把粽叶扔到一边。 “我啊。”季怀邈捏着阮林的下巴尖,眼神扫过他起伏不定的胸口,笑了下,“我在解我的扣子。” 短短一句话,说得百转千回,让阮林心里的防线溃堤,只想跟着季怀邈沉浮。 阮林顾不上去想季怀邈的烧退了没,只感觉他手心还是烫着,但没下午那么灼人。 可能也因为现在温度最高的并不是季怀邈,而是阮林自己。 他的手背蹭着床单,却不能有更多的动作,因为季怀邈的右手箍着他两手手腕,扣在身后。 而季怀邈的左手,正在作乱。可他又极注重轻重缓急,章法得当。 阮林眼角红了,急不可耐地往季怀邈胸前蹭,想求个吻。 不如阮林所愿,季怀邈微微偏了下头。阮林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像是从极远方传来的:“不亲,怕传染你。” 疾风骤雨之后,阮林蜷缩着,像只受了惊的小猫,直往季怀邈怀里拱。 “你…你是坏人。”阮林的声音,带了哭腔。 相比于阮林乱糟糟的状态,季怀邈可就好多了。他擦着手,拉拉衣摆,笑着看阮林。 季怀邈全套睡衣穿得整整齐齐的,领角都没歪。 上次听到阮林说自己是坏人,可能还得追溯到他十岁,阮林六岁的时候。 阮争先出门办事,把阮林放在季怀邈姥姥家。阮林捧着作业本,但是心思还在动画片上。 季怀邈关了电视,赶他去写作业,阮林大哭着:“你是坏人!” 姥姥心疼小的,还说季怀邈:“让扣子看一会儿呗,你咋这么凶。” 有姥姥撑腰,阮林哭得更大声,嚎得楼下路过的龚爷爷都听见了。可季怀邈也只是个孩子,他气了,说:“看吧看吧,等着期中考不及格!” 过了会儿,阮林爬上小阁楼,来找季怀邈。他的哭还没完全止住,时不时得打个嗝。 抽抽着,阮林拉过高凳,乖乖地坐在季怀邈身边。打开作业本,推到季怀邈手边,吸吸鼻子,说:“哥哥,这题我不会做,你快给我讲讲。” 那时的季怀邈,在阮林眼里,也不是难哄的人。做完作业,阮林趴在季怀邈床上睡过去了。再醒来时,阮林紧紧挨着季怀邈,手被他抓着。 “我是坏人?”季怀邈重复一遍,没忍住,笑了声。 夜色为他们隔出只属于他们的空间,这里流淌着安稳、宁静和温柔。 阮林瘪瘪嘴,不想说话,季怀邈挑着他下巴,继续问他:“我怎么你了?今天可是连嘴都没亲啊。” “饶了我吧,哥。”阮林抠他手心,又累又困。 第212章 这话在床上,阮林可是没少说。每次说,季怀邈都会放过他,揉腰亲脸哄睡。 可放在今天,阮林不知道这招还灵不灵。 季怀邈看他眼皮耷拉着,知道他累狠了,抱住他,轻轻拍着背:“睡吧,宝贝。” 阮林往他身前拱,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睡着之前额角蹭在他下巴:“睡一觉就不烧了,听话。” 可是不如阮林的愿,第二天早晨他醒过来,摸了摸季怀邈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季怀邈靠在床头,看着阮林进进出出,嘴硬说自己是“聪明热”。 “对,你说得对。”阮林皮笑肉不笑地说,“赶紧好起来,别把你这大聪明弄傻了。” 吃完早饭,季怀邈站起来在屋里走了走,但是他头确实还晕,最后听了阮林的话继续躺着。 许虎成找阮林说昨天的事,但阮林不放心季怀邈。 季怀邈一听是许虎成,翻身下床也要去,阮林拦着他:“哎哟哎哟,大聪明,你就在家躺着吧。” “行吧。”大聪明勉强答应了,“高低你得骂他两句,咋一天天的总是这么不靠谱呢。” 这件事上,阮林和季怀邈心齐。见着许虎成,阮林一脸恨铁不成钢。 虽然这次这事,真不那么赖许虎成,是竞争对手故意坑他,但许虎成也不是全没责任。 “你说你赚到钱就赚了呗,还跑人家面前耀武扬威干嘛。”阮林说着,笑出了声,因为他能想到许虎成的样子。 “是是是。”许虎成赶紧认错,“我爷爷也这么说我了,他说我忘了许家祖训,做人要低调。” 阮林应道:“许爷爷说得对。” “对对对。”许虎成忙不迭点头,接着忐忑地问,“你家机长骂我了吗?” “你说呢?”阮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发烧了,他得亲自来捶你两拳。” 回家前,阮林去超市买了一只老母鸡,让师傅帮忙剁成块,准备给季怀邈煲个汤补补。 从白云巷往回走的路上,阮林碰见齐奶奶,齐奶奶没关心自己外孙,反倒嫉妒上了:“嘿,你炖鸡汤啊,小邈这么有福呢,我都好久没喝过了。” “好好好,七奶奶。”阮林哄她,“回头我给你也炖,你可以少喝一点点。” 齐奶奶瘪瘪嘴,然后靠近他问:“怎么样,和好没?小邈不会那么死性吧。” 没说话,阮林低头笑起来,齐奶奶拍拍他:“行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季怀邈又睡着了,阮林把他额头上的毛巾换了,去厨房收拾鸡肉。 撒了把盐,再倒上温水,这样能把鸡肉的血水泡出来。等待的时间里,阮林切了大葱和生姜。清炖鸡汤,就是要炖出鸡肉自己的鲜,不需要其他大料。 翻炒鸡肉,再加上水,阮林盖上锅盖去看了看季怀邈。他还是紧闭双眼睡着,和之前一样。 阮林把鸡汤和肉一起倒进砂锅里,撒了把大枣和枸杞,盖上盖子,看了眼时间。 这得炖个把小时,阮林想着找点别的事情做。 他刚坐在沙发上,就听见季怀邈喊了一声“扣子”。声音不大,阮林以为自己听岔了。站起来往卧室走时,季怀邈又喊了一声。 阮林快步走进屋里,季怀邈已经坐起来了。窗帘没拉开,阳光只能透过缝隙照进来。 季怀邈喝了杯水,靠在床头上,看向阮林。 “我心里难受。”季怀邈委屈巴巴地说。 “啊?”阮林以为他心脏不舒服,赶紧走过去,“怎么了啊?” 季怀邈抬眼看他,嘟嘟嘴:“我老婆要跟我离婚。” 阮林愣住了,右膝盖点在床上,忘了下一步动作。 “他也不跟我说,我到底错哪儿了,我咋改。”季怀邈没停,“你问问我媳妇儿,他咋想的。” 阮林被这一句又一句弄得抓不住头脑,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季怀邈的额头,问他:“哥,你再吃个药吧,我怕你烧傻了。” “我不吃药。”季怀邈挺执拗,抓着阮林的手,“你问我媳妇儿了吗?他咋想的?” 手心的温度说明了季怀邈此刻的状态,这会儿,他的手,没有刚从厨房出来的阮林的烫。 但阮林没戳破他,只嘀咕道:“这咋生病了比喝多了话还多。” 季怀邈扯了下,阮林坐在了床上,盘着腿。 “哎。”阮林先深深叹了口气,“你担心你老婆,他也担心你。” “但是他吧,忘了一件事,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 阮林伸手,抚住季怀邈的脸,轻轻说:“你在他心里,什么都好,他觉得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你。” “可他看到你生病,痛苦,他觉得自己太傻了。怎么能用保护你的理由去伤害你。”阮林低下头,“他爱不了别人,只愿意爱你。他想问问你,你还爱他吗?” 季怀邈没回答他,等着他抬头。 阮林顿了会儿,终于看向季怀邈。他的眼睛里不再有试探和忐忑,全是坦然。 季怀邈坐直了凑过来,手指擦过阮林的下唇,揽过他的肩膀,箍住腰,整个抱在了怀里。 “不瞎想了啊。”季怀邈拍着阮林的后背,“我在,在呢,扣子。” “是我不对,哥。”阮林环着他的脖子,歪着脑袋,压在他颈窝,“我让你难过了。” 第213章 “没事儿,扣子。”季怀邈安慰他,“你的顾虑,是我们之间真实存在的问题。现在不暴露,早晚也会冒出头。” “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季怀邈说,“都不是事儿,对吧。” “你说话好像七奶奶。”阮林笑着说,“她也是这么说的。” 屋里没开空调也没开电扇,还是热了点,阮林退开身体,亲了下季怀邈的额头,说:“我忍不住,你不让亲嘴,但我还是想亲你。” 季怀邈无奈地笑了笑,阮林又说:“我以前说,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你就告诉我,我会撤。但是我现在知道啊,你非常需要我。” “我也是啊,哥。我从小到大都需要你,小时候不懂,现在我懂了。”阮林边想边说,还点了点头,“我需要你,我爱你。” 季怀邈抓住他的手,哄他:“好了,扣子,不说了,我明白。” “好。”阮林点了点头,头发跟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午饭,季怀邈喝了大半锅鸡汤。前两碗是他主动给自己加的,到后面,是阮林笑着看他,一直说:“补补,再喝点。” 季怀邈喝得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但是又不想辜负阮林的心意。 签派给他发来了调班信息,他这才有理由指着手机,放下碗。 考虑了下身体状况,季怀邈请了两天病假,等好透了再去上班。 季怀邈抢着洗碗,说要活动筋骨。洗着洗着,他哼起了歌。依然不知道调在哪里,也听不出是什么歌。 阮林倚在门框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喊了季怀邈一声。季怀邈转过头,阮林按下快门键。 “真好,我和这个大帅哥和好了。”阮林存着照片,小声说着。 说完,阮林走到季怀邈身边,仰头看他。 季怀邈的眼睛,还是那样黑而深邃,含着情,吸着阮林的目光。阮林越看,眼睛越亮,不自觉地就问:“能不能亲一下?” 双唇相贴,久违的感觉让季怀邈几乎是瞬间就沉浸其中。他闭上了眼睛,脑袋里放电影似的,播着他回到老街之后的一幕幕。 穿过老街,有记忆里的无忧童年,当然还有阮林。阮林从老槐树那头朝季怀邈走了过来,带着欢乐与爱。 多好啊,他们重逢又相爱。 “哥,我们和好了吗?”阮林窝在季怀邈怀里,小声问。 季怀邈故意不直说:“那你得去问我老婆,他说好就好,我啥都听他的。” 阮林戳季怀邈心口,顺着他流畅的脖颈线摸上去,停在嘴唇。 “再亲亲,想死我了。”阮林凑上去,追着他最喜欢的唇,“快亲我,季怀邈!”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周二见哦~感谢在2022-05-21 20:58:54~2022-05-22 15:2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赖筱来、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橘红 又休养了一天,季怀邈的脸色明显好起来。冲了个澡,季怀邈擦着头发去找阮林。 阮林见他神色清明,微笑着,终于松了口气。 季怀邈收拾着床单枕套,一起丢进洗衣机里。阮林在阳台上晾衣服,伸了个懒腰,扭头说天气不错。 跟着出去感受了下,季怀邈说:“今天咱俩出去玩玩吧,我憋得可真是着急。” 阮林笑起来,说:“行啊,咱们去明月岛公园吧,我记得爷爷好像带我们去过一次。” 这事季怀邈印象不太深,不过阮林说要去,他没意见。 他俩起得晚,中午在外面吃了顿饭。季怀邈想吃火锅,阮林说啥不让,严肃地说还是吃点清淡的。 开车的时候,季怀邈砸吧砸吧嘴:“着实寡淡了点。” “这就挑上了。”阮林嫌弃地看他,“我想着呢,还带了其他东西。” 季怀邈顿了几秒,点着头笑起来。 从大路绕过去,路程有点远。阮林提议坐船过去,像小时候一样。季怀邈附和着,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换了个终点。 今天是工作日,人少,他俩走到码头,工作人员隔了老远就开始招呼他们。 “票价倒是没涨,还是两块。”阮林瞅了眼售票处的告示,“啊?不能用手机支付?” 季怀邈凑过去,摸着口袋:“我好像顺手装了纸币,我找找。” 出门的时候,季怀邈怕手机突然有问题,所以一般会揣一张一百块钱在身上。不过这钱跟着他换了不少衣服,一直也没花出去。 “一百啊,太大了。”售票员摆摆手,没接钱。 “那咋办啊?这附近有能破钱的地方吗?”阮林四下看着。 售票员指了指:“那边有个小卖部,去买瓶水呗。” 消费了两瓶矿泉水,季怀邈拎着俩兜子,阮林双手捧着零钱。 “我的天,我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阮林一张张理着,往小挎包里塞,“蓝天街的爷爷奶奶现在都会扫码了,这还得用纸币。” 季怀邈和阮林都懂怎么回事,笑了笑没说什么。 从对岸过去,大概十分钟。季怀邈戴上墨镜,手撑在栏杆上,扭头看着水面。 季怀邈今天穿了件白色休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潇洒又英俊。 第214章 余光瞟见阮林在拍他,季怀邈压着嘴角,等阮林拍完,才把头转过来问他:“拍够了吗?” 阮林跨了一步,挨到他身边,给他看手机上的照片:“我的天啊,哥,你照片根本不用修,自带氛围感的大帅哥。” 听这彩虹屁,不愧是生意人。季怀邈看了眼,发现屏幕下方的预览小图,好像都是自己。 他揽着阮林的肩膀,问他:“这相册里,都是我?” 阮林大大方方的,一张张翻给他看:“你刚回来的时候,我没好意思拍。咱俩好了之后,我经常偷拍。” “拍得不错。”季怀邈重新戴好墨镜,酷酷地说,“不过数量好像没我拍你的多。” 季怀邈背着前面的人,咬着阮林的耳朵:“主要是我多拍了些你睡着了,不穿衣服的。” 阮林顿时觉得浑身燥热,硬撑着说:“那你可得收好你的手机,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好。” “确实,你说得对。”季怀邈的气息还打在阮林的左耳,“别人看到,我会发疯的。” 上岸后,两人沿着树荫下的步道晃悠着。阮林带了餐布,想着找个凉快的地方铺开。 计划得挺惬意,但是事与愿违,现在明月岛上的草坪,不让人走了。 阮林吸着气,想着去哪儿歇脚。季怀邈宽慰他:“没事儿,就这样走走也舒服,我都忘了津连港有这么漂亮的地方了。” 路过垂钓区,阮林偏过头随意地看了眼。他顿住脚步,拽了下季怀邈的手肘,指着岸边的两个老人:“哥,你看那俩背影,是不是眼熟?” 季怀邈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啊,看着像老叶和争先呢。” 阮林大步走过去,站在两位爷爷背后,各拍了他们一下。 叶爷爷一惊,还没回头就开始骂:“谁这么缺德!把我鱼都吓跑了!” “这手劲。”阮争先一边回头一边说,“果然是我缺心眼的孙子。” 季怀邈走过来,勾住阮林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指指姥爷脚边的水桶说:“不吓你,你也钓不到鱼。” 俩老人一起把头转过去,不想看这俩小的腻歪。 看着阮争先拿着把大蒲扇,身前空空如也,阮林问自己爷爷:“争先同志啊,叶爷爷来垂钓,你是来陪钓的啊?” “走走走。”阮争先催他们,“你俩约会去吧,别烦我们。” 阮林和季怀邈对视,不约而同地耸肩瘪嘴,然后一起抬脚走了。 叶爷爷瞄着俩孩子的身影远了,才回头问阮争先:“和好了?” 阮争先哼哼两声,说:“扣子又搬回海滨花园了,小院屋里的被子没来得及叠就跑了。” 叶爷爷先笑了会儿,然后问:“我们年轻的时候这样吗?不这样吧。” “你跟老齐那会儿,是这样。”阮争先轻笑。 “是吗?”叶爷爷不信。 阮争先肯定地回答:“是。” 从年轻时做朋友至今的好处就是,自己记不清的事,还有人能记着。 叶爷爷笑起来,声音里全是沧桑:“我知道小邈和扣子的事儿之后,跟老齐闹过。” “老齐骂我来着,说我只要面子,不管孩子想法。” “我么,一辈子都让着她。”叶爷爷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她去了,随他们去了。” 阮争先笑了笑,说:“咱几个,老齐最疼孩子。孩子是好孩子,咱们能护着一天是一天,对吧。” 没找到席地而坐的地方,阮林脑子一动,说:“我们去划船吧。” 还好明月岛保留了这块业务,阮林先登船,回身接过季怀邈手里的袋子,又抓住他的手,扶他上船。 小船的顶棚宽展着,挡住了太阳。 脚蹬船,大家一般也蹬不了太远,但是季怀邈病一好,浑身是劲。阮林喜欢划船,脚下没停。两人超越其他游人,一直把船蹬到一座小桥边。 阮林把吃的拿出来,有炸物,还有水果。 “看,我想着你嘴巴没味儿,炸了酥肉和鸡柳。”阮林打开饭盒,夹了块小酥肉递到季怀邈嘴边。 季怀邈笑着咽下,想起早上阮林做的早饭。 平常随手煎的蛋,今天用上了模具。盘子摆在季怀邈面前,上面放着两枚爱心形状的煎蛋,旁边还点缀着小西红柿。 阮林把季怀邈放在心上,那真是处处都看得出。 这里不热,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小船随着水流晃悠两下。 季怀邈没忍住,微微起身,凑过去按着阮林的头亲着。阮林怕船失去平衡,手把着面前的小桌,不知所措。 但在阮林叫起来之前,季怀邈又坐了回去。 “别担心,这就是个重量配平问题。”季怀邈拽拽衣领,运筹帷幄的样子。 又一次瞟了眼季怀邈旁边的盒子时,阮林说:“哥,拿出来吧,我怕蛋糕化了。” 原来阮林早就看明白了。从停车场出来,季怀邈提着从后备箱里拿出的蛋糕盒子。蛋糕盒外面套着黑袋子,季怀邈欲盖弥彰地跟阮林说这是应急用的东西。 “哎,真是太熟了。”季怀邈拆袋子拆盒子,把蛋糕拿上桌,“不好制造惊喜了。” 阮林笑眯眯地说:“怎么会,吃饭的时候你出去,我猜出来你是去拿蛋糕,我自己感动了好半天呢。” “是么。”季怀邈听他这么说,反而有些过意不去,“看看喜不喜欢?” 第215章 他俩的生日前后脚,阮林的日期在前面,季怀邈还要过俩礼拜。 阮林生日那天,季怀邈有航班,他不确定能不能按时赶回津连港。怕阮林一直等着焦心,季怀邈提前订了蛋糕。 “喜欢啊。”阮林回答,又念着上面的字,“扣子生日快乐。” “平安健康,天天开心。”季怀邈补了后面的话。 简单而质朴的祝福,却戳着阮林的心窝。他笑了笑,真心地说:“谢谢哥。” 季怀邈捏捏他的脸蛋,说:“蜡烛先不点了,怕保安来逮咱俩。等你正生日那天,我赶回来,咱们点个能呲烟花的。” 握住季怀邈的手,阮林在他掌心蹭了蹭说:“没事儿,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小时候过生日,最期待的是吃蛋糕。只要大人不喊停,能一直吃下去。 长大了,能想吃哪款吃哪款的时候,又有些吃不下了。阮林摸着肚子说,指了指剩了大半的蛋糕说:“明天早饭有了。” 吃甜食,季怀邈的饭量也没什么优势了。他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空。 过了会儿,季怀邈轻轻开了口:“扣子,我是风筝。风筝的线给你,你得拿好了。” “我要是飞偏了,你就拽拽我。”季怀邈笑了笑,“但是,千万不要剪断这线。” 季怀邈看向阮林,收了点笑,带了那么点认真和严肃:“阮林,我不是随便跟你谈个恋爱,你不是我的过客。我也不愿意在你的生命里,逛逛就飞走了。” 阮林心中震动,睫毛颤动着,定定地看着季怀邈。他伸出手,想去抓季怀邈的。 季怀邈看见他的动作,立刻把原本放在腿上的手拿上来,包住阮林的。 蝉鸣歇了又起,鸟儿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乐此不疲。 阮林在这一刻知道,他和季怀邈,会一起经历许多的寒来暑往,看遍四季风景。 “哥。”阮林顿了下,压下声音里的哽咽,“我会好好的,为你,为自己。” 第94章 山黄皮 俩爷爷知道小的也在岛上,于是决定搭顺风车,一起回家。季怀邈姥姥一听他们竟然在明月岛碰上了,说让他们喊着季怀邈和阮林一起到家里来吃饭。 “我算是看出来了,等这俩成小老头了,一准跟你俩似的,凑一起钓鱼下棋耗时间。”姥姥说。 姥爷给季怀邈打电话,问他俩怎么还不回岛上来。季怀邈一看时间,发现他俩在这待迷糊了,已经超时了。 正说着,工作人员开着快艇过来了。隔着挺远就喊他俩:“还以为你们飘哪儿去了呢,跟这儿待得挺惬意啊!我们都要下班了。” 阮林赶忙赔礼道歉:“哎呀,你们这船坐着太舒服了嘛。” “行吧。”工作人员一边给小船下钩子一边说,“坐稳了啊,带你们来波风驰电掣。” 阮林紧紧抓着杆子才没东倒西歪,船停稳后,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向季怀邈。 季怀邈抽了张纸给他擦脸,阮林问他:“你怎么坐这么稳啊?” “常规操作。”季怀邈笑笑,把阮林头上翘起的头发压下来。 阮林跟着季怀邈往回走,步子还有那么点飘。他落后季怀邈一步,伸手拽拽他的袖子。季怀邈没回头,伸手向后一捞,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 以前没发现,时间越长,阮林越觉得季怀邈这飞行员的职业,还带了这么多技能呢。 于是阮林抬起头,带了点小崇拜,瞅着季怀邈。季怀邈转头瞧他,笑了笑说:“别这样看我。” “怎么了?”阮林问。 季怀邈瞟了眼周围,凑上去快速啄了下阮林的嘴唇:“想亲你,小甜扣。” 阮林美滋滋的,见着阮争先和叶爷爷的时候,还在那美着。眼睛追着季怀邈的身影,等着他把车开出来。 回去的路上,俩老人一直在斗嘴,主要内容还是围绕着下棋。阮林看向季怀邈,季怀邈抿唇挑了下眉。 “等我老了,我不能跟你这么争。”阮林小声说。 趁着等红灯,季怀邈用手背蹭蹭他的脸颊,也小声回答他:“咱俩吵不起来,咱们是两口子。他俩,争一辈子。” “说什么呢!”姥爷浑厚的声音响起,“说出来我听听呢!” 季怀邈笑着重新握好方向盘,带着他的亲人返回蓝天街,这个承载着他亲情、友情还有爱情的地方。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摩登时尚,但有热心的邻居和人情味。 季怀邈没那么爱热闹,也不要求和任何朋友都保持一直的亲密。他回到蓝天街,因为工作太忙,也并不是时时在这里。 但他喜欢这里,即使这种让人能实际感受到的“附近”也给他带来了一些烦恼,他还是觉得,待在这里,他很舒服。 听着阮林扭头跟老人斗嘴,季怀邈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这样鲜活的生活,是季怀邈放在心底的向往。 飞行员这样的职业,让他无法不去感受漂泊。也许有人羡慕他每天都可以远行,可在他心里,依然惦念着家里的灯盏。 推开门,看见阮林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点着头,这种守候,是季怀邈过去未曾想过可以拥有的。 本来阮林想着齐奶奶费劲做饭,他心里挺过意不去。可一开门,发现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饭盒。 齐奶奶招呼他:“快来啊,扣子,洗洗手,尝尝虎子饭店的手艺。” 第216章 季怀邈听乐了,跟着阮林进了厕所,不排队,非要和阮林抢洗手池。 “嘿,你!”阮林不让他,用手蓄了水就往他手上泼。 季怀邈一闪身,故意把手上的水洒在阮林脸上。 “吃饭吃饭!”阮争先喊他俩,“多大了,还打上水仗了。” 齐奶奶还去阮记卤味买了鸡腿,她啃了一个,擦着嘴跟阮林说:“你爸不收我钱,说啥都不收。我想了想,一家人嘛,不收算了。” 阮争先应道:“想吃啥你跟扣子说,让他给你送过来。” “从海滨花园过来这么老远的,我可不使唤我们小扣子。”说着,齐奶奶朝阮林挤挤眼睛。 虎子饭店的大厨最近开发了新菜,阮林夹了块辣子鸡,辣味蹿到他的舌尖,激地他一哆嗦。 叶爷爷看着他的样子笑起来说:“真是跟小时候一点没变。” “可不是么。”季怀邈给阮林加了杯可乐,“那时候扣子就五岁吧,非要跟着我吃辣条,直接吃哭了。” 阮林被大家说的脸红,他低头扒饭,季怀邈抬手摸摸他的后背。 “哎,对了。”姥姥拍了下季怀邈的手,“回头你去虎子那儿把饭钱给他结了。” “啊?虎子也不收你钱?”季怀邈问。 姥姥解释道:“是啊,我也纳闷,这一桌菜不少钱呢。那小子说啥都不收,我说那他不要老人家钱,就记季怀邈账上吧。” “可我一提你,虎子更不要了。”姥姥琢磨着,“我怎么觉得他有点怕你呢。” 阮林和季怀邈对视一眼,同时低下头,笑起来。 吃完饭,季怀邈牵着阮林去扔了垃圾,两人晃悠着从白云巷后面的小路往海滨花园走。 “你车就停海韵啊?”阮林问季怀邈。 季怀邈点点头:“明天再来开吧,懒得去了。” “我哥也有懒得做事的时候。”阮林笑着走到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 “舒服…”季怀邈舒展着筋骨,从背后把阮林捞回来,笑着撞了下他的脑袋。 “我手艺可以吧。”阮林问季怀邈。 季怀邈揽着他的肩膀说:“相当可以。不过啊,可以给阮爷爷、阮浩叔叔还有姥姥姥爷按,其他人可不行啊。” “尤齐是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女都不行啊。”季怀邈微微扬起下巴用眼神威胁着阮林。 阮林从侧面抱住他,两个人拧着往前走。 “回家,快回家。”阮林催季怀邈,然后微微踮起脚尖,贴在季怀邈耳边说,“脱光了我给你按,保证你里里外外都舒服。” 顿时,季怀邈看着阮林的目光更深了,他捧住阮林的脸,急不可耐地吻他,让他只能闻见自己的气息。 阮林塞了条领带到季怀邈手里,季怀邈发愣,阮林贴着他说:“你随便怎么绑我。” 不得不说,随便想象一下,就让季怀邈呼吸急促。但是他没那么做,他只用领带,盖上了阮林的眼睛。 这样,阮林的感官都集中在他唯一能听见声音的左耳上。他愈发敏感,身体更加诚实。 生活里,他们独立又努力。可在这亲密无间的时刻,却又如此地依赖对方。 阮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耳边是季怀邈的呼吸和低语。他流着汗,什么也抓不住,可心里却踏实又安宁。 卧室终于安静下来,阮林趴在床上,勾着季怀邈的手指,自顾自笑着。 “笑啥呢?”季怀邈也犯傻,跟着他笑。 阮林趴到他胸前,亲他:“美的,爽的,痛快的。” 季怀邈再次出发去上班,浑身舒爽。阮林腻腻歪歪地,说舍不得他走。 季怀邈推开他的脑门:“差不多行了啊,以前也没见你这么难舍难分。” “那不一样。”阮林不撒手,执着得很,“失而复得的心情可不一样。” “失过吗?”季怀邈瞅他。 阮林扑上来亲他,挠着季怀邈的心。季怀邈忍了又忍,抱着他说:“我真得走了,不然要喜提迟到了。” 虽然季怀邈现在坐在飞机驾驶舱左座,但他还没有正式被公司聘为机长,所以他这个位子的学名是“左座副驾”。 季怀邈需要在这个位置积累足够的飞行时间,获得相应的航线执照。之后再经过检查程序,正式获得机长身份。 不过坐在左座,季怀邈要在右座机长的监督下,履行机长职责。 检查完各项飞行数据,季怀邈拿起话筒,开始做机长广播。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乘客,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欢迎您登机…”季怀邈通报了航班目的地、航程时间,提醒乘客途中可能会发生颠簸,系好安全带。 中文播报完毕后,季怀邈又用英语播送一遍。他口语还不错,用他自己的话说,够用。 客舱乘客听着季怀邈的广播,觉得这个机长声音听起来挺稳重,感觉他年轻又积极。 在家的时候,阮林拱季怀邈给他单独来个机长广播。季怀邈挺不好意思,于是季怀邈用还没正式放机长搪塞他。 阮林摆摆手:“行吧行吧,回头我买你航班,我还不信听不见了。” 左座经历对飞行员进近着陆次数有要求,所以现在只要飞,季怀邈都会主动完成着陆。 晚间的机场,跑道灯通明,为飞行员指着机场的方向和跑道的位置。看着中线灯,季怀邈对正跑道,准备着陆。 第217章 两红两白的指示灯显示飞机正在正确的下滑道上,右座机长监测着飞机速度,沉声报出:“决断。” 季怀邈握杆的手没动,冷静地说:“继续。” 后轮着地,前轮触地,开反推,每个步骤的操作时机,季怀邈把握得都挺好。 乘客一个接一个走出舱门,通过廊桥进入机场,到达自己的目的地。季怀邈开始签署各种文件,和机务交接飞机。 一次飞行结束,季怀邈打开手机给阮林和姥姥姥爷报平安。 阮林给季怀邈发了好几条信息,他拍了老槐树。老槐树开了花,白色的,一串串坠在树上。 这花像老槐树给他们的感觉一样,安安静静的,不艳,不与其他花争夺目光。 阮林挺激动:哥哥哥!开花啦!槐树花可好吃了! 季怀邈笑起来,在阮林眼里,但凡能做熟没毒的东西,他都会想法给做成美食。 屏幕上连着好几条阮林发的话:哎,上回咱俩在这儿站着的时候应该就冒芽芽了,怪我,咱俩都没看成。 季怀邈回他:看吧,没事瞎琢磨耽误事不? 阮林认错最快:等你回家,我给你做槐树花炒鸡蛋! 第95章 莳萝 阮林生日这天,阮争先和阮浩把他叫回家吃午饭。阮浩给他煮了长寿面,放了两个荷包蛋。 饭桌上,他们给林育敏也放了双碗筷,阮浩看着林育敏的遗像,把两边的小花拢了拢,说:“小敏,家里都挺好的。” 这花,阮浩每天都换。早晨去卤味店之前,阮浩会擦擦桌子,坐在椅子上,看会儿林育敏。 “今天是扣子生日。”阮浩笑笑说,“扣子23岁了,都23了。” 阮林按了下眼角,说:“就是32了,也是你们的孩子。” “是,这话没错。”阮争先揉揉他的肩膀,又用力拍了拍。 阮浩去卤味店之前,跟阮林叨叨了句:“我们要不考虑考虑再开个店吧,我觉得能忙过来。” “啊?”阮林愣了下,“这事儿,行,我想想。” 在小院睡了个午觉,阮林看了两集电视剧。许虎成给他发消息,让他去虎子饭店。 阮林去阮记卤味,装了两大盒五香酱汁和辣椒汁,带到饭店。 正赶着下午休息时间,店员坐在椅子上打游戏。大厨抬头看见阮林,喊他:“阮老板,来玩把吃鸡啊。” “得了吧。”阮林把餐盒放在桌上,“你不会想要一个猪队友的。” 许虎成正在算账,计算器按的啪叽啪叽响,他听见阮林的话笑了笑。 阮林继续解释:“我根本分辨不出来人在哪儿。” “戴个耳机呗?”许虎成接话。 阮林摇头:“戴耳机也不行。” 许虎成这才抬起头,有些惊讶地重复他的话:“戴耳机也听不出来?” 阮林瘪瘪嘴,没再解释,手肘撑在收银台上问他:“说吧,叫我来干嘛?” “给你个生日礼物。”许虎成摸着裤子口袋,抽出一张卡,推给阮林,“喏,会员卡,六折的,本店唯一一张。” “不用存钱,实销实结。” 阮林不跟他客气,接过来说:“我咋琢磨着,我过生日,钱让你赚去了呢。给我打折又不是免单,我还不是要花钱。” “哎。”许虎成摆摆手,“你等着,等着我把这一条街的店面都盘下来,开饭店开游戏厅开浴池,我请你和你家机长天天来消费。” 阮林懒得听他瞎白话:“来点儿实在的吧,这个月牛肉卖咋样,没顾上问你。” “我正要跟你说呢。”许虎成点点账本,“这刚算完我就发现,这怎么牛肉卖最好呢。” 阮林笑笑,许虎成探出头看了眼打游戏的人:“我说哥几个,不得努努力,研究几个好菜,这可是要被阮老板比下去了啊!” “你把阮老板请来当总厨呗。”大厨按着射击键,突突了一个敌人。 “可拉倒吧。”许虎成退回来坐好,自己嘀咕,“让扣子给我打工?那机长不得把我突突了。” 阮林笑得前仰后合,把酱汁交给他,说:“你看着点儿,客人更喜欢哪种,我们多做点。” 许虎成点点头,应下,张罗其他人干活:“起来起来,刷锅扫地了!” 季怀邈坐在驾驶舱看着窗外,脑门直冒火。 他们这架航班是远机位,等乘客过来时间本就长。飞过来延误了一个多小时,航前准备做得紧凑,大家都想尽快飞走,不耽误后面的航程。 可窗户外的场景,把机组和乘务都看得满肚子无可奈何。 一群追星族等在客梯车入口,不肯登机。季怀邈初步估计了下,至少十五个人。 他们端着各种各样的相机,交头接耳,对着远处开来的车。 明星终于全副武装地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来了,观察员探头去看,说:“这是谁啊,裹成这样谁能认出来啊?” 季怀邈可没心情追星,他跟客舱联系,让乘务催促旅客登机。 乘务和地勤根本劝不动,因为他们一发出声音就被压在喧闹里。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音响起,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季怀邈抬手看手表,离放行给的起飞时间越来越近了。再耽误下去,他们又要重新排队。今天能见度一般,放行间隔本就大。 第218章 这架航班的乘务长是季怀邈的师母蒋婉蓉,这是季怀邈开始左座经历之后第一次碰见她。 蒋婉蓉敲门进了驾驶舱,给三位飞行员一人送了杯茶水,说:“消消火,消消火。” “哎,您也辛苦了。”季怀邈接过杯子笑了笑。 蒋婉蓉压着托盘,看了看季怀邈和右座机长,说:“我下去和这明星经纪人说说,机上有旅客已经在录像了。回头发到网上,这事影响可不小。” “可行。”季怀邈点点头,“我看他们就那么站着让拍,动动啊倒是。” “这明星是谁啊?”右座机长问。 蒋婉蓉边开驾驶舱门边报出个名字,季怀邈想了下,隐隐约约记得阮林看电视剧的时候提过。 “哦,他啊。”观察员笑起来,“还没怀邈哥长得帅呢,这些人…” 是不是比自己帅季怀邈不想管,他扭头看着师母下去交涉。没过太久,明星先压着帽子登上楼梯。他一动,围观的人群跟着往上冲。 看人上的差不多了,季怀邈拿起话筒开始机长广播,通报延误情况、起飞时间,请乘客听从乘务安排。 不少乘客不耐烦了,乘务抓紧检查客舱情况,做好准备。 “跑道08右,可以起飞。”管制员下达起飞指令,驾驶舱里的三人同时专注地看着跑道。 “正上升。”右座机长喊话。 “收轮。”季怀邈确认仪表数据,沉声说。 起落架被收进机身,飞机继续驶入云霄,跨过云层,飞翔在航路上,奔向目的地。 这一折腾,季怀邈回津连港的航班也跟着晚了。休息间隙,他吃着机组餐,看着窗外的晚霞。 机场总建在远离市区的空旷地带,在远机位停着,往天边望去,没什么遮挡。 他又叹了口气,看时间。观察员笑着问:“怀邈哥,你今天怎么了,老叹气。” “哎,今天啊。”季怀邈又长叹一声,“今天我老婆过生日啊。” 右座机长“哎哟”一声,说:“你老婆在津连港?这咱飞回去,怎么也得十点了。” “是啊。”季怀邈抓抓头发,“我昨天还跟我媳妇儿说顺利的话,能八点到家。” 右座大哥拍拍他的肩膀:“咱们这行没办法,多适应。” 季怀邈搓了搓脸颊,转了转脖子。时隔多年,这是他能陪阮林过的第一个生日。 他俩这生日日期,一个赶着期末考试,一个赶着发成绩单。小时候,总都过不痛快。 长大了,不再为成绩烦恼,可人却不在身边。 尽管阮林跟季怀邈说了好几遍,让他安心工作,可季怀邈心里还是焦急。 披星戴月地回到家,季怀邈打开门,没瞧见阮林。客厅留着地灯,不刺眼,能让季怀邈看清路。 果然,阮林为了不让季怀邈着急,真躺在床上睡着了。 要是以前,季怀邈会哄着阮林转个身,把左耳压上,再小心翼翼去洗漱,这样不耽误阮林睡觉。 但是今天,季怀邈没这么做,他套上睡衣,一条腿搭在床上,俯身去看阮林。 薄毯搭在阮林肚子上,他一手放在耳边,一手撇着,这姿势看着不怎么舒服。 拉过阮林撇着的手,季怀邈亲了亲他的手心。这羽毛似的吻,惹得阮林直痒痒,他抽回手,自己抓了抓。 季怀邈不愿再浪费时间,俯身摸着阮林的脸颊,压住他的嘴唇。 刚从外面回来的季怀邈,嘴唇带了点夜里的凉。阮林太熟悉这感觉,意识还未回拢,就微微张开嘴巴,留出缝隙给季怀邈。 这顺从的样子,让季怀邈心生欢喜,手臂穿过阮林后背,把他抱离床面。 “唔…”阮林半梦半醒地,胳膊环住季怀邈的肩膀,哼哼着回应季怀邈。 “宝,醒醒。”季怀邈贴着他的唇轻声说,又继续吻他。 阮林的嘴唇很快就湿湿软软的,他迷茫地睁开眼睛时,双手正勾着季怀邈的脖子。 季怀邈没停,把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印在阮林眉心、眼角和颈侧。 季怀邈顺势把他抱起来,阮林打了个哈欠,笑起来:“回来啦,哥。” “扣儿,生日快乐。”季怀邈连续啄吻着他,“醒了吧?” 阮林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站起来,说:“哥,我不说了么,你别着急,你都给我过过生日了。” “那不行。”季怀邈摇头,“我媳妇儿过生日,这就是今天最大的事。” 阮林笑起来,拉着季怀邈去客厅:“饿了吗?我做了饭留在冰箱里,我给你热热。” “有你喜欢吃的水煮肉片。”阮林说着就要按亮灯,手刚伸出去,被季怀邈拉住。 果然,季怀邈又猜中,阮林嘴上说着不等他不让他那么赶,其实还是期待着他能回来。 季怀邈紧紧抱住阮林,亲了下额头,又拿手心蹭蹭,说:“你过生日,怎么做我喜欢吃的。” 靠在季怀邈肩头,阮林觉得放松又舒服。微光里,他闭着眼睛,伸出手向上,摸着季怀邈的脸。 手指划过季怀邈的唇,阮林摸他高高的鼻梁,眼睛和眉毛,再沿着脸部轮廓滑下,停在颈部的搏动上。 阮林轻声说:“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你啊。” 季怀邈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庆幸自己,在新的一天到来前,终是赶了回来。 第219章 拉着阮林站在阳台上,风吹过,季怀邈笑了声。他笑自己莽莽撞撞,像个毛头小子。 阮林凑过来亲他,像是安抚他,还说:“哥,你陪我过生日,我好开心。” 季怀邈转头看阮林,即使是黑夜,也能瞧见他看着自己时,眼睛里的光。 他们都是极真诚的人,这两颗真心,蓬勃跳动着,盛满爱意和柔情。 季怀邈转过身,背对着阮林。没一会儿,阮林听见自己刚才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他看着季怀邈的背影皱眉犹疑,然后转身去拿了手机。 竟然是季怀邈给阮林发的信息,解锁之后点开,阮林愣住了。季怀邈在阳台轻声喊他,朝他招手。 阮林呆呆地走过去,季怀邈拉住他的手腕,凑过去,和他一起看着手机屏幕。 点开大图,季怀邈把阮林搂在怀里解释:“这是我今天,巡航时拍的星星和月亮。” “这是扣子23岁生日的夜空,独一无二。”季怀邈捏捏阮林的后颈,笑了笑,“星空看起来吧,好像都一样,但其实不一样。至少今天的,不一样。” 季怀邈说不出更华丽的辞藻,可这样简单的话语,阮林一听就能明白。 看着静态的图片,阮林却仿佛看见了这些星星眨着眼睛,月亮也冲他微笑。 这样的场景,对季怀邈来说司空见惯。可他却留心着,想留下阮林生日这天的天地灿烂。 阮林抱住季怀邈,抬起头,看着他,说:“好美,这星空好美。” “我今天上午绕飞的时候,还看到了彩虹。”季怀邈摸摸他的头,“但是那会儿不能拍,没能让你看到。” 阮林摇摇头,季怀邈亲了下他的脸颊说:“今天可真是好日子。” “因为今天,是我们扣子的生日。”季怀邈笑着说。 今天还没过完,季怀邈给阮林的惊喜,也没结束。 季怀邈蹲下来,手向前摸着,从阳台的花盆架下面抽出了一个小盒子。阮林惊叫道:“你啥时候藏的?我浇花的时候咋没瞧见呢。” “那我肯定是测算过的。”季怀邈说,“放在什么角度,你看不见。” 季怀邈从小盒子里拿出一把火焰棒,拆着包装说:“说了带你呲个大的,这不就来了嘛。” 阮林的手里被季怀邈塞进六根火焰棒,形状有爱心的,有小星星的,还有圆圈的。阮林笑着问他:“这一般多大的孩儿玩这个啊?” “嗯…”季怀邈认真地想着,然后说,“跟你一边儿大吧,顶多五岁。” 打火机喷出火焰,燃着了火焰棒,顿时,它们簇成一团花火,照亮了阮林笑着的面庞。 季怀邈赶忙掏出手机,从阮林手里拿过一支火焰棒当前置景物,拍下了这星火里的阮林。 他的弟弟,他的男孩,他的伴侣,将迎来崭新的一岁。 一支接一支地点着,季怀邈摁得手指发麻。他干脆把打火机塞进阮林手里,让他自己玩。 阮林跟看不够似的,手臂挥舞着,烟花在阳台这方天地尽情燃烧。阮林还在用火焰棒写字,写季怀邈的名字,写自己的名字。 “真好看啊…”阮林看着季怀邈,开心地喊他,“哥,哥,快看!” 又一天开始了,阮林用汗涔涔的手掌,摸着季怀邈一样是趴着汗的额头。 季怀邈搂着他,不在意地扭头看他,又凑过去亲他的眼睛。 “我好爱你。”阮林蹭着季怀邈的心口,“昨天,今天,还有明天。” 第96章 麻油 季怀邈跟着阮林一起出门,在蓝天街这么一走,真切感受到了阮林的人气。 每个碰到他们的老人家,都会过来拍拍阮林,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今天早上季怀邈冲澡,阮林闯进浴室拿东西。季怀邈没忍住,拽过他的手腕,两人很快就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神志再清醒过来时,阮争先已经打第二个电话催他们回家吃饭了。 从昨夜到今晨,运动过度,所以阮林现在走起路来还是不太舒服。老人家手劲儿大,每次被拍,阮林得强撑着力气才能不哆嗦。 季怀邈心疼得不行,再有人过来时他想拦,但是阮林没让。阮林说:“一年就这一回,高兴事儿。” 季怀邈转头看他,发现他眉眼舒展,嘴角上扬。既然阮林开心,季怀邈就陪着。 腰间搭上了一只手,阮林顿了一步,放松下来。季怀邈不轻不重地按着,力道是阮林喜欢的。 快走到白云巷时,他俩迎面撞上了许虎成的侄子小豆豆。小豆豆正在玩滑板车,他没瞧见前方的石头,一个猛子扎上去。 季怀邈冲过去,扶住小豆豆和小豆豆的爱车。孩子吓一跳,拍着胸脯抬头看着季怀邈,眼睛一亮说:“你是机长叔叔吧!” 季怀邈微怔,反应过来之后揉揉小豆豆的脑袋问他:“你怎么认出我的?” “是这样的。”小豆豆说话还挺有条理,“我听说咱街区有位机长,我想认识。” “我就问我小叔怎么找你,我小叔说,经常跟我扣子叔待一起的,准保是机长叔叔。” 阮林笑起来,和季怀邈一起蹲下来,问他:“你找机长叔叔有什么事啊?” 小豆豆站直了身体,认真地说:“我长大了,也要当飞行员。想问问机长叔叔,怎么才能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第220章 孩子稚嫩的声音带来了夏日里的清爽,季怀邈和阮林对视了下,笑了笑。 “豆豆啊。”季怀邈摸了摸他的脑袋,摸了一手汗,“首先啊,你要好好吃饭。然后呢,好好学习。同时呢,不要忘了好好保护视力。” “咋保护?”小豆豆问。 季怀邈想了下,觉得答案对小孩子有点残忍,一时没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阮林从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小飞机的钥匙扣,摘掉上面的钥匙,把小飞机塞到小豆豆手里,帮季怀邈说完接下来的话:“少看动画片,少玩你小叔和太爷爷的手机,别打游戏。” 小豆豆的脸立刻垮下来了,但他瞧瞧手里的钥匙扣,又看了看季怀邈:“叔叔你是这样做的吗?” 季怀邈微笑着点头。 小豆豆勉强答应,重新踩在他的滑板车上,向前滑了一步,又转过头跟他们招招手:“机长叔叔,你以后要教我开飞机!” “没问题!”季怀邈也抬起手,晃了晃。 “我发现你对小朋友很耐心啊。”阮林撞了撞季怀邈的肩膀。 季怀邈看他:“都是带你这个小朋友练的。” 阮林食指压在眼角,往下一扯脸皮,做了个鬼脸。季怀邈笑起来,说他:“五岁,真不能更多了。” “哎,那什么。”阮林没接他的话,换了个话题,“你再给我弄一个钥匙扣啊,刚那个我贡献给小豆豆了。” “行啊。”季怀邈看着阮林的背影,“待会儿我就在公司内网下单。” 家里做了打卤面,季怀邈吃了三大碗。阮林瘪瘪嘴心想,每回两人做狠了,他都累得不想吃东西,季怀邈却总能吃很多。 难道真是季怀邈更费力?阮林琢磨着,可每次,明明都是他更累啊。 “琢磨啥呢。”阮争先拍了下阮林的脑袋。 阮林回神,满脸通红。 吃完饭,阮林和阮浩在一旁盘算开新店的事,季怀邈抱着左腿膝盖,和阮争先闲聊。 “爷爷,你最近没少赢我姥爷吧。”季怀邈把姓都省了,俨然融入了阮林家,“我看他朋友圈一天能发五六条棋局,这是气够呛啊。” “是嘛。”阮争先摸出手机,“我看看,我把你姥爷屏蔽了。” 季怀邈笑起来:“怎么了呢?” “那还不是他老发那些一看就是忽悠人的保健品。”阮争先抖抖肩膀。 “哎。”季怀邈也叹气,“爷爷,在这点上,真的,你比他俩强多了。” 阮争先摆摆手说:“也怨那些搞推销的,嘴太甜。这老街不少老家伙见不着自己孩子,一听人家那糖衣炮弹,哪顶得住。” 高桌旁的父子俩说得挺激动,季怀邈看过去,只见阮林小鸡叨米似的点着头,眼睛冒光。 阮争先也看了眼,叹了句:“现在像我这样儿孙都在身旁的,不多了。” 下午,季怀邈跟着阮林一起去津连港大学。阮林之前带的学生要毕业了,邀请阮林去拍毕业照。 这学校也是阮林的母校,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拍照的大草坪。 阮林指了指旁边空旷的广场:“我们快毕业的时候,在那儿摆小摊儿来着。” “我卖得最好。”阮林冲季怀邈挑挑眉。 季怀邈抬手压在他的后颈,配合地问:“怎么地呢,阮老板?” “我搞促销啊。”阮林扬扬下巴,“当时的目的是把不用的东西处理掉,挣钱是第二位的,我就买一送一。” “我就摆两天,全卖光了。”阮林伸手比划了下,“我室友他们还在那儿喂蚊子。” 季怀邈笑起来,夸他:“这么机灵呢。” 阮林拉着他的手拍拍,又说:“不过说真的,我管不好钱。我每次去银行,都能被理财说懵了。最后,我选择随便存存得了。” “哎,这咋办。”季怀邈挠挠头,“我也搞不明白,只能比较下利息多少。” “看吧,咱俩就搞不了钱生钱的事,只会老老实实挣钱。”阮林笑着,脸上倒是没有惋惜的神情。 阮林的两个外国学生穿着学士服,摆着各种搞怪的姿势。给他们拍照的人,季怀邈见过,他记得叫小路。 小路暧昧地看着阮林和季怀邈,然后问了阮林一个问题:“阮老师,老师的男朋友应该怎么称呼?” 这问题问的阮林转过头定定地看小路,他想了想,凑近小路,说:“叫师母。” 阮林本就不比他们大多少,跟着一起蹦蹦跳跳,也像是正在迎接毕业的学生。 季怀邈拿出手机,站在小路旁边,也拍了几张。小路说:“师母,你和阮老师都很帅!” 小路本以为这句恭维的话,季怀邈听了会高兴。可季怀邈一愣,张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啥玩意儿?”季怀邈瞪着小路。 小路不明所以,阮林跑了过来,推开季怀邈,拍拍小路说:“你好好学习,等毕业的时候,我也来和你拍毕业照。” “好的。”小路高兴起来,“带着师母一起啊,阮老师。” 阮老师回头看了眼“师母”,憋着笑,扬眉说:“没问题!” 告别的时候,毕业的学生说他们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邀请阮林有时间去玩。 阮林忙不迭地答应:“好啊,我带着你们师母一起去。” 季怀邈眼角直抽抽,不过他还是笑得得体:“我一定安全把你们阮老师飞过去。” 第221章 今天阮林的笑点就长在这声“师母”上了,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笑。车刚停在车位上,季怀邈就扯过阮林,狠狠吻着。 季怀邈拽出阮林的衬衫下摆,手伸进衣服里,摩挲着他的皮肤。阮林哪受得了这个,哼哼唧唧往季怀邈怀里拱。 “哥,老公,哥哥…”阮林急促反复地喊。 阮林的手搭在季怀邈的肩膀上,用了劲捏着,不知道是想迎合他还是推拒他。 看着阮林眼睛愈发湿润,季怀邈稍稍拉开了和阮林的距离,手指擦在他嘴角,笑了笑说:“媳妇儿,这儿不行啊,你忘了地下车库有监控啊。” 太坏了,衣冠不整的阮林恨恨地想。他开了车门,狠狠跺了一脚,冲进电梯,按了关门键,不等季怀邈。 又一个大清早,还不到五点,季怀邈起床洗漱去上班。他尽量放轻脚步和动作,但是阮林心里惦记着他,跟着醒了过来。 阮林披着薄毯,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呆呆地随着季怀邈的身影动着脑袋。 季怀邈笑着,凑过来亲他:“还早,再睡会儿。” “好。”阮林打了个哈欠,挪到床边,抱住季怀邈的腰,在他胸前蹭蹭。 这两天在家,两人把夏天的衣服都洗干净,趁着太阳好晒得干焦焦的。季怀邈的制服都重新熨了一遍,板正正的。 阮林看着季怀邈给自己别肩章,笑了笑,说:“很快就是四道杠啦。” 季怀邈揉揉他的脑袋,又吻他,轻声说:“我走了,快睡吧。” 上午睡醒,阮林去海韵民宿接了客人。其实民宿改了密码锁之后,阮林不用再去迎来送往,但是他琢磨着离得不远,熬了绿豆汤去接客人。 客人很高兴,对阮林一通感谢。 “我俩是搞摄影的。”客人也热情,介绍着自己,“来津连港采采风,在网上查到你们这片老街。” 阮林笑着点头,应道:“那你真是找对地方了,我们这儿老街不少,离海边最近的就是蓝天街这片了。” “哎,老板,中午了,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客人继续问。 阮林想了想说:“要是想吃点快的家常的,出门往前走五十米,有家虎子饭店,我朋友开的。小吃的话,出门往西,啊,就是右手边,有条后街,那里小店多。” 闲不下来的阮老板,又坐上公交车去人民医院。他约了窦溪,姐弟俩吃完午饭,窦溪带着阮林了解人民医院周边的店铺情况。 “我从小就在这片住。”窦溪说,“卤味店不少人开,好几茬了,一直做下去的倒没有。” 月份大了,窦溪的肚子很明显,阮林怕她累着,故意放慢脚步。窦溪看出来,笑着说:“姐姐身体好着呢,前天家里电梯坏了,我爬楼梯爬上15楼呢。” “厉害啊,姐姐。”阮林惊讶地说。 窦溪拉过他的手腕,吐槽起江枫:“你枫哥最近进入爸爸的状态了,你猜他在琢磨啥?” 这题超纲了,阮林还真想不出来,他摇摇头。窦溪接着说:“他在给孩子起小名。” “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他一身劲。”窦溪说,“他说叫飞飞,行行。” 阮林大笑,窦溪无奈地耸拉着肩膀:“我说还不如叫圆圆呢。哎,你看你这小名起得就挺好。” 两人走着说着,阮林相中了三家铺位,留了房东的电话,准备回去跟阮浩再商量。 新店阮林和阮浩准备让李铭做店长,李铭有些紧张,搓着手和阮浩面对面坐着。 阮浩对李铭耳提面命:“营业执照、健康证、食品经营许可证这些后面我都带你跑一遍。哦对,装修前也要□□。” 李铭打开手机备忘录记着,阮浩宽慰他:“这些事,一回生二回熟。但是做卤味的手艺,你得多用心。” “我听扣子说,你有进步,但还是得悟得练。”阮浩说,“所以开店前期,扣子得多跑跑,你也不用担心品质,扣子把关呢。” 这么说,李铭放心下来,他长舒口气说:“我就怕砸了咱家的招牌呢。” 阮浩笑笑说:“我们先把店开起来,集中供货还是分店单独做,我和扣子还要商量呢。” 又一次,季怀邈在南方的雷暴天里,看着气象图发呆。 乘客已经登机,为了安抚乘客,季怀邈和乘务长商量后,先发了餐食。 与放行管制联系,依然得不到确切的起飞时间。季怀邈松了松领带,给阮林发消息,让他早点休息,不用等。 刚看完阮林的回复,季怀邈眼睛还没离开手机屏幕,乘务长急促地敲响驾驶舱门。 “机长!有乘客闹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2 21:00:00~2022-05-25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2瓶;milkyyyr、赖筱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水煮蛋 季怀邈摘下耳机,深吸了口气,打开驾驶舱门,走进客舱。 站在驾驶舱和客舱连接处的空间,季怀邈就听见骂骂咧咧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给老子赔钱!老子是你们金卡贵宾!等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飞。耽误我谈生意,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句接一句,听得季怀邈眉头越挤越紧。 第222章 往前走之前,乘务长拽拽季怀邈的胳膊,嘱咐他:“注意安全。” 走近了,季怀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夹着饭菜味。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餐食泼在了地上。 前舱空姐正蹲在地上给被无辜被泼到的乘客道歉,擦衣服。她自己的状况也不好,上衣右边袖子,也沾了水。 季怀邈保持着理智,对正站在过道里的醉酒男人说:“先生,请您冷静。” 这男人约莫四十多岁,肚子挺着,皮带快要拦不住那摇摇欲坠的肉。他东倒西歪的,身后是拦着他的安全员。 周围有乘客捂着鼻子,一脸烦躁,还有几个人举起手机或者平板在拍摄。 季怀邈沉声说:“先生,您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说。” “啊,司机来了啊。”男人晃悠了下,手撑在椅背上,指着季怀邈。 这人靠近季怀邈一步,季怀邈双手握拳稳住自己。 “两件事。”男人清清嗓子,“第一,让那死丫头给我赔礼道歉。第二,赔钱,给我开门,我要下去。” 季怀邈先回答他第二个问题:“先生,我们已经关闭舱门,排队起飞,还请您稍安勿躁。” 大肚男瞪着季怀邈,吼他:“稍什么安啊,这小姑娘已经说了七八百遍了。我不管,我要下去!” 蹲在地上的乘务站了起来,眼睛里已经蓄了眼泪,硬撑着才没哭出来。 乘务长向前走了一步扶住她,闹事的人依然喋喋不休:“老子说饭不好吃,让她给我拿点辣椒酱,说没有。我说那给我拿瓶啤酒吧,她说老子都喝这么多了就不要再喝了。” “你当你是我老娘啊,不让老子喝,老子没醉我跟你说!”这人的吐沫星子乱飞,季怀邈被喷到,无奈地抹了把脸。 季怀邈明白了,这人已经不讲理了,在他开始哐哐砸椅背和小桌板时,季怀邈上前拦了一把。 男人像是被刺激到了,拧着季怀邈胳膊,用力推。季怀邈跟他撑着劲,没有还手。 身后的乘务见状向前迈步想拉拽他们,男人激动起来,挥出拳头奔着季怀邈斜后方的乘务。 季怀邈一侧身,拦住这重拳,他小臂吃痛但不顾上管了,扣了下他的肩膀。 大肚男本就醉酒,此时重心不稳。季怀邈力气不大,但他向后一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还砸着了安全员的脚。 “看着没,看着没!机长打人!”摔倒之后,男人扑腾下腿,闹起来。 季怀邈回头看向乘务长,忍着胳膊的疼痛说:“姐,叫警察。” 安全员制住这人,季怀邈喘着粗气,看着大肚男说:“你这样的行为和状态,会严重干扰飞行安全,我要求你下机。” “什么?你让我下我就下?老子不下!”男人嚷嚷着。 机场警察赶到,迅速处置现场,把当事人带到前舱空地。乘务长拿了冰袋,给季怀邈敷胳膊。 季怀邈的眉头一直拧着,不是疼的,是气的。他坚持要大肚男下飞机,后舱有乘客也在喊:“让他下去吧,太闹腾了!” 大肚男一横脚,碍着警察在,他没更多的动作,只指着季怀邈说:“你给老子等着。” 风波平静下来,乘务打扫好客舱,安抚了乘客情绪。 季怀邈回到驾驶舱,看了看胳膊,想着被阮林瞧见,他该心疼好一阵了。 想了想,季怀邈跟右座机长说:“李机长,您来飞,然后肖孟上右座通讯,我在后座观察。” 看着季怀邈的情况,右座机长点了点头,说:“哎,这咋还让你挂上彩了。” 阮林捧着平板看综艺,笑得满床打滚,听到手机响,他擦了下眼角笑出来的泪,手向左摸去。 摸了大半圈,没摸到,他才想起来,刚才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了。 是民宿客人群里,有人圈他,让他看视频,说这是不是上次热搜那个做好事的飞行员。 人确实是季怀邈,可这回,看起来不是啥好事。视频标题写的是“飞行员为空姐女友殴打乘客”。 阮林瞪大了眼睛,平板里的节目还在配着夸张的背景音,他手忙脚乱地关掉,盯着手机屏幕。 视频不长,季怀邈挡在一个乘务跟前,推了下面前的男人,那人摔倒了。这就是阮林提取到的所有信息。 阮林直觉不对,他赶忙打开飞行软件,搜索季怀邈的航班,确定他这会儿还在天上。 既然还在飞,这视频怎么能在这个时间发出来呢? 事情发生的机场,离津连港上千公里,阮林没去过。现在他联系不上季怀邈,也问不到情况。 先不说季怀邈不可能有女友这事,就说他故意打人,阮林也觉得不可能啊。 他哥多理智一人,几乎没见过他发脾气,生气了也是自己生闷气。挥拳头这种事,生活里不做,工作场合也不会。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阮林想。 阮林从床上走下来,踢着拖鞋走到客厅。他捏着手机捋着额前头发,走了几圈。 阮林拨了崔阳阳的电话,她很快接起:“扣子啊,我知道你要说啥,我也刚看到了。” “是啊,阳阳姐。”阮林着急地说,“我也联系不上我哥,这事儿不可能是视频里那样。” “你说得对,扣子。”崔阳阳说,“公司打了卫星电话,怀邈已经把事情讲清楚了。” 第223章 “但是视频里这男的,是个大老板。他没在飞机上,和另外一个男的一起下了飞机。”崔阳阳继续说,“视频应该是他找媒体剪辑发出来的。” “啊?”阮林瞬间胸口积气,火往头顶冒,“这什么人啊这是,这不欺负人嘛!” 崔阳阳说:“是啊,公司还是相信怀邈的为人的,也有很多人可以给他作证。但是这死胖子长嘴了,先下手,烦死了。” “网上骂得可难听了。”崔阳阳愤愤地说。 阮林脑袋愈发得懵,他问:“那现在怎么办啊?不能光看着我哥被人诋毁啊。” “公司在处理了。”崔阳阳说,“现在就是差个视频,证明下啊。等飞机落地了,看能不能联系到乘客。” 登上微博,阮林找到讨论最多的那条消息,下面的评论果然不堪入目。 “这机长怒发冲冠为红颜啊,但是打乘客这犯法了吧。” “他们这行就是乱,我朋友就是行业内的,说他们乱搞的可多了。” “这机长长得还挺不错的,怎么是个暴脾气?” …… 一条条看的阮林直做深呼吸,才能让自己勉强压下砸手机的冲动。阮林想,这事不能这么干等着,也不能去猜人家愿不愿意给视频。 他想了想,分别在自己的民宿客人群和外国学生群发了航班信息,让大家都帮着问问有没有人在这飞机上。 朋友们都很热情,还带了点查明真相的责任感。 阮林手指重重地按着屏幕,气呼呼地写:你们说得都对!这哪能忍!欺负到我阮林头上了! 季怀邈落地之后,刚回到公司,机组就被带进会议室。 他疲惫地跟飞行队队长说:“况总,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怕家人担心。” “行。”队长想了想说,“快去快回。” 季怀邈听着手机彩铃唱了俩字,阮林就接了起来。 “还没睡啊,宝贝。”季怀邈看着窗外的一片黑夜,轻声说,“我今天会回去得很晚,你先睡吧,别等了。” 听着最想听到的季怀邈的声音,说着安慰自己的话,阮林的鼻子一酸,但他很快调整自己,应道:“夜里凉,你把外套披上。” 会开的季怀邈脑袋发昏,其他人走了之后,他又被留了下来。抬手看了眼手表,已经夜里两点多了。 明天他的飞行计划全被取消了,后天飞不飞也不一定。 如果对方喋喋不休,季怀邈得一段时间不能飞行。 季怀邈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凉水不够凉,也冲不清楚此刻的混乱。有同事买来了泡面,季怀邈没吃。 看了眼所剩无几的手机电量,季怀邈把手机扔在了会议桌上。 手机刚接触桌面,震了下。季怀邈没伸手,只抬眼看了下,竟然是阮林发过来的。 这是睡醒了还是没睡,季怀邈的心揪起来,赶紧拿过来解锁。 阮林给他发了一段视频,季怀邈定睛一看,是今天飞机上的事件。他跳着看了几段,基本是录到了整个过程。 “领导…”季怀邈开口说话的声音很哑。 “太好了!”队长拍了拍季怀邈,“我把视频发给公司那边了,他们说白天处理,流量大。” “这是谁找到的啊?”队长问。 季怀邈刚看完阮林的回复,手机就自动关机了,他抬头说:“我媳妇儿学生的朋友,在飞机上,拍到了全程。” 强撑着精神,季怀邈开车回家。安静的夜,空荡的街,季怀邈空落落的心,却在打开家门后,瞬间有了着落。 阮林从沙发上快速走了过来,紧紧抓着季怀邈的手,说:“哥,回来了。” 推开行李箱,季怀邈向前跨了一步,抱住阮林。 “冷不冷啊?”季怀邈搓着阮林的背问他。 “没事儿。”阮林说,“我刚盖着小毯子呢。” 阮林环住他的腰,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季怀邈低头,吻着阮林的颈窝,闷声闷气地说:“嗯,我知道。” “饿了没?”阮林问他,“我给你做点饭吧。” 季怀邈不想阮林忙乎,刚想推拒,阮林抬头吻他嘴巴,说:“我饿了,你陪我吃点儿。” 洗完澡,阮林把汤面盛好,把筷子塞到季怀邈手里。季怀邈大口大口吃起来,精神高度紧张之后,他是真饿了。 阮林啃了半个包子,这会儿他也放松下来,看着季怀邈吃着饭,他心情稍微好一点了。 折腾一晚上,两人都不太困了。季怀邈看了眼时间,靠在床头,把在他身侧偎着的阮林抱进怀里,亲着他的额角。 回到家,阮林也没再追着季怀邈问事情,只是挨着他,像以前一样看着他。 季怀邈知道阮林的想法,如果自己想说,阮林会听,并且安慰他。如果自己不想说,阮林就陪着。 时钟在整点“滴滴”了两声,天快亮了。 季怀邈吸了口气,看了看阮林,缓缓开口:“谢谢你,宝贝。” “哪里的话。”阮林揪着季怀邈睡衣胸口的扣子,轻笑着,“咱俩啥关系,咱俩可是左右手的关系。” “听你的。”季怀邈亲他额头,“哎,我就是有点憋屈。这次有你帮忙,下次还遇上这样的人和事,没这么顺利,该怎么办?” 第224章 阮林蹭蹭季怀邈的下巴说:“我知道你很有责任感,这样的事你不会放任不管。” “你还记得小时候叶爷爷教我们的吗?”阮林凑上去亲季怀邈,亲够了才继续说,“我们好好做事做人,不是为了不遇见坏人。而是遇见坏人之后,还能知道什么是对的。” 季怀邈笑着看阮林:“姥爷还说过这么有道理的话呢?” “你看你。”阮林用手掌拍拍季怀邈的脑门,“叶爷爷不说则已,一说都是哲理。” “睡吧。”季怀邈亲着阮林。 两人互相抱着,终于安稳地睡着了。 季怀邈睡得沉,醒过来时,已经中午了。领导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原视频已经发出去,舆论现在倒转过来了。 他没点进去细看,别人说的难听话他不想知道,现在可能的好听话,他也不想知道了。 就像阮林说的那样,季怀邈有自己的责任。他要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尽量屏蔽那些会影响情绪的噪音。 阮林没在家,说是去看店铺了。他给季怀邈留了饭,放在蒸锅里。 季怀邈一打开,正看见最上层的小盘里,挨着放了三个鸡蛋。 蒸熟的鸡蛋外壳上,被阮林用记号笔画上了简笔画。 只是简单的横竖线、圆点和波浪线,阮林就能在三个鸡蛋上画出三个表情。 最左边的,是个哭丧着的脸。中间的,面无表情,像是昨天刚到家时,懵腾腾的季怀邈。最右边的,变成了大大的笑脸。 季怀邈读懂了,阮林在说,不管之前多不开心,吃了他做的这顿饭,准保变开心。 拿过手机,季怀邈拍了张照。然后点开他很久都不发一次的朋友圈,发图配文字。 他话不多,就几个字:谢谢媳妇儿。 很快,阮林给他点了个赞。 过了会儿,寻祁瑶在下面评论:怀邈可真是有个天使媳妇儿啊。 季怀邈笑了笑,锁屏吃饭。等他吃完,把画上笑脸的那个鸡蛋蛋壳,七七八八重新拼起来后,打开手机一看,他差点傻了。 朋友圈提示他有几十条新消息。一看,大家都在下面跟着复制粘贴寻祁瑶的话。 怀邈可真是有个天使媳妇儿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5 12:59:30~2022-05-26 20:5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撒裤拉酱~ 10瓶;不,我不想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桑白皮 季怀邈接到领导电话,虽然风波基本过去,但是经过评估,公司觉得他处理事件时不够冷静,需要停飞俩礼拜。 “等风口过去了,你就继续飞。”飞行队队长说,“不影响你放机长,你放心。” 这个结果,季怀邈倒是不意外,毕竟各打二十大板,都不得罪。 季怀邈想了想问:“还要写报告吗?” “不写不写。”队长说,“你就当休息吧。” “那行。”季怀邈捏了捏肩膀说,“那我现在就订票出去玩。” 队长笑起来:“行啊,去吧,带着你媳妇儿啊。” 昨天这场风波,有没有让季怀邈的同事们学习到经验不好说,现在大家倒是都知道飞行部的季怀邈,家里有个小天使。 季怀邈靠在沙发上仰着头休息,转头看了看阳台上被风吹着左飘右飘的衣服。他站起来,把衣服收进屋里,挨个叠好,放进衣柜。 去书房找了本阮林看过的小说书,季怀邈窝在懒人沙发里,翻了会儿。怪不得阮林喜欢在书房陪他待着呢,原来这沙发这么舒服。 想着阮林,季怀邈就看不下去了。他把书放在地板上,一腿曲着,一腿伸直,看向墙上阮林挂上的画。 画上,有蓝天白云和大海,空中一架飞机拖着长长的飞机云,沙滩上的两个男孩子仰头看着。 阮林说,这是请一个民宿客人帮忙画的,没收他钱,画框的钱也没要。 论交朋友,季怀邈是很佩服阮林的。不过他觉得,但凡跟阮林处过那么一两天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季怀邈从地上爬起来,去卧室换了身衣服,立刻出门。在家一个人憋着干嘛,去找阮林啊,季怀邈想。 这下可算是有时间好好陪陪他了,想到这儿,季怀邈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 开车路过白云巷,季怀邈下车,把阮林做的冰粉给姥姥姥爷送上去。 “你不上班啊?”姥姥开门看见他,愣了下。 “嗯,休假了。”季怀邈没多说,“我不进去了,找扣子去。” “啊,去吧。”姥姥摆摆手,“上午我碰见他了,困得很,抱着楼下那电线杆子迷瞪呢。” 听了姥姥的描述,季怀邈跟着笑起来,应道:“昨晚睡得晚。” 季怀邈转身下楼,还没走到一楼,听见姥姥的声音扑在他后背:“啧,节制点儿啊。” 脚步一顿,季怀邈差点没倒匀。他不自觉地把后背挺直,清清嗓子,快步往前走。 店铺里,阮林正在双目炯炯地和房东砍价。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季怀邈站在他斜后方,没上去打扰。 房东寸步不让,阮林说完软的说硬的。房东皱着眉头,一直在摇头。 做生意的事,季怀邈没那么懂,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在阮林需要的时候给点建议。 第225章 阮林微微侧着头,好让自己能更清楚地听到房东的话。他一扭头,瞧见了季怀邈,嘴巴里的话就顿了下。 季怀邈点点头,意思是让阮林不用着急。 房东见阮林年轻,还是撑着不降价。季怀邈想了想,走了过去,站在了阮林身旁。 “老板。”季怀邈在他俩争论的间隙,插了一句,“你也能感觉到阮老板的诚意,他想的不是在你这儿打一卯就走了。以后卤味店做起来了,生意越来越好,他也不会少了你这房租啊。” 阮林抬头看着季怀邈,没想到季怀邈说的一套套的。 房东说累了,他看看季怀邈,又瞅瞅阮林,气势消减。最后摆摆手:“行吧,第一年先让你们点儿。” 谈完之后,阮林先是挺高兴,走了几步,还跳了跳。他挎包上的小猫挂件跟着也弹了两下,季怀邈伸手捏了捏小猫,又看着阮林笑。 “兄弟,不好意思啊。”阮林收了笑容,揽着季怀邈的肩膀,“让你跟着掉价了,在这儿碰一鼻子灰。” 季怀邈怔了下,转头看半挂在他身侧的阮林。他伸手推了推阮林,故作严肃地说:“你跟谁在这儿称兄道弟呢?” 阮林往左挪了一步,又赶紧贴回来,眯着眼睛瞅季怀邈。 “我是在天上开飞机,又不是在天上当元帅。都是为了生活,有啥高低贵贱的呢。”季怀邈说完,快速地啄了下阮林的脸蛋。 这下阮林满意了,舒舒服服地撤开身子,哼着歌往前走。季怀邈瞪着他的背影,话就溜出口了:“这咋不贴贴了?用完就扔啊?” 阮林一愣,转过身看季怀邈,问他:“你不热啊?” 季怀邈没回答他,依然直直地看着他。阮林反应过来,重新抱住季怀邈的胳膊,跟他身贴身地往前走。 路上,季怀邈跟阮林说了出去玩的想法,阮林高兴得很,拍拍手说:“那我在沙漠给你过生日!” “好啊。”季怀邈笑起来,过不过生日他没那么在意,他就是想跟阮林待在一起,“今天真挺热,下午回家,咱俩吹着空调好好商量下。” 阮林没回答他,低着头在按手机。 季怀邈知道阮林专心看东西的时候,如果不留心旁边的声音,可能没法听清楚。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季怀邈笑了笑,就没再喊他。 到家之后,季怀邈切了个大西瓜,跟阮林一人一半,抱着坐在沙发上。 两人商量着出发时间,季怀邈问阮林最近的安排,阮林大咧咧地说:“跟你出去玩,其他事都推啦。” “天底下还有比陪我老公出去玩更大的事吗?”阮林凑过去蹭蹭季怀邈的肩膀。 季怀邈按住阮林的后颈,两人在这夏天里接了个西瓜味的吻。西瓜是甜的,季怀邈却还是可以从这滋滋甜味中分辨出属于阮林的。 西瓜被从手上转移到茶几上,阮林也被季怀邈压在沙发背上,他仰着头盯着季怀邈。 季怀邈挑着眉毛刮他脸蛋,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我上哪儿找到你这么个宝贝疙瘩啊。” “我才要问这个问题好嘛!”阮林环住季怀邈的腰,在他光洁的背上揩了一把,“你不能喜欢别人,听到没?” 季怀邈咬他脸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遵命,老婆。” 炎热的温度隔着墙板,一样灼着了吹着空调但互相抱着的季怀邈和阮林。阮林一条腿搭在季怀邈臂弯,可怜巴巴地望着季怀邈。 “哥,西瓜吃多了,躺着肚子撑得慌。”阮林瘪瘪嘴。 没忍住,季怀邈还是笑了出来,环住他的背,把他抱了起来。 阮林被季怀邈抵在冰凉的墙面上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求饶没啥用。季怀邈仔细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珍视。 “你是我唯一的宝贝。”季怀邈深深地看他,轻轻地说。 一个字一个字打在阮林心窝里,那么轻,那么重。 出发前一天,季怀邈姥姥来看他俩。他俩要去大西北,姥姥查了天气预报,看着装衣服的季怀邈说:“你给扣子再多带件毛衣啊,我怕他那身板,冻着。” 要是阮林在家,得笑这祖孙俩,怎么都担心他冷。 “装了装了。”季怀邈说,“他回家就是去拿帽衫呢,你别担心了。” 姥姥这么担心他的场景,季怀邈从小到大经历过多次。小学时学校春游前、高中军训前、去外地参加招飞考试前、上大学前,姥姥都会这样靠墙站着,忧心忡忡地盯着季怀邈收拾东西。 家门被打开,阮林回来了,他大喊了声:“我瞧见鞋了,七奶奶来了啊!” 老太太迎出去,说:“是啊,七奶奶来送送你们。你俩别乱跑,注意安全,听见没?” 阮林笑着,虽然心里想说他们都这么大人了,不用担心,但嘴上还是应着:“嗯嗯,好,我哥会看好我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季怀邈和阮林就出发了。 他们打了个车,季怀邈让阮林再睡会儿,阮林看着他:“我现在还是亢奋状态,一点都不困。” 这情绪感染到季怀邈,坐飞机这事,对季怀邈没啥吸引力。但是跟阮林一起坐上飞机奔向目的地,他也有些心潮澎湃。 季怀邈带着阮林在天程航空的休息室候机,阮林趴在窗户上,看着飞机。 第226章 “大飞机啊。”阮林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我问问争先有没有坐过这个机型。” “刺激爷爷啊。”季怀邈问他。 阮林微笑着说:“我觉得爷爷也该出来继续做飞友了,妈妈走了之后,他肉眼可见的老了。” 季怀邈揽住他的肩膀,揉了揉说:“今年我的家属优惠就给爷爷用吧,咱们直接给他买,他不会答应。说是福利,他会要的。” “嗯,行。”阮林撞撞他的脑袋。 登机的时候,穿过廊桥,季怀邈瞧见江枫在驾驶舱门口站着,看见他俩,挂上大大的笑脸。 “哟,你改装回来了?”季怀邈拍着江枫的肩膀。 阮林也高兴地喊他:“枫哥好!” “玩得开心!”江枫朝他们招招手,转身进入驾驶舱忙碌。 季怀邈给他俩选了右边靠窗的位置,这样太阳不会晒着。一直到人上差不多了,他左边也没来人。 挺好,这成他俩专座了。 阮林一直兴奋着,看着窗外,也不理季怀邈。 过了会儿,季怀邈的胳膊被阮林用力拍着,阮林指着窗外:“狗狗狗。” 季怀邈一愣,也凑过去看。原来是一只被托运的小狗,跑了出来,好几个工作人员在追。 可小狗灵敏得很,又是四脚狂奔,人可真赶不上。 “哎哟,那是柳哥,机务。”季怀邈看见熟人了,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哪个哪个?”阮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腿挺长那个?长挺帅啊。” 季怀邈登时不乐意了,收了手机,扯了把阮林的胳膊。阮林回过头,警觉地看他。 “他腿有我长吗?脸有我帅吗?”季怀邈盯着阮林问。 阮林不输气势,直起腰杆,反问他:“还柳哥,叫挺亲热啊?” 两人对峙着,接着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季怀邈把两个座位间的扶手搭上去,搂住阮林,亲他耳朵。 天气不错,可以按时起飞。平静下来之后,阮林觉得有些累,他靠着季怀邈的肩膀,问他:“这是枫哥在飞吗?” “应该是。”季怀邈回答,“他要攒起落次数,会多飞的。” 起飞之后,季怀邈有点担心地看着阮林,不时就要问他耳朵难不难受。 阮林吞咽着口水,好让耳朵没那么胀。以前独自一人坐飞机,爬升时,他会因为耳朵难受和不住的噪音,心中慌张。 但是现在,他和季怀邈待在一起,他告诉自己尽量放松。可他脸上那点不自在,还是落在了季怀邈眼里。 城市因为飞机飞得越来越高,看起来越来越小。阮林手握成了拳,眨着眼睛辨认着地面上是津连港的哪片地区。 季怀邈扭过头,凑近阮林的左耳,喊他:“扣子,看我。” 阮林回过神,下意识伸手环着季怀邈的腰。季怀邈凑过来,对上他的嘴唇,细细密密地吻他。 乘务还没有开始客舱服务,早起的乘客多在闭目补觉。没有人注意这方小天地里,相拥相亲的爱侣。 季怀邈半转身体,拿起帽子盖在头上,裹住阮林的身体。他们这样契合,即使有人看过来,也只会觉得,这是有个人,在看窗外。 航程很长,两人靠在一起睡了一觉,醒来也不过飞了三分之一。 吃了饭,阮林看着窗外的云朵,找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形容它们。 这样的风景,季怀邈看了太多遍,看了太多年。他印象深刻的是台风过境之后,飞机穿云时,看到的景象很美。如果碰上有太阳,光束穿过云的通路,金灿灿的。 再多的,他觉得好像都差不多。可今天,听着阮林在他耳边一直叨叨着,季怀邈的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客舱铃声响了两下,季怀邈捞住阮林的手,赶在颠簸之前,给了阮林一个安稳的依靠。 “没事儿。”季怀邈笑笑,“过会儿就好了。” 阮林点着头,转头看季怀邈。季怀邈瞅着有无限求知欲的阮林,开口解释道:“气流好比是水,飞机就像是船,总是会遇到颠簸的。不过我们可以提前监测,绕飞、减速,或者用其他方法,避开它们。” “不用害怕。”季怀邈笑笑,“相信我们的飞行技术和安全管理能力。” 阮林和季怀邈十指交握,用力捏捏。 这样美好的岁月,他们相依相偎,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风景生动而新奇。 只要和爱的人待在一起,万物皆会可爱。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朋友们!感谢在2022-05-26 20:56:38~2022-05-27 19: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莓牛奶 10瓶;赖筱来、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白芝麻 季怀邈租了车,带着阮林飞驰在车少人少的公路上。 四周是戈壁滩,毫无人烟,鲜有植被。只偶尔,远处有几只动物走过,看不清楚,像是影子。 “是狗吗?”阮林指着斜前方。 季怀邈定睛瞧了眼,回答他:“羊吧?” 这样的风景,阮林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他们从小生活在海边,对“天高海阔”不陌生,可眼前的大漠孤烟,让阮林和季怀邈都有些震撼。 原来不止大海一眼望不到头,这里也一样。如果一个人在这里行路,因为这荒凉极易产生孤独感。 第227章 这孤独也会是无边无际的。周遭能听见的,只有风声。 阮林喝了口水,问季怀邈:“你在想谁?” “唐僧。”季怀邈脱口而出。 “这不是巧了么,我也是!”阮林哈哈大笑起来。 小时候放暑假,那时候蓝天街上装空调的住家不多。季怀邈住的小阁楼,太阳直接晒着房顶,热得很。 姥姥让他去阮林家小院,那里凉快得多。 午睡前,阮争先会扇着扇子,给躺在床上的小哥俩讲故事。 季怀邈睡在外面,挡着阮林,怕他掉下床。 俩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扭头盯着阮争先,眼巴巴地等他讲情节,就是不愿意闭上眼睛。 那时候他俩最喜欢听唐僧师徒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取得真经的故事。 于是,季怀邈和阮林的第一次旅行,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穿荒漠踩沙子。 阮林跟着音响大声唱着歌:“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节奏咚咚,季怀邈的手指点在方向盘上,笑起来。 阮林扭头朝季怀邈抬抬下巴:“哥,一起唱!” 这话说完,阮林和季怀邈同时吸了口气。阮林赶忙说:“算了,你别唱了。” 季怀邈笑着,把音响声音调小了一点,阮林看着他的手指,说:“吵你耳朵了?” “不是。”季怀邈胳膊肘抵在窗框上,手指挠挠下巴,“我想听你唱。” 阮林的放声高歌抵消了季怀邈开车的疲惫,不过开一段时间,阮林就会叫停,让季怀邈休息一会儿。 “不能累着你。”阮林拧开瓶盖,先把水给季怀邈喝几口自己再喝。 季怀邈凑过来亲他,刚喝了水,两人的嘴唇都滑滑的。季怀邈没忍住,缠着他多嘬了几口。 阮林受不住,再亲他就想干点别的了,他推了推季怀邈,指指外面:“光天化日的。” 季怀邈笑他:“不是着急那会儿了。” “咋不是。”阮林嘴硬,扯扯领子,“要不是赶路,你看我现在坐哪儿。” “哪儿啊?”季怀邈明知故问。 阮林微笑着,看向季怀邈。他的眼神顺着季怀邈的身体,从上到下。 明明什么都没做,季怀邈却被阮林这眼神烧起来。他嗓子发干,喉结连续滚动着,身体也跟着绷紧。 阮林抿嘴笑着坐正,刚想下口令让季怀邈开车,手里的水瓶子被夺了去。 大口大口喝着水,季怀邈才觉得心没刚才那么慌了。喝完,他把瓶子丢进后座的垃圾袋里,然后拿出手机。 阮林以为他看导航,可眼前这也没第二条路,等了会儿,也没见车子动。 “看啥呢,季师傅?”阮林问。 “查查晚上的酒店,隔音怎么样。”季怀邈慢悠悠开口,“看上我的搭车乘客了,不打算收他车费,看他愿不愿意肉偿。” 阮林瞪大了眼睛,一拍面前的台子,吼他:“懂挺多啊你!” 季怀邈憋着笑,发动车子,一转方向盘,把车开上大路,悠然然地说:“那比你大那么几岁,还是懂点儿的。” “季怀邈!”阮林喊道,又一次忘了这火还是他自己撩起来的,“你瞅你一米八多的人,天天琢磨啥呢?” 旁边的人越急,季怀邈倒是越悠闲,脑袋里的浑话不停往外蹦:“带你解锁新角色。” “嘿,你还挺来劲哟!”阮林没脾气了,叉着腰。 季怀邈轻笑着:“没招儿啊,见着你就剩躁动了啊。” 这下阮林明白过来了,他俩没有任何负担地出来玩,这轻松愉悦的环境,可算激发了季怀邈隐藏的属性。 看着窗外的荒芜,阮林的心里却依然有汩汩山泉滋润。 是季怀邈让他的生活这样丰富多彩,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快乐又无忧的时候。 阮林看着季怀邈笑,季怀邈察觉到。 季怀邈缓缓开口说:“咱俩想的一样。我在你身边,最轻松。以前我过得最舒服的两年,就是小时候在蓝天街。” “所以我想,即使我起初不愿意承认,但现在我要说,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阮林的心里。” 说完,季怀邈转头望了阮林一眼。 阮林微微张着嘴巴,消化着季怀邈的话,他喃喃地说了句:“你咋能在不同角色里,切换这么快呢?” “因为每个角色,心里都还是你呀。”季怀邈说。 “哎哟。”阮林拍着心口,“大诗人,你让我缓缓,心都要被你揉碎了。” 季怀邈笑着,看着面前的路。此时的公路,是坦途。他们的人生之路,未见得一片光明。过去他和阮林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也还会有更多的事。 可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相信两个人的坚韧,足以弥合一个人的脆弱。 路途过半,季怀邈从后视镜里,看到有辆红色跑车追着他们。一路上车少,这车颜色亮,很容易就观察到了。 没几分钟,跑车就超过了他们。可这车看起来并不是想要赶路,而是想和他们比试比试。 “超过那辆车。”阮林指着红车说。 季怀邈脚踩油门,双手握紧方向盘,瞟了眼红车,加速冲过去。 “好像是俩小姐姐。”阮林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车说道,“还挺酷。” 红车又一次超过他们之后,季怀邈皱着眉头说:“扣儿,咱不跟她们比了啊,不安全。” 第228章 阮林点点头,嘟嘟嘴说:“她们这是路上没车,开太寂寞了么?” 红车稍稍减速,看他们没跟上来,继续往前开去。 中午,阮林在手机上查到一家面馆。两人点了两大碗面,切了三两牛肉,要了两个素菜。 “面挺筋道。”阮林边吃边评价。 看来季怀邈是饿着了,筷子卷着面,直往嘴里送。阮林笑了笑,把碗推过去,夹了一大筷子面给季怀邈。 “本来我也吃不完。”阮林说,“你多吃点,季师傅。” 阮林看着手机叼着吸管喝汽水,看到了好笑的视频,刚往季怀邈身边一凑想跟他说话。他俩对面的位子,坐上俩姑娘。 没来由的,季怀邈皱了下眉头,觉得她们就是开红车的人。 “你俩也是来旅游的吧?”季怀邈对面的姑娘问。 “嗯,是。”季怀邈中规中矩地回答。 “那我们一起玩呗,都是外地人,搭个伴。”姑娘继续说,还拿出手机,要季怀邈的联系方式。 阮林对面的姑娘冲他笑了笑说:“我们上午在服务区就看见你旁边的帅哥了,没想到你们是俩人。我们就是刚才开跑车的。” “啊。”阮林警觉地应声,“怎么了?” 季怀邈清清嗓子,摆摆手:“不搭伴,我有伴儿。” 短暂的插曲,季怀邈和阮林都没当回事,直奔着油菜花田开去。 阮林蹦蹦跳跳地爬上观景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风车。这风车是他自己折的,每个面用蜡笔涂上了颜色。随风一动,灵动而雀跃。 季怀邈拉过他,背朝着灿烂的油菜花海,一起拍照。快门按动前,阮林凑了过来,亲上季怀邈的侧脸。 除了风车,阮林还带了一个泡泡机,这个不是他做的,是去店里买的。 走在油菜花田里,阮林一按按钮,泡泡飞出来,飘向四处。游人追着泡泡拍照,留下斑斓的影像。 季怀邈笑着问他:“你还带了啥童年的回忆?” 阮林跨过来抓住季怀邈的胳膊,带他一起在这天地间旋转:“还带了你啊,我的怀表哥哥。” 清香扑鼻,季怀邈身心舒畅,仰头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透蓝的天。他不自觉地伸出双臂,闭上了眼睛。 晚上赶到订好的酒店,季怀邈先去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瞧见阮林趴在窗户那儿,把窗帘掀了个小缝,往下看。 季怀邈擦着头发凑过去,问他:“瞅啥呢?” 阮林一激灵,转回身说:“下面在开篝火晚会。” “还有这活动呢。”季怀邈拉开窗帘,也看下去。 看得出来,阮林很想去凑这个热闹,季怀邈把头发吹干,让阮林喝了杯热水之后说:“走,咱也去玩玩。” 阮林从沙发上蹦起来,眼睛发光。他拿起自己和季怀邈的外套,拉着季怀邈的手就往下冲。 游客和游客并不认识,但不妨碍大家一起热闹。老板招呼着大家,围成一个圈,按照他的动作,走几步,跳一个动作。 季怀邈和阮林学动作都快,学明白了,还教了下前后的人。 中间的火堆,照映着游人的脸庞。大家都暂时忘记了生活中的忧愁,享受着此时的快乐。 阮林扭头去看季怀邈,季怀邈也在看他。他们笑起来,抓紧彼此的手。 这边的天比津连港/黑得晚,散场时已经十点多了。 季怀邈微微歪着头,听阮林说话。阮林其实有些困了,但他还撑着精神。 这样子和他们小时候一样,明明很困,但还是舍不得去睡,要坚持看动画片。 快走到酒店门口时,季怀邈看见他们前方,并排走着三个人。 左边的是个男人,他把手搭在中间姑娘的肩膀上,那姑娘甩了下,但没甩开。 那男人晃悠着,像是喝多了。他没离开,反而欺身压在姑娘身上。姑娘尖叫了声,最右边的姑娘吓得跳了一步。 阮林揪了下季怀邈的手,季怀邈点点头,快步走过去,一把拽开了男人。 这人果然是喝多了,季怀邈这阵子见着醉鬼就觉得头疼。他一抬头,发现那俩姑娘,竟然是中午遇见的。 “你们认识吗?”季怀邈问了句,余光瞟见阮林直奔着酒店前台跑去。 姑娘害怕地摇着头:“不认识,不认识,刚才晚会的时候他就黏着我。” 季怀邈扯着男人,等阮林喊来了老板,把人交给老板。 老板先给其他人赔礼道歉,又训这男人:“让你晚上少喝点儿!” 姑娘皱了眉:“你们认识啊?” “这我弟弟。”老板赔着笑脸,哈着腰。 阮林挨着季怀邈站着,和季怀邈一样皱起眉头。 俩姑娘立刻跟老板说:“我们要换地方住,你给我们退房吧。” “别别别。”老板拦住她们,“这就是个意外,意外。” 时间确实晚了,老板又说给她们减房费,她们没再坚持。 老板把弟弟拽走之后,季怀邈嘱咐俩姑娘:“晚上把门锁好,有什么事情,别慌,记得报警。” 姑娘也认出他俩,先是道谢:“太谢谢你们了,真得太谢谢了。” 季怀邈笑了笑,拉着阮林的手腕想上楼。姑娘抬了下手,问季怀邈:“咱们都碰上第二回了,挺有缘的,能加个微信吗?” 第229章 阮林立刻转头瞅着季怀邈。 季怀邈瞟了阮林一眼,然后揽着阮林的肩膀,诚恳地跟俩姑娘说:“真不行,这是我老公,给了他会生气。” 然后,季怀邈搂着阮林抬脚上楼去了,留下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刺激啊。” 回到房间,阮林缠着季怀邈,挑着他的下巴,咂咂嘴:“你挺迷人啊。” 季怀邈亲他手背,哄他:“那也只喜欢你一个。” 这里的夜很安静,季怀邈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阮林被撩得心头发痒,抬手挠他脸蛋,然后双手挂在他肩膀上说:“来伺候你老公沐浴。” 季怀邈托起阮林的双腿,把他抱起来,抵在浴室墙壁上吻着。 由浅入深的吻,夺走了阮林的呼吸。阮林的气势消减,扭着身体哼哼着。 季怀邈的声音带着回声,蛊惑着他:“扣儿,我是谁啊?” “哥哥。”阮林立刻回答,答完又自己摇头,小声补上,“是我老公。” 作者有话说: 周末继续愉快啊朋友们!感谢在2022-05-27 19:54:15~2022-05-2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赖筱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蜜枣 神志回拢时,阮林趴在季怀邈胸口喘气。季怀邈勾着他下巴,笑着:“累这么狠?” 阮林抓住他的手指,握在手心,没说话。 直到阮林的手机闹钟在这深夜响起,他猛地支起身子,捧着季怀邈的脸说:“哥,生日快乐!” 季怀邈翻身,把阮林压在床上平躺着,伸手把闹铃关了。 在距津连港上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季怀邈看着阮林,听他一声声祝自己生日快乐。 夜很长,季怀邈再次吻住阮林,搂着他的腰,让他更近地贴着自己。 他们已经不知道如何才能再接近一点,更亲密一点。 房间里只留了盏床头灯,季怀邈在这暖黄的灯光里,目光温柔,仔细地看着阮林。 阮林的眼神迷茫了一会儿,才眨着眼睛看向季怀邈。季怀邈抬手擦擦他的眼角,阮林吸了吸鼻子,抱紧他。 “生日快乐。”阮林又说了一遍,带着鼻音,听起来比季怀邈还激动。 “嗯,快乐。”季怀邈蹭着他的额头。 只是最简单的话语,季怀邈一样感受到了阮林的情绪。连带着,他的心脏跟着快速跳动起来。 “我不要跟你分开。”阮林小声说,“什么时候都不要。” 季怀邈看着他轻轻点头:“嗯,不分开。” 阮林的话还没停,虽然胳膊发酸,但他还是攀上季怀邈的肩膀,表情认真地说:“我要做世界上除了七奶奶和叶爷爷之外,最爱你的人。” 这里远离城市,夜里出奇安静,季怀邈能听见阮林的话,也能听见他说话间隙的呼吸。 此时的阮林,很执拗,一定要说完这些话。季怀邈耐心地听着,一句句回应。 “你已经做到啦。”季怀邈说。 阮林立刻摇头,仰头亲季怀邈,嘟嘟嘴:“我做得还不够,不够。” 想了想,季怀邈这么说:“那你以后每年都要陪我过生日,不然你就是小狗。” 果然,阮林得到了目标,忙不迭地点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到的。” “小傻子。”季怀邈低头亲他红润的唇。 吻一路向下,阮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紧紧抓住季怀邈的手,力气有些大。 季怀邈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阮林听见他说:“宝贝,我们能不能,再做一次?” 顿了下,阮林看着天花板笑了起来。他撑着胳膊坐了起来,紧紧搂住季怀邈,贴着他耳朵说:“我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季怀邈27岁生日的上午,抱着他最爱的男孩,在美梦中度过。 醒过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阮林确实累狠了,窝在季怀邈身侧,右手和右脚缠在季怀邈身上。 瞅了眼胳膊上被阮林抓出来的印子,季怀邈笑了笑,伸手拿过手机,开始回同事朋友给他发的祝福。 难得他爸季翔还想起自己有这么个儿子,给他发了个“生日快乐”,连感叹号都没有。 妈妈叶笑芝给他拨了视频,季怀邈手机开了静音,没接上。他给叶笑芝回了信息,说自己在外面旅游。 上次来家里燎锅底时,朋友们建了个群。这群从昨晚就开始闹腾,但当事人那时正在床上闹腾,一直到现在还没出现。 胡诚野发了个害羞的表情,崔阳阳问他害羞什么,胡诚野说这是阮老板看到这群时的表情。 不出大家所料,阮林醒过来,凑到季怀邈怀里和他一起看手机,耳朵红了:“哎哟,他们咋这么能说。” 季怀邈亲亲他额头,捏着耳垂:“这是羡慕嫉妒恨我,我能抱着我老婆,他们可不都有这个福气。” 阮林揉着眼睛笑,吻了下季怀邈的心口,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哥。” 收拾完行李,退房出门,饥肠辘辘的两人,先去吃了顿饭。这里的太阳太大,这个点进沙漠,怕是得把人晒干了。 阮林看着气温预报,又在饭店里买了几瓶水。 下午四点,两人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踏上沙漠。 第230章 骑着骆驼,戴着帽子和墨镜,穿着防晒衣的季怀邈,还是觉得要被烤化了。这种灼热甚至和飞行在天空中感觉到的阳光不一样,这大太阳,仿佛能晒到他每一个细胞。 阮林在他前面一匹骆驼,时不时回头看他。 一匹匹骆驼排成长队,一步步慢悠悠走着,颠得季怀邈下了骆驼,觉得身体还在晃。 阮林翻身下来时,没站稳,趔趄了下。他按住自己的帽子,搭上迎上来的季怀邈的胳膊,才没软了腿。 季怀邈笑着揽着他的腰,笑他:“运动过度了。” “呵呵。”阮林皮笑肉不笑,“那主要还是因为你。” 这事儿季怀邈认,他拉着阮林的手往沙山走,边走边说:“阮爷爷和姥姥姥爷刚拉了个群,让咱俩发照片给他们看呢。” 阮林跺跺脚,感觉鞋子里都是沙子,他拿出手机,点开一看,笑起来:“这什么群名,扣子小邈群。” 群里面三个老人时不时就发一句话,都是催他俩发照片的。阮林从相册里挑了几张觉得还不错的风景照发过去,没多会儿,齐奶奶回复,说要他俩合照。 手指顿住,阮林扯扯季怀邈手腕,问他:“你那儿有咱俩不在亲嘴儿的合照吗?” 这确实没有。季怀邈也笑了,揽着阮林赶忙照了一张。俩人都戴着墨镜,背后是漫漫黄沙,没有任何绿色植物的掩映。 老太太这下满意了,回复他们:有伞吗,打把伞吧,别晒秃噜皮了。 季怀邈按着语音键,阮林凑过去讲话:“七奶奶,给你汇报啊,我们已经秃噜过啦!” 从下往上看,这沙山不算太陡。但俩人脚踩在搭在沙山的步道梯子上,堪堪爬了十几阶之后,季怀邈都有些喘。 他回头看阮林,阮林仰头擦着汗:“没想到这么难走呢。” 季怀邈转过身,等了他两步,拉他一把:“可不,一脚踩下去就得用好大劲儿。能受得了不?不行咱就下去吧。” 后面还有大事儿呢,阮林心想。他摇着头,向左跨一脚,踏在沙子上,想越过季怀邈。 谁想到阮林左脚往下一陷,站得不平衡,立刻一个趔趄。季怀邈伸手拉他,阮林跳上梯子,吸了口气,继续往上走。 他们花了快半个小时,走走停停,终于爬到沙山山顶。季怀邈拍着阮林的背,让他往下看。 站在山顶,才发现沙山是陡的,他们竟然一起爬了上来。 阮林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光脚踩在沙子上,一扫刚才的疲惫,蹦蹦跳跳着。 一口气灌了一瓶水,季怀邈坐在地上缓着劲儿,喊阮林:“扣子,扣子,过来喝水,喝完再蹦。” 阮林指着更高处,跟季怀邈说:“我们再爬到那儿吧,那里看日落更清楚吧?” 扭头看了眼,季怀邈摘掉墨镜挂在领子前,点着头说:“行,歇会儿咱们就爬。” 这个点爬上来的游客,都想着等落日。但是每时的天气情况不一样,不好说是不是一定能看到。 拿着手机,季怀邈仔细地看着气象预报。他看的是云图,阮林看不懂,只用期待的目光等着他说结论。 季怀邈站起来,把阮林拽起,用肯定的语气说:“今天能看到,走,咱们继续爬。” 山顶的路平,可走起来依然深一脚浅一脚。 阮林时不时还要蹲下来捧起沙子砸季怀邈,风吹过,沙球根本砸不中季怀邈,却迷了阮林的眼睛。 这下季怀邈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赢了阮林,他转过身倒着走,笑着阮林。 阮林也乐了,撵上季怀邈,拉着他的手,跑起来。 沙海无边无际,风吹起他们的衣服,细沙滑过脚面,笑闹声记录着此刻的快乐。 爬上高坡,他们站在人群后面的最高处。季怀邈指了指又圆又大但已经不刺眼的红太阳,席地而坐。 这就是诗文里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季怀邈正想着,阮林在他身旁,喃喃念了出来。 季怀邈揽着阮林的肩膀,撞撞他的脑袋。阮林笑起来,凑上去亲季怀邈。 落日余晖里,阮林轻声说:“哥,我要送你礼物啦。” 斜阳洒下一天中最后的灿烂,远处的天空被晕成橙红色。沙漠因为这夕阳也变得柔和起来,远处层叠的沙丘,带了些渺渺然。山下的骆驼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传来遥遥的驼铃声。 季怀邈擦擦他的唇角,微微笑着:“不是都把自己送给我了么。” 阮林脸热,低头翻着自己的背包。他把礼物藏在最里面的拉链口袋里,背了一路,惦记一路,终于可以拿出来了。 “第一个。”阮林把一个靛蓝色绒布袋放在季怀邈手上,“拆开看看。” 这是一个银色的领带夹,形状和普通的领带夹一样,都是长条形的。但是细看,会发现中间的位置上,镶了枚小小的扣子。 季怀邈看了看领带夹,又抬头看向阮林,嘴巴微微张着。 “这样你一低头,就能看见我在你领带上趴着。”阮林歪了歪脑袋。 季怀邈忍不住,按着阮林的后颈吻他。他俩这一下午都缺水,嘴唇发干。可吻在一起,他们并不觉得干渴,因为对方就是自己生命的水源。 “没完呢。”阮林低头笑了笑,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袋。 阮林拉起一根链子,把吊坠挂在手心,笑着说:“没创意了,又是扣子。” 第231章 “这条给你。”阮林放进季怀邈手里,“我的是飞机的。” 阮林摊开另一只手,除了吊坠形状,和季怀邈手里的一模一样。 吊坠金灿灿的,阮林说:“真足金的,收好了,哥。缺钱的时候还能应个急。” 听阮林这句话,原本沉浸在激动情绪中的季怀邈先是愣了下,然后偏过头擦了下自己的眼角,抖着肩膀笑。 怕金链子太高调,阮林特意让人用棕色的线绳把吊坠串上,绳上点着几颗圆形的玉石。 阮林先给自己戴上,捏着金色的小飞机看了看,然后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季怀邈把手里这条塞回给他,说:“媳妇儿,给我戴上。” 阮林跪在沙地上,面朝着季怀邈,轻轻拉着绳扣,调整着松紧。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阮林整个身体像是嵌在了夕阳里,被描出了金边。季怀邈盯着他,有些出神。 阮林被季怀邈看得心嘭嘭跳,想坐到一边。可季怀邈揽住他的腰,用力箍着。嘴唇的力度和手一样大,磨着阮林的。 手指勾着手指,他们被黄沙包裹着,在这远离尘嚣之地,听着风沙的声音,摸着彼此的脉搏。 在这干涸的地方,季怀邈却感受到了旺盛的生命力。它来自于阮林,来源于他们的爱情。 “我爱…”季怀邈还没说完,又被阮林亲了一口。 阮林抹了一把沙子,洒向身后,挑了下眉毛说:“别急,老公,还有一个呢。” 对季怀邈来说,本来他只把今天当做稍微特别一点的一天。可他现在发现,阮林正隆重地给他过着生日。 从夜里到清晨,度过炎日进入傍晚,阮林的每一个眼神都在说着珍视。 阮林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老怀表,拿出墨镜布擦了擦,双手捧着往季怀邈那边挪。 看着阮林的动作,季怀邈不自觉地也跟着双手合拢,甚至微微发了颤。 落日渐渐降下,过不了太久,夜晚就会来到。可沙山上的季怀邈和阮林,已经忘了时间。这一天有多长不重要,他们会永远记得这一天所有的事。 “这是我从爷爷那儿求的,我说我要给你。”阮林握住季怀邈的手腕,好让自己不那么抖,也让季怀邈稳住情绪,“听说这是大内精品呢,传了好几代。” “是么?”季怀邈顺着阮林俏皮的语气笑着问,“真的假的啊?” 阮林想了想,说:“你就当是真的吧,显得我重视你,季怀表。” 轻轻打开老怀表,盖子内壁,被阮林塞进了一张照片。是他俩站在红枫前的照片,重逢后的第一张合影。 季怀邈看着被压得起了皱的俩人的大脸,笑了笑。他抬起手,摸着阮林的脸。 夕阳在阮林背后,慢慢隐在云层里。 不知是谁先掉了眼泪,泪珠浸在沙粒上,被风一吹,没了踪影。 “收了老怀表,就是我家的人了啊,怀表哥哥。”阮林挠挠鼻子说。 季怀邈吸了口气,从包里摸出个小盒子,轻声说:“既然说到这儿…” 小盒子被打开,上面躺着一对白金戒指。样子是简约的,布着菱形片面,像是他们俩的性格,平时是和善的,遇事时又棱角分明。 “阮林,你也十八岁过了好几年了,跟我成个家吧,行吗?”季怀邈试着用轻松的语调说话,可他忍不住的还是鼻酸。 “我收了老怀表…”季怀邈顿了下,“你就收了戒指,然后给我个名分。” 阮林咬着嘴唇,取出一枚,凶巴巴地拉过季怀邈的左手,把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嘴上狠狠地说:“都哄着我喊了几千遍老公了,还说没名分?” 一样的戒指也戴在了阮林手上,季怀邈托起他的手,吻了吻手背,看着阮林的眼睛,吐出两个字:“礼成。” 太阳落山后,沙山上刮起了大风。季怀邈抓着阮林的手,快步顺着力往下走。 旁边游客的帽子被风刮掉,卷着沙子冲过来,阮林试了两下抓不住,季怀邈赶上去,踩住帽子。 帽子的主人艰难地往这边挪,终于接过帽子同他们道谢。 如果不是这沙山陡,阮林真想滚着下去。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季怀邈也抓不住阮林,两人甩着手臂,跑下山底。 浑身都是沙粒,鞋子里的沙怎么倒都倒不完。季怀邈摆摆手,说:“算了,回去刷刷吧,反正干得快。” 洗漱完累得瘫在床上,季怀邈和阮林都捏着吊坠看着,又亲亲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季怀邈翻过身,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搭在阮林肩头。 阮林笑眯眯地看着他,又说了一遍在这一天已经说了好多次的话:“哥,生日快乐,我特别特别特别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周二见哦~感谢在2022-05-28 20:46:04~2022-05-29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草蔻 第二天早上出发,阮林系上安全带,瞧了瞧季怀邈,笑嘻嘻地说:“其实我猜到你要买戒指了。” “这么聪明呢。”季怀邈跟着笑起来,放下手刹,把车开出去。 阮林左右晃了下脑袋,说:“本来我也想买,忍住了,这不给咱家省钱了。” 第232章 看季怀邈舒心地笑,阮林放松地窝在座椅上,拿着手机给阮浩回消息。人民医院那里的分店开始装修了,李铭挺上心,天不亮就去店里守着。 见阮浩忙忙叨叨的,阮林把手机塞进包里,手抵在太阳穴,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一路他们奔着盐湖开去,沿着山脚,山上长了草的地方有一片绿色,和他们这几天看惯了的沙漠不同。 “这回真是羊。”阮林指着羊群说。 季怀邈笑着看过去,点点头,说:“今晚我订的住宿在露营地。” “哎哟!”阮林高兴地叫起来,“又能扎帐篷了!” 出发前那几天阮林忙,行程都是季怀邈安排的。阮林只管跟着走,也不多问,每天感觉自己都像是在开盲盒。 好在季怀邈足够了解他,知道怎么给他惊喜。 途中休息,季怀邈给车加完油,把车开出来,去前面一片房子那儿接阮林。 阮林不喜欢闻汽油味,季怀邈没把他带到加油站。加油的时候又担心阮林,头一直伸着往外看,汽油号差点报错了。 “帅哥瞅啥呢?”工作人员逗他。 季怀邈还是望着阮林:“看我媳妇儿呢,岁数小,我不放心。” 季怀邈把车停在路边,按下车窗想喊阮林,却见阮林弯腰站在一个坐在桌边的小女孩身旁。 想了想,季怀邈没出声,熄火下车。 阮林朝他招招手,指指小女孩。 走近了,季怀邈发现这个女孩,是个盲童。桌上摆着一本盲文书,她的手摸在上面,嘴巴正大声朗读着内容。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注1] 女孩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之地,背后是连绵的山峰,路过的只有车辆。可女孩在这苍茫间大声吟诵着,不在意有没有听众。她念给山,念给大地,念给自己的心。 季怀邈很是触动,拉过阮林的手。阮林捏捏他,两人不动声色地离开这里,女孩朗朗诵读声在他们身后,渐渐远了。 阮林看着后视镜,直到车开远了,再看不到这个小女孩,才收回了目光。 这大概就是他参加过许多次志愿活动时,总能听到又能看到的,不屈的生命。 “真不容易。”季怀邈感叹了一句,可能是在说盲童,也可能是在说阮林,更可能是说许多努力生活的人。 阮林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架着脖子说:“其实我也见过一些自甘堕落的残疾人,但我不会指责他们,我觉得都是个人选择。” “嗯,是。”季怀邈轻声说,“选择了,自己能承担后果就好。” “不过刚才这场面,我还是有些震撼。”季怀邈接着说,“我平常不常见到,所以冲击力还是挺大的。小阮老板,见笑了啊。” 阮林摆摆手:“我怎么会笑你。我觉这女孩儿念得真好,我听得都心潮澎湃的。” 看了看前方,季怀邈转方向盘,踩油门,超过一辆车。他手指点在方向盘上,问了一个藏在心里挺久的问题。 “扣儿,你以前,有没有碰到不太友好的事情啊?”季怀邈挑着词,想让问题尽量不那么尖锐。 “有啊。”阮林大大咧咧地说,“那咋可能没有呢。” “就有那么几个小同学,总喜欢在我右边说话。”阮林瘪瘪嘴,“那时候小,我还不会伪装,总是先向左看,然后他们就笑我。” “有一阵子,学校好多人都叫我怪物。”阮林揪着自己外套袖子,脸颊鼓了鼓。 季怀邈心揪了下,看了阮林一眼,轻叹口气,开口说:“其实,我也被针对过,这事我还没跟你说过。” 阮林转过头,睁大眼睛看他。 季怀邈点了点头,边想边说:“我跟我堂弟初中一个学校,也不知道他在我爸那儿听到点啥,跟同学说了我爸妈离婚的事。” “不像现在,咱小时候,离婚还是件大事。而且我记得,当时传出来的话,还不太好听。” 他还没说完,阮林看过来的眼神里,全是心疼和不忍。 季怀邈转头笑了下:“说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这都是轻的,还有说我是野种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这话是怎么来的,季翔到底瞎说了啥啊?” “不管他。”季怀邈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我因为这事儿,确实孤僻了一段时间。” “加上我长得帅。”说完这句,季怀邈自己也笑,“好一阵子,学校都在传我是冰山脸,生人勿近什么的。” 阮林赶忙哄他:“我知道你不是,不是。哎,哥,不管他们咋说,我们在一起。” 刚才为了透气,窗户留了个小缝。季怀邈怕吹着阮林的头,左手按着按钮,关上了窗。 他笑了笑,点头:“越长大越发现,没那么多需要在意的。” 阮林挠着手背,小声嘀咕:“仔细想想,要是你上学那会儿,就是个阳光大男孩,追你的人得从你们学校排到我们学校了。” “那还有我啥事啊?”这句阮林皱着眉头,放高音量问他。 没忍住,季怀邈笑出声,摇了摇头说:“即使我是那样,我想我也不会谈恋爱的。太长时间,我都对这事儿没信心。” 阮林听着他的剖白,咬着下唇。季怀邈看着前方,说出来的话却是回望着过去:“跟你在一起是不一样的,我们都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来,又会去哪里。” 第233章 “飞机的导航保障系统有好几套,天上地下都有。”季怀邈边想边说,“但是扣子,我人生的导航就是你。” “在你身边,我不会迷路。” 季怀邈声音不大,可字字句句直奔着阮林左耳去,连带着他的心脏,跟着扑通直跳。 “哎呀我的天呐!”听完季怀邈的话,阮林拍着胸脯,念叨声停不下来,“我真是快成恋爱脑了,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季怀邈笑得爽朗,停好车,转头拉过阮林吻他,看进他的眼里,轻声说:“我知道,因为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 阮林拉着季怀邈的手,在空旷处转圈圈。这样的活动,季怀邈已经很久没做过了,但是他轻易就被阮林感染,在这天地间舒展自己,享受自然的甘醇。 “扣子。”季怀邈揪起一朵小野花,在阮林额角擦了擦,“以后每年,我们都抽时间出来玩吧。” 阮林忙不迭地点头,努力想出一句话,好跟这个今天说话一套套的人旗鼓相当。 沿路是矮矮的小花,阮林加速向季怀邈冲过去。季怀邈转过身,伸开双臂,笑起来,稳稳接住他。 “江河湖海,我都要和你一起看。”阮林大声说,眼睛晶亮,像是他们身后的碧莹湖水。 晚上,他俩找了家当地的烧烤摊,坐在路边,咬着滋着油的肉串。 露营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没开车,季怀邈和阮林喝了点酒,解解乏。 后面没安排,第二天也不用赶路,边聊边吃,吃到最后,就剩他们这一桌了。 老板干完了活,拉个凳子,坐在他们对面,问他们口味怎么样。 阮林举起了他大厨的手,比了个赞:“和我们那儿烧烤的味道不一样。嗯,不止是味儿,肉的口感也不一样。” “说到点子上了。”老板敬了杯酒,“我们这儿杀牛宰羊的方法,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具体的不说了,免得你们吃不下。” 季怀邈有些惊讶:“从这么早的步骤,就会影响口味啊?” 阮林笑着看他:“是啊,每个厨子的方法不一样,结果都是千变万化的。所以啊,没有一模一样的菜。” “说得有理。”老板附和道,又转向季怀邈,“这位兄弟看起来不太理解我们。” 阮林笑笑,握住季怀邈的手:“我哥是飞行员,可不敢自己瞎琢磨改步骤。” 老板了然,又敬了季怀邈一杯酒。 阮林和老板挺投缘,聊了很久。季怀邈把阮林的外套给他披上,一手搭在阮林的肩膀上,听他们说话。 他们聊着技术流美食,季怀邈搭不上话。但是他不急,一直笑着看阮林,眼睛里,全是骄傲。 从津连港出发时,他们带了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回程的时候,塞得满满当当,全是给蓝天街街坊们带的特产。 阮林喜欢吃这边的奶片,季怀邈在机场又兜了一大包提在手上。 本来想着回到家再吃,阮林没忍住,求着季怀邈:“再给我一板呗,哥。” 季怀邈皱着眉头看阮林,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像小时候耍赖皮的小扣子了。 但小扣子只会踹着墙耍无赖,现在的阮林,可是会搂着季怀邈的腰,眯着眼睛亲他,磨得季怀邈一点脾气都没有。 “最后一板啊。”季怀邈的话根本威胁不到阮林。 阮林美滋滋地拆开一粒,先塞进了季怀邈嘴里。 瞟了眼天空,正说着话的季怀邈顿了下,阮林顺着他的眼神看上去,不明所以地问他怎么了。 “那是高积云…”季怀邈还没说完,就被阮林撞了下。 “把你的雷达关关,哥,关关。”阮林说,“云嘛,好看不就完了,不上班了你歇歇。” 等到了登机牌上写的时间,还没通知他们登机,阮林扭头看季怀邈。季怀邈这才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完了:“高积云,会下雨。” 果然,广播通知他们航班延误。阮林挨着季怀邈,问他:“哎你刚没看出来会下雨啊?” “我看出来了啊。”季怀邈委屈巴巴地说,“你不让我说啊。” “哎哟哟。”阮林搂住他的肩膀,“对不起啊,小怀表,我错怪你了。” 季怀邈故意耸拉着肩膀,瘪瘪嘴:“那你不哄哄?” 恍惚了下,阮林震惊地看着季怀邈,心想这还是季怀邈嘛。 不过阮林一向不吝啬自己的哄人功力,他拍着季怀邈的胳膊,转过身子,胳膊肘撑在沙发上,压低声音比了个手势说:“今晚,咱们可以多做几次,我不喊停。” 听到这句话,季怀邈换了副神色,挑眉问他:“你确定?咱俩的计数方式可不太一样啊。” 既然是哄人,阮林硬着头皮,豁出去了说:“按你的来!” 虽然多等了会儿,但是下过雨的天空,云层薄。夜幕降临后,他们看见了漫天的星星。 季怀邈拥着阮林,像曾经他说的那样,和阮林在天上一起看着星空。 星星像是连成了片,真像书里说的,像条银色的河。 阮林高兴地指着不同的地方,季怀邈辨认着,能认出来的会告诉他是什么星座。认不出的,阮林也不纠结,依然回过头高兴地亲他。 看得满足,阮林拍着季怀邈的腿说:“这叫什么,这就叫好饭不怕晚。” 季怀邈笑了笑:“要是延误的时候,乘客都能像你这么想多好。” 第234章 “那还是尽量别延误。”阮林抓抓头发,“还是有人赶时间的。” “是啊。”季怀邈搂着他,“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我们也想尽快飞啊。我们开飞机的,也想早早回家啊。” 第二天一早,季怀邈和阮林回白云巷,姥姥叫他们回家吃早饭。 出门前,阮林撑在墙边,扭着腰,回头看季怀邈。季怀邈系着鞋带仰头瞅他,说:“别赖我啊,昨晚我可没碰你。” “嗯,是。”阮林哼哼着,这几天走路多,他就是有点腿疼,但是他还是要赖季怀邈,“那咋不算算玩这一阵子碰多少回呢。” “带多少套用掉多少,你挺能干啊,季怀邈。”阮林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又在撩火。 季怀邈坐在小板凳上没起身,他吸着气问阮林:“要不咱不去姥姥那儿了,我看抽屉里还剩那么几个,都用完得了。” 阮林瞪了他一眼,转身开门走人。季怀邈一大步跨上去,在阮林关电梯之前冲了进去。 姥姥给他俩煮了蛋酒,买了肉包和菜饼。玩这么一圈,好一阵没吃到家里的味道,阮林吃了俩肉包,半个饼,剩下的全递给季怀邈吃。 姥姥坐在一旁,给他俩扇扇子。阮林说着一路上的见闻,季怀邈偶尔补充两句。 “哎哟,那边太阳挺大的吧,把我们扣子都晒黑了。”姥姥摸摸阮林的额头,把他的头发向后推推。 阮林吸溜一口米酒,说:“没事儿,等冬天捂一捂就白回来了。” “我呢?”季怀邈看姥姥。 姥姥白他一眼:“你本来就不白,变化不大,懒得看。” 阮林笑起来,冲季怀邈吐舌头。季怀邈抬手捏他脖子,吓得阮林往一旁躲。 姥姥的手机叮叮当当响了几声,她笑着站起身去看。看清楚之后,“哎哟”一声。 季怀邈先回过头,姥姥看向他说:“邈儿,你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1. [注1]:摘自食指诗作《相信未来》。感谢在2022-05-29 17:00:27~2022-05-31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lkyyyr 7瓶;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甘椒 “哟,母爱觉醒了?”季怀邈放下筷子,轻笑着说。 阮林的目光在季怀邈和他姥姥之间摇摆不定,反应了下,他明白了这两人的对话。 姥姥先说:“不是我和你姥爷说的,也不会是你小舅,我嘱咐他好几回。” 季怀邈把勺子塞进阮林手里,抬抬下巴安抚他:“你吃你的,没事儿。” 这事不是季怀邈哄两句,阮林就能不放心上的。阮林问齐奶奶:“叶阿姨回津连港了?” “是啊。”齐奶奶指指手机,“直接回来了,提前没跟我说,这下飞机就问邈儿在不在家。” 看他俩吃完了,老太太推着他俩出门,说:“你俩回家,我先探探话。你妈不好对付,别直接跟她呛呛。” 季怀邈和阮林都是听劝的人,对叶笑芝,显然老人更有经验,于是他俩把碗洗好之后就走了。 阮林去了趟市里,去分店找李铭。店已经装修差不多了,阮林说开业的时候,他送李铭一把金剪子。 阮浩重新算了店的股份,留了专门做员工激励的部分。阮林和阮浩商量之后,给季怀邈送了股份。 起初季怀邈不知道,后面阮林拿了个文件找他签字要证件,他才愣愣地弄明白。 “还有这好事呢?”季怀邈刷刷地签字,比他在飞行文件上签字爽快多了。 阮林握着他的手说:“风险我担,盈利算你的。” “那多不好意思。”嘴上这么说,季怀邈脸上没变色,“不过我老婆给的,我一定拿着。” “这就对了!”阮林拍拍他的脸,收好了文件。 季怀邈姥姥把叶笑芝挡在了家里,叶笑芝气势汹汹地要找季怀邈,姥姥让她想清楚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拆开季怀邈和阮林,那是不可能的,姥姥说:“我都没成功,你凭啥呢?” “凭我是他妈”这句话,叶笑芝说不出口,说了也没什么效果。 首战失利的叶笑芝回了酒店,憋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季怀邈去体检。检查完,吃了阮林给他装的三明治,他开车去接阮林。 放暑假,学生都回国了,阮林不用上课,一门心思投到卤味店上。 快递员小陈真的辞了工作,加入了卤味店。季怀邈接上阮林,小陈一直和阮林说着话,跟到车门旁。 上车之后,阮林说:“别看小陈说话声音小,主意挺大啊。做外卖这事,交给他真得对了。” “这个店先让他俩看着?”季怀邈问。 阮林点头:“是啊,让他俩配合看看,不合适我再想办法。” 开在路上,两人商量着中午是回家做还是在外面吃一口,姥姥的电话进来了:“哎,小邈,你在哪儿呢?” “我刚接上扣子,回家呢。”季怀邈回答。 “那你回来一趟吧。”姥姥无奈地说,“你妈叫了你爸,非要见你,我拦不住了!” 挂了电话,季怀邈“切”了一声。阮林感觉到他情绪明显不对了,有些无奈,有些气恼,还带着点不知所措。 第235章 “老渣男也来了。”季怀邈咬着牙说。 阮林没忍住,笑出声,说他:“你还会给人起外号了?” 挠了挠下巴,季怀邈自己也笑,加速往家开。 走进白云巷,阮林几次想问话。季怀邈捏着他的手,抓得很紧,阮林吃痛,但没说话。 走到阮林家小院的小路口,季怀邈推着他往里走。阮林想回头,但季怀邈劲大,他只能往前看着说:“哎哎哎,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季怀邈立刻说,“我不想你去见他俩,影响你心情。” 看来是说不通他,阮林说:“我手机开大声,你有事立刻叫我,行吗?” 这下季怀邈答应了,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身过来抱住阮林。 阮林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你别紧张,哥,我站你这边。” 太阳晒着小院的空地,他们站在屋檐下,获得了片刻的阴凉。 季怀邈稍稍安心,转身要走,又被阮林扯了下手。阮林凑上来吻他,坚定地说:“谁也不能让咱俩分开,我们已经成家了。” “好。”季怀邈笑了笑,“我明白。” 上楼之前,季怀邈看了眼楼下季翔的车。他冷笑了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照片发给了顾唯振,季怀邈说有人在他姥姥家楼下乱停车。 见着父母,季怀邈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挨着姥姥姥爷坐下了。他把车钥匙和手机都扔在茶几上,腿一伸,问:“说吧,找我干什么?” 这个破碎的小家庭,三个成员间,上次这样坐在一起,可能还是季怀邈五六岁的时候。 要不是姥姥在,季怀邈真是不想在这屋里待着。姥姥握住季怀邈的手腕,怕他生气。 姥姥倒不是觉得季怀邈朝父母发火不对,而是觉得为着这俩人,季怀邈不值当动情绪。 季怀邈转身怕拍姥姥的手,安抚她。他只是表情不太好,目前心里还是平静的。 叶笑芝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也不多铺垫,直接问季怀邈:“你跟那阮扣子在一起了?” “你们不是知道了吗?不知道来找我干嘛?”季怀邈语气确实不好。 一旁坐着玩手表的季翔笑了下,抬眼看了看儿子说:“季怀邈,你倒是和我眼光差不多啊。” 这话一落地,屋里其他人立刻翻脸,姥爷站了起来,抄起大蒲扇就要打季翔。 季怀邈拉住姥爷,但他自己也握着拳头,吼季翔:“你说话放尊重点!” 叶笑芝气得不行,手拍桌子咣咣响:“季翔,这么多年了,你这猪脑子清醒过吗?” 这屋里五个人,剩下四个可是血脉相连,季翔知道自己是个外人,他干脆闭嘴,做了个旁观者。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让姥姥姥爷跟着你费心啊?”叶笑芝知道自己的话季怀邈听不进去,一个劲抬老人出来。 季怀邈还没回话,姥爷先说:“费心?我们不费心啊。小邈和扣子一个赛一个的好孩子,比带你们省心多了。” 叶笑芝吃瘪,又转向季怀邈:“你还挺能,发朋友圈还知道屏蔽我们。要不是我以前同事在机场遇见你们,说看着像你,你打算瞒到啥时候啊?” “瞒到瞒不住为止呗。”季怀邈耸耸肩膀,不在意的样子。 “上次姥姥生病,我就觉得你俩不正常,我那时候就该阻止。”叶笑芝瞪着季怀邈说。 季怀邈终于抬头看她:“你阻止?能阻止地了?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关你俩啥事?” 叶笑芝要被季怀邈气疯了,指着他说:“你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是吗?孩子也不要?也不怕别人笑话吗?” “孩子?像你们一样图一时开心,生完不管吗?”季怀邈话一落,姥姥眼睛立刻红了。 这件事上,叶笑芝和季翔没有立场说季怀邈。他们亏欠季怀邈的不止是陪伴,而那些东西,也没有机会再补偿。 叶笑芝刚想开口,季翔的手机叽叽哇哇叫起来。他接起来,皱着眉头:“乱停车?我就…好好好,我下去。” 季翔骂骂咧咧地下楼,叶笑芝表情纠结地看着季怀邈。 这一屋子的人,都知道他们谁也劝不了谁。季怀邈觉得父母来闹腾纯属没事找事,叶笑芝认为季怀邈不可理喻。 “你就不怕这事被你公司的人知道,影响你工作?”沉默了会儿,叶笑芝冷冷地来了一句。 姥姥姥爷都听出来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姥爷刚想说让叶笑芝别胡来,家门突然被狠狠推开。 木门吱吱呀呀叫着,阮林冲了进来,他直勾勾地瞪着叶笑芝,深吸了口气,像是给自己壮胆。 “叶阿姨,我是阮林,小名扣子,你应该还记得我。”阮林还知道做个自我介绍,“对,我就是季怀邈对象。” 叶笑芝被阮林这阵势弄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阮林机关枪一样的话往外蹦。 “你可以去砸我的店,店地址你在蓝天街打听打听大家都知道。但是,你不能往我哥公司告。我一小聋子,我啥都不怕,你闹我随便闹。”阮林擦了下额头的汗,瞟了眼季怀邈。 季怀邈伸手想拉他,被甩开。姥姥姥爷也微张着嘴巴,脸上满是惊讶。 “你闹我哥不行。”阮林大声说着,“不行!” 阮林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刚才这段话,像是用尽了他的力气和勇气。说完之后,他手抠着沙发背,咬着嘴唇,盯着叶笑芝。 第236章 这场面,叶笑芝完全没想到。她回来,是准备找阮林聊聊,说点有的没的,刺激刺激他。 可现在,竟然被阮林先下手为强了。 连叶笑芝也没见过这样吵架的,阮林这是把软肋直接掀给别人,倒让叶笑芝手里一把刺,也没处扎了。 “呵…”叶笑芝笑了下,直摇头,一时说不出话。 姥姥站起身,一手拉着季怀邈,一手拉着阮林,跟叶笑芝说:“小芝啊,你也一把岁数了。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你还没明白吗?” “你现在觉得儿子这路走的不对,自己拦住他们,就是尽了做母亲的责任。”姥姥语重心长地说,“不是这样啊,小芝。” 姥姥越说越激动,声音哽咽:“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小邈从小想要什么。如果你现在明白了,看见小邈这么喜欢扣子,你还狠得下心闹他们吗?” 姥爷重重叹了口气,也看向自己的女儿:“你是我们的孩子,小芝。你想活得自私一点,只要你开心,我们不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想补偿小邈。且不说小邈需不需要,但爸爸要跟你说,你首先要做的,是尊重他。”姥爷说完,拿起扇子进了卧室。 叶笑芝呆坐在原地,过了会儿,拿起包,站了起来。她经过阮林身旁,阮林挺起腰杆,站得很直。 季怀邈身体一紧,想站到阮林身旁时,叶笑芝转过头看他。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姥姥姥爷。”叶笑芝说。 屋里重回平静,阮林一屁股坐上沙发,拍着自己的心口。季怀邈笑着看他,揉揉他的后脑勺。 姥姥张罗着:“走走走,中午咱们出去吃,喊着争先。” “爷爷没在家,说是去买行李箱了。”阮林笑笑,吃了桌上一颗葡萄。 下午回到海滨花园,阮林把空调温度调低,裹着被子睡觉。季怀邈打完工作电话,进了卧室,被冻得一激灵。 扯开被子,季怀邈躺进去,阮林凑上来抱他。 季怀邈低头亲他,摸着他的脸,说:“你那一通说,把我都惊着了。” “哎,你们吵得声可真够大的。我这耳朵,站楼下都听到了。”阮林揉揉自己的左耳,笑着说。 季怀邈笑了笑:“哎,我看着我爸我妈坐一起,我是真生气,真气。” 阮林抬手揉他脑门:“不气了,都过去了。” 季怀邈搂紧他,手在他后背按着:“没人能分开我们。” 靠在季怀邈怀里,阮林掰着他的手指玩。阮林想了想,回忆着说:“我发现你这么会说话,都是遗传姥姥姥爷的。” “我还以为他俩只会斗嘴呢。”阮林说着,自己笑起来,眉眼弯弯。 “跟他俩比,我还不行。”季怀邈轻笑。 阮林翻个身趴在季怀邈胸前,喃喃地说:“让我哥开开心心生活吧,不要再为难他了。” 季怀邈心里一揪,轻叹口气,捏着他的后颈说:“有你,我很知足了。” 作者有话说: 祝朋友们节日快乐!感谢在2022-05-31 12:12:14~2022-06-01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葛缕子 季怀邈上班之后,投入到忙碌的暑运中。叶笑芝和季翔没再来找过他,除非真有事,季怀邈一般不会主动联系他们。 父母都有了新的家庭,以前季怀邈觉得自己挺多余。但现在不会了,他也有自己的小家,家里有阮林,有几位长辈。 日子过得知足,季怀邈没工夫瞎琢磨。他忙着飞行,外站过夜时,一般会开着视频,看着阮林。 有几次,阮林跟他说话,说着说着睡着了。季怀邈笑得不行,但又舍不得挂视频。一直到阮林翻身把手机打歪,季怀邈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才放下手机,拿过飞行手册翻翻睡觉。 现在季怀邈天天都把老怀表装在行李箱里,休息间隙,他会把怀表拿出来按在手心看看。 有懂行的同事瞧见,问他从哪儿弄了个老古董,季怀邈笑笑说:“媳妇儿家的传家宝。”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季怀邈回到津连港已经一年了。他重回老街,与阮林相爱。 回过头想想,难免让人觉得挺奇妙。 季怀邈开着车,看着夜晚的津连港。曾经这样的夜,只有路灯的陪伴。那时季怀邈刻意保持着内心的平静,也多少还是会觉得孤独了点。 可现在不同,这个点他到家,阮林还没睡,应该在看着电视等他。桌上会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和酸奶,生怕季怀邈不犯选择困难症。 下了车,地下车库的冷风,让季怀邈哆嗦了下。他拉着箱子快步踏进电梯,按了自家楼层的数字。 一开门,季怀邈没瞧见沙发上有人,电视也没开。他喊了嗓:“扣儿?” 过了几秒,阮林答应的声音才传过来:“哎…哥!我在书房!” 季怀邈笑了笑,换了衣服去找他。阮林扭头看他:“回来了,机长。” “还是副驾,副驾。”季怀邈揉揉阮林的脑袋。 阮林刚洗完头,简单地吹了个发型,对季怀邈这个破坏性动作很不满意,赶忙两手护着脑袋。 “哎,我这不是多喊喊,强化你的记忆。”阮林说。 第237章 “干啥呢,小崽儿?”季怀邈从餐桌上端着水果盘过来,塞了块西瓜在嘴里,“瞧你这眉头皱得,能夹蚊子了。” “蚊子?哪有蚊子?”阮林警觉起来,“住这么高蚊子还能飞上来啊?” 季怀邈笑着弯下腰,喂阮林吃了块苹果,凑到电脑屏幕前看。 屏幕上摆着好几个文件,都和民宿有关。阮林一摊手一伸腿,捂着脸:“哎呀,居委会把海韵民宿报上去了,申报市里的特色民宿,让我写个材料。” “可真是难为我了。”阮林拉过季怀邈的手,脸蛋压在他手心,蹭了蹭,“自从写了毕业论文,我可真没写过这么多字的东西了。” 季怀邈看他烦恼,反而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玩,捏着他下巴,吻着。 被季怀邈亲着,阮林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摸摸季怀邈的脸,说:“早点休息吧,哥,累一天了。” 季怀邈拉起阮林:“走,睡觉。文件明天我教你,你这么聪明,教一回就会了。” “真的?”阮林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跳起来,扑到季怀邈背上,“我哥还会写这个呢!” “这种是没写过,不过报告没少写。”季怀邈抓抓头发,“估计都差不多吧。” 第二天一早,阮林把季怀邈从床上拉起来。两人对着电脑研究了一会儿,季怀邈发现这跟他写飞行报告不太一样,他挠着额头说:“我还真…有点手生。” 阮林坐在一旁,一手撑在膝盖上,微微皱着眉头盯着他,用眼神鼓励他。 “这么地。”季怀邈想了想,拿起手机,“咱们问问胡诚野。” 胡诚野被扰了清梦,气呼呼的。季怀邈戳戳阮林胳膊,阮林忙对着手机说:“诚哥,是我呀,帮个忙呗。” 一听是阮林,胡诚野立马换成了大哥哥的语气:“说吧,跟老季闹别扭了?我跟你说,这男人啊,就不能惯着。” 阮林瞥了季怀邈一眼,赶忙说:“不是不是,问你个工作上的事。” 听明白之后,胡诚野说:“发过来,我找人帮你写。” “啊?”阮林愣了下,“不用这么麻烦,你告诉我大概怎么弄,我自己写。” “哎,我也不会写啊。”胡诚野笑起来,“我光会看。你发我吧,我让我秘书整,俩小时的事。” 挂了电话,阮林看着季怀邈,问:“这就,解决了?” 季怀邈也笑:“老胡这路子,就是野。” “是呵。”阮林感叹道,“看人家这老板当的,多会调动人力资源。” “你也挺厉害。”季怀邈摸摸他后脑勺,“咱们扣子都开俩店啦。” 阮记卤味分店开业那天,季怀邈作为股东,出席了仪式。不光他去了,姥姥姥爷也跟着去了。 阮林和阮浩,带着阮争先打头阵先过去,季怀邈开车带着俩老人。 姥爷砸吧着嘴说:“小扣子真是年轻有为,民宿让市里给评个奖,这又开了个店。我听争先说,他带的学生,回自己国家,做上外交工作了。” “干啥啥成。”姥姥总结。 从后视镜里瞅了眼姥姥姥爷,季怀邈笑着问:“那我呢?光夸扣子去了。” “你也厉害。”姥爷拍着他的肩膀,“天程航空第二年轻的机长。” 季怀邈故意谦虚:“快了快了,还差点儿。” 到了店里,阮林迎上他们,带着他们参观。卤味店从外到里,总共也没多大。 李铭和小陈腿脚都不方便,站在花篮旁边,给来往的行人递单子,宣传开业活动。 阮林拉着季怀邈的手,说:“季老板,给俺指导指导。” 看了一圈,季怀邈低头凑近阮林说:“这我外行,真不那么懂。” 阮林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说:“太低调了,我觉得我哥无所不能,啥事都能找到解决办法。” 季怀邈看着阮林笑,转身挡住后面人的视线,亲了他一下。 姥姥姥爷见着阮林,又夸了他一通。阮林笑眯眯的,等他们说完,过来抱住季怀邈的胳膊。 正在看菜单的季怀邈扭头看他,笑着问他:“害羞了?难得啊,扣子还会害羞了。” “大家都太好了。”阮林说,“我要膨胀了!” “胀吧,没事儿。”季怀邈捏阮林脸蛋,要不是人多,他真想抱着他亲一会儿,“撑着了,我给你喂健胃消食片。” 说着,季怀邈做了个投喂的动作,阮林凑上去咬他手指。 这一幕正好被刚进来的许虎成瞧见,他一脸嫌弃地说他俩:“我看你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阮林冲着许虎成做了个鬼脸,季怀邈瞥了眼,也做了个一模一样的表情。许虎成震惊地瞪着季怀邈,结巴着:“机…机长啊,你怎么也…” “我俩两口子。”季怀邈搂着阮林的肩膀,一点不怕再刺激许虎成一点。 阮林真送了李铭一把金剪子,李铭想让阮浩或者阮林剪彩带,阮林说:“你是店长,你来!” 放了炮,鼓了掌,红红火火的生意开了张。 中午,窦溪带着同事来买猪蹄,阮林和季怀邈正准备离开,阮林忙招呼:“李铭,窦溪姐姐和她朋友的,我请了!不许收钱啊!” 窦溪拍拍阮林的胳膊,看看季怀邈说:“这么能闹腾呢。” “心情好。”季怀邈拉过阮林的手,跟窦溪说,“你就给扣子个面子,让他体会下大股东的快乐。” 第238章 窦溪爽快地摆手:“姐妹们!随便吃,老板请!” 季怀邈和阮林去吃老鸭汤火锅,姥姥姥爷想去吃但又着急去看孙女。阮争先不愿意吃这热乎的,自己坐车回家了。 车开到季怀邈小舅家小区,姥姥还在纠结,季怀邈说:“走吧,姥姥,我请客,吃完我再送你们回来。” “我都跟妮妮说好了,不按时去她该闹了。”姥姥抓抓胳膊。 “小丫头话都不会说呢吧,七奶奶,你咋跟她交流的啊?”阮林惊怪地问。 “你俩,哎…”老太太边下车边说,“一点带孩子经验都没有。” 车门被关上,老人没听见季怀邈顶的这句嘴:“谁说我没有。” 阮林瞅着他,然后指指自己:“你带的不会是我吧?” 今年津连港的秋老虎,待了两天就跑走了。 吃完饭走在路上,季怀邈揉着肚子,伸了个懒腰。连续忙了快两个月,季怀邈还没叫苦叫累,阮林先心疼得不行了。 一顿饭,阮林一直在给季怀邈夹肉夹菜,季怀邈受不住:“扣儿,我不是妮妮,我自己能吃。” “都住一起大半年了,没长肉,还掉两斤。我心痛,是我没做到位啊。”阮林说得挺正经。 季怀邈赶忙安慰他:“不必不必,都是正常的。” 阮林靠近季怀邈,小声说:“既然这样,咱们床上运动少一点,在家你就别那么累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季怀邈笑起来,他这回来一年多点,阮林居然开始跟他玩套路了。 季怀邈的手搭在阮林后颈,拇指摩挲着他的皮肤,故意压低声音说:“你说的啊…” 这动作和声音,让阮林身上一麻,他赶紧跳开。 接下来一阵子,季怀邈外站过夜时间依然多,匆忙回津连港时,也是规规矩矩的和阮林一人一个被筒。 阮林在被窝里憋着笑,心想,既然季怀邈忍得住,他也要比试比试。 快中秋了,阮林开始琢磨自己做点月饼。 季怀邈给阮林打电话,让他找房产证。阮林把手机落在了卧室里,他人在厨房,手机铃声响起,他一时忘记位置,听着声音干着急瞎转圈。 等阮林接起,季怀邈已经打过来第三个了。阮林叹口气:“哎哟,看我这耳朵,跟摆设似的。” “别这么说。”季怀邈安慰他,“我这不多打几个,够你找到了。” “再说了,我可喜欢你的耳朵了。”屋里安静,手机压在左耳,阮林专心听着季怀邈的话,耳朵一点点红起来。 听阮林没动静,季怀邈顿了下,使了坏心思:“你知道吗?你高兴了,耳朵会向上动一下。害羞的时候,耳朵比脸蛋先红。不高兴了,耳朵也跟着耷拉…” “是么,你观察这么仔细。”阮林心里被挠得直痒,他手抠着床头觉得不过瘾,又去抠自己手心。 原本该说两句暧昧话的季怀邈,现在又大咧咧地说:“那是,观察力可是飞行员必备素质。” 自己砸在脚上的石头,还得自己搬。 季怀邈大晚班回到津连港,到家已经快三点了。他拉开自己这边的薄被,躺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季怀邈迷迷糊糊的,感觉怀里拱进了个热源。他还没醒,伸手抱住了阮林。 阮林把自己那床被子踢掉,缠住季怀邈,抬手开始解季怀邈睡衣的扣子。季怀邈憋着笑,握住他的手:“干嘛啊?” “你顶着我了。”阮林大言不惭地说。 听了这话,季怀邈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掀起被子往下看了一眼,说:“无中生有了啊。” 阮林支起身子,瞪着他:“我已经对你没有吸引力了吗?” 看阮林外强中干的模样,季怀邈搂住他的腰,翻身压住他,伸手揉着他的后背。 季怀邈脖子上的扣子吊坠,撞上了阮林脖子上的小飞机,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酒店看什么吗?”季怀邈慢慢低下头,吻他。 阮林渐渐变得迷茫,忘了自己以前的瞎咋呼。可季怀邈存心不让他好过,还在他左耳边一句句说:“我看你的脸,看你的身体。看你脸红,看你失神…”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哦~ 新文《恰似你的不温柔》求预收! 第104章 芥菜籽 季怀邈坐在驾驶舱里,摸着后颈上被阮林抓出来的三道印子,笑了起来。 手劲大,又赶上阮林刚剪了指甲,有些利。他一激动,让季怀邈负伤了。没赶上季怀邈问阮林“疼不疼”,阮林反倒先哄上他了。 观察员坐在后座,有问题问季怀邈,一抬眼正看到他脖子右边的红道道。 “哎哟,怀邈哥,你这…”观察员还没说完,季怀邈赶忙拉了拉衣领。 “小猫挠的。”季怀邈笑了笑,接过观察员手上的文件看起来。 右座机长岁数挺大,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看着季怀邈,瞟了眼他左手的戒指。 正准备上客,管制员联系机组,通知延误。观察员连续“哎哟”了几声,季怀邈仔细看着气象图,缓缓说道:“单体雷暴,一会儿就过去了,别着急。” 观察员听到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凑上来和季怀邈一起看。季怀邈手指点在屏幕上,一点点跟他讲。 第239章 右座机长瞧着他俩,拿出手机拍了张照,评价道:“怀邈真是越来越有机长的样儿了。” 季怀邈笑了笑,答道:“还得多学习。” 下了一阵暴雨,天空果然转晴。但是机场积压的航班多,机组得继续排队。 季怀邈给阮林发了个消息:你瞧你给我抓的,同事都看见了。 很快,阮林就回他:下次我往下点儿,让你同事看不见。 季怀邈偏过头,看着雨滴沿着窗户滑下,他飞快地打字:咱就不能徐徐地来,不弄这一道道的? 那边阮林正在海韵民宿收拾,回复稍微慢了点儿,他说: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刺激的吗?是我不够辣吗? 拿出纸巾正准备擦窗户的季怀邈,手顿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嘴巴咬着手指,吸了口气。 再有一季度,他俩在一起就有一年了,可季怀邈还是时常会被阮林弄得心噗通噗通直跳。 飞行员心理素质得好,但季怀邈碰见阮林,五脏六腑都不安生。 季怀邈拿到航线飞行执照,和阮林出去吃了顿自助餐。这阵子季怀邈工作忙,转升机长也到了最后的步骤,两人中秋都没在一起过。 剔了几个虾尾,季怀邈放在小碗里,递到阮林面前。阮林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最近的事情,直接用手抓起来,吃了两个。 “一般。”阮林评价道,“味儿没浸进去。” 季怀邈笑笑,跟着尝了一个,点点头:“确实没你做得好吃。” 嗦嗦指头,阮林说:“明天我去大市场买点儿新鲜的小龙虾,做一锅蒜蓉的,一锅麻辣的。” “不用了。”季怀邈笑着说,“刷个龙虾可麻烦了,我知道。” 阮林不依他,笑眯眯地说:“你喜欢吃,我就不麻烦。” 季怀邈抬起手,轻轻摸他的脸,叹道:“哎,我真是命好,有个又甜又辣的老婆。” 即使他们已经如此亲密,听季怀邈这么说,阮林还是会脸红。尽管这话的出处,都是他自己。 “那还是我命好,我有个全蓝天街最好的老公。”要不是在餐厅里,阮林一准亲上去了。 “行了。”季怀邈收回手,笑起来,“咱俩别互相吹捧了,腻的饭都吃不下了。” “嗯嗯。”季怀邈说啥,阮林就附和啥,“多吃多吃,回本回本。” 这次休息期,季怀邈只能在家待一天,他要飞去公司总部参加培训。准备出发的时候,阮林正在接电话。 见季怀邈已经在穿鞋了,阮林赶忙往门口走。季怀邈张嘴说话,让阮林不用过来。 但阮林听不见,走过来抱住他,左边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整个人拧着。 季怀邈低头亲他,点点头,用口型说:“我走啦。” 一直看着季怀邈走进电梯,阮林才关上门,继续听电话。他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有些犹疑地说:“嗯,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原来是先前在海韵民宿住过的房客,把海韵民宿推荐到了一个剧组。剧组想过来看看,可以的话,把海韵民宿作为一个场景。 听起来是好事,但是阮林没经历过,怕被忽悠,于是给季怀邈打了电话。 这也是季怀邈的盲区,他想了想说:“如果是真的,这是好事,不花钱还有人给海韵宣传了。” “这样吧,扣子,你把电话给我。我跟人谈谈,探探虚实。”季怀邈说。 阮林应道:“我在网上查了查,有几条注意事项。我一会儿也发你,你看着用。” 晚上,培训完,公司组织飞行员聚了个餐。师父董进鹏也来了,拉着季怀邈和寻祁瑶,一左一右坐着。 董进鹏快退休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大家这样见面了。 情绪激动,董进鹏多喝了点。季怀邈第二天一早有航班,不能帮师父挡酒。 “没事,怀邈,让我喝两杯。”董进鹏拍拍他。 寻祁瑶和寻寻视频,寻寻听说季怀邈也在,要和他说话。屏幕一对着季怀邈,寻寻大声问:“邈叔叔,扣子叔叔好吗?” 季怀邈哭笑不得,点点头,指了指手机说:“我一小时前还给你扣子叔叔通电话呢,他在吃饭。” “他吃的什么呀?”一听到吃,寻寻眼睛放光。 “他自己包了虾仁馄饨,炒了青菜蘑菇。”季怀邈耐心说着。 寻寻砸吧砸吧嘴,小辫子甩了甩:“听着就好吃啊。” 寻祁瑶刚把手机拿开,季怀邈的左手就被董进鹏抓着。季怀邈看过去,看见董进鹏双目微红,抿着唇。 “师父?”季怀邈轻轻喊了声。 “怀邈啊。”董进鹏长舒一口气,“我以前啊,最担心的就是你。不是担心你飞不好,是觉得你这孩子,人可好,不爱笑,眼里就是飞机。” 季怀邈笑了笑,想说话,被董进鹏止住:“现在好了,一提到那个,那个…寻寻刚才喊的什么叔叔来着?” “扣子叔叔!”寻祁瑶在一旁补充道。 “对!”董进鹏拍拍桌子,“看怀邈笑的,多开心啊。” 听师父这么一说,季怀邈有些不好意思,他抓抓脸蛋,偏过头去。 董进鹏指着他,扭头跟寻祁瑶说:“看,还害羞了。” “和他媳妇儿一样,爱害羞。”寻祁瑶朝季怀邈挤挤眼睛。 第240章 “好啊,挺好。”董进鹏说,“我跟你们说过,飞行的时候,是要冷静,要理性。但我们还要生活,生活要感情,需要感性。” 点了点季怀邈手上的戒指,董进鹏说:“好好的,有机会,我去你家坐坐,见见那位小天使。” “看看是何方神圣,把我们怀邈拿下了。”董进鹏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饭,季怀邈拉了个群,把阮林和胡诚野加进来,胡诚野拽了他秘书,几个人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海韵民宿的事。 胡诚野的秘书写道:如果这件事能成,借着电视剧,等于打造了民宿的ip。短期来看,能赚一大笔,长远来看,日后引流不成问题。 阮林跟上:嘿嘿,听着是件大好事呢。 秘书:阮先生,可以请对方发个合同样本,我来看看有没有问题。 人多力量大,阮林有了定心丸,知道怎么跟人谈。睡前他和季怀邈视频,季怀邈撑着胳膊在床头,脑袋歪着看屏幕里的阮林。 阮林在整理衣服,时不时低下头,宽大的睡衣往下坠,胸前的光景,一览无余。 又没别人,季怀邈根本不提醒他,反倒是换了个姿势,支着脑袋,认真地看着。 “诚哥这秘书挺能干啊。”阮林随口说道。 “嗯?”季怀邈吭叽一声,“不是你老公最能干么?” 阮林看着手机屏幕,眨了两下眼睛,叉着腰说:“隔着网线也不耽误你吃醋。” 对方的诚意很足,加上有胡诚野的秘书把关,海韵民宿的事很快定下来了。 带着剧组去派出所报备,顾唯振高兴地说:“没想到啊,扣子,这大好事一出,我们今年年终总结也有的写了。” 这点事,在蓝天街传得很快,不少老人家见着阮林,第一句话变成了:“扣子啊,你帮我家看看,我们家这房子能改成民宿不?” 事情还传到了阮林大姨和表叔那儿。表叔的小孙子要来津连港上学,航货码头的房子准备收回来自己住。大姨这套还是空着,她自己经营了这段时间,发现有些力不从心。 十一假期,大姨专门坐车来了津连港,找到阮林。阮林请大姨吃饭,两人边吃边聊。 大姨想着,重新请阮林管她那套房子:“哎,扣子,大姨岁数大了。让我去打扫,我能做明白,这怎么吸引客人啊,搞装饰啊,真的不行啊。” “这么地,大姨多给你点管理费,你看行不行?” 阮林给大姨盛了碗虾仁豆腐汤,笑了笑,说:“姨姨,先说啊,我不是跟你置气不答应你啊。我现在真挺忙的,又开了家卤味店,刚起步,要操心的事情多。” “我家属比我更忙,家里还有事要照顾。”说到这,阮林的表情依然是放松的,一点不烦闷。 大姨听明白,知道劝不动阮林。见她神色有些为难,阮林拍拍她的手,说:“姨姨,我不会不管你的。等我空了,我做张流程图,把我攒的经验都告诉你,你看不明白,让表姐研究。” “这事儿,没什么太多诀窍,做熟就好了。”阮林说。 别人的假期,出去吃喝玩乐。阮林在津连港,接待着一波又一波客人。季怀邈驾驶着满载的飞机,把乘客们送往旅游胜地。 季怀邈姥爷和阮林爷爷下棋的时候,俩老头议论着:“瞧他俩,一放假就见不着人。别人上班的时候,倒老见他们晃悠。” 叶爷爷吃了阮争先一个子,乐呵呵地说:“小邈说,他俩都是服务业,就这个规律。” 长假最后一天,季怀邈飞完这最后一班,回到津连港,能连着休息三天,不带去公司培训那种。 他和阮林商量,趁着秋高气爽,带着仨老人,去周边的农家乐住两天。 阮林把车租好、民宿订好,就等季怀邈这司机回来接大家了。 坐完绕机检查,季怀邈把小手电关上。上飞机后,他把手电塞回行李箱,拿出老怀表,打开盖子,摸了摸里面嵌着的照片。 “怀邈啊。”右座机长喊了他一声。 “来了!”季怀邈答应道。 今天和季怀邈搭班的侯机长,比师父董进鹏岁数小一些,季怀邈估摸着,应该五十来岁。 “现在预报津连港的天气不太好啊。”侯机长说,“我不常飞这条线,你再帮我捋捋。” 季怀邈坐定,拿过平板,打开航路图,刷新了下页面,仔细跟侯机长讲起来:“津连港机场靠海过山,容易风大,我遇上过几次突发侧风,一般这样处理…” 阮林去市里给学生上完课回到家,口干舌燥。这是小路介绍的新学生,今天讲拼音,还是外国学生很难接受的声调部分。 带着学生用头和脖子模拟声调走向,一堂课下来,阮林脑袋直发晕。 群里,叶爷爷在发照片,问大家,他打扮得潮不潮,还让季怀邈和阮林低调点,别压着他们的风头。 阮林笑着举着手机,躺在沙发上。他看了眼时间,想着季怀邈应该落地了,不过还没给他发消息。 假期最后一天,返程航班多,可能还在天上排队呢,阮林想。 打着哈欠,阮林随手打开了飞行软件,想看下季怀邈航班的状态。 输入航班号,页面刷新出来,阮林定睛看了眼,嘴巴却合不上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点进和季怀邈的聊天界面,重新确认一遍季怀邈给他发的航班信息。 第241章 没有错,航班号和出发地、目的地信息都没有错。 页面显示,季怀邈飞回津连港的航班,挂出了表示紧急情况的“7700”代码。 作者有话说: 1. 本文周六正文完结,之后会有番外掉落,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鞠躬! 2. 新文《恰似你的不温柔》求预收哦!感谢在2022-06-01 18:00:00~2022-06-02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墙里秋千墙外道 5瓶;赖筱来、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向日葵 一路上航路天气不错,虽然带着疲惫,季怀邈觉得自己精神挺好。 秋天的津连港天很高很蓝,虽然风大,但太阳也争气。看了预报,明天是出去玩的好日子。 阮林想着季怀邈累,除了开车,没给季怀邈分配其他任务。用季怀邈的话总结,就是不用带脑子,跟着去就行了。 回程的航班确实多,季怀邈的航班在空管指定的空域盘旋等候排队进场。 客舱乘务报告已经做好着陆前准备,季怀邈应答后,向侯机长看去,驾驶舱准备也将开始。 可是侯机长没有应声,季怀邈又喊了一遍,观察员肖孟身体前倾也看了过来。 季怀邈不能离开座位,朝肖孟点点头。肖孟解了安全带,向前一步,拍了拍侯机长的肩膀。 没有反应。 季怀邈和肖孟对视一眼,肖孟立刻去试侯机长的鼻息和脉搏,片刻之后,肖孟回话:“有脉搏、有呼吸。” “好,我挂7700,请求管制协助,尽快落地。你通知客舱,转移侯机长。”季怀邈沉声说。 正在这时,季怀邈听到“嘭”的一声,飞机右侧像是被撞了一下,然后飞机开始向右侧偏移。 肖孟的动作顿住,驾驶舱的仪表尖叫起来,警告灯闪烁。 “单发。”季怀邈盯着仪表,吐出两个字。 季怀邈的心瞬间揪起,侯机长失能,肖孟不在驾驶座上。此时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沉住气,季怀邈脚蹬方向舵,向还在工作的左侧发动机方向压坡度。 季怀邈屏住呼吸,识别油门,关闭了右侧发动机,切断油路。他现在还不清楚右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绝不能让它进一步损坏,造成更大的危险。 季怀邈拧着眉头,加大了左侧发动机推力。修正了飞机状态和平衡后,季怀邈迅速说:“肖孟,固定侯机长位置,向空管报告情况。” 现在飞机又出现了新状况,他们来不及把侯机长转移出去。肖孟立即把侯机长的座椅向后拉到头,锁紧肩带,固定住他。 “天程8583,单发失效,右座失能!”肖孟保持着冷静,向地面发出信号,把应答机调至“7700”。 空管立刻响应,几番快速沟通后,空管通知空域内其他飞机避让,留出时间和距离。 侯机长的情况不明朗,飞机状况不稳定,季怀邈知道一切都需要快。 季怀邈看向肖孟,冲他点点头,说:“稳住。” 直到现在,季怀邈都保持着冷静和理智,他的情绪感染到才上机观察不久的肖孟。 虽然是第一次配合,他们快速地完成了检查单。乘务敲响了驾驶舱的门,肖孟探头出去说:“发动机故障,正在处理,保持冷静。” “我们可以用哪条跑道?”肖孟询问空管。 空管回话:“任何一条都可以,决定后告诉我。” 季怀邈点点头:“18左盲降,在跑道全停。” 做完准备工作,季怀邈拿起话筒,做了在这架航班上的第二次机长广播,他压住嗓音,利落地说:“乘客朋友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飞机发动机出现了小故障,本人经过严格的训练,有信心安全降落。我们将在5分钟后着陆。” 季怀邈监控着飞机速度和下降位置,脚踩方向舵,调整襟翼位置,努力让飞机保持正常进近状态。 “放起落架。”季怀邈喊话。 季怀邈又一次在津连港机场感受到大风,但是一年多了,这样的天气,他已经很熟悉。 目视跑道线,季怀邈紧紧抿着唇,回忆着下降动作,感受着飞机此刻的状态。 季怀邈可以做到,他相信自己可以。接地,反推,滑行,季怀邈双手紧握着油门杆和操纵杆,把握着操作时机。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停下,肖孟用力拍着季怀邈的肩膀,季怀邈连续舒着气。 他来不及有更多的感想,快速地说:“侯机长,快,找医护。” 飞机被拖离跑道,医护登机,工作人员围上来检查飞机。透过窗户,季怀邈看着乘客一个接一个下机,他这才收回双手,交握成拳。 不论何时,机长要最后一个离机。季怀邈转了转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又拉出脖子上的吊坠。 他一把取下吊坠,正中的扣子,被他紧紧压在手心。指甲嵌在肉里,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突然,季怀邈很想见阮林,听他说话,哪怕是瞎咋呼。 从发现险情到着陆,其实时间也不过十余分钟。乘客会慌乱,在这煎熬的时间里,他们会想亲人,会想许多。 季怀邈不能分神,为了更多人的安全,他要全神贯注处理故障。 第242章 在一切过去之后,季怀邈终于可以没有负担地去想他的爱人和亲人。他打开手机,置顶的对话框里,躺着阮林不久前发来的话:哥,平安。我等你回家。 一路上无比冷静的季怀邈,此时微微低下头,竭力压着鼻头发酸的感觉。他揉了下眉心,亲了亲手上的扣子吊坠。 看着最后一个乘客下机,季怀邈大口喘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肖孟回到驾驶室,乘务长也进来了。 季怀邈主动伸出手,握住乘务长的。尽管当时他不在现场,也可以想见,乘务们一定在尽力安抚旅客情绪。 乘务长大季怀邈很多,她微笑着,用力捏了捏季怀邈的手:“谢谢,好样的。” 阮林捏着手机,站在小区门口等车。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直到显示飞机已经安全落地,他才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缓着劲。 双腿发软,阮林干脆坐在路牙子上。 飞友们还在刷帖,讨论着情况。他们说单发失效不是啥大事,飞行员基本操作,副驾都没问题。 阮林揉着后颈,把手机锁屏。 大家说得都有道理,作为飞行员家属,阮林可能比他们还清楚这个故障的处理难度。 可飞在天上的,是季怀邈啊。哪怕是平日里的正常飞行,阮林时不时刷着手机,也是想确认他的安全和位置。 更何况是今天这种情况呢。 阮林坐上出租车,司机听说他是往机场方向去,和他聊起天:“刚才听我们车队说,咱机场有架飞机差点出大事啊。” “已经平安降落,没事了。”阮林平静地回答。 司机还在说话,阮林没再回答。他不知道季怀邈现在是什么状况,也联系不上。 即便已经平安无事,可阮林心里依然惴惴不安。 阮林抠着手心,想起季怀邈有时候会说他这工作天南海北地飞,不能一直陪着他。 可现在阮林觉得,聚少离多总好过天人永隔。 阮林联系了崔阳阳,崔阳阳知道他担心。飞机还在天上那会儿,崔阳阳和阮林一样,着急地等着消息,她安慰阮林:“你比我更了解怀邈,相信他。” 心里盘算了下,阮林跟崔阳阳说:“我知道我现在过去,应该是见不到他。可是我想远远看他一眼,行不行?” 崔阳阳叹了口气说:“是,下机之后,怀邈会接受问询,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家。” “行,我想想办法,你先过来。” 崔阳阳开着车,带着阮林去了航空港的一家酒店。刚停好车,阮林就看见季怀邈在往酒店走。 他连忙跳下车,大声喊道:“哥!” 季怀邈转过身,趁着不明晰的光,瞧见了朝他挥舞着手臂的阮林。 还是让阮林担心了,季怀邈想。他吸了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 季怀邈跟身旁的领导说:“稍等一下。” 他跨下台阶,指了指自己的左耳,然后朝阮林挥挥手,说:“回家,扣儿,回家等我!” 阮林的眼睛立刻模糊了,他懂季怀邈的意思,是让他注意自己的耳朵,先回家休息。 他不是来添乱的,于是用力地点头,喊道:“你放心!” 只有一眼,阮林也看出来,他哥现在,非常疲惫。尽管季怀邈身上的制服板板正正,胸前依然挂着工作牌。 如果能一起回家,阮林会和季怀邈一起泡个脚,盆里放上艾草。 如果季怀邈饿了,阮林会给他煮碗面,多加个蛋。吃完之后,季怀邈刷碗,阮林站在一旁跟他说话。 如果季怀邈什么也不想做,那他俩就在被窝里抱着,相拥而眠。 夜里的津连港,比白天冷多了。风吹起阮林的衣角,崔阳阳拍拍他,让他先上车。 “扣子,没事,就是例行询问。”崔阳阳安慰他。 “嗯,我懂。”阮林笑了笑,“我来看他一眼,回家跟老人们,好交代。” 果然,第二天一早,齐奶奶和叶爷爷就跑到海滨花园来了。阮林一宿基本没睡,一直到早晨才迷迷糊糊抱着季怀邈的枕头睡了会儿。 “扣子啊,小邈没事吧?”齐奶奶的手抓得阮林生疼。 “没事,没事,我见着他了。”阮林打起精神,安慰着老人。 叶爷爷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活着就好。” 阮林给他俩倒了水,换了个语气说:“不至于,我们都相信我哥的能力,他多优秀啊。” “太吓人了。”齐奶奶拍着胸口,“这发动机,转着转着怎么不转了呢,太吓人了。” 阮林握着齐奶奶的手,笑了笑:“都处理好了,心放肚里吧,七奶奶。” “哎,我信你呢。”齐奶奶抱抱阮林,“也给你吓一大跳吧?” 阮林下意识摇头,但他看着齐奶奶的眼睛,转而又点了点头。他低下头,手指抠着沙发面,叹了口气。 叶爷爷拍着阮林的背,齐奶奶摸摸他的脸,握紧他的手。 接下来两天,阮林没出门,就在家等着季怀邈。季怀邈随时可能回来,阮林怕他第一时间见不到自己会着急。 季怀邈在酒店里,吃喝挺好,一直在密集地被问问题,回忆故障前后的情况。 这些处置程序他都了解,也配合。侯机长意识清醒之后,同事告诉了季怀邈。季怀邈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第243章 有乘客在网上发了消息,说已经通知要着陆了,可飞机突然转了弯。他们都很害怕,但机长广播安慰了他们。 “真是想谢谢这位机长,他一说话,我们心里好受多了。” 阮林刷了刷,没仔细看。如果让季怀邈看,他一定会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季怀邈回到家,已经是两天之后的晚上了。他一开门,阮林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匆匆向前走了几步。 可阮林没直接扑过来,而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季怀邈。 回来路上心中的平静,此时烟消云散。季怀邈发现自己特别想阮林,见不到他时想,人就在跟前了,想得心疼。 “过来,我抱抱。”季怀邈先说了话,声音发哑。 阮林扑过去,紧紧搂住季怀邈。他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箍着季怀邈的脖子。 一样的,季怀邈揉着阮林的后背,一下下亲他的右耳。 阮林说过,他这单侧耳聋和飞机单发失效差不多。没有人比季怀邈更懂阮林的感受了,模拟机上训练过太多次,而今经历过这一遭,季怀邈更明白,阮林承受的是什么。 浴室里,阮林帮季怀邈擦着背,季怀邈手撑着墙抵着力。过了会儿,背上的摩擦停下了。 阮林趴过来,头压在他肩头,轻轻吻着。季怀邈手向后,拉过阮林的手。 “没事了,宝贝。”水声大,季怀邈加大了音量,好让阮林听得清。 水流混着阮林的眼泪,沿着季怀邈的脊背往下流。季怀邈吸了口气,转过身抱紧阮林。 擦干身体,季怀邈拥着阮林躺在床上。阮林笑了笑,摸着季怀邈的脸。 夜又深又静,他们相互看着,没有说话。 季怀邈按住阮林的手,擦过自己的脸颊,到喉结。再向下,阮林的手被压在季怀邈的心口。 “它在跳,你摸到了吗?”季怀邈轻声问。 阮林点着头微笑,然后凑上去吻住他的心口,贴着那蓬勃的跳动。 再向下,阮林的手滑过季怀邈的肚子。季怀邈闭了气,阮林顿住,抬眼看季怀邈:“还是八块,一块没少。” 季怀邈揽住阮林转身,阮林趴在他身上,和他十指交握。 “网上都在夸你呢。”阮林说。 “是么。”季怀邈轻笑,“跟你说实话,落地之后,我腿都在抖。” 阮林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为了控制方向,蹬舵蹬的。”季怀邈托着他的下巴,挠了挠,“那真是,干了好一会儿体力活。” 阮林往下趴,伸手给他揉着左腿,缓缓开了口,问他:“是不是,有点后怕?” 季怀邈没立即回答,只是看着阮林。在阮林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季怀邈坐了起来,抱住他说:“我也怕,再见不到你。” 后背上抵着的拳头,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季怀邈明白,阮林在努力消化着情绪。 “我哥最棒了。”阮林说。 床头柜上的闹钟又一次整点蜂鸣,可他们已经不想去管是一点或者是两点。 季怀邈吻住阮林,轻柔的吻渐渐变重。阮林缠了上来,手按在季怀邈睡裤边,抬眼问他:“现在有力气了吗?” 没有回答,季怀邈只是裹住他,带他一起在无尽的爱意里起起伏伏。 “哥,哥…”阮林呜咽着,语不成句。 “我在,扣子,我在。”季怀邈微微仰起身,吻他眼睛,吻到片片湿意。 “我回来了,宝贝。”季怀邈挨着他左耳哄着,“不害怕了,扣子。” 之后,他们昏睡过去,阮林紧紧搂着季怀邈,睡着了也不撒手。 事情处理完之后,季怀邈不能立即去上班。公司让他在家休息,时不时还请心理咨询师,跟他谈谈话。 阮林笑着说:“这是怕你有心理阴影啊?” “是吧。”季怀邈抱着他挠挠头,“不过我感觉还是你最管用。” “和你待一起,我啥烦恼都没有了。”季怀邈笑笑说。 师父董进鹏来家里看过季怀邈一趟。说是来看季怀邈,他来了之后,一直盯着阮林。 季怀邈挡在中间,说他师父:“别看了,师父,再给扣子看的心里发毛。” “这么护着呢。”董进鹏瘪瘪嘴。 “你咋护着师母我就咋护他。”季怀邈理所当然地说。 “这次事情处理得不错。”董进鹏点着头肯定地说,“这回你真快放机长了,公司都等不及了。” 听了这话,阮林比季怀邈还激动:“那可太好了!我哥就是最棒的!” 在家休息这段时间,季怀邈和阮林形影不离。姥姥有时候在路上碰见他俩,都不愿意多说话,摇着头:“太腻歪了,懒得问了。” 阮林出去上课,季怀邈开车送他去,然后找个停车场窝着看会儿书。等阮林上完课,一坐上车,一定会喝到季怀邈给他买的奶茶。 季怀邈在卤味店出现的频率过高,小陈偷偷问阮林:“机长不是才立功吗?怎么不去上班了?” 俩人牵着手在津连港的老街上晃悠,阮林指着路边一排房子,说:“你看这儿的窗户,形状各种各样的,又好看又实用,特透光。” “嗯,是。”季怀邈顺着他的手看去,点着头,“乍一看花里胡哨的。” 阮林笑着:“我记得前面那儿有个电影院,以前看电影都得去那儿。” 第244章 “你经常去吗?”季怀邈问他。 阮林摇头:“我记得叶爷爷带咱俩来过,之后我耳朵就…在电影院我不舒服,后来就没去过了。” 季怀邈捏捏他的手:“我也几乎没去过,感觉离开蓝天街之后,童年就结束了。” 不上班,季怀邈穿得休闲,他穿了件风衣。阮林记起,季怀邈刚回来,给他送吃的那次,就是穿的这件衣服。 阮林把手放进季怀邈大衣口袋里,捏了捏他的手。季怀邈笑了笑,看着他说:“现在刚刚好。” 太阳渐渐落下,气温开始下降,他们想着去吃点热乎的。 阮林找了家吃牛大骨的,要了个中锅,又去隔壁小摊点了炸串。 “单装了辣酱,哥,你蘸这个。”阮林指了指。 “这家牛肉味道很特别啊。”季怀邈掰开一个骨头,低头把肉啃出来。 “不错,跟着大厨生活,都懂得品了。”阮林舔舔嘴唇,“老板说,他家这骨头熬的时候,放了草药。” 炸串一口咬下去,冒着油,裹着肉香,再剥颗蒜,吃得那叫过瘾。 季怀邈看着大蒜,憋着笑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去年还是前年,我有次飞个长途,碰见一个中午吃了蒜的机长,给我熏的啊。” 阮林也跟着笑,笑完安慰他:“今天我不跟你接吻。” 这季怀邈哪依,他伸出手,自己剥了一颗大的,往嘴里一扔:“咱俩得同流合污。” 剧组到了蓝天街,拍到在海韵民宿的场景时,总会引来许多街坊驻足看着。 “这就是拍戏啊?那大板子是干嘛的?” “这是男主角?还没扣子长得帅呢!” “是,跟小邈也差点儿。” 许虎成也好奇,凑过去插话:“爷爷奶奶,我是不是也能演个角儿?” 话还真让许虎成说着了,剧里有个主角吃饭的场景,真选在了虎子饭店。导演觉得店名极其符合他的想法,布景都没怎么动。 于是许虎成也出镜了,本色出演了老板。只是没露脸,导演让他低着头算账。 季怀邈和阮林听说之后,笑得直不起腰。空闲了,也溜达到海韵民宿看看剧组在干什么。 “我们和娱乐圈只有一步之遥啊。”阮林感叹着。 季怀邈笑着揽着阮林的肩膀,阮林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他:“你应该拉过不少明星吧?女明星漂亮吗?” 跟着阮林的话,季怀邈回忆着,他一时也想不起哪个明星做过他的航班。阮林见他仔细想着,不乐意了:“漂亮是吧?那男的呢,帅吗?” “有我好看吗?”阮林用胳膊肘戳戳季怀邈的背。 季怀邈还没想好措辞,导演远远地喊他们:“小老板啊!你俩来客串下呗!” “我不行。”季怀邈推拒道,“我这脸能不能用,可能还得问问公司。” 导演爽快:“那可惜了,你这骨相多好,浓颜系帅哥。那让小老板来吧,瞧人这小脸,多适合上镜!” 于是阮林浅浅地拍了个戏,虽然他拍了快一个小时,制片人告诉他,最后剪出来可能就十几秒。 阮林哭笑不得,季怀邈一直等在一旁,笑着给他顺气:“为了民宿,忍忍。” 除了浅浅地演戏,阮林现在开始浅浅地带货。但是他发在网上的做菜视频,发生了一件让他无奈的事情。 有次他在教大家做糖醋鱼,让季怀邈帮他递个东西,季怀邈问了句:“是这个吗?” 这句没剪掉,好家伙,那几秒的弹幕,铺了满屏。 阮林皱着眉头,看看屏幕,再瞅瞅季怀邈,问:“他们到底是想学做菜,还是想听你的声音啊?” 这问题,季怀邈也回答不上来,搂着他哄道:“有流量就是好事,不琢磨了啊。” “嗯,对。”阮林应道。 季怀邈说啥,阮林都觉得对。季怀邈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抱紧他,亲了亲。 参加首聘机长答辩前一晚,季怀邈在复习笔记,阮林扒拉出他的制服,要用挂烫机给他熨熨。 季怀邈拦了下,说:“扣儿,这不皱,不用弄了。” 阮林抓抓脸蛋,总觉得他得做点什么。季怀邈轻笑着,拉过他的手,说:“你陪我说说话吧。” 拉着阮林一起跌坐在懒人沙发上,季怀邈挠着阮林的手心:“不用担心,技术层面没问题的。” “除了这个,还会问其他问题吗?”阮林好奇地问。 季怀邈摇了摇头:“可能会有些评委临时想起来的问题吧。” 想了想,阮林捧着季怀邈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哥,不管你是飞鸟还是风筝,我都想让你知道,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如果有一天,因为一些原因,你要离开津连港,我在为长辈做完该做的事之后,我会去找你。” “稳住,不能掉眼泪。”阮林揉了揉鼻子,扯了个笑,“哥,没有其他如果了。这辈子…” 曾经的阮林,不愿意想那么久之后的事情,过一天是一天。但现在,他觉得这样的话,说给季怀邈听,也说给他自己。 这不是简单的情话,是阮林说到做到的承诺。 季怀邈压着阮林的手,睁大眼睛看着他,嘴巴张合着,试图发出声音,却几次没能说出话。 捋着季怀邈的碎发,阮林还是红了眼睛,他笑了笑,说:“哥,你为我做了太多。你说让我拿好风筝的线,我不会撒手的,你相信我。” 第245章 “我爱你,哥。不管你飞到天涯海角,你不忙的时候,就低头看看我。” “看看地上的小扣子。”阮林把自己说笑了,“我还是当初那个小孩儿,是扣子,是阮林。” 季怀邈原本只是想和阮林随便说说话,让阮林歇会儿,可没想到,阮林竟然说出这么一段让他动容的话。 没有人会不变,也没有人会永远年轻。来到蓝天街,离开再归来,季怀邈觉得自己大概还是变了。 不过有一点,不论如何改变,季怀邈愿意一直做阮林的怀表哥哥。 季怀邈按住阮林的后颈,微微仰起头,吻在阮林的额头。轻又郑重的,他说不出更多的话,只用这阮林能懂的温柔回应他。 “等我回家。”季怀邈轻声说。 第二天一早,季怀邈穿戴整齐去参加答辩,阮林歪着脑袋在被窝里打哈欠。 “中午我要是回来得晚,你自己先吃。累的话,点外卖啊。”季怀邈嘱咐道。 阮林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笑着看他。 季怀邈弯腰亲阮林,小声说:“这什么表情,早晨没做够?刚才可是都掉眼泪了啊。” 拍开季怀邈的手,阮林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昨晚他俩搂着睡过去,也不知道季怀邈是不是早晨回过味儿来,把他从梦里叫醒。 阮林被握着脚腕,哪儿也去不了。季怀邈深深地看着阮林,让阮林觉得自己在不停地陷落。 索性豁出去了,不管汗湿了全身,也不管太阳尚未升起。 因为他们如此相爱。 神清气爽的季怀邈坐在评委面前,对答如流。不管是飞机性能还是特情处置问题,季怀邈都能按着逻辑解答。 “你觉得,什么是飞行安全?”评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季怀邈先是回答了熟记的定义,看见评委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道:“我们要时刻对乘客负责,这也是对他们的家人负责。同时,我们每位飞行员,也有自己的家人。” “家人,都在等我们,等我们平安回家。” 答辩完成后,公司立即举办了首聘机长聘任仪式。队长给季怀邈戴上四道杠的肩章。多这一道杠,是责任。 专业、知识、技术和责任,是季怀邈从学飞开始,一直的追求。 队长和季怀邈握着手,看着这棵好苗子,微笑着说:“好样的。” 原以为宣誓完,仪式就能结束,季怀邈算着时间,还赶得上回家和阮林一起吃午饭。 “这一天期待已久了吧。”队长卖了个关子,“除了在座的四位新机长此时很高兴,还有人也和你们一样。” 原来飞行队把他们的家属请来了。 会议室的大门一开,季怀邈一眼就看见阮林和姥姥姥爷。阮林抱着束鲜艳的向日葵,姥姥姥爷一左一右挎着阮林的胳膊。 季怀邈立刻笑了起来,又低头平复心情。 走到近前,阮林把花塞到季怀邈怀里。季怀邈没接,连人带花一起抱住。 “也不跟我说一声。”季怀邈小声说。 阮林拍拍他:“说了那还是惊喜吗?” 季怀邈又抱了抱姥姥姥爷,老人家一脸欣慰地抓紧季怀邈的手:“好好飞,好孩子。” 摄影师为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每个人都笑得极开心。 季怀邈很满足,在他工作生涯的重要时刻,他最爱的人都在身边。他转头看阮林,阮林笑着看过来,用口型说:“我爱你,机长先生。” 作者有话说: 1,朋友们端午安康! 2,本文明日正文完结,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鞠躬! 3,接档新文《恰似你的不温柔》求个收藏哦,谢谢!感谢在2022-06-02 17:49:20~2022-06-03 21:0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满天星(正文完) “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白云为我铺大道,东风送我飞向前…” 季怀邈和阮林接上阮争先,听他哼着歌上车。 “吃早饭了吗,爷爷?”季怀邈把车开上马路,问了句。 “吃了点儿,没吃太多。”阮争先乐呵呵地回答,“留着肚子上飞机吃。” 想着飞机餐,季怀邈就觉得嘴里没味道,他笑了笑,加速往机场开。 今天是季怀邈作为机长的首飞日,阮林和阮争先买了票,要坐他的航班。 季怀邈先把他俩送到机场,再赶去公司报到。 停在航站楼门口,季怀邈送他们下车,抱了抱阮林,捏捏他的耳朵。 阮林笑着朝他挥挥手:“一切顺利!” 虽然阮林能坐季怀邈的首飞航班,但是季怀邈接下来这四天班,天天都是外站过夜。 签到完,做了酒精测试、测完血压,季怀邈领了任务书和资料包。今天是一个新的开始,他到得早,推开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门,等候机组成员的到来。 季怀邈整了整领带,取下扣子领带夹,又重新夹好。这颗小扣子安静地别在他的领带上,以后也将陪伴着他,暑往寒来,飞越蓝天。 看了看时间,季怀邈站起身,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机组成员。 今天为他们做放行讲解的签派是崔阳阳。崔阳阳见着季怀邈笑起来:“看着挺像样。” 第246章 季怀邈还是新机长,在一段时间内,机组是双机长运行。今天和他一起执飞的,是他一年多前回津连港时的搭班机长。 常机长逗崔阳阳:“平常也不见你笑,见着怀邈这么高兴。” “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崔阳阳俏皮地挑挑眉毛,“我和怀邈媳妇儿可是好朋友。” 季怀邈清了清嗓子,坐在会议桌的窄边,望着两边围坐着的机组和乘务组成员,开始他作为责任机长的第一次飞行前会议。 “航路上会有颠簸,轻度不打铃,中度一声,重度三声,请大家做好准备。”说完,季怀邈朝大家点点头。 阮林和阮争先扒在机场的大玻璃前,盯着他们要乘坐的飞机。他俩来得早,把机务检查飞机、上行李、加油看了个仔仔细细。 “那是小邈不?”阮争先瞧见一个穿着反光背心的飞行员,拽拽阮林的胳膊肘。 只看了一眼,阮林就笑起来:“是我哥。” 季怀邈下来做绕机检查,他仔细地看着飞机的各个部件,拍拍发动机,笑了笑。 机务跟他打招呼:“哟,放机长了。” 季怀邈摘下墨镜,和机务握握手,说了声“辛苦了”。 阳光明媚,无风无云,不久之后,飞机将直上蓝天。 季怀邈抬头看天,这广袤无垠的天。天会下雨,会有各种影响飞行的云层,会下雪,会起雾。可他想,他还是爱蓝天。 转过身,季怀邈朝候机楼的方向招了招手,他知道,阮林在不远处,看着他。 “哎哟,他是不是看见我们了?”阮林激动地跳了跳,也挥手。 阮争先臭他:“他可能跟别人打招呼呢,离这么远,瞧不见。” 这话阮林当没听见,一路到登机,都在哼着小曲。阮争先嫌弃地说他:“咋跟小邈待久了,也开始跑调了。” 坐定之后,阮林接了个电话,李铭打过来的。飞机上吵,手机一贴上左耳,阮林的音量不自觉地加大。阮争先叹了口气,拍了拍阮林的手。 阮林立刻低下头,手在嘴边捂成半弧,跟李铭说话:“卤汤坏不了,你放心煮。” “不用再加料,我都按量配的料。”阮林说,“你不用着急,我明儿就回津连港。” 看着自家孙子,阮争先笑了笑。除了算账这事得听阮浩的,阮林在其他事情上,基本都说了算。 曾经不放心的小扣子,现在可以独当一面,还能带着自己出去玩,阮争先长舒了一口气。 更让阮争先放心的是,阮林有了季怀邈。他想,即使有一天自己不在了,季怀邈还可以陪伴着阮林很久。 机上广播的嘈杂声一响,阮争先赶忙拍了下阮林的肩膀。阮林快刀斩乱麻挂了电话,坐直身体。 季怀邈的声音在飞机上响了起来。阮林享受不到立体声,但他是乘客里笑得最甜的一位。奔着他左耳来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和亲切。可他又觉得,工作场合的季怀邈说话,和平常不一样。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天程航空航班,我是本次航班机长…” 阮林美滋滋的,阮争先瞅着他:“收收,哈喇子要流下来了。” 被爷爷一说,阮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蛋。他左手的戒指晃了阮争先的眼睛,老人家定睛看了看,又握住他的手,按了按。 巡航时,阮争先拿出了他的飞行日志本。阮林再一次被差遣,去找空姐给驾驶舱递这本子。 阮争先换了新本子,说要让季怀邈感受一个新的开始。于是阮林笑眯眯地跟空姐说:“姐姐,一定要请机长签哦,谢谢!” 本子递进驾驶舱,季怀邈瞟了一眼,看见阮争先遒劲有力的签名,跟右座机长说:“常机长,我来写。” 这次,季怀邈没再含蓄地画小花画扣子,签完名之后,直接画了个大大的爱心。 飞机快速掠过云层,这册小小的本子,在高空中传递着爱意。 “小邈这字儿,还是不好看。”阮争先砸吧砸吧嘴,把本子递给阮林。 阮林可不管这些,和上次一样,跟宝贝似的捧在怀里,反反复复看这张被季怀邈写上了字的记录。 在季怀邈戴上四道杠肩章的第一天,他从津连港出发,作为责任机长,为阮林写下第一份飞行日志。 到达目的地后,季怀邈在驾驶舱里忙碌,没能出来送他们。 阮林取到行李时,季怀邈给他打了电话。相比于阮林这边的吵闹,飞机上的季怀邈四周,十分安静。 不过阮林自带静音功能,站在人群里,依然给自己隔出了一片小天地。 “飞得不错,哥。”阮林评价道,“落地没砸屁股。” 季怀邈笑了笑,应道:“感谢这位乘客的认可。” 阮林跟着他笑,又依依不舍地问:“你周四晚上能到家吗?” “能。”季怀邈一手握着老怀表,对着手机说,“我媳妇儿在家等我呢,我一定要回去。” 入冬时,阮林爬上爬下,把厚被子收拾出来,连着晒了几天,盖在身上暖和和的。 被窝里,季怀邈看着阮林。阮林懒洋洋地抬起腿,缠在季怀邈身上,小声嘀咕:“你咋就岁数见涨,体力不减呢,快给我揉揉腰。” 季怀邈笑着把手拿进被窝里,先暖了暖,才伸进阮林的睡衣里,搓揉着他的腰。 第247章 “疼了?我看看。”季怀邈作势要翻身,被阮林拦住。 阮林眯着眼睛,摸着他的心口,说:“你怎么会让我疼,我知道,你舍不得。” 手上的动作顿住,季怀邈低头看阮林,阮林凑上去,脑袋嵌在他颈窝,蹭了蹭。 抽了个时间,阮林和季怀邈一起去给林育敏扫墓。季怀邈没跟阮林说,车开到一半,他停在一个花店门口。再上车,他把花束塞到阮林怀里。 阮林愣愣地看他,季怀邈微笑了下,揉揉他的肩膀,凑过来亲了亲。 “这花很衬林阿姨,之前…”季怀邈低了低头,“之前没机会送她,今天就当给我个机会吧。” 阮林蹲在墓碑前,揪着季怀邈的手。手指越箍越紧,季怀邈跟着蹲下来,拉了他一把。 两人干脆坐在了平地上,看着小相片上的林育敏。她笑着,只是再不会说话。 “阿姨,您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性。”季怀邈轻轻摸着花束,理了理。 即使过去了半年多,再来看妈妈,阮林心里依然难过。这个坎儿,也许再跨不过。 阮林靠着季怀邈,季怀邈撑着他,亲了亲他的额角。 季怀邈轻声说:“阿姨,我们都挺好的。我和阮林互相照顾,叔叔和爷爷身体都不错,您放心。” 阮林点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季怀邈手背。 “我们常来看您。”季怀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沉重,“扣子有我呢,您放心。” 转过身,阮林扑在季怀邈怀里,脸压在他胸前,不让他看自己满是泪的脸。 季怀邈搂着阮林,轻轻拍着他的背。没有更多的言语,这样的拥抱,就是阮林此刻最需要的。 年底,季怀邈的师父董进鹏即将退休。他没告诉董进鹏,请人调了班,陪师父飞退休前最后一天的航班。 董进鹏在飞行准备室见着季怀邈,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果然是你小子,阳阳还忽悠我,什么系统有问题,不知道谁跟我飞。” “你带我飞上蓝天,我陪你飞完最后一班。”季怀邈笑着说。 公司许多人都来送别董进鹏,董进鹏也有些激动:“我没什么遗憾啦,后起的好苗子很多,我养老去了。” 坐上机组车,走到飞机下,董进鹏眷恋地看着这陪伴了他太多年的战友。他叹了口气,跟季怀邈说:“再坐飞机,我只能向右走,不能再向左了。” “也再听不到你说,师父油单好了,签字。”董进鹏说。 一时之间,季怀邈跟着董进鹏感慨起来。日复一日的工作,好像没什么不同。可真到了告别这天,无数的怀念涌上心头。 今天他们飞两程,季怀邈先飞,落地之后,董进鹏认真给他讲评。 虽然季怀邈知道,以后他问师父问题,师父依然会给他耐心解答,但像今天这样,面对着一块块仪表盘,坐在驾驶舱里的场景,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天的航程,没有延误,天气晴好。 季怀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眨眼,一天的工作就快结束。一眨眼,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成为了机长。一眨眼,当初对他十分严厉的师父,也要退休。 董进鹏操纵飞机完成了最后一个五边进近,平稳地降落在津连港机场,他摆摆手,让季怀邈继续滑行。 “天程8581,塔台。” “请讲,天程8581。”董进鹏应答道。 塔台管制员的声音从频率里传来:“鹏叔,您风雨兼程飞行41年,感谢您对民航事业的付出,祝您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董进鹏顿了下,再开口声音里尽是哽咽:“谢谢,谢谢你们。” 跟着引导车,飞机向停机位驶去。早早等在两侧的消防车,喷射出水雾。飞机经过弧形水门,伴着橘色的夕阳,留下了最美的影像。 飞机停稳后,董进鹏走出驾驶舱,和每一位乘客握手告别。 季怀邈完成离机检查单,把飞机交接给机务,陪着师父一起走下客梯车。 停机坪上,有亲朋好友,等待着董进鹏。 董进鹏的女儿从外地赶回来,给父亲送上了一束花,她抱了抱董进鹏,双目微红着:“辛苦了,爸爸。”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季怀邈的师母蒋婉蓉因为执行出国航班,也没能参加董进鹏的退休仪式。 “没事儿,等她退休的时候,我来接她。”董进鹏笑着说。 崔阳阳和阮林走过来,董进鹏有些惊讶,看了看季怀邈说:“扣子也来了。” “我师父,就是扣子师父。”季怀邈迎上阮林,接过阮林手里的手提袋。 “师父!”阮林喊了声,“我给您做了下酒菜,卤牛肉、酱猪蹄,花生海带小咸鱼,管够。” 董进鹏大笑道:“太合我心意了!” 回家的路上,季怀邈跟阮林说了说今天的事情。平常,季怀邈不是个感想很多的人,他今天多说了些。 阮林感受到他的情绪,耐心陪着,听着。 季怀邈的飞行笔记本,边角已经磨起了毛,阮林帮他包了个书皮。 本子里是季怀邈写得密密麻麻的备忘事项,虽然字不好看,但全是他的用心。 他们都是平凡的人,努力生活,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阮林爱季怀邈,爱他的温柔,爱他的认真,爱他的负责。爱他的过去和现在,也爱他的未来。 第248章 “哥,等你退休的时候,我也来接你。”阮林说。 季怀邈停了车,转头看着阮林。所有的情绪,化成了一个微笑。季怀邈点点头,摸着他的下巴,凑过去吻着。 阮林环抱住季怀邈,拍着他的后背,一遍遍说:“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生活的滋味,不总是甜的。有身边的人在一起,那些苦与辣,便不再那么难熬。 阮林依然在蓝天街上忙忙叨叨的,送季怀邈上班,再等季怀邈回家。 季怀邈姥爷和阮林爷爷,每天和和气气地去象棋屋,回来时一准一前一后地走着。 齐奶奶时不时就抓着阮林陪她去遛弯,海风刮得大,阮林听不清她讲话,大声问:“七奶奶啊,你说啥?” 老太太笑得直喘,还拍下来发给季怀邈。季怀邈落地之后看到,回复姥姥说:“哎,姥啊,你这就是成心拿扣子寻开心。” “扣子乐意呢。”姥姥不服气地说,“扣子跟你一家,那就是跟我一家。” 天冷了,季怀邈找出羽绒服,搭在沙发上。阮林从床上爬起来,撑着来送他。 季怀邈抱住阮林,压了压他的头发,吻他还在发红的眼角。阮林吸了口气,说话带着鼻音:“不用给我买吃的了,你平安回来就行。” 这周季怀邈要飞国际,特意带了个大箱子,要给阮林买东西。 “那不行。”季怀邈笑着说,“我这人,就疼媳妇儿这一个爱好。” 阮林的脸烧了起来,耳朵发红,他凑上去亲季怀邈,喃喃地说:“我在家,想你。” “我知道。”季怀邈抱着他晃了晃,心里愈发地舍不得出发。 阮林接过季怀邈的肩章,挨个摸着上面的四道杠,然后别在季怀邈的肩头。 “出发吧,怀表哥哥。”阮林拍着季怀邈的肩膀,像是代表乘客在嘱托。 往门口走了两步,季怀邈又转过身,搂住阮林的腰,用力抱着,把阮林抱离了地面。 直到把阮林塞进被窝,季怀邈才松开手,一手撑在床头,低头亲他。 阮林仰着头,环着季怀邈的脖子。还乱着的床,记录着他们夜里的沉迷。可此时此刻,他们还是难舍难分。 季怀邈的手指,滑过阮林的下颌,从他颈间,勾出吊坠绳。 “要想我。”季怀邈说。 阮林不住地点头,手指擒住季怀邈领带夹上的扣子,他轻声而急促地说:“我在,在你身边。” 飞机满载着乘客,即将飞向目的地。 驾驶舱的季怀邈认真地阅读着文件,和同事交叉检查着各个事项。他表情认真而严肃,语气从容不迫。 从津连港出发,季怀邈终将回到这里。回到他的家,回到他的爱人身旁。 飞机推出前,季怀邈收到阮林回过来的信息。季怀邈笑了笑,看向蓝天。 起落安妥,等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1,正文完结啦,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怀表和扣子,会继续好好生活的!之后大概会有三个番外掉落,下周放送。我会继续努力,写想写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2,接档新文《恰似你的不温柔》求收藏,谢谢大家,鞠躬鞠躬!感谢在2022-06-03 21:04:37~2022-06-04 20:3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milkyyy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番外一 季怀邈和阮林闹别扭了。 在一起这些年,他俩极少有红脸的时候。他俩都不是爱发火的人,情绪又稳定。加上也不总在一起,于是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不会把精力用在吵架上。 可是这天,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季怀邈心里实在窝火,他俩也没吵嘴。但是等阮林反应过来时,发现他哥是真气大了。 晚上八点多,季怀邈到家。阮林正坐在沙发上,一手按着计算器,小声嘀咕着。 “回来了,哥。”阮林没抬眼问了一声。 “嗯,回来了。”季怀邈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行李箱轮子在地面滚动发出一小阵声音,季怀邈进屋洗澡换衣服。阮林咬着嘴唇想了想,他哥心情应该是不太美丽。 果然,季怀邈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坐在小板凳上就说:“我今天碰见个特气人的观察员。” 赶着算账,阮林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回他:“咋了,说我听听。” “哎,心思就不在飞行上,一直玩手机,逗乘务。”季怀邈拿过阮林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 阮林瞅他一眼:“消消气,也不人人都像你这么负责。” 话是夸季怀邈的,可季怀邈听起来,觉得不是滋味儿,又说:“我说他了,他还跟我顶嘴,我真是…” 顾唯振给阮林发信息问事情,阮林注意力被转移,嘴上应着季怀邈:“哎,你就按规矩该咋咋,自己别生气。” 季怀邈还是气,但是看阮林没啥功夫理他,站起来说了句:“得,都不理我。” 说完,他走进书房关了门,研究下一期飞行计划去了。 阮林做完手头的事,猛地回想起季怀邈的话,发现自己刚才好像没怎么搭理季怀邈。 阮林心头一紧,站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酸奶,打开书房的门,探了个头。 第249章 屋里的空调开着,温度挺低,阮林哆嗦了下,然后扑过去,抱住季怀邈的脖子。 门一开,其实季怀邈就感觉到动静了,他心里憋火,但又不会真跟阮林置气。 这会儿季怀邈没回头,不动声色地压压嘴角,抬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 “哥哥不生气了啊。”阮林揉着他胸口,“扣子来哄怀表哥哥了。” 季怀邈吸了口气,没忍住:“肉麻死了。” “哪儿麻?扣子给哥哥揉揉。”阮林可不怕没面子,继续加码。 季怀邈抿嘴笑,阮林转过身,一步跨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 一转眼,他俩在一起都快五年了,季怀邈还是喜欢逗阮林,阮林还是愿意被他逗。 两人已经那么了解对方了,可依然愿意一起陷在这样的小把戏里。 季怀邈的手,不自觉地就伸进阮林的衣服里,搓着他的背。 “哥哥有火,朝我撒呗。”阮林俯身吻他,唇贴着唇。 季怀邈抱起他,再一转身,一起倒在懒人沙发上。阮林搂着季怀邈的脖子,后背欠出一道弧线,说:“哥,别气了,因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不值当。” 吻压在锁骨上,带着季怀邈的温度,阮林不自觉地收紧了胳膊,轻轻拍着季怀邈的背。 “我知道。”季怀邈笑了笑,看着阮林,“对不起,扣子,我不该对你那样。” “哪里的话。”阮林摸着季怀邈的脸,想擦去他眉间的疲惫。 季怀邈亲了亲阮林的眼角,阮林受不住地眨眼睛,喘着气说:“烦人的人,就是很多。但是我不烦你,我最喜欢你。” “好。”季怀邈看他,深深地吻他。 阮林向后仰着头,承着力,推着季怀邈的脑袋念着:“哥,哥…” 第二天清早,季怀邈先醒,他看了会儿阮林,然后起身换衣服准备去跑步。 怀里的热源没了,阮林翻过身,揉着眼睛,瞟了眼季怀邈的脊背,叹了句:“我以前过得可规律了,怎么跟你在一起之后…” 季怀邈搂着他,轻笑着问:“怎么了?咱们夜夜笙歌?” “这也不啥好词。”阮林拍掉他的手,哼哼着,“我想吃李婶儿家的油条。” “好,我去买。”季怀邈拍拍他,“你再睡会儿,我回来了叫你。” 清晨的蓝天街上,有许多早起锻炼的老人。季怀邈一路跑过去,都在跟爷爷奶奶打招呼。 阮争先也出来买早饭,瞧见季怀邈,朝他招招手,问:“扣儿呢,还睡着呢。” 季怀邈抹了把汗,停在阮争先面前,喘着气回他:“昨晚睡得晚,让他多睡会儿。” 阮争先手背在身后,翻着眼皮瞅他说:“你就惯着吧,反正你俩过日子。” 买早饭的时候,季怀邈抢着把阮争先那份的钱一起付了。老爷子笑他:“你呀,和扣子真是越来越像了。” 连巴结人的表情都一样。 这两天休息,季怀邈还是没能在家睡个囫囵觉,他被公司拉去拍宣传片。天挺热,在户外穿着西服外套,没一会儿就闷出汗了。 阮争先说得对,季怀邈随着阮林,越来越能出汗了。 导演写了脚本,季怀邈和同事看了几眼,拿在手里扇风。 “哎,中间这位机长,笑笑啊。”导演说的是季怀邈。 这个工作,季怀邈答应的时候就挺勉强。来了之后,想着让干嘛干嘛,可发现,自己连微笑都搞不定。 对着镜头,他总是皮笑肉不笑,十分无措。 “哎哟,你们都挺上相,表情都挺尴尬啊。”导演无奈地抓头。 “导演您歇会儿。”公司来跟拍的是个姑娘,给导演扇着风,扭头瞪了季怀邈他们一眼。 这几个飞行员,是同事们票选出来的。这会儿姑娘发现,光长得好不顶用。他们开飞机行,对着镜头就怵。 本来还请了寻祁瑶,但是季怀邈他师姐怎么都不同意,说自己露怯。 现在季怀邈觉得,师姐还是师姐,无比英明。这么热的天,在家抱着阮林吹空调看电视不舒服么。 季怀邈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晚上他还要和阮林去参加崔阳阳的婚礼。 于是他走到跟拍同事身边,小声问了句:“咱几点能结束?” 姑娘无奈地看着季怀邈说:“你笑好看一点,咱们就结束早一点。” 阮林下午去市里的卤味店给员工开会,开完刚好四点,他打了车来季怀邈拍摄的地方。 这几年,阮记卤味在津连港开了四家分店,第五家也正在装修。 虽然店面多了,阮林和阮浩倒是没以前那么忙了。以前多的是亲自动手做卤味,现在更多的是管理。 下了车,阮林走进篮球场,正看见季怀邈他们,拖着行李箱,戴着墨镜,并排往前走。 走到场地中央,季怀邈摘下眼镜。按照安排,他要先面向前方微笑,再转头和同事们相视而笑。 后面一个笑,比前面的稍微好掌握一些。但是他们还没能成功走到第二个环节,在第一个笑上,卡了太多次。 面前是一排穿着制服的大帅哥,但阮林只看得见季怀邈。他咽了口口水,心说他这哥,还是帅。 一个人的时候帅,放在人堆里,还是出众。 阮林一激动,没管别人,抬起手跟季怀邈挥手。季怀邈定睛一看,笑了起来。 第250章 “哎哎哎!这个笑好!”导演乐开了花,这一遍终于没喊停。 之后的拍摄,比先前顺利了很多。季怀邈的情绪,带动了身边的其他同事,又来回走了三遍,这条终于拍完了。 导演抹着汗,看着片子说:“回家都再找找感觉,现在有经验了,等去棚里拍希望能好点。” “还有呢?!”季怀邈和同事面面相觑。 坐在车上,阮林看着刚才他自己录的一小段视频,笑得不行:“哎哟哟,哥,你这脸上,就是大写的尴尬。” “别看了。”季怀邈看着前方的路,双手把着方向盘,不好意思地说。 阮林收了手机,抿唇憋着笑。季怀邈瞅他一眼,叹口气:“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阮林抓抓脸,说:“我哥为什么总能在帅里带着点搞笑。” 晚上的婚礼,布置得很温馨。阮林一开始坐在季怀邈和他同事这桌,但除了寻祁瑶和江枫,其他人他也不认识。 寻寻也不自在,听着一桌人讨论着她听不懂的问题,拽着阮林的手想溜。 阮林带着寻寻去了一起做志愿活动的朋友那桌,寻寻舒坦了,靠在阮林身上说:“我妈我叔他们太严肃了,还是这儿舒服。” 一眨眼,小姑娘也快十岁了。不过和小时候一样,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阮林给寻寻剥虾吃,寻寻又给他夹回去:“扣子叔叔,我长大了,我自己剥,你快吃吧。” “没事。”阮林话还没开说,被寻寻打断。 寻寻指了指前面,说:“你多吃点,不然邈叔叔担心你呢,他老看你。” 阮林抬起头,正碰上季怀邈转身看过来。阮林忙把自己的小碗盛满了菜,举起来给季怀邈看。 季怀邈笑了笑,转过身去,没再看他。 其实季怀邈没那么担心阮林吃不饱,只是下意识地想去寻找阮林的身影。看不到也并不会不安心。只是看到了,会开心。 回去的路上,阮林话没停,说着婚礼上的趣事。阮林喝了点酒,季怀邈要开车没沾。 季怀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他:“要不咱俩,也摆个酒?” “打住!快打住!”阮林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说,“可不敢。” “咱俩摆,请蓝天街的爷爷奶奶?”阮林想着,自己都乐了,“他们岁数可都大了,这是想吓坏谁啊。” 顺着阮林的思路,季怀邈想了想,也笑起来。 他俩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蓝天街上,似乎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许多爷爷奶奶见着他俩其中一个,会多问一句,另一个呢。他们自然地回答,但也不多做解释。 回到家,阮林打开空调,季怀邈把脱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阮林支楞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眼睛随着季怀邈的身影动。想了想,阮林坐起来,说:“哥,甭瞎琢磨。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那些仪式。” 忙完手上的活,季怀邈搬过小板凳,坐在沙发边上。 “钱省着,咱俩出国玩。”阮林大气地说。 季怀邈拉过阮林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笑了笑,摸摸阮林的脸。 “那咱们,去拍套照片吧。”季怀邈提议道。 阮林想了想,问他:“你真想拍吗?你拍个宣传片都那么尴尬。” “跟你不会。”季怀邈歪头笑着,“待在你身边,我最放松。”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哦~ 第108章 番外二 照片取回来,齐奶奶跟着一起看。 老人家摸着照片上俩孩子的脸,嘴上“哎哟”着,乐呵呵地说:“真是长大了,长大了。小时候照相,站都站不安生呢。” 阮林把小时候的相册翻出来,确实像齐奶奶说的,每一张照片上的阮林,都是拧着站的。 “我可能是属麻花的吧。”阮林边说边笑。 齐奶奶摸摸他的脑袋,说:“你啊,打小就是个机灵孩子,比小邈主意多多了。” “那是我哥听话。”阮林笑眯眯地说。 “哟,你啊,就是向着小邈。”齐奶奶臭他。 季怀邈晚上回来,坐在电脑跟前,挨张看照片,一边看一边吃西瓜。 嘴里一口甜,再看着照片上喜滋滋的两人,季怀邈嘴角一直没压下来。 阮林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瞟了眼季怀邈,用脚踢他:“乐啥呢。” 季怀邈握住他脚腕,压在自己腿上,说:“以后咱多去拍拍照,挺好看的。” “你这还上瘾了。”阮林抽回脚,翻了个身,不想跟季怀邈多说,怕影响自己看剧情。 合上电脑,季怀邈揽着阮林,把他调了个头,躺在自己腿上。阮林蹬蹬脚,表示抗议:“这么腻歪呢。” 季怀邈故意抬手捂上阮林的眼睛,低下头亲他。 “哎哎哎?”阮林忙着看电视,扭着身体。 季怀邈成心欺负阮林,掰过他的肩膀,松开手。可阮林的眼睛还没适应亮光,又被季怀邈的脸挡上了。 不一会儿,阮林嘴里的惊呼变成了哼唧,可能是没看到剧情的懊恼,更可能是舒服的。 洗完澡,季怀邈和阮林一起翻相册,两人说着照片上的情形,时不时笑起来。 “这是刘爷爷家那个小可吗?”阮林指了指照片上和他站在一起的孩子。 第251章 季怀邈凑过去,仔细辨认着,然后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他偷吃过我家冰箱的雪糕,趁我去洗澡的时候。”阮林挠挠下巴。 “哦,我想起来了。”季怀邈拍了下脑门,“就那次你穿个裤衩就跑我家,哭得震天响,说你冰棒没了。” “有这事儿。”季怀邈笑起来,“是,他吃了你的,然后你吃了我珍藏的冰砖。” 阮林趴在季怀邈身上,跟他一起笑。笑了会儿,他又不好意思了,拍了季怀邈一巴掌:“收!” 季怀邈抱着他,看着天花板,手在阮林背上轻轻拍着。 一晃,他们都成了不折不扣的大人。二十多年过去了,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比以前更亲密。 阮林亲了亲季怀邈的下巴,揪着他的手指玩。 挨着季怀邈,阮林的回忆很容易就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 阮林抬手摸了摸季怀邈的额头,季怀邈捉住他的手,按在心口,哄他:“早不疼了。” “我知道。”阮林笑起来。 那是他们出去踢足球。阮林才五岁,季怀邈让他坐一边看着,他不干,非要上场。 季怀邈难得耍赖,手心手背配对时,他本来跟阮林没在一队,但他一定要让阮林和自己在一起。 另一队本来嫌阮林个头小,也就不想要他,爽快答应了。 这场球,季怀邈他们确实输得没啥悬念。季怀邈一边看球,一边还得看阮林。 阮林倒是跑得很快,东蹿西蹿,不过他脑袋还没足球大,挨着球了,也踢不了太远。但是他机灵,知道把球传给季怀邈。 不出季怀邈所料,对手开了个高球,阮林扑上去要接。季怀邈一瞅那球的力度,心里一紧,快步跑过去。 赶在砸在阮林身上前,季怀邈用脑门顶上足球,让它变了个方向。 阮林眼睛瞪得老大,这动作他只在电视的球赛上看过。只听“嘭”的一声,阮林还没来得及给季怀邈喝彩,就见他一屁股坐地上了。 阮林呆了两秒,赶紧跪在季怀邈身边,大声喊:“怀表哥哥啊!” 眼冒金星的季怀邈被这一声吼惊得更晕了,他一手揉着脑门,一手捏着阮林的肩膀说:“没事儿,我没事儿。” 可阮林想扶他起来,他头晕腿软。刚离地,又坐下了。这阵势,立刻把阮林吓懵了。 “大王哥哥!刘鹏哥哥!快来,球砸着,砸着我哥哥了!”阮林把小伙伴们都喊来,大家一起把季怀邈架到旁边的看台上。 缓了会儿,季怀邈已经没那么晕了,但其他人还是挺紧张。 刘鹏比他们都大,跑去买了一瓶冰水递给阮林:“扣子,给你哥敷敷。” 脑门被冰凉的感觉一激,季怀邈也不晕了,他抬起头,看向阮林。阮林的脸蛋和耳朵都红着,眼睛不停地眨着,注视着季怀邈。 那眼神过了这么多年,又定格在季怀邈的脸上。 季怀邈抱紧阮林,刮他鼻子:“从小就紧张我。” “嚯,也不知道是谁,从小就可护着可护着我了。”阮林在季怀邈身上拱拱。 “嘶,别搓火。”季怀邈翻了个身,让阮林躺平,伸手捏他下巴。 阮林笑着看季怀邈,季怀邈吻他额头,说:“以后玩游戏,我们都出手心。” “好。”阮林贴近季怀邈怀里,刚刚好的距离,像是专门给他留的位置,“我们永远一队。” 季怀邈又写完了一个飞行笔记本,阮林去书柜找书,顺手翻了翻他的本子。 “藏好了,这本儿别让我爷爷瞅见了。”阮林说。 “又要说我字写得丑?”季怀邈笑着问。 阮林回头看他:“挺有自知之明。” 季怀邈从身后搂住阮林,箍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耳朵。 “名字写得不错。”实在没啥夸了,阮林合上本子,摸了摸标签上的“季怀邈”仨字。 “我的名字,你写得也不错。”季怀邈轻声说。 这句是实话。 阮林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觉得没挑战性,又开始挑战季怀邈的。 “你确定?”正在做数学作业的季怀邈,从练习册上移开目光,皱着眉头看阮林。 阮林坚定地点点头,用力握着铅笔。 季怀邈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好,递给阮林,说:“那你慢慢写。” “这么多杠杠啊…”阮林吸了口气。 于是阮林低着头,在纸上一点点比着,写起季怀邈的名字。 字多,比划也多,“季怀邈”这名字,真不好写。 在这件事情上,季怀邈是吃过亏的。上一年级时,别的小朋友都开始写题目了,他还在写名字。 果然,十来分钟之后,季怀邈听见泪水掉在纸上的声音。 “哎呀,这咋还哭上了。”季怀邈忙拽过阮林的手,把纸推到一边。 阮林抽抽着,质问他:“你这名字,怎么,怎么这么不好写…” “哎,这得问我姥爷了,他咋给我起的名字。”季怀邈抽过纸巾,塞到阮林手里,让他擦鼻涕。 等阮林缓过劲了,季怀邈重新拿了一张纸,握住阮林的手,说:“来,我教你写。你把比划顺序记对了,就好写了。” 就这样,哥俩在暖黄的灯光下,写着名字。一笔一划,一板一眼。 第252章 那模样,如同后来他们认真经营生活。 想起这段趣事,阮林抓抓脸蛋,说:“我怎么还能哭出来呢。” “不怪你。”季怀邈说,“这要不是我自己的名字,我也哭。” 阮林转过身抱他,仰头说:“你真是教了我不少东西。” 季怀邈低头啄吻着阮林的嘴唇,说:“小时候是教了点儿,现在嘛,咱俩算是互助小组,一起查漏补缺,共同进步。” 这一段说完,阮林直吸气。他当然听出季怀邈在说什么,他皱着眉头,心想这人怎么能把不那么正经的事,说得这么正经呢。 红着脸的阮林不服输,他梗着脖子,推了下季怀邈的肩膀说:“同桌给你打个分,八十吧,再高怕你骄傲。” 季怀邈把他困在书柜跟前,一手撑在架子上,一手伸进他衣服里,揉了一把。 “怎么,同桌,是我哪儿不够努力吗?”季怀邈越挨越近,阮林的眼睛越睁越大。 “走,小同学,我们该努力学习了。” 季怀邈一用力,把阮林抱在书架上。阮林找不到着力点,身体向前倾着,紧紧抓着季怀邈的肩膀。 “就…就在这儿啊?”阮林说出口的话发虚,难得磕巴了。 季怀邈理所当然地说:“啊,就在这儿吧,背后都是参考书。” 阮林浑身发软,捂住他的嘴:“别说了,赶紧的,火都被你烧起来了。” 季怀邈抱起他,回到卧室,这个他们已经非常熟悉,但又能让他们立刻兴奋起来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季怀邈穿戴整齐去上班,阮林懒洋洋地躺着跟他招手:“机长,一路平安,不送了。” 季怀邈笑着捏捏他的手,问他:“你今天要去做志愿者活动是吗?” 阮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回答:“啊,是。” “穿个高领毛衣。”季怀邈嘱咐道。 阮林猛地捂住锁骨,嘴里“哎呀”着:“跟你说轻点嗦轻点嗦。” 季怀邈无奈地瞧着他,然后把系好的领带又抽掉,解开领口和第二颗扣子,弯下腰,指着锁骨下方的几道印子:“祖宗,我说轻点抓轻点抓,您听了吗?” 阮林自暴自弃地躺平,快速地挥着手:“打平了打平了,你快走吧。” 坐在驾驶舱的季怀邈,想起早晨这段对话,看着灰蒙蒙的天,笑了笑。 天气不美丽,但季怀邈的心情不错。右座副驾看了看他问:“机长笑什么呢?” 季怀邈挠挠脸蛋说:“想我老婆啊。” “感情这么好啊。”副驾感叹道。 “是。”季怀邈没停,立刻回答,“我们很小就认识了,以后也会一起慢慢变老。” 一生,一情。 作者有话说: 周六放最后一章番外~ 感谢在2022-06-04 20:30:00~2022-06-09 21:2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驴小兔子、milkyyyr、anyso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番外三 季怀邈手指点在驾驶舱的窗框上,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右座副驾和管制员联系之后说:“机长,还得等会儿,说要驱鸟。” “好。”季怀邈点了点头,没什么其他的反应。 今天季怀邈从早上出发,就有些闷闷不乐。开飞行前准备会时,他中规中矩地说话,笑得也少。 因为阮林生病了,重感冒。 一般阮林早晨醒得比季怀邈早,季怀邈睡觉没点,但阮林有生物钟。可今天早晨,季怀邈醒了,阮林还在迷糊。 一开口,阮林嗓子哑,鼻音重。 阮林感冒,直接影响了他仅剩一边的听力,他转头瞧着季怀邈,闷闷地说:“不妙啊。” 季怀邈坐起来,先拿手在阮林额头按着,试了温度。翻身下床,没穿上衣就去找温度计。 还好没发烧,季怀邈稍稍松了口气。他想了想,稍微放高了声音:“我请假在家陪你。” 阮林隐隐约约听清楚了,立刻伸手推他:“哎,你在不在家,我都会慢慢好的。这都临出发了,请假不合适。” “有备份同事,可以顶上。”季怀邈又说。 “不合适,不合适。”阮林抓着他的手,连续地说。 之所以季怀邈会这么紧张,阮林心里明白,还是因为担心他的听力。医生嘱咐过阮林,注意身体注意锻炼,尽量少感冒。阮林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法,季怀邈倒是听进心里了。 见阮林坚持,季怀邈找了药,看他吃了之后,又抱在怀里看了会儿,才收拾东西去上班。 坐在驾驶舱里,季怀邈心里还是不安定。他想了想,给姥姥和阮争先各打了一个电话,请他们谁有空去陪着阮林。 结果,阮争先和季怀邈姥姥姥爷都去了。 阮林给仨老人开了门,捂着脑门说:“哎哟,我哥真是…” “烧不烧啊?”齐奶奶换了鞋,走过来握住阮林的手。 阮林摇着头,被齐奶奶推着回了卧室,塞进被窝。 “我也是马上要三十的人了,感个冒不用这么大阵仗啊,爷爷奶奶们。”阮林鼻子里塞着小纸团。 齐奶奶摸了摸水杯,喊叶爷爷来再倒杯热的。 “多大了,你也是我们的小扣子。”齐奶奶笑着摸摸他的额头,“我看你没事就放心了,小邈给我打电话,吓我一跳。” 第253章 “哎,我这哥…”阮林搓搓脸蛋。 齐奶奶笑笑,没说什么。 为了让季怀邈放心,不影响他工作,阮林掐着时间,在季怀邈能用手机的时候给他发消息。 在一起这么久了,季怀邈当然明白阮林的用心。看着手机屏幕,季怀邈笑了笑,他哄着阮林:休息吧,宝贝,你不用担心我。 晚上再看到津连港机场的跑道灯时,季怀邈悬了一天的心,才稍微放下点。 赶回家,客厅的小灯亮着,是阮林像往常一样,给他留的。 放下行李箱,季怀邈脱了羽绒服,快步走进卧室。阮林睡熟了,四肢支楞八叉地摆着。 季怀邈笑了笑,俯身看着阮林。阮林在睡梦里砸了咂嘴,翻了个身,手一伸,打在了季怀邈的脸上。 季怀邈没恼,握住阮林的手,亲了下手心。阮林跟着醒过来,迷茫的眼神,对上季怀邈的,瞬间清明过来。 “回来了,哥。”阮林凑过来,抱住他。 刚从外面回来,季怀邈身上不热,他拍着阮林的背,盖好被子,笑了笑:“睡吧。” 等季怀邈洗完澡出来,阮林靠在床头,端着杯子喝水。 阮林嘴唇湿漉漉的,看向季怀邈,挂上了笑脸。季怀邈抬手按了按他的嘴角,掀开被子上床,把他搂进怀里。 “我好多了,哥。”阮林先说结论。 “嗯,我知道。”季怀邈低头揉了揉阮林的脸蛋,淡淡地笑着。 阮林窝在季怀邈怀里,笑了笑说:“哥,你觉得咱俩现在的感情,是不是亲情更多点了?” 季怀邈低下头,仔细地看着阮林。回答前,季怀邈低头蹭了蹭阮林的额头。他想亲阮林,被阮林躲过去了,怕传染。 顿了会儿,季怀邈开口轻声说:“咱俩啊,感情挺复杂的。” 季怀邈看向阮林,不出所料,他发现阮林皱起了眉头,在思索的样子。 季怀邈捏捏他的耳垂,继续说:“我们之间,以前是友情,我对你啊,有哥哥对弟弟的感情,现在啊,当然有亲情。” “所有这些感情,在流动,在变化。可我们之间的爱情,一直都在。” 阮林的眉眼舒展开,笑着看季怀邈。季怀邈拿手心擦着他的脸颊,又说:“宝贝,不要担心,再过十年,我们也是爱情最多。” “我爱你,扣子。”季怀邈笑了笑,拥住阮林。 心里的暖流一阵阵涌着,阮林的手抓着季怀邈的肩膀,他闷声说:“你嘴是抹了蜜吗?一套一套的。” “你不让亲,可不就不知道我嘴啥味儿。”季怀邈轻笑。 阮林在他肩头蹭蹭,季怀邈拍着他的背说:“因为啊,怀表知道扣子在想什么。” 说完,季怀邈自己先笑了,阮林捂着心口:“哎,真是,别逼我亲你啊。” 季怀邈挑眉,瞅着阮林,大有一副已经准备好了的架势。 这些事,季怀邈不是在这一瞬间急中生智想出的答案。他不追求当什么恋爱高手,他只是会经常回想一些事情,若有所思地看着阮林忙碌的背影。 季怀邈除了写完一本接一本的飞行笔记本,每年他还会续写那份“恋爱报告”。想不明白的时候,他觉得那就先写下来,再好好分析。 长长的报告上,记着一些事情,写了季怀邈的感想,是他惯常写报告的方法。写完之后,他还会给阮林看。 阮林每次都看得直乐:“这事儿你还记得呢。哈哈,写得还挺深刻。首先要保持冷静态度,其次要正确分析问题,最后要和对方一起商量解决。” “不要把工作上的不良情绪带给伴侣。”阮林念着,“沟通是良药,嘴巴是用来说话的。” 季怀邈双手撑在桌边,歪着头听阮林评价着。他并不是想求什么夸奖,只是想和阮林分享自己的想法,再听听阮林的意见。 不过按照阮林的一贯态度,他哥说啥都对。看完之后,阮林往他哥怀里一拱,仰头说:“季怀邈,你怎么这么好呢。” 季怀邈揉着阮林的后脑勺,低头亲他,轻声说:“是你太好了,扣子。” 没有太过华丽的纪念,没有更多的繁文缛节,季怀邈和阮林一起走过四季。 不忙时,他们牵着手在海边散步。如果遇见了蓝天街的熟人,他们也不会把手收回来,打了招呼,依然泰然自若地往前走。 用季怀邈的话说,就是在乎的人和事,就那么多。其他的,不必管了。 江枫喊季怀邈去打球,没想到直接把季怀邈打负伤了。 他们正打着,刚考完试的中学生也想打。可球场只有一个,干脆来了场小型球赛。 少年人手脚失了轻重,直接把季怀邈推出去两米远,小腿砸在水泥台上,骨折了。 江枫把季怀邈送到人民医院,窦溪焦急地在门口接他们。阮林赶到,满脸都是汗,脸色比季怀邈的还白。 季怀邈坐在轮椅上,阮林推着他跟着窦溪去拍片。季怀邈想安慰他,可现在的他有些虚弱,说啥都显得没力度。 大夫给季怀邈的小腿骨头复位,动手前说:“很疼,你把着点。” 阮林忙凑上去,把季怀邈抱住。 超出他俩意料,季怀邈疼得叫出了声。他双手拧着阮林的胳膊,扭得阮林生疼。 季怀邈的脸,瞬间就没有血色了。理智稍微回拢,季怀邈克制着只是重重地喘气。 第254章 但这一阵一阵的声音,还是让阮林听得心都绞在一起,甚至想干呕。 “不能打麻药吗?”大夫停下来之后,阮林没忍住,问了句。 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我们得通过病人的反应,调整力度和手法啊。” 阮林摸着季怀邈的脸,抱在怀里,转头问了句:“大夫,您可得帮我们好好弄啊。我家这位是机长,手啊腿啊脚啊都是宝贝。” 大夫一边开单子一边说:“放心吧,不严重,不会影响以后生活的。” 回家之后,阮林扶着季怀邈躺在床上,一脸心疼地看着季怀邈。 这会儿,季怀邈缓过劲了,他抚着阮林的脸,扯了个笑:“扣儿,我现在不疼了。” 看了眼季怀邈裹着石膏的腿,阮林吸了口气,说:“这个月你啥都别干啊,好好养着。” 季怀邈撑着坐了起来,抱住阮林的腰,吻了吻他的侧脸,说:“一个月不上班,我没收入了。阮老板,养我啊。” 阮林拍拍季怀邈的脸说:“一年不开张,咱也养得起。” 看着阮林,季怀邈笑了笑,在他耳旁说:“怀邈航空0607,白云巷管制,听你指挥。” “啥都别想,好好养病。”阮林正经地回答。 没有甚高频率,在这一隅小天地里,他们在属于自己的频道里说着话。 于是这一个月里,阮林把能推掉的家外活动都推了,白云巷也很少回,在家全心全意照顾季怀邈。 季怀邈除了走道不顺畅,其他事还是能做的。飞行队队长甚至给他分配了给小飞讲课的工作,他向阮林讨教了备课的方法,每天都坐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以季怀邈现在的收入,一个月不上班,完全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但他就愿意装得可怜兮兮的,每天让阮林给他发红包。 他也不出门,阮林问他是要网购吗?季怀邈摇头,说是充斗地主的金豆豆用。 难得季怀邈有时间好好休息,不管是金豆豆还是银豆豆,阮林都乐意给他买。 季怀邈姥姥来了几趟,发现这俩小的过挺好,自己也帮不上啥忙,倒是每次来,都能吃到阮林做的可口饭菜。 “嗯,扣儿这饭,每年吃起来都有变化。”老太太满足地擦着嘴说。 季怀邈收拾着碗筷,赞同地点头:“扣子在与时俱进。” 正在做冰粉的阮林没留意他们的对话,他端着碗出来,扭头跟季怀邈说:“放那儿我洗,今天吃辣的多,来吃点甜的。” 季怀邈一瘸一拐地跟着坐下,用小勺挖了一口,送进嘴里。先是感觉冰冰凉凉的,接着就是甜。配上红豆和葡萄干,嘴里的滋味,存了好一会儿。 坐在季怀邈旁边的阮林,笑眯眯地看着他。趁姥姥专心低头吃着冰粉,季怀邈迅速凑过去,啄了下阮林的唇。 不久之后,季怀邈会再飞上蓝天。阮林画着自己的小生意版图,依然乐乐呵呵的。 日子悠长,季怀邈和阮林共同经历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咸。 人在,爱在,一切便不难熬。每个平凡的日子,也一样有滋有味。 (全文完)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