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丫鬟她不想上位》 第十章 告状 “这是怎的了?”时锦愣了下,知画也算是二爷身边的老人了,虽性子鲁莽了些,但在二爷面前,一向也算平妥。 “先会儿二爷去书房,我便跟着去了。就不知怎的,我一转身的功夫,爷的砚台就摔到了地上,好好一方徽州名砚,生生磕下一块儿角来,爷当场脸就黑了……”知画呜呜咽咽说完,委屈得直打嗝。 那徽砚颇有份量,等闲不会碰下书案,偏偏今儿个她就一个转身,价值千金的徽砚就摔了。 知画越想,便越是悲从中来,当即就被二爷赶出书房,还说她笨手笨脚,需得换个人进去伺候。 眼下司棋姐姐回家,除了她,也便只有时锦一个一等丫鬟了。 知画抽抽噎噎得牵着时锦的手道,“时锦,我知你受了二爷不少委屈,今日你先替我,改天我请你吃糖炒栗子。” 时锦有些不情不愿,“那……行罢……” 深吸几口气,时锦这次乖觉了,知道自己点茶手艺不佳,便将那冰湃过的酸梅汤盛了一壶,特特给二爷端了过去。 临行前她犹豫了下,又折返耳房,捡了一盒鲜艳的膏状口脂带在身上。 待到走到书房门口,她的脸上一点一点爬上笑意,深吸了口气,这才迈过那高大的红木门槛。 齐墨璟眼光一瞟,就见一双青底绣花翘头履随着行云流水般的裙摆款款而来。 时锦压着砰砰直跳的心,一点点走近齐墨璟,跪扶在书案一角,声音中透着一股子乖巧的甜意,“二爷,奴婢给您端了壶酸梅汤来,可是要用些?” 齐墨璟目光凝于书上,没搭话。 时锦只得跪扶在书案边上,呆呆看齐墨璟那翻书的修长指节。 今儿个二爷换了本书,皮儿是蓝色的,上面标着大周山水志几个字,掀开的页面中,也常有些简易地图夹杂在文字中。时锦的目光放空,只心中描摹着地图的纹路。 齐墨璟有些受不住了,被人这般直勾勾盯着,他颇有些不自在般以手抵唇,轻轻咳嗽了一声儿。见时锦仍无所觉,他正欲开口,就听门外传来齐天逸的声音。 “二叔,侄儿有事儿向您讨教,能进来吗?” 时锦赶忙收回神,直起身子低眉顺眼得站到一边。 齐墨璟淡淡瞟了她一眼,这才开了口,“进来。” 先会儿书房的门敞开着,齐天逸一进来,便想顺手关上门。 看到袖手侍立一边的时锦,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殊不知时锦心里亦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今儿个才说了二爷坏话,便被荷塘里的二公子听到。 这人该不会是特特来告状的罢? 若真是如此,倒真是小性儿得可以…… 齐天逸倒没有那般多的弯弯绕,他瞟时锦一眼,无外乎想让时锦出去,好让他跟二叔谈几句话。 偏偏这姑娘倒好,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愣是没瞅他一眼。 齐墨璟的嘴角几不可见得挑了挑,这才疏懒得开了口,“时锦外边候着吧。” 时锦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此处甚是不妥,赶忙迈着碎步出了书房,又好心好意关上了门。 眼见着朱红大门被关上,齐天逸这才寻了东墙边一把玫瑰椅坐下,开口问道,“二叔,你跟翰林学士康广文,是不是有几分交情?” 齐墨璟随手倒了碗酸梅汤抿了口,酸甜的滋味让他皱了皱眉眉头,“你父亲不是常常跟他一起出去饮酒?” “这不是为了妹妹的婚事吗?父亲他老人家倒是极乐意促成的,只是母亲,听说张氏给康文秀纳了两个美妾,到底有几分担心。”齐天逸到底是个男人,虽心疼自己妹妹,但这种事情,也不值当什么。 不过,为了稳妥,他还是想听听二叔的意见。 “康广文一向亲和大皇子,虽则咱们侯府门庭冷落,于朝局无足轻重,但若是亲事成了,到底会招了某些人的眼。”齐墨璟眼睫下垂,以指蘸水,在书案上画下两横。 齐天逸看到二叔手上的动作,不由得蹙了蹙眉,“您也说了,咱们府邸门庭冷落,那二……”他停顿了下,又道,“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罢?” “康广文没那个份量,康文秀人品也不错,据我所知,那个张氏,还有个儿子,名叫康仕诚吧?侄儿以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齐墨璟反问道。 齐天逸的脸色变了几变,这才起身拱手,“逸儿明白了。” 齐墨璟没再说话,齐天逸轻轻退出了书房。 天色尚有余光,穿透窗棂,映照在齐墨璟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齐墨璟闭了眼,上一世,他也觉着康仕诚烂泥扶不上墙,是整个颢京五毒俱全的废物公子哥儿。 可就是这么个公子哥儿,偏偏是那人的手下,不仅大开城门,还杀父屠母明志,迎威远将军入城,一时间整个颢京如置炼狱,与大皇子府颇有渊源的靖安侯府也沦为刀下亡魂…… 似是想起了什么梦魇一般的事来,齐墨璟的手指一点点泛白,渐渐收拢起来,整个人身上都涌起一股子冰冷嗜杀的寒意。 恰在此时,书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开启,伴着那吱呀的还有时锦疑惑的询问,“二爷怎的不掌灯?” 时锦摸索着火折子,正要点亮宫装美人青铜提灯中的灯芯,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隔着袖口捏住了时锦拿着火折子的纤细手腕。 两人挨得近了些,时锦只觉得齐墨璟的眼神幽然若狼,死死盯着她,令她头皮发麻。 偏偏时锦吓得不敢出声儿,只呆愣楞望着他。 她的眸中有隐隐的害怕,却又强自镇定着,倒映出齐墨璟此时的模样。 火折子带着零星火苗掉在地上,红色的光芒一闪,归于黑暗。 “呵……”齐墨璟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时锦脸上,时锦的身子跟着无声得颤了颤…… 下一秒,那只铁钳般的手收了回去。 “掌灯吧。”黑暗中,是齐墨璟那辨不出喜怒的凉薄声音。 时锦喘息良久,这才颤着手捡起火折子,吹了几下,火苗荧荧窜了起来。 wap. /94/94325/20903907.html 第九章 点茶 二爷所在的清风院。 早上的风还有些凉,待到正午,浓烈的日头像一团子火球挂在天上。早起的水坑早就干透,空气里的风儿也带着一股子燥热的气息。 时锦搬了二爷冬天的被褥出去晒,恰好在回廊上看到躲凉的碧儿。那丫头伸着手,往日头下竖了个鸡蛋。 时锦觉得有趣,便问她在做什么。 碧儿笑嘻嘻的,帮着时锦一起搬被子,“我管厨房赵嬷嬷买了个鸡蛋,想着看看在日头下能不能烤熟。” “这主意倒是不错,不如咱们放些红薯在太阳底下?到时候就可以吃烤红薯了。”时锦逗她道。 没成想,碧儿的眼睛霎时亮了一下,直赞时锦的主意好。 知画看不下去了,直接戳了戳碧儿那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她诳你呢,就这,你也信?” 碧儿不服气,一张脸鼓得圆圆的,“才不会呢,时锦姐姐人很好,才不会诳碧儿!” 时锦顿时便有些心虚。她和碧儿一起抖开青色被面,将被子挂在铺了一层雨毡的假山上晾晒。 二爷的清风院其他的不多,就假山比比皆是。不一会儿的时间,整个院子里的或高或矮的假山石上都挂满了被褥,远远看去,倒像一片片彩色的膏药贴在院子里。 司棋细心,把二爷现用的被褥也都晾晒敲打一番,待到晚上睡时,便觉松软舒适。 时锦觉得差不多了,便去倒弄她的荷叶茶。 她先是将那些碧嫩的荷叶用清水清洗了一遍,又将这些叶子铺平,晾在簸箩中,等着沥干水分。 期间又捡了几张齐整的荷叶送去厨房,嘱赵大娘晚些时候给二爷做一个荷叶蒸肉,并一锅荷叶粥。 赵大娘也觉着这主意好,忙忙准备了五花肉和调料,一起腌渍起来。 粥也好办,左不过多加些米,尽熬一大锅,给院子里的人都尝尝鲜。至于二爷的荷叶粥,则拿一只小砂锅细细熬了,又添了些配料,文火慢慢炖着。 待到傍晚时分,荷叶蒸肉和荷叶粥的香气便在整个清风院里飘了起来。 随着齐二爷一起回来的侍墨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好香!” 齐二爷瞪了他一眼,跨步进院,就看到层层叠叠的假山上摆着一块块方块形的被褥。 这倒还好,有个别孤立独竖的假山石上只在尖顶处顶着一挂被褥,看上去倒好像给假山穿了衣服,晚上若是出来了,怕不是要吓个半死。 齐二爷的目光往前,便见时锦正仰着头够挂在假山上的一块褥子。那褥子许是被什么勾住了,饶是时锦跳了几跳,都没能拽下来。 就在她有些灰心丧气时,身后蓦然探出一只手来,轻轻巧巧得把被褥挑了下来。 时锦吓了一跳,猛一转身,鼻尖就贴着齐二爷的胸膛划了过去。 她顿时吓得要死,赶忙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从二爷手上接过被褥,“二爷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奴婢马上就把它们收到屋子里去。” 她的脸上还挂着些微汗珠,说话时一双眼睛也染上了些许笑意,到底是心情不错的。 齐二爷难得的没有生气,微微点了点头,便回了正房。 侍墨则赶忙帮着时锦收被褥。 二爷坐在正室西边靠里些的一个隔断里。身下是一架乌木漆花踏脚摇椅,他一边安静坐着看书,一边命司棋上茶。 司棋这会儿尚未家去,因此特特将收集的露水儿烧好,又按着孟臣淋霖、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重洗仙颜、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的步骤一步步炮制碧玉飘香。待到茶水上桌,配套的骨节釉彩竹枝杯中便有嫩如碧玉的叶尖轻轻摇曳,一时茶香四溢,浸染得满室皆是。 时锦见着司棋点茶,不由得偷懒瞧了几眼,只觉面前眼花缭乱,美人手执茶壶,身姿窈窈,颇有风情。 二爷探手取来茶杯,浅啄一口,眼睫微敛,双手捧茶,瞧不出喜怒。 看着挺直身板矗立在侧的司棋,时锦心中微微叹息了一下,像二爷这般美色不动于心的谪仙,真真儿是暴殄天物。 她正在靠里的罗汉榻上叠着锦被,不成想二爷直接朝她招了招手。 时锦一愣,不由得放下锦被挪到齐墨璟身边,“二爷可是有事吩咐?” 齐墨璟不言,只是把手中的茶往时锦面前推了推。 侍立一旁的司棋不由得瞪大了眼。 二爷的杯子,哪个敢用? 时锦估摸着齐墨璟的意思,瞧不出他的神色,便壮着胆子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还别说,余味悠长,确实比自己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若是此时她抬头,便可见齐墨璟眼底深处的一点笑影。 他神色淡然得转向司棋,“你的点茶手艺,传给时锦吧。” 司棋赶忙应是。 一壶茶用了将将半壶,齐墨璟方才起身,“摆饭吧。” 不多会儿,小丫鬟提着四层乌底漆金描朱食盒进来,将赵大娘特特做好的荷叶蒸肉和荷叶粥端上桌来。 配着这两道饭食的,还有一屉水晶小笼包,并干煸笋丝、炝炒虾仁、清炒河鲜,以及一碗碧粳米。 偷偷瞧了眼桌面上没有鱼,时锦不由得轻轻呼了口气。 今日司棋尚未归家,二爷便回来了,是以这布菜摆饭的事儿便统统丢给了司棋。 时锦在将最后一床暄软的被褥铺在床面上后,她和知画有眼色得退了出去。 二进小院倒座房那边,侍墨正端着一个海碗喝荷叶粥。 时锦拿着自己的碗过来,正要让赵大娘给盛碗粥,便听赵大娘摊了摊手道,“最后以一点子粥都在侍墨碗里了。” 知画泼辣,直接凑到侍墨身边拧他腰间软肉,侍墨一边喝粥一边四平八稳得在院子里绕圈,一时间惹得众小丫鬟们笑得前仰后合。 时锦也跟着笑了一回,让赵大娘帮她盛了一份酸辣土豆丝,配着个馒头干啃。 赵大娘到底过意不去,偷偷塞了个流油的咸鸭蛋给她。 时锦谢过赵大娘,喊着知画一起用饭。知画只得气喘吁吁得停下来,叉腰指着侍墨道,“下次再敢抢本姑娘的粥,可仔细你的腿!” 侍墨赶忙告饶,“知画姐姐,饶我这一回吧,都一天未用饭了。下次我给你带蓉锦铺的点心。” 蓉锦铺的点心做的好吃,知画只吃了一次便记住味儿了。眼下听着侍墨这般说,知画便不再计较,领了晚饭和时锦一起回耳房吃饭。 她们这次去的是知画住的耳房。里面虽也是空荡荡的,却被知画贴了不少剪纸到墙上,看着倒是别有意趣。 两人搬了张小桌子,又并两个矮杌,将两个菜和两个馒头搁在桌面上,一起分了咸鸭蛋,这才美滋滋得享用起晚餐来。 正吃着,司棋提着食盒走进来。眼见着两个姑娘头挨着头抢咸鸭蛋吃,她不由得捂嘴笑了下,“我来给你们添个菜来。” 知画听司棋这般说,不由得眼前亮了一下,“二爷这是剩下菜来了?” 司棋直接掀开食盒,将剩下的两只晶莹玉透的小笼包携到两人碗里,又将剩下的粉蒸肉并干煸笋丝分出些来。 一时间,耳房里香气四溢,时锦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你们且用着,剩下的我提回家去,让家里人也尝尝赵大娘的手艺。”司棋盖上食盒笑道。 她们这些大丫鬟毕竟有些体面,主子吃不完的东西她们都有机会分得一些。也就二爷主张节俭,又不常在家用饭,几人分得的东西少些。 两人赶忙道谢,又目送司棋出门,这才回到桌前吃饭。 水晶包子煞是好吃,时锦一口吃完,又瞄上了知画的包子。 知画一捂饭碗,让时锦莫要肖想。 两人吵吵闹闹吃完晚饭,时锦负责收拾碗筷,知画则去二爷房里伺候。 时锦收完碗筷,刚把晒了一天的荷叶收回屋,就看到知画一脸委屈巴巴得跑了回来。 wap. /94/94325/20903197.html 第八章 齐三小姐 知画“噗嗤”笑出声来,“人人都道二爷聪慧,你却道二爷有毛病,这可真是稀奇得紧~” 司棋瞪了知画一眼,这才转向时锦,“何出此言?” 由是时锦将昨夜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提起用血作画,她的眼中犹自残留些许恐惧。 司棋亦是有些惊奇。 她倒并不知晓二爷尚有如此一面,心下有些惴惴,到底嘱咐了时锦一句,“此话莫要外传,少不得招惹二爷生气。” 时锦赶忙点点头,又巴巴赶着收集露珠。 且当她们卖力干活时,远处亭子里候着的翠儿和碧儿便见大夫人的掌珠齐姝款款而至。 两人唬了一跳,赶忙磕头行礼,又沉声儿退到一边。 齐姝是大爷的长女,家中行三,亦是千娇万宠着长大,便是在京中,亦颇有才名。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白暗花锦裙,腰上白玉环佩压裙,头顶饰物素淡端雅,手中一柄绢素仕女采花团扇,越发衬得整个人出尘高洁,目下无尘。 随行的丫鬟将一团翠锦貂裘铺在亭中长凳上,扶着她袅袅婷婷坐下,这才有闲心四望。 齐姝目光落在那两个眼生的丫鬟身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们两个,是哪个院子的?” 翠儿言语伶俐,“回三小姐,奴婢是二爷院子里的。因着司棋姐姐想要收集露珠,特特命我二人在此候着……” “可曾见着二哥?”齐姝不耐,径直开口问道。 “回小姐,奴婢们来时并未见着二公子。”翠儿答道。 齐姝疑惑得朝身后的小厮望了眼。那小厮是二少爷院子里的长青,见着齐姝疑惑,便陪着笑道,“二少爷怕是又在荷塘里躲懒。小姐且等等,奴才这就唤他出来。” 说罢,竟是走上长桥,拢起一双手来放在嘴边,朝着荷花塘那边高声喊了句,“二少爷~小姐唤您~” 远处的呼喝声显然也入了司棋几人的耳。 几个人正惊疑不定间,便见附近不远处的一丛荷花叶子动了动,一道慵懒的声音先是打了个哈欠,继而带着些不满,“真是晦气,躲到这荷花塘也不清静!” 伴着这话儿,一根长蒿竿从荷花塘里竖起,紧接着船行荷动,一个身着月白锦衣的公子从荷塘里渐渐闪现出身影。 时锦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 可见,嚼主子舌根子的,躲在哪里亦是不妥…… 知画却是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咱们应是没说什么不该的话儿吧?” 时锦捂脸,“怕是说了……” 司棋倒是不惧,“二公子倒不是个多事的,应是无碍。” 说罢,她又拧了拧知画的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话!” 知画一副苦瓜脸拉了老长,“司棋姐姐,救命哇~” …… 延安院里,二公子齐天逸和三小姐齐姝步履匆匆向着大夫人的卧房走去。 大夫人姚氏这会儿子正坐在一张酸枣枝木的铺锦绣团花图案的团圆桌旁理着阖府账册。 打她进府,老夫人就将这掌家之权交到她手里,算是十足十的信任。她亦是十分感念,憋着一股子要强的劲儿将阖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近些年来,侯府每况愈下,外头看着花团锦簇,内里却是左支右绌。偏偏大爷不通庶务,又只喜与清客风花雪月,若不是小叔子每年往家里交一部分钱,怕不是早就门楣没落下去。 为着这侯夫人的虚名,她光是体己银子也填进去不少。 眼下翻着侯府绸缎庄的进益,她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听得丫鬟胭脂禀告逸儿和姝儿过来了,她这才舒展了眉目,从那账本子中抬起头来。 目光从逸儿身上扫过,又落在姝儿身上。 她有些头疼得揉了揉眉心,“姝儿先下去罢,我跟你哥哥有话要说。” 齐姝原本就是打着二哥的幌子,想要听听母亲说些什么。可母亲一开口,便赶着她走,不由得便有些气恼。 “母亲,您真是偏心哥哥,难不成你们这话,儿子听得,女儿听不得?”她身子一拧,执着团扇坐在了桌边一个六角梅花檀木圆杌上。 听得自家女儿这般说,姚氏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这女儿,在外边时颇有几分大家风范,可一回到自己这里,便又多了几分小女儿情态。 替齐姝抿了抿鬓边的碎发,姚氏的声音放柔了些儿,“姝儿乖,这话不是你能听的。你且歇着去。” 见自己母亲一脸毫无转圜的模样,齐姝只得站了起来,吊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走了出来。 她刚一出屋,就看到替自己打帘的莺哥儿。 莺哥儿虽是自己母亲的贴身丫鬟,到底不如胭脂得母亲看重。 她的眼睛一转,手中那柄吊着白玉如意吊坠儿的团扇便点到了莺哥儿肩上。 “且好好守着吧,待到闲了,去我那边给母亲端点果子酒来。”朝莺哥儿点了下头,齐姝转身便离了延安院的院子。 待到瞧着齐姝离开,姚氏让齐天逸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开了话匣子。 “今儿个在康府当差的王六让他家的来回我,说是张氏给康文秀房里塞了两个美妾,说是让他晓人事,但这张氏的用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冲着姝儿来的。” 眼下翰林学士康广文的嫡子康文秀正跟自家姝儿议亲,但这个张氏却是康广文的继妻,为人刁蛮凶悍,听得康文秀议得一门好亲,便从中使出幺蛾子来。 若换做平时,这张氏即便给姚氏提鞋都不配,偏偏那康文秀文采毓秀,又是白鹿书院的得意门生,姚氏对这门亲大体是满意的。 即便有什么妨碍,等姝儿成了亲,熬上几年,那边也分了家,姝儿自然能过上舒心日子。可这张氏忒不是东西,嫡子尚未婚嫁,这房里却添了两房人,没得委屈了自家姑娘。 齐天逸沉吟了下,这才开口,“母亲怎么想的?” “我能有什么想头!”提起这个,姚氏就生气,“我倒是把这事儿跟你爹说了,他倒好,喝了那康广文几滴猫尿,竟是连自己女儿都不管不顾的!” 看到自己母亲又想编排自家老爹,齐天逸不由得打断了话头,“依我看,这事儿不在张氏,而在康文秀。他若是护着妹妹,饶是一百个张氏,咱也不怕。就怕他骨头软,耐不住继母磋磨……” “自古哪个男的不爱娇妻美妾!”说到这里,姚氏胸中的火气又盛了几分,连带着声音儿也拔了一拔,“瞅瞅你爹,还有你兄长!哪个不在脂粉堆里滚一滚?!那康文秀若真能像你二叔般做个柳下惠,我倒服他!” “若真是像极了二叔,怕是妹妹得哭出两桶眼泪来……”齐天逸不由得小声嘀咕道。 霎时,姚氏那双凉悠悠的眼睛就瞪了过来,吓得齐天逸连连告饶。 “说正经的呢!这事儿我想着,你跟那康文秀同出自白鹿书院,不如你治一桌席面,请他喝壶酒,顺带探探那孩子的人品。”姚氏扯回正题说道。 “这倒好办,择日不如撞日,不若我今儿个便去……”齐天逸说罢便想起身,被姚氏一把拉住,“急什么!左不过这几日过去便可。到时候我带着姝儿在隔壁,正好让姝儿也相看相看。” 自古男婚女嫁大都是盲婚哑嫁,姚氏当然想让自家女儿选个可心的。 齐天逸点点头,算是同意。 …… wap. /94/94325/20903196.html 第七章 有毛病 时锦的眼中有一瞬的迷惑,不知二爷这话中是个什么意思。 齐墨璟的眸色却倏地沉了沉,他那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抬,便按到了时锦的唇角。 嘶~ 时锦只觉得嘴角一疼,傍晚时硌破的地方在大力的按压下又滚出了血珠子。 齐墨璟显然是对鲜艳的红色颇为满意,随手挑了一支尖头小毫往血珠子上蘸了蘸,随笔一勾,那只红绣鞋便格外惹人注目起来。 似是颇为满意自己的作品,齐二爷的嘴角难得得翘了翘,抬手拿起时锦的袖子,擦了擦自己手指上的一抹血色。 时锦的眼中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惊恐。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嘴唇跟着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齐墨璟倒是没有管兀自抖个不停的时锦,只将未干的画作摆在了一旁晾画的高低红木双层架上,这才又坐下来细细翻书。 时锦的心里万分煎熬,此时再看这书房的角角落落,连带着那红木书架投下的一排排阴影,都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 “二、二爷,茶凉了……”时锦鼓了半天的劲儿,才颤着手去拿书案上的茶杯。 手指碰到茶盖,不自觉便跟着抖了抖,那几未曾动过的茶水便跟着晃了晃。 好在齐墨璟的整副心思都埋在书中,她便抖着胆子将茶杯放到托盘上,又悄悄退出了书房。 书房门槛极高,齐墨璟一掀眼皮,便看到时锦出门时被绊了一跤的窘态。 他的指骨紧了下,复又埋下头去。 一夜雨疏风骤,残红零落成旧。 时锦夜半时被风雨声惊醒。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只觉得身上凉意重重。 二爷的房间内外室本就放置着冰块,加上天气骤冷,身上单薄的衣裳反倒不够看了。 今晚本该织画守夜,她早早在外室罗汉榻旁备着一床薄毯。时锦不由得起身,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那条薄毯,复又回到脚踏上,给自己盖上。 如此便暖和了几分。她的嘴角翘了翘,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正欲闭上眼,猛不丁窗牗外的天雷一闪而过,一道黑漆漆直挺挺的身影正端坐在床上,直直望着她。 时锦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掌捏住了,整个人呆在原位,失了声儿,偏又动弹不得。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想要起身,身子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良久,黑影中的那道身影哑着声儿开了口,“斟碗水来。” 听着齐二爷的声音,时锦的心算是落下了几分。 她轻轻应了一声儿,这才软手软脚得爬起身,点亮帐外烛火,拿茶杯为齐墨璟斟了一杯水,递到这祖宗手上。 齐墨璟一口气喝完那杯水,又道,“再来一杯。” 时锦只得又跑了一趟。 两杯水下肚,齐墨璟的心情才平复了些。 借着未熄的微弱烛火,他眸光沉沉得望了眼时锦,那般模样,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时锦赶忙低下头去,不敢跟齐墨璟对视。 饶是如此,那在她身上盘旋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收回。 时锦心下刚要松一松,就听得齐墨璟那凉悠悠沁着寒意的声音从嗓子里挤了出来,“我要沐浴。” 时锦磨了磨后槽牙,脸上的表情却恭顺极了,“是。” 一番折腾,时锦打着哈欠等齐墨璟沐浴完,这才又服侍着祖宗躺下,继续睡觉。 幸得这齐二爷只说冷水即可,不然子时已过,想要寻厨房要些热水也难。 第二日,时锦又被齐二爷的鞋尖儿踢醒。 看着梳洗齐整的齐二爷,时锦也觉得没脸,自顾自得收拾完屋子,又随着司棋和知画一起服侍二爷用早膳。 好在齐二爷今儿早倒是没说怎么罚她的事儿,出门又急,大约是忘了罢? 如是一想,时锦的心里又有了几分雀跃。 表情欢快得将齐二爷送出院子,时锦一转身便进了小厨房,丝毫没注意齐二爷那隐隐暗沉下来的脸。 许是知道时锦昨儿个没正经吃饭,厨房的赵大娘特特给她留了个鸡蛋,配着一碗稀粥、一个馒头还有一碟子炝炒青菜,倒是难得的丰盛。 时锦将饭食端到耳房,一口热粥下肚,整个人都圆满了。 正吃着饭,知画过来找她。 昨儿个本该知画值夜,偏偏二爷生气,只得时锦顶上,虽说有时锦的因由在,到底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昨儿个那场雨甚是畅快,司棋姐姐说,趁着凉快,想要去荷塘采些露珠儿给爷泡茶喝。你去不去?”知画坐在床沿问时锦。 时锦的眼跟着亮了下。 荷花浑身是宝,早在家时,每逢盛夏,她都淘些鲜嫩的荷叶来,制成荷叶山楂茶,有清暑化湿、生发脾阳、凉血止血的功效,兼之消食、易克化,阿弟以前顶顶爱喝。 如此想着,她手中的动作便快了几分。吃完早膳,又净手净面,方才随着知画一起去寻司棋。 司棋本就如风拂杨柳,此时罩着一身粉白罗裙,顶着一只箬笠帽子,招手唤她二人。 走至近前,时锦便见司棋手中还有一些薄胎白玉敞口瓷瓶,并一只封口黑坛绘兰陶罐。 “怎的不戴个箬笠?”司棋问。 时锦却是抿唇笑了下,“等下姐姐便知道了。” 来了两日,她现下对齐二爷的院子熟了些,二爷院子里假山石多,花草时卉只在房中将养了些,并不见繁盛。 若想采集露珠,还得是花园里荷风台那边的水渠。 时锦只在第一日进府时远远看了一眼,只觉那水渠绕岸环杨,又有粉面荷花簇拥而聚,颇是不俗。 当下几人各抱了一些器皿,又带两名粗使丫鬟,浩浩荡荡循着荷风台而来。 因着昨日下雨,花园中颇有泥泞难行之处,好在青石板铺路,倘若注意些,倒也堪行。 时锦此时穿着一双踏雨长靴,竟是比穿着绣花鞋的司棋和知画更快几分。 眼见着荷风台隐隐作现,她自告奋勇下去摸船。 荷塘边上本就腻滑,好在荷风台以木筑台,足有两人宽的长桥直达水域。 时锦顺着长桥一路前行,在顶头木桩上解下一只小船,又扶着木桩小心踏入小船。 她笑着回头,依次扶着司棋和知画上船,这才拿着撑船的长竿一点一划,那油墨小船便荡起簇簇水波,向着远处驶去。 越靠近荷花丛,荷叶越密密匝匝,小船拨开荷叶,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留在岸上的是二爷院子里的翠儿和碧儿。 两人这会儿坐在亭子里,等着司棋几人回来。 时锦这会儿却如鱼入大海,径直摘了一只圆叶顶在头上,倒是颇有意趣。 知画看着好玩,便也有样学样,捡了只宽大荷叶顶在头顶上。 司棋只笑她们顽皮,捡着一只白玉净瓶循着露水多的荷叶收集,“你们俩莫要玩闹,趁着日头不大,赶紧收集露水,不然等会儿日光渐浓,怕是不可得了。” 时锦赶忙取了一只小瓶儿,将身侧荷叶上的露珠一点点收集起来。 因着昨夜下了雨的缘故,此时露珠莹莹,一个个安安稳稳呆在荷叶上,如清透珍珠般,粒粒晶莹饱满。 时锦得了趣儿,手下又麻利,不一会儿便将手中瓷瓶装满。 她将收集的露珠水倒入黑陶罐中,又将目光逡巡向另一片圆叶。 倒是知画,颇有些不耐这些细活儿,才不一会儿,便有些厌烦起来。 “你们俩且收集着,我帮时锦摘些嫩荷叶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一旁擎在半空中的荷叶。 司棋笑她,“我本不欲让你来,你却偏要过来。我且问你,若是二爷白日里回来,身边一个大丫鬟也无,擎等着受罚罢!” “二爷一日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若不是回来夜宿,我都怕这府中没这号人了。”知画不由得吐槽道。 她们此时正在水中,四面环荷,知画的胆子便也大了些,“话说昨日,二爷没有为难你罢?” 时锦摇了摇头,“并无为难,只是……” 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知画赶忙戳她,“快说快说!这里四下无人,你说出来,咱们替你参详参详。” 司棋一脸不赞同的模样,却也没开口阻止。 时锦犹豫,架不住知画热情,这便皱着眉头开了口,“咱家二爷,是不是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有毛病?” wap. /94/94325/20903195.html 第六章 朱砂 隔壁耳房传来门牖吱呀之声,是织画出去探看。 时锦嘴比脑子还快,一口气儿,呼得一下,把个灯烛吹熄,假意已经睡下。 外边儿正迈步跨进后院的齐墨暻一眼便瞅见熄下的烛火,脸色不由得黑了一黑。 知画一走近他,就觉得二爷的神情不对。她不由得朝身后的侍墨投了个询问的眼神,侍墨也是一头雾水。 “二爷今晚是歇在正房还是书房?”知画殷勤得接过侍墨手中的外衣,一路跟着齐墨暻往前走。 齐墨暻的脚在正房附近短暂的停顿后,身子一拐,向着西厢书房走去。 他大步向前,速度快得知画差点跟不上,嘴中吐出的话来却是寒意十足,“母亲给的丫鬟这般不长眼?竟是连规矩都没有的?” 他这话说的平平无波,恰恰让耳房中的时锦听见,可算得是凛然掷地。 时锦的心顿时更煎熬了,出也不是入也不是。 倒是知画,一路跟着齐墨暻解释,“是奴婢的错,想着时锦昨日值夜,今日便替换了她。” “值夜?”齐墨暻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轻呵了一声,没再言语。 睡得那般死沉,也叫值夜? 听着脚步声儿远去,时锦赶忙将头发随意挽了下,又赶忙跑了趟耳房旁边的茶室,提了一壶水来,将司棋叮嘱的二爷惯爱喝的碧玉飘香泡了一壶,这才端着进茶用的托盘,向着书房那边儿走去。 书房里此时灯火葳蕤,独知画绞着手站在书房外的台阶上。 看着踏月而来的时锦,知画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同她道,“你怎的起了?说好我来值夜,倒烦你又跑一趟。” 时锦才是该说不好意思的那个,刚二爷那几句话夹枪带棒,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倒累得知画吃挂落。 想及此,她的脸上不由得带了些浅笑,“我来给二爷送茶。” 两人喁喁间,内里的齐墨璟扬了声儿问,“谁在外面?吵得人不得安宁。” 时锦给了知画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先回去,这才探出左手敲了敲门,“二爷,奴婢来给您奉茶。” 屋内沉默了一瞬,到底是出了声,“进来。” 时锦第一次进书房,只见靠墙一溜儿红木大书柜上各种典籍、书册罗列成册,甚是眼花缭乱。 书房北侧扇面覆绿影薄纱窗前置着一个矮榻,榻前是一个半人高长方形墨漆平头书案,上置一宫装美人青铜提灯,光亮正对着跪坐在书案前埋头看书的齐二爷身上。 时锦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在距二爷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举高手中的托盘,嘴中说着告饶的话儿,“刚刚沐浴完,就听到爷回来了。这不,一听到爷回来,奴婢的头发都未及绞干,便赶紧着忙给二爷沏了茶来。” 听及时锦这般说,齐墨璟这才赏脸般从书中摘出头来,不经意般望了她一眼。 此时的时锦头发有些凌乱,发梢儿半干,被一支乌木簪子松松一挽,垂于脑后。 她的身上则是侯府婢女们常穿的嫩绿夏衫,甚是轻薄熨帖。许是时锦刚刚沐浴的原因,那夏衫有些贴身,颈间发梢的一点水珠顺着前胸滑下,一路滴落,将那嫩绿染得有些深沉。 齐墨璟的眸子不由得暗了暗,翻书的小指下意识得摩挲了一下书页,整个人又低头去研究那本《孙子兵法》。 书房里顿时一片沉静,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滴滴答答,不辨喜怒。 时锦的心里琢磨不出齐二爷的意思,只双手举着托盘定定站在原地。 时间一长,她的胳膊便有些打颤。就在她斟酌着该如何打破沉默,将茶水放下时,齐二爷终于如特赦般开了口,“你站那么远,爷怎么喝茶?” 时锦顿时满脸欢喜,将托盘靠着书案边缘放了,这才举起一杯茶来,递到齐墨璟手边,“司棋姐姐说,二爷最喜欢这碧玉飘香,是以奴婢特特帮二爷泡了来。” 齐墨璟的目光在时锦那白嫩的指尖掠过,扫过她手中的汝窑花胎白瓷碗,探手便要去接。 时锦吓了一跳,赶忙将那茶碗子放在齐墨璟手边。 她可记得这齐二爷最厌烦与女人碰触,倘若万一不小心,自己怕是会被发落出府去。 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是个机灵鬼的时锦自然没注意到齐墨璟那阴沉沉的脸色。 不喜被人碰触是一回事儿,但若是被人厌弃,那便是另一回事儿了。 齐墨璟黑着脸品了一口茶,当即脸更沉了,“碧玉飘香,你可知这茶有多金贵?” 时锦摇了摇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齐墨璟闭了下眼,借以缓和胸中的起伏,再睁眼,语调平平,“碧玉飘香,又名雪里藏青,此茶色亮清透,却又边缘泛白,只在穆国和周国交界处有那么一株。两国因为此茶树兵戈相向多次,也就外番进贡时,皇家天胄能得那么几斤茶叶。若是放到市面上,万金难求。” 时锦的嘴巴不由得微微张圆,险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弟弟需得银钱治病,而这些豪奢,一两茶叶,便能让自己和弟弟一生衣食无忧。 换做之前,饶是雕梁画栋美宅豪院,她也没得这般深切感受。可这齐二爷一番话却让她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所以,”齐墨璟凉凉扫了她的手指一眼,“以后,别糟蹋茶叶了吧。” 这话直白又诛心,偏偏时锦还辩无可辩。 她不由得懊丧低头,轻轻应了声儿“是”。 许是教育了自家不懂事的小婢女,齐二爷的心情大好,连带着嗓音都跟着愉悦了几分,“磨墨。” 这便是起了作画的兴致。 时锦怕宽大的衣袖染了墨,不自觉得左手捉着右手的衣袖,轻轻缓缓得磨起墨来。 灯下美人,皓腕轻抬,倒是颇合了读书人红袖添香的美谈。偏齐二爷是个不知趣的,只拿着一支中毫,在宣纸上一点点勾勒出形状来。 时锦初时还看不出齐二爷画的是什么,待到一遍遍晕染铺垫,她方才认出,这不是院子里那片假山石吗? 怪石嶙峋,峥嵘头角,意境上倒是颇为不俗。 时锦刚想叹一声好,就见那假山凹凸处画着一只绣鞋。 嗯…… “怪有趣的”,时锦半晌憋出这几个字来。 齐二爷抬眼看了下她,目光在她唇边停留了下。 “朱砂没了。”他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 wap. /94/94325/20903194.html 第五章 说道 “咱这靖安侯府,算起来,已有三代殊荣,老靖安侯还在那会儿正是鼎盛的时候,因着以武效力的缘由,不但得陛下器重,还携家带眷出入宫廷。那会儿子就连咱府里的奴才们出门,也都是昂首挺胸的。可惜老侯爷走得早,马革裹尸,虽得了个为国捐躯的名儿,老夫人却每每恨得牙痒痒,直道老侯爷不顾及她娘儿仨,一撒手一蹬腿儿倒是撇了个干净,丢下孤儿寡母怎的过活……” 司棋见时锦对这靖安侯府知之甚少,少不得为她解惑,“那会儿大爷不过十几岁光景,失了怙,又被老夫人压着弃武从文,到底是没那天分,文不成武不就得承了这侯府,镇日里闲散度日。二爷是老夫人的遗腹子,虽也当成文人雅士一般培养,到底是继承了老侯爷的几分血性儿,行事章法颇有见地。” 时锦不由暗笑,司棋姐姐才才讲着靖安侯府的旧事,又开始变着法子夸二爷。 倒是知画听得如痴如醉,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她拍了拍手,很是欢喜得说道,“怪不得我一见二爷,便觉得二爷是那戏本子上侠肝义胆的忠士,我等就是那效力的常随……” 司棋白她一眼,只将脑袋凑近时锦,絮絮说道,“现下大爷早已儿孙满堂,大夫人姚氏,是老夫人的本家侄女儿,生了两个哥儿一个姐儿。大少爷名唤齐天恒,表字恒之,娶妻胡氏,随了大夫人住在东跨院的延安堂里。二少爷齐天逸,尚不及弱冠,倒是家里难得的读书苗子,文采风流,很是得女孩儿喜欢;三小姐单名一个姝字,生得花容月貌,是大夫人的心尖尖。听得正与翰林学士家的长子议亲,不日或可出嫁。” 说及这里,她又压了些声儿,“虽则咱这侯府人丁简单了些,到底还是有几点要与你说明白。大爷房里有个姨娘孙氏,行事大胆出格,很是招大夫人的眼。这孙氏有个女儿名叫齐婉然,性子略有骄纵,府里的下人都尽量避着些。至于大少爷,许是遗传了大爷几分风流孽缘,最喜与院中丫鬟亲近,妹妹可多注意些儿罢……” 时锦听了这一遭秘闻,心下心思几转,如此一比较,这二爷倒真是颇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 然而,这念头也便如流星一闪而逝,瞬间消弭无踪。 司棋叹了口气,到底顾忌着知画在面前,有些儿话也没有细细挑明了说。 老夫人近些年益发往二爷屋里塞些年轻貌美的丫鬟,合该也是存了那般心思。但二爷性子执拗,哪怕是老夫人,也不敢强行给二爷做主…… 另一头,老夫人的荣安堂里,大夫人姚氏正拿着一只小巧的美人捶给老夫人捶腿。 她跟老夫人同出一族,比之寻常婆媳要更近一层,是以说话上也更没顾忌。 此时的大夫人眼圈儿一红,将那美人捶放到一边儿,推了推老夫人,“姑妈~儿媳想不明白~” 那声音儿里饱含着委屈,显然是忍了许久,才把话儿问出口。 老太太瞥了大夫人一眼,每每这大儿媳喊自己姑妈,那便是有事儿求自己。 她歪着身子靠在松软的墨绿绸缎靠枕上,蜷着腿儿眯着眼,很是一副无奈的模样,“说罢,又有什么事儿?” 得了老夫人首肯,大夫人直接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儿说了出来,“您也知道,姝儿正跟翰林学士家的公子议亲。虽则八字还没一撇,但当娘的,哪有不把诸事诸样儿给女儿料理清楚的?那个崔时锦,虽则刚进府,却是药房掌柜的女儿出身。机缘巧合的,儿媳想着把她留给姝儿当陪嫁,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有个屋里人照看着。您倒好,巴巴得把她送给了二叔。二叔的脾性咱阖府谁不知道?再妖娆有身段儿的女人,在二叔眼里,不过就是一截木头桩子!真是白瞎了一个懂药理的女孩儿……” 二夫人说着说着,就见老夫人把那惯常半阖的双目一睁,不由得气弱下去,连着声儿都低了些。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般点了点大夫人脑门儿,“你即知道你二叔是如何一个人,自当知道老婆子我的心事!他现下已二十有五,却不紧着娶妻,你道我不急?!” 大夫人犹有些不甘心,“那也不能……” ——从姝儿这里截人罢? 大夫人到底没说出这几个字来。 老夫人却是又合了眼,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儿,“你嫁进来这些儿年,自是知道,我这个老来子自有主意,但凡他看上的,便是巧取豪夺,也得得了。物件儿如是,人,自然也是。” 大夫人细细咀嚼着老夫人的话,出了荣安堂,犹自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老夫人话里话外,是二叔看上…… 不能罢? 这崔时锦满打满算,也才进府两天,就算是那狐媚子转世,也不能让爷们儿亲自去讨她罢? 既想不明白,大夫人便抽出手儿去不再理会,悻悻回了自己的院房。 …… 时锦一整日都未曾见着这个阴晴不定的二爷,心情也跟着一路水涨船高,颇为自得。 知画那丫头也是义气的,自告奋勇今儿晚由她值夜,省得时锦再出纰漏。 时锦自是万分感激,抽手帮知画打了两个如意结扣的络子送她当腰间饰物。 将最后一块糕点塞入口中,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她又净了手。 昨个儿领的饭菜没顾上吃,晚间便被知画贴心得收走。好在她把那个灰扑扑的杂粮馒头放在那碟子香油芝麻拌小咸菜上,搁在床边的柜头上了。 时锦眼看着那馒头被风吹得发干,再摸自己肚子,犹自觉得不饱。她不自觉得朝门口看了一眼,终是做贼般啃了一口。 卡蹦,嘶~…… 眼下暮色四合,约莫是掌灯时分,时锦早早向小厨房要了一桶子热水,备下梳洗。 时下正值炎夏,虽白日里几个丫鬟趁二爷不在躲在正房偷凉,时锦到底是在院子里走动一番,惹出一身汗来。 她刚刚洗漱完,把身上的薄汗压下,又罩了一件宽松的嫩绿外衫,这才绞了头发,坐在灯下,给自己的阿弟做衣裳。 进府前,她特特将病弱的阿弟托付给了同姓秀才家,又予他多多钱财。如此这般,既可以有人照顾病弱阿弟,又可跟那秀才学些启蒙知识,倒也便宜。 时锦拿起针线,刚缝了一条袖子,就听到侍墨那尖细的嗓儿音在后院里响了起来,“二爷回来了!” wap. /94/94325/20903193.html 第一章 入府 夏日的午后,蝉鸣声嘶力竭。 炙日耀阳,万物伏索,即便如靖安侯府的游廊花卉、虫鸟柳木,亦都慑于太阳的威力,悄悄低了头、掩了声儿,不敢恣意张扬。 时锦的鼻尖上沁着汗,一张脸在烈日的烧灼下晕出两团显而易见的红晕来。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得问了声儿,“余嬷嬷,还有多久才到二爷的住所?” 前头齐齐整整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襟比甲,把自己罩得仿佛塞到套子一般的妇人转头斜睨了她一眼,眉角不耐得挑了下,“怎的?小娘子如此金贵,才走了几步路,便走不动了?” 听到余嬷嬷话中的不满,时锦赶忙赔了笑,“余嬷嬷说笑了,奴婢既已卖入侯府,自然不敢独专。只是这天气炎热,余嬷嬷又一路带引奴婢,恐惹嬷嬷头热。” 她这几句话赔着小心,勉力讨好让余嬷嬷的表情跟着松了松,连带着说话也多了些。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须知二爷房里的丫鬟,各个须得谨守本分。前头那两个被撵出府的美婢,都是因着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才遭了二爷厌弃。说句不该说的话,二爷那相貌,在整个颢京都是排的上号的朗月仙姿,也不知道老夫人怎的想的,竟将你一个刚刚入府的丫鬟指派给二爷。” 余嬷嬷一边碎碎絮叨,一边替时锦引路。 此时骄阳当空,时锦一早便水米未进,胃里烧腾如火,偏偏身上一阵阵冷热交错。她的脚步便如踩在棉花团子上一般,只觉得无处落脚,连带着余嬷嬷那絮叨的声音都有些时远时近,虚无缥缈。 就在她舌尖抵着牙根勉力支撑时,余嬷嬷这才如特赦般开了口,“喏,二爷的院子,到了。” 时锦跟着余嬷嬷进了院子,顾不得细瞧周围的景致,便随着她站在了正房回廊下。 兴是回廊下终于有了遮阳的所在,她脸上的红晕散开了些。 余嬷嬷小心翼翼得跟二爷房里的司棋打了声招呼,这才陪着笑道,“老夫人说二爷这里缺使唤的奴婢,怕累及两位姑娘,特特让老奴给二爷送个得力的丫鬟来。” 司棋整个人如细柳扶腰,连带着长相也是细眉细眼,带着些衣带渐宽的风流之姿。听到余嬷嬷这般说,她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疏离的笑,“有劳嬷嬷了。” 转眼望向余嬷嬷身后的时锦,司棋这才带上了几分讶异,“这是怎的了?瞧着脸色不甚好。” 时锦只觉得脑子中嗡嗡嗡响成一团。她略略福了福身,声音也跟着软绵绵的,没有气力,“有些受热,不妨事。” “既如此,快些进屋歇歇。”司棋过来搀着时锦,将她带引着进了屋。 前脚进门,司棋又扭出半个头来,“此间忙乱,就不送嬷嬷了。” “好说,好说。”余嬷嬷满脸堆笑,目送司棋进屋,这才拉下脸来低低啐了一口,“小娼货!也就仗着二爷目中无人!待到哪日被赶出府去,倒要看看还如何张狂!” 这边,时锦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子凉气。 房间并不奢华,只在四角摆着一些高架花几。花几上是晕染着蓝底山水青松釉的花盆和瓷瓶。时新花卉和绿植点缀其中,嗅之令人忘忧。 靠近花卉之处,东厢墙壁上挂着一整幅邱真人的山水墨宝。山川蔓延成片,渐次往下,可见一道大江劈山而过,汇聚如瀑,并于险峻湍急之处着墨一叶扁舟,大有冲破险阻、逆流而上之势。 巨幅山水往前一点是一张雕着花鸟鱼虫的飞角宽条案,案上堆叠着一些或展或收的画作,文房四宝静置一角。旁边立一矮几,上有一墨色古朴绘简单条纹的陶罐,里置书画若干卷。 时锦的目光往条案另一端一扫,便寻到了自己兴趣所在。 眼下时值盛夏,自来苦夏难消,显然这位二爷也不例外。 条案另一边稍远的位置是一座玲珑山水雕纹的假山石,山石突兀间,于本该是水面的所在置着若干半融的冰块,此时正悠悠散发着凉意,袅袅缕缕,如置仙境。 司棋搬来一个矮杌,放在靠门边位置,“你且坐坐,我去给你端碗酸梅汤来。” 时锦一把拉住了司棋袖口。眼下被这幽幽凉意一浸,她的脑子也跟着清醒了几分,“不劳姐姐费心,我此时约摸是好些了。” 司棋看时锦浅笑弯弯,亦是心情不错,“不妨事,二爷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你且安坐。” 听及司棋如是说,时锦心下稍安。 司棋在左手边的雕仙鹤云纹紫檀木八仙桌上提起一只样式古怪的双耳衔环长嘴铜壶,又捡了一只倒扣的碗来,壶嘴轻点,顿时一道暗红色水流冲入瓷白无杂色的浮绘细瓷碗中。 那透亮的红色微微掺了些紫,在窗牗透过来的光亮中,越发清透诱人,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微微透出些渴望来。 司棋将那碗酸梅汤端给时锦,末了还顺手拎着一卷打络子用的丝线。 两人相对坐在靠门边位置,时锦此时尚有些拘谨,由是慢慢抿着酸梅汤看司棋打络子。 酸梅汤显然是被冰湃过,白瓷碗沿凝着一层密密的水珠,连带着她的手也微微濡湿。 稍稍将手在膝盖处的衣裙上蹭了蹭,她这才开口,小声问对面的司棋,“奴婢刚来,还有不少事情不懂,姐姐可否提点一二?” 司棋手下不停,听到时锦问话,也便微微笑着答她,“提点算不上,只是有几点,妹妹记住了。第一,二爷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画,哪怕二爷丢的到处都是,咱们做奴婢的,也得离那画远远的;第二,二爷这人做事最是正派,最见不得婢女们有非分之想,那些有非分之想的,这会儿怕都是在庄子上做粗活呢;第三,二爷喜欢贴心周到的人,咱们做奴婢的,应当事无巨细,处处替爷考虑在前头。” 说到这里,司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抬眼认真盯着时锦,“顶顶重要一点,二爷不喜女子碰触,所以,做事时千万小心,不然怎么被罚都不晓得。” 时锦顿时点头如捣蒜,一点点将司棋的话记在心里。 虽然司棋说二爷不苛待下人,但这条条桩桩,哪一件不是如履薄冰? 若不是家中的药铺子被叔父夺了去,弟弟又是病歪歪的身子,需得银钱养病,她也不至于卖身高门大户做这下人该做的事。 也就是听说这侯府的丫鬟待遇宽厚,又满二十五可以放出去婚配,她又何苦来哉? 虽说错过了花信,但到底是未来可期。 思及此,时锦将酸梅汤轻轻放到一边,探手接过了司棋手中的几段丝线,一起帮忙打络子。 她的手莹白如玉,手指灵巧生动,司棋见她手指翻飞,如穿花蝴蝶般将几股不同颜色的丝线旋转、绞结。明明在她手中中规中矩的丝线,到了这个丫鬟手中,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渐次成型。不一会儿,一个点染着绿色枝叶的粉色小花便印刻在络子上。 司棋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亮,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丫鬟倒是个手巧的。 “这倒是新鲜,”她对时锦顿时增了两分好感,不由得凑近了她,“你会编扇坠儿吗?恰好二爷新得了一把折扇,我倒是琢磨着搭个什么扇坠儿才妥当。” 时锦抿唇一笑,“倒是会些。” 她将几簇丝线捋直,又挑着鲜亮的颜色交织在手指上,再辅以其他丝线,一根根绞紧成型,看样子,隐约是只小兔子的模样。 那兔子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配着短短的如米粒般的尾巴,最巧的是,口中还衔着一颗绿叶胡萝卜。 整只扇坠不过半根手指大小,却是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司棋看得爱不释手,心中又不由得泛起点嘀咕,这么可爱,不知道二爷拿不拿得出手? 就在她心思电转间,一个清脆中透着点恼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真是气死我了!小贱皮子学什么不好,一个个嚼舌根倒是好手!也不怕二爷拔了你们的舌头!” wap. /94/94325/20903189.html 第二章 开饭 时锦吓了一跳,整个人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得站在门边。 下一瞬,一个身着嫩色绿衫的丫鬟风风火火得闯进屋来。 她先是从左手边的八仙桌上捡起一只碗来,兀自倒了一碗酸梅汤,动作着实有些粗鲁,抬手一仰脖,将酸梅汤喝了个底朝天。 “这鬼天气,真是渴死我了!”那丫鬟一碗酸梅汤入腹,顿时浑身通泰,也便有了闲心转过头来,审视般望了时锦一眼。 “这位是哪个?”她望了眼时锦,一时觉得眼生。 “余嬷嬷说是奉了老夫人的命,让她来补诗言和听琴的缺的。”司棋道。 这二爷院子里拢共四个贴身伺候的一等丫鬟,司棋、诗言、听琴,以及刚刚进来的知画。 其中,诗言和听琴还是老夫人特特指派过来的家生子,模样儿顶顶俊俏不说,书画一途亦是使得。偏不想二爷连一丝儿旖旎心思也无,反倒将这两个美人胚子生生赶出府去。 也是赶巧,时锦昨日入府,今日便被分配到了二爷这边。 “奇哉怪哉,你以前是哪个院子的?我怎的没见过你?”那言行鲁莽的俏丫鬟不由盯着时锦问道。 知画的记性向来很好,可搜肠刮肚一番,却始终对漂亮扎眼的时锦没印象。 眼前的人眉眼自成一股子温柔娴静,虽不是顶顶夺目,却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看养眼,再看惊艳。 听到知画问询,时锦两只白净的手下意识交握在一起,垂于身前,整个人看上去温驯无害。她浅浅笑了下,“我昨儿个才入府,今日算得第一日当值。” 司棋虽已有猜测,但听到时锦如此说,还是忍不住有些咂舌。 这得是如何的好运道,方能一入府,便被提拔成一等丫鬟? 再联想到余嬷嬷的话,此事分明是老夫人亲自点拨的人手,司棋心中便有了些计较。 她按下心中所思,只转头问正缠着时锦的知画,“方才你回来时说的什么胡话?哪个又惹到你了?” 提起这事,知画就来气,一双秀挺的眉登时一挑,杏眼倒竖,生出几分怒目金刚的威势来,“还不是恒少爷院子里的几个贱皮子,躲在花架下偷懒耍滑倒便罢了,无端端编排起二爷的不是来!最可恨的是那个矮冬瓜如月,竟道二爷赶了诗言和听琴是因为二爷不能人道!还道二爷一副冰清玉洁目下无尘的模样儿,不过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你道气不气~” 知画向来是火爆脾气,有一说一,把原话说完,她尤自心中气恼,只扯了两只宽大的烟笼袖唿哨着往脸上扇风。 司棋却是啐了她一口,脸上生出些恼怒颜色来,“满嘴胡吣什么胡话!外头人道的浑话你也往回学!眼下恒少爷对她正稀罕得紧,万不可跟她辩个长短!” 她还有一句话未出口,依恒少爷那眠三宿四的性子,这如月也不过一时猖狂罢了。 知画显然是以司棋马首是瞻,见司棋生气,她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可怜巴巴得揪住司棋的袖子,与刚刚的怒目金刚简直判若两人,“好姐姐,人家只是气不过!此事您可千万别往二爷跟前说去,不然我又得挨挂落了~” 眼见着知画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司棋不由得叹了口气,点了点知画额头,“祸从口出!知画你也是吃过亏的人,可别再让二爷费心了。” 知画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时间乖巧得如鹌鹑仔般悻悻点头。 几人说话间,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颠颠跑了过来,扒着门框往里张望。 眼见司棋和知画都在,她这才笑眯眯得往里传话,“司棋姐姐,先会儿侍墨回来传话,说二爷今日在香居楼饮酒,晚上回来的恐将晚些。” “晓得了,”司棋点了点头,嘱咐小丫鬟吩咐厨房按时给二爷备上醒酒汤和填肚的吃食,这才将丝线和打好的络子、扇坠儿收了起来,“既然二爷不在,咱们自在些。我也正好有几件事吩咐新人。” 眼下二爷未归,尚未为时锦赐名,由是司棋唤她时锦。 司棋算是一直跟在二爷身边的老人,掌管着二爷院子里的库房钥匙和厨房。 她这些年来能得二爷信任,无非便是恪守本分。眼下她已有二十又四,距放出府去仅有一年之期。 若按老夫人的意思,倘是得用,二爷尽可纳入房中。 但二爷没那个意思,司棋也便跟着一路蹉跎,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姑娘。 许是顾着主仆情分,司棋愈是快离开,便愈是勤恳谨慎,特特想要给二爷培养出几个得力的人来。 偏偏天不遂人愿,她这边还没找着个接手的人,诗言和听琴也被二爷发落出府。她这再一走,眼前怕是只剩个呆愣楞的知画。 由是,看到时锦的到来,她的心里倒是有几分看重。 趁着日头西斜,光照不甚浓烈,司棋亲自带着时锦去库房领了四季衣裳和被褥,又帮她挑了一套日常用具,这才将她安置在院子角落里的耳房中。 期间,司棋又交代了一些主子嗜好和注意事项,时锦都一一记在心里,细细琢磨。 然而,最让时锦期待的不是司棋的絮叨,而是腹中扑面而来的饥饿感。 因着昨日办的交接,时锦带着卖身的银子回家了一趟,待将弟弟安置妥当,她这才于今日匆匆赶来侯府点卯。 不成想,阴差阳错,杂事繁多,她这一天拢共就喝了那么一碗酸梅汤。 酸梅汤开胃,她只觉得更饿了。 低眉顺眼得听着司棋的念叨,时锦的脑子里却是齐整整的菜名。 没办法,天大地大,五脏庙最大! 一步步挨到天色渐晚,小厨房里传出米汤和菜蔬的香气,时锦的眼角都隐隐有了笑模样。 终于能吃上饭了,委实不甚容易! 司棋许是说累了,便放了时锦去吃饭。 因着快出府了,司棋的家人给她相看了一门亲事,是以每晚处理完二爷院子里的杂事后,她都会赶回家中过夜,顺带赶制一些婚服鞋袜。 这也算是她这多年勤恳,大夫人给的恩典。 “待到二爷归来,记得去厨房把醒酒汤给爷端来。爷晚上睡眠轻,你跟知画商议着轮流守夜,莫要忘记了。”司棋临走前,不忘回头细细叮嘱。 时锦面上不显,朝着司棋胡乱点了点头。她的眼中带了隐隐的期盼,扭头看了眼前面领饭的小丫鬟,貌似是一碗白粥,一碟炝炒白菜,还有一个馒头! 一等丫鬟自来是有几分体面的,许是知道时锦是新拨来的大丫鬟,负责打饭的赵大娘直接先给她盛了一份,又附加了一份香油芝麻拌小咸菜。 她点头谢过赵大娘,这才步履轻快得回了耳房。 将饭菜置于床头小几上,时锦取过一双筷子,满心满眼夹了一筷子白菜,正要送往嘴里,就听外边一个小厮高声呼喝了句,“二爷回来了,快端醒酒汤来!” 一时间,外厢纷纷扰扰,尽是人仰马翻的招呼声。 时锦只略一犹豫,便将那筷子白菜塞入口中,胡乱吞了下去。顾不得喝口热粥,她赶忙钻出耳房,凑到了知画身边。 wap. /94/94325/20903190.html 第三章 安置吧 知画这会儿子早吩咐了小丫鬟去端醒酒汤,看到时锦进了二房,又朝那八扇开的金丝绣文竹高矮屏风方向努了努嘴,“快去给爷端些热水来,顺带取条干净帕子。” 时锦点了点头,转身拐过屏风,便看到红木盆架上的宽沿铜盆。 她端起铜盆,又扯了条皂白帕子,转身出屋,一溜步行到角门厨房那畔,向赵大娘讨了热水,兑好温度,这才稳着步子走回正房。 甫一进入房间内室,那边知画已经将醒酒汤给二爷用了。小厮侍墨看见时锦端着铜盆,赶忙招呼她过来。 时锦抿了抿唇,脚下步子加快,将铜盆端到了黄花梨木的罗汉榻边。 侍墨手快,拿了白净帕子在温热水中涮了涮,拧个半干,这才递到罗汉塌上半眯着眼的人手中。 时锦算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这般的高门子弟。 她偷眼打量了一下,便见罗汉榻上的男子朗眉星目、鼻梁高挺。虽眼睛半眯,他的睫毛却浓密有如羽翼,搭上一张不辨喜怒的朗俊容貌,更是色若春晓、眉目如画。 男子的唇微微抿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意态闲适般接过侍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脸,这才倦意懒懒得撩开眼皮。 时锦只觉得一双清冷冷的眸子在自己身上扫了一下,不由得赶忙低下头去。 知画虽莽撞,却读出了二爷眼中的不悦。她赶忙扯了扯时锦,道,“这是老夫人派人送来的丫鬟,名叫时锦,说是给二爷使唤的。” 男人不耐得揉了揉额角,没有搭话。 他挥了挥手,道,“可有备饭?” 这下子,知画还有侍墨都讶异了。 下午时侍墨还专门跑回来支应了一声儿,说二爷在外面喝酒,恐是回来便晚了。 言下之意,亦是有二爷在外用饭的意思。 但侍墨也没想到,二爷这酒喝得好好的,不知怎的,便撂了杯子,借口家中有事,舍了一众同窗好友,只身回侯府。 他这趟回来算是始料未及,但到底司棋临走前吩咐厨房备着饭,也不算手忙脚乱。 知画赶忙点点头,“厨房给爷备着饭呢,奴婢这就让人摆饭。” 她说完话,便着了门外一个小丫鬟去趟厨房,将炉子上煨着的饭菜装到食盒里带过来。 时锦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随着知画摆饭。 紫檀木八仙桌上,不一会儿便摆了三菜一汤。 清蒸鱼、凉拌笋丝、石板豆腐,还有一个消暑解腻荷叶汤。 因未知二爷回来用饭,吃食备得到底简陋了些。 二爷齐墨璟此时也已换了一身家常长襟直裰,意态闲适得坐在八仙桌旁,看着知画布筷。 此时的侍墨已经离开。小厮在后院不得过夜,趁着角门尚未落锁,他便禀了二爷,先行回去了。 时锦眼观鼻、鼻观心,垂手站在一边,把自己活脱脱站成了一个木桩子。 齐墨璟在她的身上淡淡扫了一眼,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贯的疏懒,“可会挑刺?” 时锦愣了下,才意识到二爷话中的意思。 她赶忙上前,捡了个干净的筷子和盘子,将鱼肉中的刺一点点挑出。 这活儿极费眼睛,往日里都是司棋来挑刺,司棋心细,倒是不曾出过纰漏。 但时锦,可以吗? 知画心中盘桓了一下,到底没出声。 她的性子本就莽撞,若是自己挑刺,怕是尚不及时锦半分。 齐墨璟一边用饭,一边拿了本册子擎在左手细细查看,仿佛看书方是正经,吃饭倒沦为其次。 时锦这会儿也不好受。她本就饿得厉害,这会儿看到鱼,更是不错眼珠子般盯着那香味四溢的所在。 肚子里也好像有一只抓心挠肺的手般,勾的她的心也跟着痒得厉害,连带着口水也渐渐丰沛起来。 默默咽了咽口水,时锦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轻轻放在了齐墨璟面前,“爷,刺挑好了。” 齐墨璟的的目光从书后往这边瞥了一眼,又淡淡垂下眼皮,置若罔闻。 一时间,整个房间落针可闻,只有书页翻动和偶尔盘箸相撞的声音。 这顿饭齐墨璟吃得极慢,慢条斯理的动作放在平时,那便是赏心悦目的贵公子形象。可放在时锦的眼中,便是十恶不赦的暴行。 盯着二爷那银箸上夹起的鱼肉,时锦的心也跟着飘了飘。眼见着鱼肉被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的筷子携着送入二爷那张红润润的口中,她的眼睛也盯着二爷那咀嚼的嘴动了动。 偷偷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时锦的两眼开始放空,脑子里一道道美味的菜肴也跟长了腿般奔来跑去。 齐墨璟原是不经意得抬了下头,便看到时锦的脸上露出了迷幻一般的笑来。 他的脸色登时便沉了下,一时也没了心情,银箸往盘子上一抛,声音也跟着绷紧了些,“撤了吧。” 这一声乍响,惊醒了时锦,也惊动了知画。 看着桌子上剩下的泰半饭菜,时锦的眼神跟着亮了下。 知画倒是不放心自家主子,“可是不合口味?” 齐墨璟起身向内,“没甚胃口。” 知画不再多言,开始带着时锦收拾桌上的饭菜。 不一会儿,八仙桌上便整洁如初,只余一只骨节釉彩竹枝茶壶和几只配套的茶杯。 时锦轻吁一口气儿,跟着知画正欲离开房间,就听身后的齐墨璟意态懒懒得喊住她,“那个……时、锦?你暂且留下。” 时锦的左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听得齐二爷这般喊她,心里哀叹一声,转身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脚步轻缓得走至齐二爷身前,在距二爷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二爷可是有什么吩咐?”她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垂眼问齐二爷。 齐二爷的心情难得又好了些,“乏了,安置吧。今晚你守夜。” 轰隆一声,时锦心里的那根弦断了! wap. /94/94325/20903191.html 第四章 偷吃 此时正是炎夏,二爷临睡前合该沐浴更衣。 时锦照着司棋先前的吩咐,嘱厨房的粗使婆子往与正房相通的耳房里抬了热水,又兑好水温,这才守在了墨印腊梅冬雪时令屏风前,矗着等二爷吩咐。 齐墨璟此时散了头发,只着一身月白里衣进了耳房。 不一会儿,那一人高的屏风上便挂上了那身里衣,接下来便是水声沛然。 饶是时锦有心理准备,心中亦是有些惶然。 想她虚活十七载,从未与亲人之外的男子同房共处过,更遑论侍候人沐浴之事。 若是父亲健在,怕是要剥了她的皮才是正经。 好在这齐二爷不近女色,亦不喜人亲近,她倒也不必太过难堪。 正垂眸思索间,就听屏风那边传来齐二爷如泠泠泉水般清冷的声音,“去取件衣裳来。” “是。”时锦本能得正欲迈步,却一下子怔住。她默然一瞬,这才抿了抿唇,小心开口,“不知,爷的衣裳,在哪里?” 齐墨璟擦拭的动作一顿,咬紧了腮帮子,只觉得脑仁突突作痛,“内室东侧的第三口箱子里。” 时锦赶忙点头,又想着这动作齐二爷看不见,便又应了一声儿,一溜烟儿得去翻柜子。 从中取了一身茭白清透薄衫出来,时锦将衣服重又搭在屏风上。 不一会儿,屏风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待到齐墨璟从屏风后走入内室,正见时锦铺床。他的嘴角扯了扯,还不算蠢笨到无可救药。 齐二爷的床是用贵重的紫檀木打制的垂花雕镂福运亨通样式的拔步床,内侧空间宽大,连体脚踏足有一人来宽,外罩青色暗纹帐子,可防蚊虫。 齐墨璟赤脚踩上脚踏,足尖在踏上点了点,这才朝时锦吩咐道,“你睡脚踏守夜。” 时锦不由得瞪大了眼。 那脚踏连翻身都难,更何况,万一床上之人起夜,岂不是要踩在她的身上。 这一遭,竟是连司棋也没有提到的。 许是看出时锦的情绪,齐墨璟只噙了一抹看不懂的浅笑,“怎的?有问题?” 那眼神,凉悠悠的,投在时锦身上,只让她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子凉气。 即便这会儿,就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回。 时锦的头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没问题,没问题……” 齐墨璟这下算是满意了,径自上了床,合上一双眼,双手交叠胸前,很规矩的睡相。 时锦抖抖索索得熄了烛火,又手脚并用爬上脚踏。 那脚踏亦是用紫檀木所做,触手冰凉沉重,人躺在上面,更是硌人得紧。 听着床上那浅浅的呼吸声,时锦一时难以入眠。 许是饿过了劲儿,她此时的胃早已沉寂下去,只偶尔一下抽搐,提醒着她,莫忘了吃饭。 一时又想起齐墨璟吃鱼时那闲散慵懒的神情,还有那下剩的好大一条鱼,她不自觉得便有些垂头丧气起来。 睁着眼盯着床幔,直至床上人再无半分动静,她这才坐直了身子。 悄然向着床上望了一眼,确认男人睡熟,时锦跟做贼一般起了身,偷偷钻出脚踏。 她记得,内室靠窗小几上盛着一碟子素白冰皮糕点。 那糕点未曾有人动过,想必这富家二爷也想不起用些,她倒不如填了肚子方是正经。 蹑手蹑脚摸着房间里的物事往记忆中的小几走去,时锦因着不熟,脚下几乎被绊了一跤。 她吓得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了一番,确认床那边没有动静,这才继续往前摸去。 床上,齐墨璟亦有些难得的耐心,听着时锦往旁边摸去,他只盯着床顶,心中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她模样沉静安稳,亦是温柔如水的性子,却每每有些无足轻重的小心思,虽可笑,但到底无伤大雅。 许是这些表象迷惑了他,让他觉得这才是女子应有的鲜活样子。 因此,上一世,他纳了她,又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知想起了什么,男人的嘴角无声得勾了勾,模样在一片阴影笼罩下莫名有些阴森。 此时,时锦对床上的人一无所知,她捡了两块糕点,干啃了几口,察觉到糕点渣子簌簌而落,她赶忙用手接住,一气儿塞入了口中。 待到腹中有了些吃食,她又寻摸着原路,悄悄躺在了脚踏上…… 翌日,天色微明。 齐墨璟左手放在额头,捂住了眼睛。 本以为,梦里会是他杀伐果决的身影,不想却是旖旎到香艳的梦境。 转头往下,看到瑟缩在脚踏上的时锦,齐墨璟的目光一顿,落在她唇边的糕点渣子上。 他的嘴角抽了抽,起身迈过熟睡的女子,向着屏风后走去。 司棋此时早已从家中赶来。 眼瞅着主子神色不对,她面带同情得朝脚踏上的时锦瞅了一眼,这才赶忙侍候着齐墨璟洗漱更衣。 待到净了面、漱了口,侍墨也从前院赶了过来。他接手司棋手中的活儿,从一个雕着麒麟戏珠碧玺盒子里拿出一支墨玉簪子帮齐墨璟束发。 一切收拾齐整,司棋和知画早已摆好了早饭,而另一边,齐墨璟转了个弯儿,到底站在了内室的床榻前。 他脚蹬乌色金边云纹长靴,足尖在时锦身上轻点了下,就见女孩哼哼了一声,又转身向里,口中兀自呢喃,“阿弟莫吵,姐姐再睡一会儿子。” 呵,倒是个大胆的! 齐墨璟的脚上用了些力,一时间时锦的眉毛皱了起来。 许是有些疼痛,她迷迷瞪瞪睁开了眼,就见一头束墨冠带墨玉簪子的美男子正居高临下得冷冷望着自己的方向。 更可恨的是,这个美男子的脚还踏在她的腰上! 时锦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赶忙起身,以头触地,脸上也吓出了冷汗,只低着头,不敢张望。 齐墨璟负手而立,他的目光有如实质,望了时锦一瞬,撂下句“罚你今日不得吃饭”便出了内室。 时锦顿时如丧考妣,两眼无神得瘫坐地上。 好容易等得齐墨璟吃完饭带着侍墨离开,时锦还缓不过神来。 司棋到底怜她新入府,将她从内室带了出来,“我昨日教了那般多,你怎的起得这般晚?” 知画也帮腔道,“亏得二爷心善,不然必然将你撵出府去!” 天可怜见,这也叫心善?! 时锦抿了抿唇,到底是是把一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是我的不是,下次不会睡过时辰了。”她嗫嚅道。 司棋也知道时锦挨罚的事儿,直接让她负责收拾齐二爷的屋子,而她和知画,则坐在了八仙桌边,取了各自的筷子,将二爷剩下的饭菜就着馒头,当了早饭一起吃了。 时锦本就手脚麻利,将二爷的被子叠好,又勾起帐子,这才将旁边耳房洗漱用的木桶等物收好。 而司棋二人,在用完早饭收拾好桌子后,指派丫鬟从倒座房的冰库里取了一桶子冰搁置在二爷房中,这才静下心来继续守在门边做针线活。 外头负责洒扫、绿植等值的丫鬟俱都洋洋洒洒忙碌着,只剩一个时锦甚是寂寥。 时锦不由凑近司棋,“姐姐,还有什么事是我做的?” 司棋指了指内室,“小几上的那碟子冰皮糕点,爷说赏你了。” ——轰隆,时锦只觉得脑中一阵炸雷,整个人的脑袋都嗡嗡直响。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二爷知道了…… 正胡思乱想间,司棋那略带冰凉的指尖摸了摸她的头,“这是怎的了?脸又这般红?” 时锦一直未出屋,怎的也不可能是太阳晒的。 她赶忙拉下司棋的手,脸上羞窘之意不减,只嗫着声儿问司棋,“二爷说,罚我今儿个不准吃饭……” 她这话一出口,便招来知画一阵子嘲笑,“司棋姐姐常说我呆,我看你比我更呆!爷只说不让你吃饭,可曾说不让你吃糕点?” 时锦顿时有些傻眼。原来还可以这么说道! 她的脸上顿时便有了笑影,“谢谢姐姐指点!” 说着,赶忙从内室把那碟子糕点端来,带着司棋和知画一起吃。 “唔,还真挺好吃。这可是香居楼的点心,等闲吃不着!”知画拈了一块儿,美滋滋得咬了一口,“司棋姐姐,你也尝块儿。” “馋嘴猫!别给时锦吃完了,她今天可用不得饭。”司棋笑着道。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做活,年轻丫鬟颇有话题,不一会儿,时锦就觉得自己融入了几分。 wap. /94/94325/2090319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