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师生1V1 H)》 楔子 小学的傅星玫眼中只有那座布满着古老气息的林城,那里有爬满岁月痕迹的小桥,不算清澈的湖水,斑驳的墙面上缀着绿油油的爬山虎,这是她所能接触到的为数不多的风景,且她甘之如饴。 高中的傅星玫开始因一束光对林城之外的风景延伸出了渴盼,那束光成为了支撑着她走出这座小县城的动力,哪怕她深知那束光可望不可及。 后来呢?后来她终于明白,原来那束光早已化成了天边的霁月,空中的艳阳,耳畔的清风,存在于她所有可及之处。 它从未离开过,且只为她停留。 岁始(1) 你是一座墙壁,在外敌看来,就是万里长城,你是绝不会爱上我的情人。正因为这样,我才敬慕你,现在也还是这样,敬慕你。 ——叁岛由纪夫《禁色》 林城的历史似乎要延伸到上个世纪,细细数来,它存在于江市的年份似乎比傅星玫呱呱落地的时间还要久远。 从傅星玫记事起,母亲阮菱就常常抱着她,穿过掉了色的居民楼,绕着街道对面的公园一圈又一圈的走,待到晚霞渐起,在周围邻里之间如“回来啦”“星星又漂亮了”间或“阿菱可真会打扮星星啊”之类的话中一边哇哇大哭着一边在母亲的陪伴下踏上那一层层老旧却干净的楼梯。 傅星玫自小性子稳,在邻居家的弟弟妹妹奔跑在楼梯间内嬉戏打闹时,她总喜欢闷在家里抱着童书一啃便是一天,傅卫曾担心这样下去会影响她的社交状态,但阮菱似乎并不在意,在女儿吵着嚷着继续买书时,牵着她的小手去不远处的新华书店呆一天,看得心满意足以后再选上一两本书带回家。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成功考入慕华一中。 慕华一中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的学生在高一下学期统一进行高二的文理分班调整。傅星玫写得一手好文章,她笔下大大小小的考试作文,校报上的诗歌词赋皆是被传阅的对象,对语言的敏感度也一度让语文老师赞不绝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在这个难得的分岔口选择那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时,她却义无反顾地加入了理科生的队列里,成了理科班里成绩不好不坏的学生。 或许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里都会有这样一类同班同学,他们偏科很严重,但听话乖巧,努力上进,因此仍旧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而自分过班后,傅星玫俨然成为了其中的一位。 数学极差,理综一般,文科却又格外拿得出手,叁级分化的成绩让高二十叁班的老师们愁破了头。 傅卫曾想过要不要让女儿重新挑选班级,但思来想去,这样不仅耽误时间,也会影傅星玫的学习状态,加之傅星玫倔着脾气不愿换班,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只是空闲之余也少不了些许念叨,譬如“好好学习”“理综就应该多刷题”等等让傅星玫表示耳朵已经听得起了茧子的话,着实让她有些烦不胜烦。 “这可能是每个家长对待孩子学习方面的通病,好像只要念叨了我们的学习成绩就能上去了,要真这么灵验,我宁愿绑个紧箍咒坐那任他们念,念多久都没关系。” 季夏这么吐槽的时候,窗外正一声一声响着蝉鸣,闹得让人有些心烦。课间是打盹的好时机,加上慕华这一年下了血本装了中央空调,替换下来了那吱呀作响,摇晃着脑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的吹着热气的风扇,于是大课间里随处可见披着校服埋头休憩的学生,傅星玫就在那中间笔直地坐着,像一片汪洋大海中的标杆,格外醒目。 “哎,对了星星,这次期中考试你的语文成绩又是全班第一吧?”季夏朝她挤眉弄眼:“我跟你说,语文老师可宝贝你了,恨不得当成祖宗供着,我上次去办公室交作业还听她说想让你做下学期的开学演讲呢。” “可这是理科班,夏夏,我的数学成绩迟早是要提上去的,”傅星玫淡淡道,手中的签字笔不停,干净整洁的演草纸上赫然多出了几行娟秀的字迹。 “不要这样说嘛,每个人总有自己不拿手的东西对不对?况且你又不知道新来的老师是谁,万一是一个像‘王秃头’一样大腹便便的男人,你讨他喜欢也没用啊,对吧?”季夏笑着蹭了蹭傅星玫的肩膀,被她略带嫌弃地推开:“别谈论我了,下节课是生物,老陈上课要抽查的,你背完了没?” “完蛋了!”一瞬间将新老师的事情抛到脑后,季夏小小地哀嚎了一声,抓起旁边的生物课本念经一般地磕磕巴巴读了起来,傅星玫用眼角余光撇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将余下的大题答案解出来后微微侧头看向窗外,伴着开了一条缝的窗吹来的热气,她发起了呆。 傅星玫其实很讨厌夏天,可偶尔也会怀念小时候在夏天中独有的一些雨天,人似乎都有这么一种永远改不了的弊病,直到失去以后才得以知道当时的美好,因此他们发明了照相机,摄影机,妄图利用这些死板机械的工具证明那些美好真实存在过。 只是并没有什么用,人们加以美化的回忆是永远不可能被剪辑成片,抑或是洗出照片予以装裱成册的。 溯洄溯洄,说的怕不过是如此了。 周五下午的时间是过得极快的,放学铃声刚冒出头,走廊上便响起了砰砰的奔跑声,随后总有那么几位隔壁班的调皮的男孩子路过十叁班的窗口,出现在楼梯转角处,略显喧哗地计划着放学要去哪里,这周末要怎么过,不出一会,校园内便涌入了纯净的“海洋”。 傅星玫原本是要按时回家的,却在刚要踏出门时被班长告知让她去一趟班主任的办公室。 能怎么办呢,她笑着应下,无奈地朝正对着她耸肩说着“辛苦了”的季夏挥了挥手,叮嘱她路上小心后拎着书包上了楼。 此时学生几乎全部离校,偌大的校园里只有几个贪玩的学生间或发出的在学校操场上踢球时的欢呼声,带着青春的气息,如夏日最炽烈的太阳。 前去办公室的过程中一路无人,甚至找到办公室时连办公室都是静的,只隐约从微开的办公室门中透出两个身影,其中一位是十叁班的班主任,四十岁,姓陈,人称“多面女魔头”,傅星玫对此不置可否,但她也不能否认班主任对自己自高二分班以来的关照。 总的来说,她还是很温柔的一个人,至少傅星玫是这么认为的。 礼貌地敲了敲半遮掩的门,听到里面应道“进来”后傅星玫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办公室木质门的一位陌生男人,那猜测中的第二位未曾见过的身影瞬间有了轮廓。 而随着她进来的同时,正垂首在表格上填写东西的男人也抬起了头,于是那人的模样逐渐明晰:身材瘦高,肤色白皙,五官冷峻,尤其是那双眸,细长,眼尾缀了一颗泪痣,带着些初见时的打量,少了勾人却多了些清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由内而外足够的疏离感。 许是为了方便写字,白色衬衫的袖子被他卷起,露出了一节线条流畅的小臂,用做工精致的袖扣扣上防止滑落,微冷的雪松调的香水味自他身上发出,被吹进来的风携着入了她的鼻腔,但她并不讨厌。 着实是一位极有教养与分寸感但却冷淡到骨子里的人了,可这样的人,是属于大城市的,这是主流,也是现实。 就在她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毫无痕迹地打量着她:白净清秀的小脸,一双杏眸温润无害,马尾被她用黑色发圈绑起高高束在后面,脚下一双纯白运动鞋,被蓝白相间的校服裹住的纤细的身材似乎弱不禁风,整体乖巧可爱,但绝对算不上惊艳,甚至与自己在帝都所遇到过的所有女孩子相比都要平淡。 就像一杯白开水。 可假如,杯中的并非是白开水,而是加入了蜂蜜的冰镇柠檬水呢? “星星?过来吧,认一下你新的数学老师,”老陈抬头便看到立在办公室门口的傅星玫,朝她招了招手,笑道。 时疏见那位乖巧的少女听闻“数学老师”四个字时骤然变了的神色,不明显,可仍旧能看出从转而瞪向他的那双眸里透出的些许不可思议。 有意思,这是时疏对傅星玫的第二印象,而老陈恍若并未注意到傅星玫的状态,站起身朝她走过去,边走便向他们介绍彼此: “星星,这是你们新的数学老师时疏,刘老师产假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学校就专门找来了这位新老师,”老陈看了看愣在原地傻眼的傅星玫,笑意渐深,随后又向已经起身站到傅星玫身边的时疏介绍道:“这是星星,傅星玫,我的得力好帮手,虽然这孩子有点偏科,成绩都贡献给英语和语文了。” 多么直白明显的暗示,时疏明了一般微微点头,转身朝傅星玫勾了勾唇角:“你好傅同学,请问你有余力担任我的数学课代表么?” “可是......” 可是数学课代表已经有人了啊,这句话还没说出口,那边老陈已经接上了话:“没问题,自从刘老师走了以后班里的数学也成一团散沙了,身边有一个熟悉班级情况的学生在也会方便很多。” “但是老师,徐雪她.......” “她主动找我申请了生物课代表的位置,毕竟这孩子生物好,留给数学我还真舍不得,”老陈笑得慈爱,似乎觉得自己的决定足够开明。 而时疏瞧见身边女孩略带绝望的表情,瞬间起了些捉弄的心思:“傅同学是不愿意做我的课代表么?还是觉得我没有能力带领十叁班,没有办法帮助你们提高数学成绩?” “不是........” 怎么可能呢,傅星玫暗暗叹了口气,主要是因为太丢脸了啊,谁也不想在这么帅气的新老师面前展现出自己那少得可怜的数学成绩吧。 “既然不是,那就没问题了,”没有再追问为什么,时疏转而看向老陈:“陈老师也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星星这孩子虽然数学成绩不好,但至少努力,肯用功,有你在她旁边帮着辅导我就放心多了,这一年把数学成绩提上去,语文英语和理综保持现状,高考一定没什么问题,”老陈似乎已经想到了傅星玫考取京大的模样,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 “理综很好?”时疏似乎有些惊讶,只不过转瞬即逝,再次换上了那副清浅的笑:“那就更好办了,傅同学应该很聪明,只是没有抓住学习数学的方法罢了。” 两人一唱一和,让傅星玫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总觉得今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出了办公室的门,傅星玫叹了口气,她自认为社交能力勉强算中等,不结仇不惹事是她的社交原则,可面前的男人本能地让她觉得危险。 那双眸所含的东西太深了,她想,似乎只要他愿意,自己的一切都会被他窥探到。 岁始(2) 傅星玫所居住的地方属于老城区的范畴内,这几年改革变迁,傅家也攒了些钱,若是要买套新房子,付个首付然后慢慢还款其实绰绰有余,只是傅星玫不愿意,念旧占绝大部分原因。 女儿没有意向,现在的住所距离她的高中也仅有几分钟的路程,上下学是极方便的,思来想去傅家夫妻二人暂时压下了念头,准备等她考上大学以后再决定要不要换住所。 回到家已接近傍晚,暮色沉沉挂在枝头,沿途跟周围逆流摇着蒲扇前去中央公园乘凉的各位爷爷奶奶问过好,傅星玫叁步并作两步爬上了楼梯,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显得有些引人注目了些,因此当她站在家门口还未掏出钥匙时,隔壁木制防盗门打开了,从里面传出清朗的少年音:“星星?” “阿封哥哥好,”听见来人的声音,傅星玫暂停了从背包里扒钥匙的举动,抬起小脑袋朝他微微笑了笑,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弯成了月牙,让寻封眸子沉了沉。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怎么回家这么晚?” “之前的数学老师请了产假,换了一个新的过来,老陈带我认了认,所以耽误了些时间,”白皙的小手固执地在夹缝中寻找钥匙的踪迹,似乎是因为被分了神,连带着少女的嗓音也低了一度。 “新老师.......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寻封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男老师,而且看着很像帝都那种大城市的人,”终于从沉重的背包侧面翻出隐藏在角落的钥匙,傅星玫一边开门一边道,在钻进屋内时还不忘叮嘱他赶紧关门,夏天蚊虫多,放进去一只蚊子对一家人来说都是灾难。 轻轻应了一声,对面的门随即在面前关上,寻封盯着对面紧闭的大门,嘴唇微张,将要说出口的话语被他咽回了肚子里,最后化作一声叹息,转身回了家。 寻家与傅家从两个孩子落地前就成了邻居,寻臣还曾开过玩笑,说如果他们生的是儿子,傅家生的是女孩,定下娃娃亲也未尝不可,至少两家知根知底,傅家也不必担心傅星玫在外面会被其他男孩子欺负。 谁知一语中的,于是比傅星玫早一年出生的寻封理所应当肩负起了保护妹妹的责任,同时揽下的,还有傅星玫身边唯一的亲密异性的位置。 傅星玫从小喜欢围在他身边打转,听他讲她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那时候的她就像一只小团子,开心了会笑,不开心了会扁着小嘴神色委屈地看着他,葡萄般水灵灵的眸子里总是湿漉漉的,每次看到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总能让他联想到童话中居住在森林里的小鹿。 后来,傅星玫渐渐长大,注意到男女有别,对他的态度开始疏离又克制,那张小脸开始学着带上面具,却也获得了周围更多人的喜爱,她一直就像一个宝藏,只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个宝藏现在开始渐渐被其他人发现了。 寻封其实知道自己很自私,从傅星玫小时候起,他就对这个邻居家的妹妹展现出了超出寻常的占有欲,以至于周围邻里之间乃至傅星玫上过的初高中,都知道她有一个长相帅气成绩优异还是一个妹控的邻家哥哥,因此即使傅星玫追求者众多,他也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存在于傅星玫身边的位置会被其他人抢走。 直到今天。 不清楚对方的一切信息,他却没来由的觉得恐慌,仿佛只要这个人出现,于他于傅星玫的生活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他想,更何况他与傅星玫是青梅竹马,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她。 傅星玫自然不清楚寻封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已经擅自将那位素未谋面的新老师划入了“敌方阵营”里。只是初见那人的眉眼成了一颗抹不掉的痣,烙在了心尖尖上,于是恍惚间,夹起的蔬菜砸在了餐桌上,直到阮菱轻唤她才悄然回神。 “是不是学习太累了?”将一块鸡肉夹起放入傅星玫碗里,阮菱心疼地看着她:“要不要让阿封帮你补习一下数学?” 傅星玫没吭声,探头咬了一口,鸡肉是新鲜的,肉质口感滑嫩,咬下去嘴里满是自肉里溢出的汤汁,伴着红色干辣椒的加入刺激着味蕾,这是阮菱的拿手好菜之一,事实上确实也足够下饭。 “不用麻烦阿封哥哥了,”良久后,傅星玫闷声道,叁口两口将蔬菜塞进嘴里然后站起身:“陈老师知道我的数学成绩不太好,拜托新来的数学老师帮我辅导一下,应该......下周就开始了。” 她其实没什么底气,毕竟她并不清楚那位老师的性格与脾气,因为老陈的要求作为礼貌随口一应也无可厚非,只是多多少少,她还是忍不住对以后的数学课抱了些期待。 无论是对成绩,还是对人。 傅星玫其实并不相信缘分这一说,毕竟这是一些人为了证明一段感情是否存在,通过自我洗脑所作出的无效的努力,可当她拎着食材走出商场大门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倘若再次问她信不信缘分,她也许会想到今天的场景,然后带着些犹豫再做答。 只见那人逆着光站在不远处,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发消息,又或许是在等人。光自他头顶打下,为他高挺的鼻尖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边,他在其中静默着,汽车的鸣笛声,鸟叫声,人群的喧哗声恍若隔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也或许有几分钟,直到商场外的门卫大爷贴心地走过去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才恍然回神。 可能是望向他的视线太过炽烈,他似乎有所感应,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随即收好手机走了过来:“傅同学?” “时老师,”不管怎么样,乖乖应下总没错。 “好巧,能在这里遇到你,”时疏弯了弯唇角,眼神撇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开口道:“刚刚采购完毕?” 见少女乖巧地点点头,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提出了请求:“我需要去曹村办些事情,但是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目前急需一位‘导游’,不知道傅同学方不方便?” 还未等傅星玫反应过来,他便指了指停在路边停车位上的一辆白色的车:“我开车了,但是这个地方导航找不到,如果不介意,我去办完事以后再将你送回家。” 看着少女狐疑地盯着自己,那双灵动的眸子随着细眉皱起微微眯了起来,让他忍不住失笑:“我知道忽然这么拜托很唐突,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我的身份证,你可以连着我的电话号码一起发给你的父母,或者找一个熟悉的朋友随时报平安也没问题。”时疏一边说着一边从钱包中抽出身份证,连带着刚刚写好的便签纸上的电话号码一起递给了她。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再不答应似乎便是为人所难了,更何况以后需要与他打交道的时候还有很多,还未正式成为师生就先结下梁子不是傅星玫的作风,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身份证上标着他的出生日期,家庭住址。 她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两个最显眼的黑色字体上: 1988,京市 傅星玫其实去过帝都,只不过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动车高铁还没普及,每次去帝都都要坐绿皮火车,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到达。至今她还记得那满是汗味与腥气交织的车厢,略显聒噪的“咣当咣当”声,拥挤喧哗的人群,头顶闪烁着的彻夜不灭的白炽灯,小小的她缩在母亲的怀里,半睡半醒间,一侧头便能看到窗外无尽的黑夜。 那是一片只有她才能看到的光景。 而现在,虽然动车高铁极其方便,可以将她送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可那时的回忆成了一道不痛不痒的标记,而现在,似乎又成了她难以跨越的沟壑。 想了想,她拍下身份证与电话号码发到家族群里,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将身份证还给他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是京市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教书?” 他似乎很惊讶,是真的很惊讶,那双细长的眸里闪过了一丝诧异,而后恢复原状:“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会认为京市的人不会过来教书。” “京市的发展更好吧,况且看你的所在区横跨叁环四环,应该也是不愁吃穿的人,按照一般的设定来讲,不应该早早回去继承家业么?”傅星玫耸了耸肩拎着东西走在时疏身边,忽而手上猛地一轻,她回神,才发现时疏已经将她双手提着的塑料袋接了过去。 “小说看多了?”时疏轻笑,接着开口:“所谓的‘设定’只在小说里看看就好,我也只是你们学生口中的‘社畜’罢了。当然,作为一名下周就要入职的老师,虽然很不想还没上任就先被自己的学生讨厌了,但我还是想要纠正一下你的措辞,”他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打开车的后备箱,将袋子放了进去,然后朝她正色道:“傅同学,没有什么是必须的,在国内也好,海外也好,不要因为身处的地区以及家境不处于发达城市便觉得自卑,我们都是人,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除非是你自己先瞧不起自己,不然,谁也无法瞧不起你。” 被戳破了小心思,傅星玫别过头不吭声,她承认时疏是对的,可一直根深蒂固的念头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而改变。时疏瞧了她一眼,看那张颇有些伶牙俐齿不饶人的小嘴此时乖顺得很,便没再做声,只是拉开替她副驾驶的门,并在她弯腰进去前护住了顶部防止她不小心磕到。 这样礼貌有教养的人,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傅星玫想,她并非是讨厌这座城,相反,她很爱它,可爱有时候也不会让某些事物成为第一选项。 正沉默着,耳边传来时疏坐进车内扣上安全带的声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随之而来的下一句:“扣好安全带,接下来指路的任务就拜托你了。” 傅星玫之前跟父母来过曹村,这是林城下属的村庄之一,如其他农村一般,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欣赏和玩耍的地方,外来客自然稀少,除了一些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里生活的原驻居民离不开这里以外,几乎所有的青年中年都携老带少离开了这座村子去了大城市生活,因此傅星玫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时疏此次之行究竟有何意义。 只是时疏不说傅星玫也就不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时候人是需要收一收自己的好奇心的,知道的太多并非是什么好事。 夏正(1) 一个人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才能成为自己。他若无法享受孤独,就不会喜爱自由,因为只有在孤独的时候,他才是真正自由的。 ——(德)叔本华 时疏见的是一位已经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老人家中虽破败,但却足够整洁干净,院里如其他农村住户一样种满了花草与蔬菜,一只黑棕相间的小土狗正窝在菜藤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傅星玫随时疏进了大门后,便在堂屋前止了步,在时疏朝她看过来时礼貌地笑了笑,俯身去逗闻声扑上来的小土狗。 她心里有一把尺,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道德体系,她不会随便踏入别人的生活,干预别人的私事,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过多打扰。 她还记得在一次闲聊里,寻封曾说过她像极了阮菱,全身上下满是清冷却缱绻的书卷气,表面似乎与谁都能相处融洽,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自顾自将她们划进了自己的交友圈,实际上,谁也走不进她们的心里。 傅星玫不否认他说过的每一个字,因为在她的印象中,阮菱的身边极少有朋友存在,多数时间下,她总是将自己安顿好后,一个人搬一把椅子坐在窗前看书。 傅卫的工作性质特殊,一年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不在家,那段时间里,书几乎是阮菱唯一的朋友,也会见她与一位一向交好的阿姨背着包包去逛街,次数却也是极少的。 她读了很多书,也带着傅星玫读了很多书,与众不同的成长经历令傅星玫过早成熟,堆成高山一般的书籍成了她在与同龄人交流中遇到阻碍时唯一的慰藉方式,她有想过,假如她并未出生在这样一个聚少离多的家庭中,而是如季夏一般整日被父母的爱包裹,她是不是也不会养成这般淡漠的性子。 答案她不知道,抑或是换种说法来讲,她其实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人总归是有趋利避害的习惯的,没有人会放着眼下安稳的生活,如傻瓜一般执着尝试着得到那个本该避免的结果,她也一样。 思绪被手掌上传来的湿热与瘙痒拉了回来,傅星玫垂眸,那只被老人家照顾得干干净净的小狗此时正伸着粉嫩嫩的小舌头舔着她的掌心,所触之处带着些刺啦啦的酥麻感,让她不由得弯了眉眼,抬手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似乎是察觉到一抹视线,傅星玫微微侧头,便见时疏正与那位老人道别,而那位老人此时正盯着自己,带着慈祥的笑朝她微微点头,让傅星玫也忍不住扬起乖巧的笑回应他,然后收回眼神等着时疏过来。 不出五分钟,那股熟悉的雪松便飘了来,傅星玫刚想站起身,双腿却因长时间蹲着导致发麻僵硬,加之准备起身的速度过快,头部充血不足,于是一个踉跄向前栽了过去。 预料中落地的疼痛感没有传来,她狠狠撞进了那个带着雪松味道的怀抱里,伴随着拥抱而来的还有一句叹息:“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那个怀抱怎么形容呢,傅星玫吸了吸鼻子,博览群书的她此刻只能想到两个词: 安心,温暖。 她知道这只是时疏下意识的出手相救,却还是有些自私地想让这个怀抱更久一些,只是后来的某一天,当傅星玫回想起这一幕时才发现,其实她早已深陷了一个名叫“时疏”的牢笼中无法自拔,且那个牢笼也已带着些自私与贪婪将她禁锢于自己的领地,让所有人望而却步,宣布着主权,昭示着自己的胜利。 直到回程的路上,傅星玫仍旧未缓过神,看着一闪而过的树木发着呆,时疏也不打断她,只是将车载音响里的英文歌调成了《Gymnnopedie NO.1》。 “萨蒂的《裸体歌舞》?”傅星玫怔了怔,看向时疏。 “没想到你听过,”时疏微露一丝惊讶,随即轻笑:“我很喜欢的一首曲子,3我也听过,只不过和1比起来差了些感觉,还是更喜欢这首多一些。” “每次感觉烦躁的时候我就喜欢循环这首,瞬间就静下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Paterlini的《Autumn Stories》专辑,里面的《week#11》我也很喜欢,跟这首的感觉是一样的,”似乎是提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傅星玫成功从呆滞中抽离出来,连语速也轻快了不少。 “这首我也听过,每次听总能想到冬天,皑皑白雪,林中小屋,一个人一只猫窝在带着壁炉的房间里听雪声发着呆,”时疏看着少女逐渐发亮的眸子,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扬了扬唇角:“你呢?有什么感受?” “和你一样,只不过我的感觉是靠‘嗅’出来的,”傅星玫在时疏有些疑惑的神色里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有这种能力了,别人听歌是靠情绪感知,而我听歌则是靠音调的起伏去‘闻’到我所察觉出的东西。” 看着时疏示意她继续向下说的表情,傅星玫抿了抿唇:“这么说可能有些抽象,就比如刚刚这两首歌我能嗅到冬天的肃杀感,听到巴赫G大调大提琴组曲前奏曲我能够闻到雨天,巴赫平均律的C大调前奏曲与赋格我能感受到海浪的气息,虽然这么表达有些奇怪,但真的是我的真实感受,而且仅限于古典乐。” 或许是惊讶于她的与众不同,也或许是惊异于她对古典乐的了解和独有的自我感知程度,时疏借着等待红路灯的过程中,微微侧过头,极其认真地看着她,多年后傅星玫仍记得这双细长的眸,里面含着执着与清明,带着澄澈的毫无遮拦的渴盼,就这样直愣愣地撞向她。 他说:傅星玫,请一定一定要从这个地方走出去,去见一见更大的世界,因为你值得。 车子停在了楼下,时疏帮忙将买好的菜从后备箱拿了出来,就在后备箱落锁之时,时疏忽然开了口:“你喜欢歌剧么?” “歌剧没有太多接触,音乐剧倒是从网上找了一些来看,芭蕾舞剧也有接触一些,Rojo与Polunin的《茶花女》是我很喜欢的一部,一直都想看一看现场,只不过很可惜,Rojo已经退役了,”傅星玫接过他手里的蔬菜,笑了笑:“怎么了?” “我们做一个约定好不好?”时疏看向她,仍旧是极认真的神色。 “你说。” “你的成绩我看了,理综是有提升空间的,文科完全不必担心,生物比起计算更多的是需要背诵,你最大的弱点还是在数学,”时疏顿了顿,继续开口:“一年,我用一年的时间将你的数学从不及格辅导到140以上,高考你保持正常状态稳定发挥,如果能考上京大,我就请你看一场芭蕾舞剧,当然,歌剧音乐剧都可以,只要你能考进去,无论什么剧随你选。” “那个时候你怕是忘得干干净净了吧,”傅星玫也笑了,没放在心上,“况且,时老师,我的数学成绩我自己很清楚,一年是不可能从不及格提到140以上的,除非我是神童。” “你为什么不能是?”时疏逆着光站在她对面,如今天最初见他时那样,周身被金光包围着,恍若神明。 傅星玫怔了怔,紧了紧握着袋子的手,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文科班里我能是佼佼者,在理科班我势必就要比别人落一截,人都是有弱点和不足在的,世界上没有真正完美的人。” “你说得对,世界上确实没有完美的人,但是有可以不断催眠自己,从而靠近完美的人,”时疏俯下身,视线与她平行,187的身高在163面前显得有些突兀,可他还是固执地弯下腰,以足够尊重她的方式面对着她:“傅星玫,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野心,也不知道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但是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存在能够改变你,或者说你的存在可以改变你自己,那么,不要在乎他人的言论,屏蔽掉所有不好的声音,做你自己想做的。请相信你自己是一位未经发掘的明珠,一直以来被埋在沙土里,而今天,我这个拾荒者有幸发现了你这一颗沧海遗珠,我们是能够成就彼此的存在。” 十多年来,傅星玫每每听到的关于她的话语总逃不过“好好学习”“改成学文吧,女孩子学理不行,还是学文有出路”“再加加油,成绩一定能够上去”等等令人窒息绝望的言论,从来没有人真正意义上的肯定过她,真心实意地鼓励过她,她就像一棵树苗,哪边有灿烂的阳光就往哪里生长,然后直到某一天,太阳忽然移动到了她的头顶,告诉她:你其实很优秀,有长成参天大树的能力,只要你做自己就好。 从那一刻起傅星玫真正意识到了时疏的存在不仅仅只是作为老师,他早已在无形中,成为了她的引路人。 “好,我答应你”,她说,“但是我不做口头交易。” “真是个鬼机灵,”时疏忍不住笑了,想了想,他从车里拿出一支派克钢笔递给她:“这两年先放在你这里,作为‘抵押’,等你高考以后再决定它的归宿。” 她看了一眼,没接,摇了摇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万一在我这里磕到碰到了我没钱能赔你一支钢笔。” “不贵,只是当作信物抵押给你罢了,不用想太多,”时疏没收回手,那只骨节分明的纤长的手就停在她面前,她抬头看了看他,没作声,默默接过:“我会好好保存它的。” “不需要有多么爱惜,真的只是一支普通的钢笔,”见少女的表情开始从坚定变得将信将疑,他笑了,拿过她手里的钢笔,打开淘宝扫了一下,将找到的标价为50元的图片摆在了她面前:“放心了?” 傅星玫点点头,接过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会努力的。” “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因为你有无穷的潜力,还是那句话,做你自己就好,”时疏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的发质很好,黑而粗,但很柔顺,古人说过的“青丝如绢”,怕是不过如此了。 就在傅星玫将要开口时,身后传来了寻封的声音:“星星?” “阿封哥哥?”时疏瞧见了少女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情绪,抬眸看了看正朝这里走来的少年,邻家哥哥的长相,身材瘦高,神色中有着对自己身边的少女不容忽略的强势与占有欲。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挑了挑唇角,在少年站在他对面时率先伸出了手:“你好,时疏,是星玫的新数学老师。” “寻封,星星的邻居以及青梅竹马,”寻封伸手握住,而后放下:“不知道时老师找我们星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今天迷路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星玫,麻烦她给我带了一下路,现在顺利将她送回家了,”时疏仍旧挑着笑,恍若对“我们”两个字视而不见,这边寻封刚要开口,傅星玫忍不住插了进来:“那个,时老师,我们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家好好休息。” “好,”时疏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探身进了车里,于是那辆白色奔驰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走吧,”寻封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还在盯着消失的车尾,微微捏了捏她的肩,有些硌手,他想,是不是需要再给傅星玫多买些零食了,她真的太瘦了。 “好,”傅星玫收回眼神,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夏正(2) 林城的夏天是潮湿闷热的,偶尔伴着倾盆大雨吸入鼻腔的雨气在内里化成了清凉的雾,倒是驱走了几分暑气。 傅星玫与季夏撑着伞走进学校的时候,慕华最高的教学楼上那个巨大的白色石英钟敲走了因下雨天带来的沉闷,季夏抬头看了看,啧啧舌:“这东西好像挺久远了吧?” “好像学校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就有了,”傅星玫也瞅了一眼,拍了拍季夏的肩膀示意她快些走,不然早读要迟到了。 熬过了昏昏沉沉的早读,傅星玫却难得有些坐立不安,她知道第一节是时疏的课,也是他作为新老师上任的第一天,可经过了周末的相处,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少女的心事宛如藤蔓疯长,她不知道浇灌的泉水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促以生长的阳光又自哪里照耀,可就在她昨晚躺在床上睡觉时,“时疏”两个字却成为了她萦绕心头的魔咒。 不应该的,她想,他们彼此并不了解,他仅仅只是做了一个身为引路人与老师应该做的,带领着一个他教授的成绩很差的学生达到理想中的成绩,这并没有什么能够值得她胡思乱想的。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比谁都清楚,两年之约只是幌子,这个承诺其实从未作数过。 正想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与小小的骚动,那个熟悉的身影裹挟着满身雪松的气息进入了班级,傅星玫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季夏在旁边如其他人一般小声惊呼,作乱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臂:“星星,咱们的新老师好帅啊!!” 是的,他很帅,他有着能够发出万丈光芒吸引别人的能力,而她只是那些人中的沧海一粟罢了。 一阵没来由的情绪突然涌上来,傅星玫抬头看向讲台,昨天那个在车里用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话对她说出“一定一定要走出去,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的男人,如今身姿挺拔地站在讲台上,嘴角含着疏离的笑,流畅地在黑板上用极漂亮的板书写出自己的名字。 时疏,时问一叶落,疏星冻霜空。 正晃神,时疏抬手轻轻敲了敲讲桌,开了口,嗓音却是极致的清冷,带着些不近人情:“‘时间’的时,‘疏离’的疏,这是我的名字,时间原因我就不一一让大家自我介绍了,今后我会作为新任数学老师接替刘老师带大家到高考,这堂课先上自习,麻烦班长与课代表出来一下,刘老师剩下的具体任务还需要与你们对接。” 周围一片哗然,看着转身走出教室的时疏,傅星玫忽然有些想知道,覆盖于那层精致皮下的灵魂,是不是正如他的名字那般冷漠疏离,而那时车里的他与现在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还是说,其实都是他本身。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里跟在班长孟欣后面出了门,傅星玫叹了口气,看着孟欣朝自己眨了眨眼,无奈地笑了笑,她虽不在意,但仍觉得有些芒刺在背,换课代表的事老陈是没有说的,只跟孟欣透露了一下,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顶替徐雪成了课代表,估计在她们出来这段时间里,班里已经传了很多种版本了。 傅星玫知道自己一向不被班里的一些同学喜欢,她的性格过于古怪,古怪得好似离了群的鲸,发着52HZ的声音,孤独地寻找着同伴。 只是她并不在意,季夏曾为她忿忿不平过,被她笑着揉了揉她的脸,安慰道没事,其实她早在初中某个节点便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能做到活得透彻,做到不被任何人,任何标签定义,且只做她自己。 那时的她对季夏说:“不懂你的人,你的解释只会被当作他们变本加厉的跳板,懂你的人你自然不必解释,每个人的磁场都是不同的,我又何苦去为了一群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去委屈自己呢?” 有些人是活在人群中的,可有些人不是,她们天生以孤独为食材,以自省为佐料,然后构成一个真正的自己。 而傅星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全文应是揭傒斯的《寒夜作》:疏星冻霜空,流月湿林薄。虚馆人不眠,时问一叶落) 接下来这两章可能会有点短,本来想放一起的,但是怕顺序会打乱所以还是决定不放了,希望大家能够见谅呀 梅见(1) 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傅星玫的快递是直接送到家的,阮菱一向尊重她的隐私,在她心里,自己的女儿足够有想法,能够权衡利弊,买的每一样物品都有自己需要付款的原因。 因此,当傅星玫放学回到家时,看到的便是客厅桌子上未拆封的快递,阮菱的声音从厨房里混着抽油烟机的声音传了出来:“星星,快递盒子拆掉以后记得放在门外,我晚上出门丢垃圾的时候给你带下去。” “好,”朝厨房里应了一声后,傅星玫抱着盒子进了卧室,第一时间将门反锁。 拆开,打开包装,一枚粉红色的“小兔子”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 没有人知道,看上去一向乖巧懂事的傅星玫极度沉溺于自慰与高潮所带来的快感里,是一个实施自慰方式很久且非典型的“性瘾患者”。相比于最标准的性瘾患者,她能够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性瘾,白天按部就班做着乖乖学生,偶尔在某些失眠的夜里会忍不住一连几天借此缓解压力。 于她而言,这是能够令她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我存在的途径,也是发泄的方式之一,而隐蔽落锁抽屉中的所有或大或小的自慰情趣用品便是证明。 她还记得第一次尝试自慰后的新奇与兴奋,那是初二的某天晚上,她第一次通过“夹腿”的方式,将自己送上了高潮,同样也送给了自己一夜安眠,从那以后,她开始疯狂迷恋于享受情欲的过程。 直到高中有了手机,开通了淘宝绑定了银行卡,她才开始偷偷往家里带“小玩具”。 一个,两个,叁个,不知不觉中已经塞满了一整个抽屉。为了防止被阮菱翻到,她在上面加了一把锁,同样锁住的,还有在无数真实的她中,最为难以启齿的她。 吃过饭,写完作业,傅星玫洗漱好后打开手机盯着微信的聊天列表发呆,门外传来阮菱轻轻敲门叮嘱她不要忘记空调定时的话语。她应了一声,缓过神,将床头灯灭了一些,翻了个身继续盯。 列表置顶原本有两个,一个是和父母的叁人家庭群,他们偶尔会在里面发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语和表情包,亦或是今天放学以后不要忘记带一些调味料回来,另一个是季夏的微信,有什么小秘密需要说的时候,季夏总喜欢通过微信发给她,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然后今天,又多了一个时疏。 加微信是时疏要求的,为了方便辅导她不明白的高数题,傅星玫翻来覆去地将他的朋友圈点开关闭,最后终于忍不住还是将页面停在了那里。 他的头像很简单,几笔黑色的线条勾在白底图片上,有种抽象的艺术感,微信名称是她看不懂的单词,叫做“Gezelligheid”,朋友圈里的内容很少,半年可见的状态下,也就只有叁条,还都是无足轻重的信息。 时间与微信做着斗争,最后时间完胜,傅星玫咬了咬唇放下手机,赤脚下床,从抽屉中翻出新买的“小兔子”,她已经趁洗澡的机会好好清理了一下,不需要担心会有细菌进入引发妇科炎症。 关上灯,将门反锁,耳朵紧贴房门确定阮菱已经睡了以后,傅星玫小心翼翼踮着脚爬上床,极其准确地找准那处花穴,插入,震动,闭上眼,从开始到高潮,脑海中竟全是时疏的脸。 傅星玫想,她可能真的要完了。 第二天起床,吃过早饭后,傅星玫拎着背包下楼,迎面遇上了早起晨跑买饭回来的寻封,豆浆与油条的香气环绕在整个狭小的楼道间,让傅星玫原本已经清醒的大脑又开始昏沉了起来。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见傅星玫盯着他不动,寻封微微皱了皱眉,踏上台阶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没什么,本来洗漱好已经清醒了,闻到你手里的豆浆油条的味道又有点发困,”傅星玫笑了笑,叁步两步跳下台阶朝他挥了挥手:“阿封哥哥再见。” “再见,别着急,时间还够,路上小心,”寻封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敛了眸子,一言不发转身上了楼。 时疏的课是第二节,原本第一节下课后吵闹的教室在预备铃响起的一瞬间鸦雀无声,变化之速度让季夏也忍不住乍舌。 “我说,老陈的课都没这待遇吧?”季夏戳了戳正在整理昨天遇到的疑难点的傅星玫的胳膊,悄悄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低着头刷着卷子,按照这种拼了命的速度,季夏觉得这学期的班级评选里,十叁班的年级第一是稳了。 “谁让时老师长了一张能激励学生学习的脸呢,”傅星玫一边将错题本摆好一边应合着季夏,眼角余光看到时疏拿着教材进了教室,便开始闭嘴不言。 昨天晚上想着时疏自慰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导致一天下来傅星玫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时疏。 看他做什么呢,傅星玫闭了闭眼,虽然不想承认,可时疏就是一个引子,她怕会在他面前暴露本性,害怕这个秘密一旦被揭开,她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毕竟作为一个有着道德基准的老师,谁会愿意靠近一个对自己图谋不轨,每晚想着自己自慰入眠的学生呢。 窗外余霞成绮,透过玻璃窗折射到傅星玫的课桌上,让她开始盯着出神。季夏已经离校,自从知道了傅星玫需要被时疏单独留在学校补课,季夏便开始打着为了自家闺蜜好的旗号,无数次怂恿她抓住机会。 其实季夏是对的,时疏外表出众,自来到林城以后身边莺燕不绝,但能更进一步接触他的,似乎只有傅星玫一个人。 哪怕这个机会,还是老陈无意间给她的。 想到这里,傅星玫重重吐出一口气,下一秒头顶毫无征兆,蓦地出现了那道熟悉的嗓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只觉得你像一杯白开水,透明,澄澈,那时候我并没有任何想法,甚至从未期望过我会在这杯水里,品尝到其他的味道。” 没头没尾的话令傅星玫猛地抬头,对上了时疏那双眸,里面深如墨,满是侵略与占有,如昏暗灯光下的湖水,让她感到莫名的惊慌。 还没回过神,时疏继续开了口:“但是周末与你短暂的单独相处让我第一次觉得,仅仅只依靠一面去判断一个人的行为,似乎有些太过于浅薄,所以,傅星玫,”他垂下头,直视着她的双眸,距离近到两人鼻息交错,双唇几近毫厘,她能够嗅到他身上散发着的好闻的雪松香,只要微微一抬头,便能吻上那双薄唇。 她听到他说:“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她笑了,嗓音轻若羽毛,落在了地板上,风自她身边一扇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带起了身旁的白纱,而她在那其中被包裹着,充溢着难以言明的易碎感。 “时老师应该清楚,教师守则里不包含允许教师窥探学生的私密信息这一条,老师这么做,不怕我会告密,让你上任第二天就落马?”傅星玫眼神清明,笑容里带着些疏离,让时疏忍不住轻笑着直起身,再看向她时,那抹带着侵略性的眼神已被敛去。 “不,你不会。” 因为你不舍得。 若是问原因,时疏其实也说不出一二,只是潜意识中觉得她是不会忍心将他推上断头台的。 自然,这种心态也极有可能让他陷入她挖下的陷阱里,可他不在乎。 傅星玫没出声,风吹过书本,掀起纸张,带起“哗啦啦”的响声,她抬手抚平,将书收好放进背包,而后站起身,勾了勾唇角:“时老师,有时候这种无畏的相信是会害了你的,况且,我也担不起这份信任,因为我挺记仇的,万一哪天你得罪了我,我说不定真的就把你卖了。” 扮猪吃老虎这事儿傅星玫没少做,但也仅仅只是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与安全,她不愿与人结仇,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毕竟,谁会不喜欢看打脸的名场面呢。 梅见(2)(中秋加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一切如常,时疏没有重提周二放学后发生的事,他不提,傅星玫也就装作无事发生,可她不能不承认,那天的事足以将她的思绪搅得天翻地覆。 她偶尔也会发觉,自时疏到来以后,时间似乎开始变得极快,在这短暂飞速且不可逆转的时光里,她开始越发渴望看到他,开始怀念着辅导时偶尔擦过的他的指尖,想要触碰到那个人的肌肤,从身到心,目光如贪婪的野兽,渴求着他的心与灵魂下的形状。 在这样的心情中,期末考试如约到来,考完后的季夏将书包一丢,吵吵闹闹着便要拉傅星玫去商业街新开的一家清吧看一看。 拗不过她,傅星玫只好一边应着一边给阮菱发消息,让她不必等自己回家吃饭了,商业街在慕华临街,每到周五总能成为高中生最密集的地方,清吧开在这里其实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或许是招牌打响了些,当两人来到那所名为“慕”的清吧时,里面已经人头攒动,昏黄色的暧昧灯光直泻而下,隐约能够听到驻唱歌手在台上拨动木吉他哼唱着民谣的歌声,混着台下并不嘈杂的细细碎碎的小声交谈,让傅星玫紧绷的身体短暂放松了下来。 找到一个并不显眼的角落,季夏捻着酒单愁眉苦脸,最后还是点了一杯无酒精的果味饮料和一些小吃,然后嘴里念叨着“来清吧不能喝酒就是浪费”,将单子递给了傅星玫。 “要不要尝试一下mojito?”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两人皆一愣,下意识抬头向声源处望去,时疏正站在旁边含笑望着她们,看方向似乎是要朝吧台的方向走,他仍旧是今日监考时的搭配,浅蓝色的休闲衬衫,同色牛仔裤,脚下搭配一双白色板鞋,那双眉眼被灯光熏染得温润,让傅星玫蓦地想起那一次在商场外碰到时疏时的场景。 一眼万年,似乎便是如此。 “时老师?好巧,你也来了?”季夏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走到时疏旁边交谈,傅星玫缩在位置上没有动,却仍能感受到来自那人的目光时有时无地转向她,如带着毒药的温柔刀,一下一下刻在她的心头上,让她忽然觉得有些蚀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星玫掐了掐手心,她不傻,两人之间极其明显的越界行为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若是真有一见钟情见色起意,那么她也应该有着正确的自我认知,时疏这种人不适合她,他太过扑朔迷离,全身上下藏满了秘密,而她向来无法抗拒这种人的存在,同样也无法拿捏。 正准备跟季夏道别说想要先走一步,就被季夏兴奋的神色堵住了嘴:“星星!你猜这家店是谁开的?” “时老师?”傅星玫皱了皱眉,潜意识里只觉得这个想法不太靠谱。 “不是!是时老师的朋友开的,他觉得很巧,说这次一定要请我们喝一杯,而且,”季夏环顾四周瞧了瞧,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探身凑到傅星玫耳边小声道:“他的朋友也长得可帅了,叫顾言,和时老师一起从帝都过来的。” “这么短的时间里打听到了这么多,夏夏啊夏夏,但凡你把这个功力用在背生物上,也不至于每次被老陈提问的时候都一头雾水了,”傅星玫失笑,余光瞥见时疏正与一位端着托盘同样年轻的男人朝这边走,所及之处总能听到女性小声的议论声。 是真的足够招蜂引蝶了,傅星玫垂眸不语。 视野之中出现了那双熟悉的板鞋,再故意装作视而不见就有些不礼貌了,傅星玫抬起眸,对上他,那双杏眸干净澄澈到让人禁不住升起一股贪念,想要透过那双眸子看到更深的欲与媚,它们是本不该存在于这具身体上的一部分。 手边被放了一只小巧的酒杯,液体随着酒杯落桌而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时疏没开口,只是淡淡望着她,暖色的灯光下,那双初进门时温润的眉眼此时化成了利刃,让傅星玫忍不住轻轻攥了攥放在桌子上的手。 杯中的酒在他的注视下一饮而尽,傅星玫侧头看去,季夏与顾言聊得正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暗潮汹涌,吞入胃中的酒由于没有食物打底,此时有些火辣辣的烈,连带着酒精上头也在一瞬间。 傅星玫没喝过酒,这是在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时时疏的第一反应,看着面前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渐渐堆起一片红晕,他眸子暗了暗,抬步朝顾言走去,低声交代了几句,声音不大,却是顾言身边的季夏刚好能够听到的音量。 见季夏朝自己看过来,傅星玫朝她小幅度挥了手,笑意里也熏上了些醉意。 “星星醉了,我得把她送回去,”季夏开口,刚要起身就被顾言按了下去,一抬头,便见时疏正看着她,眸里含着认真:“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负责将她送回家,毕竟她醉酒很大原因在我,没有事先问清她的酒量是我的疏忽。” “可是.......”季夏还想说什么,就被顾言打断了:“不如这样,等她回到家以后跟你打一通视频通话,这样简单直接,你也能知道时疏到底有没有将她安全送到家,况且,”顾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现在已经有些晚了,你应该也清楚你们两个女孩子独自走夜路有多危险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季夏始终不放心,思来想去也找到不到什么合适的折中办法,只好妥协,并在对傅星玫千叮咛万嘱咐回到家一定要给她打视频电话后才放行。 将傅星玫带上车,时疏没有启动发动机,窗外的店铺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忽明忽暗,让傅星玫忍不住抬手去临摹他的眉眼,那张她无数次日思夜想,渴望触碰到的脸,竟然只能借着醉意与酒精的催发进行光明正大的打量与抚摸。 “星玫,知道我是谁么?”没有制止她越距的举动,时疏只是浅浅开口,那双漆黑的眸直直地盯着她,如被梦魇蛊惑一般,她轻声道:“知道,时老师。” 杏眸里半是清明半是迷醉,时疏忽然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真的醉了还是仅仅只是一时醉意上了头,实际上本身还是清醒的。 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又开口:“那么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知道,”意料之中的回答。 “星玫,让季夏送你回去吧,”时疏叹了口气,正欲解开安全带,却被旁边的小姑娘先一步压住,扑了满怀。 她说:“不要。” 少女的身体是柔软温热的,褪去校服的她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纱裙来考试,衣料上带着点洗衣液的薰衣草的气息,充溢着他的鼻腔,让他忽然觉得,她的嗓音里是带着酒香的,不然怎么会连带着让他这个未沾一滴酒的人刹那间昏了头脑。 这次的距离如那次一般微妙,时疏闭了闭眼,扶着她的腰防止她滑落摔倒在地,内心做着最后的挣扎:“星星,听话,下去。” 短短六个字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戳到了傅星玫,她赌气一般的别过头:“不要,你别想赶我走。” “那么......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但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就姑且当作今晚我们两人都喝醉了吧,这个晚上过后,忘了好不好?” 这段话颇有些渣男语录的味道了,傅星玫想,抿了抿唇,她看向他:“如果我忘不了呢?” “那么就给我发消息,”时疏开口:“我们一起商量解决方案。” 解决什么?解决掉她对他的喜欢吗?还是说他仅仅只是将今晚当作他这近叁十年来的笑话,傅星玫盯着他,眼角微微发红,轻蹙眉头,却倔强地将快要溢出的眼泪憋了回去,然后如同惩罚一般,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你欠我的,她说,时疏,你这辈子别想甩掉我。 他的唇很薄,带着微微的凉意,接受着她毫无章法的吻。 似乎是被她折腾到了极限,她隐隐听到他唇齿间呼出的长叹,如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心尖上。 他说:“星星,不是这么接吻的。” 她不知道这十几年以来时疏究竟谈过几任女朋友,抑或是说她究竟有没有作为一个她最为厌恶的第叁者,破坏他的家庭她也无从而知,可是他的吻似乎带着些魔力,引诱着她深入,让她只想坠入这片撒旦之网。 长舌直入,在她小小的口腔里搅得天翻地覆,他用着收敛却带了些狠戾的力度吮吸着她的小舌,娴熟的技巧挑逗着她从上至下的所有神经,傅星玫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稍稍用力没能推开,反而被他按在怀里越发深入,只是那双手仍旧极其克制地覆在她的腰间不肯越距一步,所及之处一片火烧火燎。 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几近窒息,时疏这才作罢,双唇分离时,中间牵出的一串银涎淫靡至极,饶是傅星玫再怎么主动,终究也抵不住小女孩容易害羞的心理,喘息之时瞬间红了脸。 “刚刚那副想把我吃了的冲劲儿呢,”时疏轻笑,将化成了一滩水的女孩子向怀里带了带,便见她瞪着一双美目瞅着他。 一直以来建立起的成熟冷静的形象终于轰然崩塌,强烈的反差感难得让时疏感觉到自己是在与一个小自己12岁的女孩子交流,而不是那个裹着厚厚的茧,将伪装作为保护伞覆盖在外表的小大人。 即使在这段时间的交流里,她的早熟,她的通透,她的从容早已无时不刻提醒着他,这个女孩子与班上的其他学生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情,特立独行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忍不住想要将目光更多地聚焦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他喜欢看她思考时放空的表情,看书时沉静的气场,待人接物疏离却恰到好处,这样的她宛如散发着香气的魔药,你永远不知道打开的下一秒,她又会为你带上怎样一副面具。 这种难得的失控感令他恐慌,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却在今天晚上因为一个吻就此撕裂,露出了它真实的一面,让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真实的想法。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种悖德的念头,时疏很清楚,只是他不愿承认,在当下这个社会里,违背社会准则的关系都会被定义为异类与怪物,而他身为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破坏准则对自己的学生起了莫名的邪念,这在他的认知中是极其荒谬却疯狂到让他想要索取更多的存在。 “我先把你送回家,对于我们的关系,如果你想谈,这个暑假的任何一天,你都可以给我发消息,”时疏锁好车门,将车启动起来,余光里瞥见傅星玫望向窗外一声不吭,忍不住开口:“在想什么?” “在想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以及你为什么这么轻易便依了我,正常人的正常状态下,你不是应该直接将我丢到车外,让我好好冷静一下么,”傅星玫眸里的情绪看不分明,没了被挑逗出的情绪在,连声音也变得浅了起来。 她又恢复到了平日里那副淡漠的模样。 时疏其实偶然撞见过其他学生背后讽刺她这副“装”出的模样,说她假清高,言语里满是讥讽,他走上前去驱散了那些带着恶意的言论,却也知道,傅星玫其实并不适合这里,她的清冷并非故作姿态,而是堆积起她的眼界,见识与谈吐的东西让她比同龄人见识到了更为复杂的人性。 比起这座小县城,她更适合前往大城市深造,前提是,她要有通往那座城市的车票。 “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时疏的嗓音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透着一股寒意。 他们其实都一样,反骨,孤傲,且凉薄。 算是中秋加更啦,宝贝们中秋节快乐,记得吃月饼喔 花朝(1) 也许我活在你的心中,是最好的地方,在那里别人看不到我,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 ——小仲马《茶花女》 准高叁生的暑假似乎要比常人更加难熬,它成了家长口中承上启下的标志,只要你有了一丝懈怠,铺天盖地的唠叨就会随着暑气一起扑面而来。 晚霞似淡紫淡橘冗杂在一起的颜料,让傅星玫的思绪逐渐被拉长,手中的签字笔已经原地打转了很久,在草稿纸上落下一块又一块极明显的浓墨,像去不掉的胎记,又像抹不掉的疤痕。 思来想去,她索性将笔抛下,决定出门转一转,转换一下心情,换好衣服跟阮菱打过招呼后,她顺手提起放在门口的垃圾袋,慢吞吞地垂头数着台阶向下走。 台阶数到最后一个,她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双皮鞋,很久没有闻到的雪松香让她猛地抬头,所及之处是时疏的那张脸,狭窄的楼道里,他就这么立着,挡住了背后晚霞的余光,面向她的那张熟悉的面容掩藏在黑暗处,模糊不清,她听见他说:“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半,你准备躲我多久?” 傅星玫承认自己有时候像鸵鸟,遇到问题只会将脑袋埋进沙子中逃避现实,这么多年来,遇到棘手的状态时,她习惯了选择性无视,等待时间慢慢将它磨灭成沙。 可是那些事物真的会被粉碎成渣,然后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吗? 恍惚之间,傅星玫听到一声幽幽地叹息,尔后的话语里夹了些纵容:“我就知道如果我不主动来找你,你是一定不会愿意主动找我好好谈一谈我们两个之间的事的,因为你习惯了逃避,也尝过了直面却束手无策的结果,但是,傅星玫,”他弯下腰,直视着她:“你愿不愿意尝试相信我一次,相信我没那么混蛋,愿意跟你一起面对所有的问题。” 他的领口处系着堪称完美的温莎结,看样子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结束后过来的,这样一位也许处处皆凌驾于她之上的男人,此时正站在逼仄的旧居民楼中,俯身以极其真诚与尊重的态度询问着她的想法。 她做不到拒绝,也不想再拒绝。 “去公园吧,”傅星玫开口:“如果不想去,你来定位置也可以,”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看向他,攥着垃圾袋的手紧了紧:“时疏,别让我失望。” 她已经习惯了“逃避”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甚至以为这是一种常态,而现在有个人告诉她,他会与她一起面对所有的问题,所以她不需要再像一只小鸵鸟一般窝在沙砾中等待风暴过去。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赌一把,本是赌徒,又何惧下注。 “听你的,去公园吧,来了这么久还没有机会在附近转一转,”时疏接过她手中的垃圾袋,朝她勾了勾唇角:“我不能保证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让你满意,毕竟人都是不完美的,但是,我会尽力不让你失望,变成你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时疏,”傅星玫叫住他,看他转过身,那双眸子至始至终只停留在她的身上,目光虔诚专一得好似信徒,从未偏移过任何一分,她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美好。” “所有问题的答案等一下我慢慢回答你,”时疏笑了,“毕竟我逃了今天的饭局从帝都赶回来就是为了跟你一起解决问题的,所以小鸵鸟,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林城夏日夜晚的风带了股清爽的味道,少了一些燥热的气息,公园中央的广场上,一群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的爷爷奶奶站成四方阵,开始了每日一跳的广场舞,欢快的锣鼓声自音响内迸出,窜入天际,让人原本因晚风静下的心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傅星玫刚走到小广场的健身器械旁,身边便围了叁五成群的孩子,叽叽喳喳叫着“星星姐姐”,时疏本站在她身旁,见状向后退了几步,看她扬着笑俯身与那群孩子交流。 该怎么去形容那个笑容呢,它带着能够治愈人心的温柔以及由内而发的坚毅,让时疏想到了木槿花。 “抱歉久等了,这群孩子一看到我就会凑上来,我也不忍心随便打发掉这群孩子,毕竟都是周边邻里间的弟弟妹妹,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感情的,”终于摆脱掉了那群小孩子,傅星玫走过来看向时疏,眼底有着一丝淡淡的无奈与包容。 人的本性是需要看的,而并非是听的,时疏回想起那时碎掉的流言蜚语,没出声,直到踏入灯火通明的石板桥上,他才缓缓开口:“这世界上有两种生物最容易辨别好人与坏人,一种是宠物,另一种便是还未涉世的孩童。” 他们有着其他人难以察觉的敏感度,如磁铁一般本能地排斥这世界上的险恶事物。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时疏知道傅星玫听懂了,因为她垂眸盯着并不澄澈的湖水,抿着唇沉默了一会道:“其实我都知道班里传出的各种流言蜚语,我不想去理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是圣人,只是因为不值得罢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讨好她们,自然,闲言碎语也伤不到我。” 时疏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傅星玫的双眸时选择了闭嘴不言,他还能说什么呢,活得这么通透的孩子早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撑起了一根衡量舍与得的标尺,他知道这样的她会过于理性,甚至会让自己对此束手无策,可这是她能够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他做不到让她打开坚固的壳子去直面这些。 这于她而言太过残忍。 “还记得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时疏看向湖的对岸,隐约可见万家灯火。 “记得,你说一定要让我走出去,去见一见更大的世界,”傅星玫轻声应道。 “那么现在我来回答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时疏转身,面向她,她的眸子里印着灯火,也映出了他。 “傅星玫,我们差了十二岁,哪怕现在的你已经足够早熟,但你在我眼里是一个仍旧可以成长的小大人,所以纵然你有很多你认为自己很差劲的地方,你也完全有能力将它们转化为你自身的力量和优势。我经历了很多,但在十七岁的时候我却没有你这么成熟,我一个人在美国呆了很久,久到我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回国的路,直到我必须亲自回国处理一些事,我才终于回归故土。我也以为我只是暂时任教,等我将事情完全解决后我就可以回到美国,但我从没想过中间会出现一个意外,接二连叁事件的发生终于让我明白什么情况都不会是绝对的存在。” 看着傅星玫逐渐露出惊愕的神色,时疏微微苦笑了一下,再次开口:“那个意外就是你,我没想过我会动心,也没想到会因为一个小丫头打乱了我所有计划,我活了二十多年,做了这么多抉择,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我知道这么说你会认为我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我也做好了跟你打持久战的准备,所以,傅星玫同学,”他俯身看向她,夜风略过将她的发丝卷起,而他在那其中,看到了一抹难以言明的情绪:“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了解你,也让你更进一步了解我吗?” 傅星玫其实有过很多追求者,优秀的不优秀的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高敏感的她极其容易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只是每次都会在对方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及时止损,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伴侣。 季夏曾打趣过她可能就这么孤家寡人过一辈子了,可她总觉得有些感受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人终究是由动物进化而来,感知成了最明确是与非的判断工具,而现在,在这座她自从小成长的小城中,在这个普通却又带着一丝特殊氛围的夜晚里,内心一直以来渴求着的无法言说的点终于明晰。 看着时疏认真的双眸,她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我曾以为这辈子我都无法更进一步靠近和了解我自己,更加清楚自己究竟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合作者’,直到看到了你。所以我同意相互了解这个过程,只是,我需要一个时间。” “一年的时间,”时疏开口,“等你高考成绩出来以后,我按约定带你去看过歌剧,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下去,可以吗?” “那你呢?你的选择是什么?”傅星玫怔了怔。 “我将选择权与主动权交给你,如果你愿意继续下去,我会规划好我们的未来,如果你不愿意,我会主动退出回美国,不会带给你一丝困扰,”她看到他直起身,眼里含笑。 “假如我选择了后者,你不会有遗憾吗?” “会,”时疏顿了顿,“可我留在林城有且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 直到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傅星玫仍旧觉得丝毫没有真实感,临别前小巷暗处的吻像极了偷尝禁果的亚当与夏娃,且只有头顶皎洁的月光作为见证。 叹了口气准备休息,便见手机屏幕亮了亮,她拿起手机解锁,看到了新消息提示,是时疏发来的:晚安,合作者小姐。 就这样继续下去吧,傅星玫想,赌徒已经堵上了全部,她早已没了退路可言。 花朝(2) “一年之约”这件事傅星玫没有跟阮菱坦诚相待,即使两人之间有着比其他母女更强的链接感,可傅星玫仍旧觉得,在这件事没有妥善处理好之前,瞒着阮菱是最好的选择,因此告知的只有季夏一个人,并迎来了她勾着自己的脖子兴冲冲地表示要出去好好出去庆祝一下的举动。 女孩子的友谊其实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而纯粹,因为真正与你同步的人,是会允许羡慕与嫉妒同时存在的,这是人的本性,可她们也会隐藏地很好,然后给予你最衷心的祝福,因为她们知道,你值得最美好的事物。 暑假渐渐步入尾声,傅星玫将成沓的卷子整理成册时总会偶尔失神,其实她从未想过会在高中的末端开启一段从未设想过的禁忌恋,这种悖德且备受压力与舆论的感情于她而言是极大胆的存在,哪怕她骨子里藏着不可一世的叛逆与傲骨,却终究也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可时疏却能从中感受到她的不安,将她的怯懦胆小包裹起来一并收揽,用独属于他的方式让她成长。 她拒绝不了这样的感情,抑或是换句话来讲,她拒绝不了时疏。 时疏是真的很用心的在兑现他的“一年”承诺,自建立关系的第二天开始,他将高一至高二所有的基础知识整理好,打印成册给了她,随册附带着的还有两本习题册,傅星玫回到家打开后才发现里面都是最基础的习题,每一节对应着相应章节的知识点,封面与内页第一张之间夹了一张手写的A4纸,上面按照她当下的成绩清晰地列出了她的薄弱点以及这个暑期余下时间的大致计划。 纸张背面是开学后每月的突击点,毕竟高叁整个学期的课程里只有极少数是新知识,等到下半学期便成了刷题巩固的时间,假如在成功吸收上学期的新知识的同时将高一高二的薄弱点成功攻克,傅星玫已经能够想到临近高考时自己的数学成绩该会有多么大的提升。 季夏曾在拉着傅星玫去咖啡馆学习时,看到她手里厚厚的一摞打印好的知识点与习题目瞪口呆。 时老师真的对你用心了,季夏是这么评价的,毕竟一个成年人最重要的就是人脉资源金钱与时间,人脉资源与金钱傅星玫暂时用不到,可时间却是两人最稀缺也最宝贵的东西,而时疏愿意将作为老师本就紧凑的空闲时间匀出一半多给她,每晚与她视频通话,他在这边写开学后的教案,偶尔对被难题困到束手无策的傅星玫指点迷津,足以可见他对傅星玫的重视程度。 曾有人说过,想知道一个人爱不爱你,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钱就可以了,可傅星玫总觉得,爱是可以装出来的,哪怕他不爱你也一样可以为你花钱,因为钱是可生之物,且是用来打发与消遣的,它无法成为一个衡量他人对你是否真心以待的标准。 可时间不是,傅星玫深知进入社会后成年人的忙碌,对于一些天性追求自由的人而言,空闲时间便是足以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养料,而若有一天他们选择让你进入他们的世界,将这份本就稀缺的养料分一半给你,是想告诉你:你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没有你便不能活。 傅星玫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离开自己就不能活,她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体随着每晚与他的视频通话而渐渐变得不受控制,她开始不满足于玩具与手指的触碰,下体敏感到仅仅在听他为她讲解习题时低沉的话语便会湿得一塌糊涂,对他的渴望也越发强烈。 可她不敢将这副淫荡的模样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的眼里也许永远只有那个沉默内敛,成熟而又清高自傲的傅星玫,这个傅星玫,或许会让他大失所望。 她不敢冒险。 阮菱知道时疏假期仍旧坚持给傅星玫辅导并且不要一分钱的事,人情往来总是需要平衡的,时疏毕竟与她们非亲非故,于是在又一次辅导过后,她给傅星玫转了五百元,看着女儿疑惑的眼神,她沉声解释:“时老师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能做到这种份上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既然不要辅导费,那么下次辅导就改成线下吧,你去辅导前记得给老师买些东西,我们家不是不懂得感恩回报的人,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东西你看着买,剩下的钱你收好就是了。” 傅星玫知道母亲一向不愿亏欠别人,于是点头应下,更何况即使她与时疏已经建立了互相了解的基础,但仅仅就两人付出的成本而言,她所能给予时疏的远远小于时疏所给予她的,一段好的关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维护的,假如双方所付出的资源,时间,亦或是爱不成正比,结果只会是走向灭亡。 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 时疏在傅星玫询问自己住址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坚持线上辅导的她突然动了想要线下的心。只是即使满腹疑问,他还是给了她具体地址,让她来之前跟他发消息,他所住的地方属林城郊外,是一片别墅区,假如不清楚地势很容易迷路。 可他不知道的是,傅星玫其实很早以前便起了想要改成线下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而阮菱这一举动恰好充当了助推力,让她得以将这个秘密以合理的方式摆在两人面前。 补课的那天下起了雨,雨水连成串,织成了一片雨幕,原本打算骑车去时疏家的傅星玫只好被迫放弃,准备选择最稳妥的打车方式。只是还未打开打车软件,时疏微信通话的申请便弹了出来,傅星玫侧头望了一眼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阮菱,小心关上了卧室的门,而后接通了电话。 “雨下得很大,还要来吗?”时疏原本低沉的嗓音里夹了些雨水的清透感,电话那头雨滴击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他应该是站在窗前给自己打的电话,傅星玫这么想着,难得在跟他通话的时候走神。 “星星?”电话那头嗓音没变,称谓没变,传到她耳中却多了些缱绻的暧昧。 果然雨天最容易胡思乱想,傅星玫看向窗外,轻声应道:“可能......会打车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也许真的只有几秒,快到傅星玫还没反应过来,时疏便开了口:“如果你以及你父母不介意,我可以开车去你家给你辅导,你说得对,”她听见他轻声笑了笑:“线上辅导的效率确实很慢,不如以后就改成线下,你不方便过来的时候我就过去。” 比如今天,这句话他没说,傅星玫也清楚,她很明白时疏提这个要求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这并不过分,她做不到拒绝。 想了想,她开口:“我先去跟妈妈商量一下,毕竟计划临时变动,她有知情权,如果我突然把你带到家里,可能你们两个人都会觉得尴尬........” “不用解释,星星,”时疏听她愈来愈没有底气的话语,嗓音里带了些笑:“你没有错,并且想得很周全,我只是给你一个折中的建议,假如你母亲真的不愿意让我到家里进行辅导,而我突然到访,很容易给双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如果和母亲商量过后需要拒绝我,那么就勇敢直接的拒绝就好,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不管是谁,请你尝试将用于拒绝不在乎的人事物的态度用在拒绝你最亲近的人身上,”他顿了顿,还是接上了后面一句话:“只要你有足够合理的理由进行拒绝,就没有人能够道德绑架你。” 一直以来,傅星玫都很清楚自己最大的弱点在于容易被亲近的人拿捏,去被迫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她无法拒绝季夏周末想要出门的提议,也拒绝不了周遭亲戚朋友想要拜托她帮自家孩子辅导的请求,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可学着屏蔽掉一些亲近之人的要求,对傅星玫而言怕是永远也学不会的课题。 而今天,那个自她初遇便一直仰慕着的人告诉她,她可以尝试拒绝任何人,这是她的权力,也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我去找妈妈谈一谈,商量好以后给你发消息可以吗?”女孩的嗓音多了些底气,让时疏唇角微微勾了勾:“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对于时疏突然要来家里这件事,阮菱只是短暂沉默了一会,然后给了傅星玫答案:“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那么就让他来,如果你仍旧觉得这个人你还未完全了解,没有办法彻底信任他不会害了你害了我们家,那么这种情况下,还是继续线上辅导比较好。” 傅星玫不得不承认,阮菱是一直清醒的,至少对于她的事而言,她总能给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建议,然后交由她去做决定,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母亲,她才会习惯性将所有事情考虑周全,才会处处谨慎行事。 咬了咬唇,她抬头看向阮菱:“人性都是有灰色地带的,妈妈,这句话是你告诉我的,所以我无法证明他是否是本质意义上的好人或者坏人,因为人并非是非黑即白的,但我唯一清楚的是,他不会害了我。” “既然你有答案了,那么就做你想做的吧,我出门买些食材回来,中午留人家吃顿午饭,你在家记得听门,”阮菱没说好与不好,只是淡淡开口,将决定权交给了傅星玫,人生没有几次试错机会,她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还能够庇佑女儿的短暂时光里,让她通过不断试错,不断抉择,慢慢长大。 而值得庆幸的是,在这种循序渐进的引导下,在面对每一次或大或小的转折点时,傅星玫都会拥有自己的独立看法与独一无二的见解,从而做出属于她的决定,这样的她,足以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殿春(1) 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杜拉斯《情人》 傅星玫与她的母亲都是很具有生活情调的人,这是时疏踏进傅家的第一反应,傅家本就是九十多平方米的小户型,倘若做不到足够理智的断舍离以及对家具井井有条的规划,则会显得家中拥挤不堪,让人无从下脚。 可阮菱却将大至沙发小至装饰都摆放到了恰到好处的位置,颜色简单且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冗杂在其中,让时疏终于明白傅星玫身上那种别人无法模仿的气质究竟从何而来。 有这样一位母亲在她的人生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培养出来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差。 傅星玫将泡好的茶放在时疏手边的时候,他正盯着客厅中的全家福发怔,上面的傅星玫还是幼儿园的年纪,怀里抱着棕色的小熊,穿着蓬蓬的白色公主纱裙,甜甜地冲着镜头笑。 在她的左边是一位年轻的男性,容貌与傅星玫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傅星玫的父亲,右面就是傅星玫常提到的她的母亲阮菱,照片背景是一片湖,时疏很熟悉,就是旁边公园里的。 那时应是夏天,荷花开得灿烂,而现在再去瞧,湖内荷花已经全部迁移,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湖面,从未见过的人怕是无法想象满湖荷花的模样,或许时过境迁,终究成了雁过无痕。 若说当时的傅星玫随了父亲的长相,那么现在的傅星玫是像极了母亲的,眉眼间的淡然通透与那时的阮菱如出一辙,让时疏忽然有一种忍不住将她拉下神坛的妄念,想看她被欲望支配的模样,看她在自己的身下辗转求饶,清冷的声线变得娇而媚,且只展现给他一个人看。 当这个想法如破土的幼苗般萌发时,时疏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堕入深渊。 “再这么坐下去,补习的时间怕是要误了,时老师,”耳边忽然传来少女的嗓音,夹了些无奈,幻想与现实终于重迭,时疏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努力将不该有的杂念抛出去,拿起手边的杯子站起身:“抱歉,走吧。” 没有问他在想什么,傅星玫只是跟在他身后,将房门顺手关上,把一切隔绝在外。 “不怕我会趁机对你下手么?”时疏见她这般模样,忽地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会吗?”傅星玫没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顺手抽出压在草稿纸下的卷子,指了指上面画了红圈的题,一脸好学生的模样。 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时疏拉过旁边的矮凳,坐下仔细审题,将莫名升起的欲望用冰冷的数字替代,身边少女的馨香时不时传来,混着她房间中香薰的气息,一向引以自傲的克制力在她面前形同虚设。 或许今天来这里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时疏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傅星玫,她正垂眸做着习题,睫羽时而忽闪着,掩住眸中的灵动,让他忍不住开口:“星星。” “嗯?”被喊到名字傅星玫一愣,手中原本滑动的笔顿了顿也停了下来,那双眸里透着极单纯的信任,让时疏忍不住别过眼不敢看她。 能说什么呢,说他对她起了歹心,想在这里对她动手么,时疏自诩足够冷静理智,可现在办出的事却像极了未成年的毛头小伙子。 “没事,继续做题吧,”暗暗攥了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站起身想要往门外走,却被傅星玫开口喊住:“时疏。” 转身,再次对上那双眸,将疏离掩盖,只剩下了亲密,他见她走过来,上半身微微前倾:“你刚刚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星星,现在谈这件事太早了,你还没成年,假如以后我们没能在一起,你会后悔当初会有这个想法,”时疏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便见她站了回去,看着他,眸里晦暗不明:“时疏,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或者我换个问法,你究竟能够接受我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 时疏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直到她没了耐心忍不住要坐回去,他终于开了口:“现在的我还不能非常明确的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你身上本身就有很多未知性,这便是接下来一年存在的意义,假如非要在今天得到一个答案,那么我可以回答你,你本身的存在就足以吸引我。” 她是令他上瘾的药,是戒不掉的毒,是时时刻刻想要触碰的罂粟。 开门声适时地响起,傅星玫看了他一眼,打开门,阮菱正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来,见到室内的时疏,她微微一愣,转而浅浅笑道:“您好,我是星星的母亲阮菱,您是时老师吧?星星数学差,给您添麻烦了。” 时疏不能不承认这世界上真的有被岁月厚待的女人,而阮菱就是其中一位,站在客厅的她身着绣着寒梅的素白长裙,身材秀挺,一头黑发盘成了发髻绾在脑后,那张与傅星玫相似的脸被她保养地极好,若是两人一起出门逛街,被认成姐妹也无可厚非。 “您言重了,星星很聪明,一点就透,只不过是数学暂时不得要领罢了,”时疏挑了挑唇角,看向傅星玫:“你去帮母亲收拾一下吧,我去将你刚刚做完的那套卷子改一下,适当的劳逸结合是很重要的。” 傅星玫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交代过他记得留下吃午饭后,便在他略显复杂的神色中陪阮菱去了厨房。 看着傅星玫站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背影,时疏顿了顿,转身进了她的房间批改卷子。 卷子终于落了分数,傅星玫还在厨房忙碌,时疏才得以有时间放下笔去打量她这个自小生活到现在的房间。 傅星玫的房间很小也很干净,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正对卧室门的是一张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是用来查资料的,电脑桌旁便是她的书桌,桌子上整齐地码着教科书与他给她的材料,小小的书架就立在旁边,里面归类分明,种类复杂到让时疏重新刷新了对她的一些认知与看法。 时疏向来相信一个人的灵魂深度是能够透过书反映出来的,她的学识,见解,思维的广度与深度并非的单纯通过教科书与父母的教诲得到的,这其实与她心性所能容纳的东西息息相关。 这样的人看似好脾气,是极其能忍受不公的存在,却也是一枚定时炸弹,如同一个早已膨胀的气球,本该及时调节及时排出气体供自己得以喘息,却愈积愈多,最后终于爆发。 越能忍的人,其实才是最危险的人。 视线不经意瞥到一处暗格,倘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觉,在书架与床头矮柜之间,还有一层小小的抽屉,与其他抽屉不同的是,这个抽屉挂上了一把精致的小锁,精致到让人移不开眼。 时疏很明白这于傅星玫而言是极其隐私而宝贵的东西,毕竟没有人会在这个抽屉已经足够隐秘的状态下进行双重保护,因此他选择收回目光转向其他方向,却意外对上了傅星玫的视线,目光交汇,傅星玫没有多余的情绪外露,只是开口提醒他去客厅吃饭。 没有能够摆放餐厅桌椅的地方,客厅的茶几便充当了用以吃饭的作用,傅星玫戳着碗里的米饭,抬头看了一眼与母亲相聊甚欢的时疏,知道这是他在迁就并且努力融入这个家庭的行动,可有些事情从本质上就是不会改变的,两个经济实力相差甚远的家庭之间的差距宛如鸿沟,这是她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现实。 正恍惚着,碗里多了一勺土豆块,她下意识看向时疏,便见他一边与母亲聊着,一边分神用公勺朝她碗里添菜,而她的碗里的食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无意识间解决得干干净净。 永远不要问对方是否爱你,细节永远比话语更重要。 阮菱自然也发现了时疏的小动作,只是傅星玫还未做好坦白的准备,她便等,她相信自己女儿的判断能力,孰对孰错,她有自己的考量。 一顿饭在还算平和的氛围里度过,饭后阮菱突然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催她去拿家里备好的速冻食品,傅卫极少时间能在家,因此多数情况下,自己的父母兄弟自然帮衬得多了些。 匆匆交代了傅星玫要注意待客之道后,阮菱驱车赶往老家,家中只留下了傅星玫与时疏。 “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随着大门的关闭声响起,傅星玫抬起头看向时疏:“你注意到了吧,那个带锁的抽屉。” “对,但是我想,这是你的秘密,而你有权保持沉默,说与不说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时疏开口,言语间仍旧柔和。 “你过来一下,”脑海中说与不说的拉扯成了主导,傅星玫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妥协般地拉着他进了卧室。 拿钥匙,开锁,落锁,时疏望着抽屉中大大小小的玩具选择保持缄默,作为一名成年男性,他很清楚这满抽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视线移到傅星玫身上,她此时正低头不语,好似犯了错的小孩子,怯懦不安地等待着家长的处罚。 叹了口气,他走上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的母亲知道么?” “已经很久了,她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她是不会再允许我买这些东西回来的,”傅星玫闭了闭眼,因为紧张而咬紧牙关,导致两腮微微泛酸。 “是自慰上瘾吗?”多么明了的问法,如同最直接的审判,他看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小声开口:“有压力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失眠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时间久了好像就有了依赖性,于是就越买越多。” 将她拉进怀里,时疏斟酌着口中的话,避免伤害到怀里的女孩:“我很开心你能将这件事告诉我,也很开心你能做到对性爱保持开放的态度,这其实都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没有必要为此感到羞耻,人自胎儿时期便会通过抚摸自己感受到舒服与快乐,倘若你觉得瞒着母亲对你而言是一种变相的解脱,那么我会和你一起保密,但是星星,这种状态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你现在有了我。” “你刚刚还说了不让我去想这些事,说怕我会后悔,”怀里的嗓音带了些控诉,让时疏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他拉开两人的距离,如同最开始时那样,以极其认真的态度看着她的眼睛,问出了那句话:“那么我现在问你,你愿意和我尝试做爱么?为了你的身体安全我会去做结扎,不会让你在谈婚论嫁前怀孕,我唯一希望的是,假如你的答案是肯定的,从今以后当你的性瘾复发时,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而不是这满抽屉的玩具。” “这对你不公平,”傅星玫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脱口而出。 “没什么不公平的,星星,我在满足你的欲望的同时,其实也在满足我自己,”时疏笑了,嗓音低沉,伴着窗外大雨倾盆,传入了她的耳朵里,让她有间歇的恍惚感,她听到他说:“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今天的问题了,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因为我对自己的学生图谋不轨,因为........” 因为我真的很想和你融为一体,彻夜欢愉。 殿春(2) 大雨持续了两天,雨停的那天林城裹了一层凉爽的薄雾,将夏日的燥热拂去,连带着人也清醒了许多。傅星玫趿着拖鞋走进客厅时,阮菱刚刚将做好的早餐摆在桌上,见她仍旧满脸睡意朦胧,不禁好笑,一边催促着让她抓紧时间洗漱一边手中动作不停。 看着正在忙碌的阮菱,傅星玫用舌头抵了抵软腭,踌躇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妈妈,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时疏突然的到访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原本打算一直瞒着阮菱,现在看来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明智的选择。 傅星玫突然的开口让阮菱愣了愣,看着女儿小脸上带着些严肃的神色,阮菱放下手中的抹布,坐下以后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吧,我猜,是跟时疏有关?” 傅星玫沉默着走过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便听见阮菱叹了口气:“自从上次时疏来家里我就已经感觉到了,星星,妈妈很清楚你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妈妈还是想说一句你听了以后可能会很难受,但是却很现实的话:妈妈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只是时疏是我们高攀不上的人,你们之间的交集仅限于师生关系就够了,更何况你跟他差了这么多,你才将成年,他都已经叁十了,你有想过以后吗?” 看着傅星玫至始至终都没开口,阮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星星,做人不能只看眼前,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小县城里的人更应该及时规划好未来,将目光放长远些对你是有好处的。” 阮菱说的话傅星玫都明白,甚至自第一次接触他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这种觉悟,可她是一个瘾君子,一旦对某件东西,某个人上了瘾,等待她的将是无可自拔的陷入和没有解药的结局。 她挣脱不开。 “我都知道,妈妈,可我还是想试一试,难得找到一个愿意向下兼容我的人,我不想放手。” 阮菱看向傅星玫,那双与她相似的眸子里含着倔强,她其实知道这么多年来女儿一直是孤独的,同班女孩子的八卦她融入不了,她对于艺术与文学的追求也无人可说,即使她知道傅星玫乐在其中,但仍旧会时不时感到心疼。 稍稍思量了一下,她说:“你们的打算是什么,能跟我讲一讲吗?” 傅星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很快便被她掩了下去,她看向手中握着的瓷杯,里面装着阮菱给她泡好的蜂蜜水,缓缓开口:“他将时间划在了我高考出成绩以后,在这期间只是互相了解的阶段,高考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在一起。” 她省略了那天跟时疏关于性爱方面的约定,假若她说出口,势必要牵扯出自己目前的状态,这不是她的本意,她也不想多事;更何况她与时疏在一起本就违背了世俗规定,若在毕业前就和自己的老师上了床,一旦被爆出去,对谁都将是处于不利的一方。 综合考虑之下,暂时的隐瞒是有必要的。 等待母亲决定的时间是煎熬而忐忑的,傅星玫很清楚,假如自一开始阮菱对这段感情便是持坚决否定的态度,那么结果就真的毫无回旋之地了。 “我明白了,”终于,阮菱出了声,裹挟着厚重的无可奈何,直击傅星玫的耳膜,她听到她说:“就按你想的去做吧,但是妈妈只有一个要求,”阮菱顿了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是妈妈对这段感情唯一的要求。” “我会的,您放心,”傅星玫眼睛亮了亮,似乎是没有想到阮菱的思想会如此开放,连忙应下,而后被阮菱拍了拍脑袋:“快去洗漱,早餐都凉了。” 她没有跟时疏透露她已经向母亲坦白这件事,于她而言,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应该掺杂其他任何人的看法,两个“异类”在一起同性相吸,又怎么可能愿意将这段感情放在别人的眼光之下被评头论足。 最近家里疫情突然变得特别严重,我也因为季节更替一时没注意感冒了,看文的宝贝们也要注意身体呀,外出一定要戴口罩,哪怕疫情没那么严重也要注意防护喔 殿春(3)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闷了一个半月的季夏再也捱不住性子,成了傅星玫QQ与微信的“连环轰炸机”,十几条新店探店帖子被群发到她的手机上,暂时性积灰成了杂货铺。傅星玫也曾在学习休息间随意点开几个来看,结果无一例外被她pass掉,只是没想到季夏仍旧不死心地继续发,大有“开学前不探店人生就不完整”的势头。 无可奈何之下,傅星玫只好应了她的想法,让她找一间感兴趣且环境比较好的新店在开学前一起去看一看,被季夏直呼“万岁”。 其实有时候傅星玫很羡慕季夏的性子,她不会如她一般做一件事之前顾虑太多畏首畏尾,想做什么就去做,从不顾后果,也不恐惧未知,“乐天派”的性子在她的身上表现得热烈而真切。 而她总习惯在做一件事前将所有的可能性考虑好,习惯了有备无患,也习惯了内耗。 这样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能走到一起成为闺蜜,连傅星玫都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上,这个世界中真的有人是专门为了弥补你的缺失而存在,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不完美也没关系,会有另一个你的存在,帮助你跨越你无法跨越的难关。 两人约好的地点是在新开的一家大型商场里,距离傅星玫家只有半小时的路程。在这个消费水平并不算上乘的小县城中,平价而实用的东西则是主流,但若是被“主流”局限住了双眼,那么自然也就无法谈及“成长”。 而这家商场便是林城“成长”的环节之一,一线轻奢品牌的入驻也为这座小城注入了新鲜血液,极适合林城追求潮流与时尚的年轻男女前去购物。 傅星玫到的时候季夏已经放好电车在门外等着了,看见傅星玫的一瞬间她扬起了笑,抬手挥了挥:“星星,这里!” 此时正是周末,被新商场所吸引来的人不在少数,季夏牵着傅星玫的手穿过人流挤进大厅,扫过一眼导向定位标识牌后直奔负一层的luckin coffee,待两人乘扶手电梯落地后,对面店铺中人挤人的盛况让傅星玫蹙了蹙眉,毕竟是一个国内打出去的咖啡牌子,她在此之前已经做好人潮汹涌需要排队的准备了,只是当下的环境连店面都进不去,又谈何进去做个小资买杯咖啡畅聊人生? 想了想,傅星玫扯了扯季夏,在她满脸哀怨的神色中开口道:“夏夏,我们要不要先去楼上逛一逛,你去看看有没有想要买的东西,等到邻近午饭的时间我们再来,买了咖啡以后直接去四楼吃饭。” 季夏再次抬眼看了一下店铺里的环境,即使百般不乐意,可对于现在而言,这个提议似乎是最优项。 “好,我们先上楼,等午饭再杀回来,好不容易等到了luckin coffee入驻,这个机会我是绝对不可能错过的,”季夏深吸一口气,再次牵起傅星玫的手:“走吧。” 说是要逛商场,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季夏拖着傅星玫东奔西跑,如好奇宝宝一般钻进这个店铺,满足好奇心转过一圈出来以后再前往下一个店铺。 傅星玫其实对这种逛街方式无感,与季夏相比,她像极了一个佛系的中年人,买东西前先列好清单,衣服选好所需的款式,到了地方便直奔目的地,将东西买到手后直接回家。 季夏曾笑她过得太紧绷,有时候无视时间专注于眼下的享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于她而言,逛街这件事是浪费时间与精力的事,能避则避,但她尊重每个人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态度代表着一个人对于人生的看法,她左右不了。 季夏逛饰品店的时候傅星玫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这家商场已经入驻了的小吃,毕竟脑海里大致有一个印象总比到时无头苍蝇一般乱找要有效率的多。 桌子忽然晃动了一下,傅星玫下意识抬头,一位二十出头的男性正坐在她对面,时不时会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在她望回去时低头假装玩手机。 那人身材微矮略胖,板寸头,上面一身算不上邋遢也算不上整洁的短袖,下身是一条及膝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男性独有的夏凉鞋,整体偏油腻,衣着打扮也是傅星玫无法接受的男性搭配之一,况且他本身便传递给了她一种并不舒服的感受,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 重重吐出一口气,她站起身去饰品店找季夏,已经接近午餐点了,再逛下去两个人都得饿肚子。只是还没走到店铺门口便看到季夏远远朝她招了招手,挥起的那只手里又多了一个袋子,里面估计是她在这家店铺中选好的心仪物品。 “阿姨给你的钱早晚得被你拿去全部贡献给饰品店,”看到季夏的一瞬间,傅星玫将那人抛在了脑后,任她挽着自己的胳膊乘上电梯去一楼拿点好的咖啡。 午餐最后则是选定了一家日料店,这是四楼仅剩的为数不多的还有空余桌子的店铺,里面是标准的日系装潢,每个餐桌顶部都悬挂着一个暗红的灯笼,点燃里面的蜡烛时,灯笼微微发着昏暗的光,着实是一家有着情调的店铺了。 “早知道都留在这里不走准备下半场,我就让你留在四楼占位置,我一个人去拿咖啡了,”点过餐,季夏整个人趴在桌面上,脑袋枕着右胳膊,全身散发着一种哀怨的气息,看得傅星玫只觉得好笑,抬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日料不也挺好的?还是说我们的季大小姐想去吃西餐?” “我可没这么说,跟你在一起,去吃地摊也开心,”季夏抬起头,笑眯眯地在傅星玫皱着小脸喊着矫情的时候吞下一口冰拿铁。 “油嘴滑舌,”傅星玫叹了口气,正欲拿起自己的美式,只觉得身后那抹令人不舒服的视线又传了过来,下意识回头,可在人群密如麻的小店里,想要找到那抹视线着实是件难事,怕季夏会胡思乱想,她没做多停留就转回了身。 也许是自己神经过于敏感了,傅星玫深呼吸,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面,只是脑海中卷成了一团乱麻。 下午逛商场时,那抹视线忽然凭空消失在了她周围,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让她不禁松了口气,果然是自己太敏感了,她想。 季夏定了傍晚场的电影,两人熬到电影开场前进了场,再出来已是近十点。季夏与傅星玫家是截然相反的路,且比傅星玫距离要远一些,因此她拒绝了季夏骑车送她回家的想法,在她反复叮嘱自己记得回到家报平安的话语里挥了挥手,与她背道而行。 后来,每当傅星玫想到这个普通却又不普通的夜晚时,总会冒出一身冷汗,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对女性报以这么大的恶意,得不到就要毁掉,她只知道这个夜晚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如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一般降临,将她从人到心打回原形。 意识到自己被跟踪的时候,傅星玫距离到家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下午消失的那抹视线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令她毛骨悚然,她知道那抹视线来自上午那个人,是她大意了。 指甲掐进肉里,傅星玫不停调整呼吸以此保证自己处于冷静状态。家是不能回的,傅星玫脚步一转调了路线,进了离家不远的KFC里,此时店里顾客稀少,值晚班的店员带着困意打着哈欠,见她进来只是懒懒散散喊了一句“欢迎光临”再无下句。 感受到那抹视线没有跟自己进来而是停在了玻璃窗外面,傅星玫找到一个方便观察的角落,一边留意那人有没有进来一边翻着手机通讯录查找着可靠的人寻求帮助。她本就是清冷的性子,因此列表里的人数少之又少,且都是点头之交,这种状态下能值得托付与信赖的人并不多。 目光扫过置顶页面,与时疏最后的聊天记录在电影开场前,大致内容是他让她看完电影回到家后跟他报个平安,而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 忍着心悸引发的手指微颤,傅星玫闭上眼,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戴上耳机,打开与他的对话框,点开了语音通话,电话那头嘟一声后便被接通,仿佛对面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 “时疏,”她声音发着抖,与寻常不一样的嗓音让时疏眉头皱了皱,在她话音刚落便接上:“星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来接我好不好,”深呼一口气,她看见那人已经推门进来,在距她不远处坐下,似乎是坚信她一个女孩子夜晚时不会一直逗留在外面,想要和她打持久战。 缓了缓情绪,她小声开口:“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从上午到现在,下午的时候暂时消失了,我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就没有在意,结果电影散了场我跟夏夏分开以后,他又出现了,”顿了顿,她又开口:“我不敢回家,这时候回家等于引狼入室,想来想去只能找你了。” “定位发我,电话别挂,我去接你,”手机那头传来了细细簌簌换衣服的响声,下一秒,时疏的声音伴着开门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说:“乖乖等我,不要害怕,不要挂电话,有我在。” 月樱(1)(h)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我本来无意去爱他,我也曾努力的掐掉爱的萌芽,但当我又见到他时,心里的爱又复活了。 ——夏洛蒂·勃朗特《简·爱》 等待时疏前来的时间漫长而煎熬,傅星玫看到那人一直在她面前打着转,终于按耐不住走了过来。 “他过来了……”傅星玫小声道,握着手机的手指由于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 “星星,不要惹到他,也不要害怕,耐心周旋,我很快就到。” 时疏的话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让傅星玫稍稍平静了下来,她看着那人坐在她对面,表情丝毫不掩饰内心的贪婪与欲望,话语里满是普信的意味:“小妹妹,我从上午就看到你了,想加你微信但是你没过多久就走了,后来在日料店又碰到了你,你跟你的小姐妹一起吃饭。哥哥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但是,多一个不多对不对,哥哥自认为条件在这座小县城里算得上中上等,跟着哥哥你完全不用上学,哥哥养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这种格外肯定她一定会顺从的语气令傅星玫觉得窒息,她知道时疏听到了,因为电话那头一声不吭,戾气却从汽车马达的声音中传递了出来。 时疏在生气,气他想要好好守护的女孩子被一个烂在臭水沟里的老鼠盯上并且大言不惭地表示她跟着他一定能幸福。 “为什么一定是我?在商场里这么多女孩子,比我漂亮的有的是,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傅星玫看着他,忍住害怕,终于将问题问出口。 “为什么……因为妹妹你年轻漂亮啊,而且看上去真的很乖,”油腻男眼中的精明一闪而过,却见他凑近了些,表情变得恶劣:“假如你不愿意,我自然是不介意在这个地方做出点事儿来,我家有人在警局,大不了进去以后再把我捞出来,而你呢?小宝贝,”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傅星玫的脸,却被她向后一侧厌恶地躲开,他也不恼,只是笑:“没了贞洁和处女,你觉得,你的男朋友会要你吗?” 他是对的,假如真的想在这里将她强暴,花些钱就能摆平这件事,借口自然有很多:和女朋友闹矛盾,想让她长点记性;这个妹妹太好看了,没忍住…… 人都是被欲望支配的动物,傅星玫曾以为自己不会经历新闻中那些令人惊悚的案件,可当这件事赤裸裸地摆在她的面前时,她却只觉得无力与不知所措。 就在她刚要开口,突然传来推门的声音,紧接着伴随着店员瞬间变得精神起来的“欢迎光临”以及后面加的那半句“先生您需要些什么”,傅星玫知道,时疏来了。 越过那人的肩看过去,时疏正朝这边走来,心中的底气瞬间充溢,她站起身,淡淡回了一句“失陪,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便直奔时疏身边,牵到他的手的一瞬间,不安的心终于缓缓落地。 她听见他道:“刚刚跟我女朋友通话时无意间听到先生说的一些话,为了维护我女朋友的名誉与权利,我决定将录好的通话记录上交给政府,”他轻笑一声,握紧她的手的同时,他再次开口:“我想看看,是你的人脉广,还是我的权力大。” 傅星玫没有想到时疏的人脉已经扎根到了这里,他对此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将所有事情处理好把傅星玫带回别墅时已经近十二点,时疏是独居,家中仅有最基础的拖鞋毛巾牙刷等家居用品,他去得急,自然也忽略了准备女孩子所需的换洗衣服。 所幸还有浴袍,只是男士与女士在款式大小上多多少少会有些差距,于是待傅星玫洗漱完,换好浴袍从卧室自带的浴室内出来时,时疏忽然有些后悔刚刚将浴袍递给她这个决定。 过往二十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 傅星玫是赤脚走出来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胸前,那双杏眸被雾气染得朦胧又无辜,浴袍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身上,腰带自腰前系好,用力勒紧,勾勒出她纤细的腰部,只是胸前敞开之处裸露了大片春光,男女体格比例差距在此时尤为明显,此时的她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也像极了前来取他性命的海妖。 下腹突然升起一股燥热感,时疏闭上眼,喉头上下滚动,勉强遏制住自己想要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的冲动,不停告诉自己她刚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自己不能再吓到她了。 只是强烈的意志力在闻到她靠近时飘来的沐浴液的香气时瞬间崩塌,时疏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被这个小妖精无意识的勾引逼疯,看着少女略微羞赧的神色,他的眸子暗了暗,再开口,嗓音都是哑的:“星星,你乖乖上床睡觉,我就在隔壁卧室,有事叫我就好。” “可是.....可是今天晚上我不想一个人睡.......” 刚站起身,衣摆便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扯住,软软糯糯的声线让他险些绷不住,刚刚用尽全力平熄掉的欲火再次升起,他向下看去,自己的兄弟早已昂首挺胸蓄势待发,不觉头疼地扶额。 既是怕吓到她,又怕她会对这种状态产生生理性不适,时疏没有转过身,只是轻轻扯住了她的手,拉下,放开,自始至终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缓缓开口:“星星,我希望你能清楚,这句话对于一个对你图谋不轨已久并且产生性欲望的男人而言会有多么大的刺激,我虽然说过想要和你做爱之类的话,但不是现在,至少,不是在你刚脱离险境这段时间里,所以听话,乖乖去睡觉,明天起床吃过早餐我再送你回家。” 身后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些无赖:“可是,我就是想今天做。” “星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远离我,上床睡觉,我可以当作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 “我不!”见他一直背对自己,傅星玫心里忽地涌上一股委屈的情绪,她绕到他身前,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向下拉,少女身上熟悉的沐浴露和洗发露的味道与他的纠缠在一起,呼吸粘腻成了网,他感觉到她吻上了他,言语放肆却不轻佻,他听到她说:“时老师,我想要你。” 一阵天旋地转后,灯光被调至最暗,他乱着呼吸将她压在身下,拉扯的过程中少女的浴袍彻底散开,露出了胸前的柔软与双腿间未经遮蔽的花园,是勾引,是挑逗,也是欲望本身。 “没穿内裤?嗯?”他怔了一怔,忽然笑了,俯身在她耳边轻呵,感受到少女未经人事的身体微微颤抖:“傅同学主动寻求探索的精神值得表扬,只不过没有老师的指导还是会走歧路,所以.......” 耳垂被他用牙齿微微研磨着,引得双腿间湿意更甚,傅星玫此时只觉得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感官所带来的刺激勾着她不觉小声呻吟。 模模糊糊之中,她听到他小声道:“所以,傅同学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指导老师?” “时老师......”少女软化了的嗓音似蜜,一层一层裹在时疏的心上,下腹燥热升至顶端,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想要狠狠弄哭她的心,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起身去浴室,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盒安全套。 “原来时老师很早就想要对我图谋不轨了?”傅星玫看到那盒崭新的安全套,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换来他拆开安全套后俯身压上她娇小的身躯,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她的一只手被他按过头顶,另一只手被他紧握着,循着他的休闲裤,触到了他两腿间滚烫的性器:“我也从很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好大......”少女小声的惊呼令那根原本就坚硬硕大的阴茎越发膨胀了一圈,时疏看着身下少女羞到红扑扑的小脸,哑着嗓音哄道:“乖星星,帮老师解开。” 纤细小手的触碰对时疏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咬着牙任由那只小手毫无章法地乱摸,折腾半天终于将裤子纽扣解开,也使得她更直接地接触到那根性器。 感受到少女略显退缩的心情,时疏惩罚般地咬了咬她的唇,呢喃着:“小星星,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这之后,你再怎么哭着求饶都没用了,现在,害怕就挣开我。” “我才不要,”即使害怕,可新奇与兴奋慢慢占据了傅星玫的大脑,她终于感知到了来自灵魂深处另一个自己的呐喊,那是一个疯子,是一个自由且无拘无束的灵魂。 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一个疯子。 “好,”时疏淡淡应了一句,不知是在意还是不在意,也许她的答案并不重要,只是那只禁锢着她手的掌心收紧得越发强烈,将他对于她的欲望糅杂进了骨子里。 浴袍在此时成了无用之物,他将脱下的浴袍丢在一边,低头吻上她,感受着她勾住自己的脖颈努力抬头回应的举动。 终于,那张嘴不再仅仅只满足于上面,傅星玫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在她的锁骨前留恋,乳头早已被他舔舐到挺立,她难耐地嘤咛着想要夹住双腿,却被他略显强硬地分开。 星星乖,他说,前戏必须做足,不然你会很疼。 初经人事的身体娇嫩敏感如花朵,他灵活的舌尖在她的小穴内探寻,感受着她时不时的颤抖,牢牢记住她的每一个敏感点。 “老......老师.....不行....不要碰那里……呜嗯....”极大的快感冲至头顶,她微微扣紧他伏在自己身下的头颅,感受到发尖扫过掌心所及之处带来的刺痛,伴随着高潮刻到了她的心里。 傅星玫从来都不知道,在性爱中,口交与做爱以及用玩具自慰带来的会是叁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当那根裹着安全套的阴茎带着侵略性彻底攻占城池时,她终于明白,原来她所买的玩具的大小,仅仅只有真正阴茎兴奋时的几分之一,因此她惨白着小脸,在他身下哭得梨花带雨,最后却只得到了他的一句“傅同学,做事要有始有终”以及越发猛烈的冲撞。 “老.....老师.....时.....时老师.....啊......啊.......啊......不.....不行了.....我不行了呜呜呜......”时疏被少女带着哭腔的叫床声刺激到头皮发麻,“老师”这个禁忌性质的词汇在床上足以成为让他发狂的工具,他顺势将少女抱起来搂在怀里,下身继续不停地顶撞着,女上位的姿势让她能够更加享受到性爱带来的极致的快乐。 “啊....啊......啊.....老.......老师......饶了......饶了我吧呜呜呜呜呜.......” “不行啊,傅同学,这堂课还没结束,提前就想溜走的可不是好孩子,”时疏一边用力顶着一边吻上她的唇,感受着她的小舌被自己反复拉扯,吮吸,涎液连带着她小声的呜咽与叫床声一并被他吞下。 叫出来,星星,她听见他在她的耳边哄诱着,叫出来以后,老师会让你更舒服。 时疏真的是魔鬼,傅星玫闭上眼,感受着他一次又一次不餍足的索取,下身早已被他冲撞到花液泛滥,终于,在又一次尖叫着被他送上高潮后,她听见时疏紧紧搂着她,闷哼一声,滚烫的浊液隔着安全套,烫到了她的心。 她终于拉着他一起坠入了地狱,彻底沉沦。 月樱(2) 一觉醒来已接近正午,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盖住,使得傅星玫的大脑暂时短路。分神去思考时,身体稍稍一动,赤裸的肌肤与丝绸床单摩擦带来的短暂的舒滑感伴着刺骨的疼痛如潮水般一齐袭来,随即让她清醒了些许,待到眼神恢复清明,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时疏的房间里,只是身侧被褥微凉,看样子那人已经先她一步起床了。 经过刚刚钻心的疼,傅星玫不敢再乱动,一边老老实实呆在床上一边回想着昨晚发生的种种,刹那间红了脸。 即使不愿承认,可时疏的身材是维持得极好的,精瘦而有力,腹部有着因坚持游泳而练出的人鱼线。 她还记得自己被他抵在浴室瓷砖操干时的场景,那时的他抽插快而猛,撕去了作为老师斯文清冷的外表,将内里失控疯狂的一面展现给她,恍若一匹想要将她拆吞入腹的饿狼,让她觉得危险却仍旧忍不住想要靠近。 关于昨晚差点遇害且被时疏带回家这件事,季夏已经答应替她保密,在阮菱打电话的时候帮助她蒙混过关,只是仍旧免不了有了些许后怕,不停抱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送她回家,说不定就不会遇到这件事了。只是季夏也很清楚,那人自一开始便盯上了傅星玫,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哪怕自己送她回家也无济于事,他还会再通过别的方式找来,这世界上的蛆虫绝不可能仅仅因为你的躲避而就此消失,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直面。 待终于缓过一些,身体与双腿间的疼痛感削弱了不少后,傅星玫这才尝试着缓缓起身,只是双腿落地的瞬间,酸软无力瞬间浸入骨髓,让她险些一头栽到床下。 暗暗骂着时疏昨晚的不知轻重,傅星玫叹了口气,认命一般慢腾腾地重新移回了床的正中央。 时疏是一个很讲究生活质量的人,从他浴室的装潢以及床铺材质使用上就能看出,因此即便不去看,傅星玫也能够猜想到整栋别墅中的大致细节。 正发着呆,耳边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她抬头望去,时疏正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了一盘意面与一杯牛奶,色泽鲜艳,多多少少会让人食欲大增。 看到她一脸懵懂地坐在床上,一头长发乖顺地垂下,让他蓦地想到了昨夜的情形,每每到最后高潮时,那头黑发甩出的暧昧弧度与白皙的脖颈形成了视觉冲击,总让他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压在身下操弄。 时疏不否认自己有些许古怪的且仅仅针对于傅星玫的癖好,他喜欢听傅星玫在床上叫他“时老师”,那种悖德的快感让他想要发疯,他也喜欢听她在被他操弄地格外舒服时,用融成蜜的嗓音喊出的叫床声,她让他一次次陷入不可自拔的魔咒里,而他甘之如饴。 走上前将托盘放下,他坐在床边,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嗓音温和:“还难受么?” “你说呢,枉顾师德的臭男人,”傅星玫别过头赌气不看他,被情爱润泽过的少女似乎变了些什么,又似乎根本没变,只是那双眉眼越发含情娇媚,让他忍不住再次俯身将她压在身下,看那双眸子里的盈盈水光,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小丫头,吃饱魇足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他的唇冰凉,呢喃着,附上她之时带了些暖意,低沉的嗓音似带着勾子,将她再一次勾得无力,鼻息间满是他清晨沐浴后的清香,透过微敞的浴袍,隐约可见他线条流畅的胸肌,让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按了按。 “是不是昨天晚上还没完全满足你?”那只作乱的手连带着另一只手被一只大掌包裹住按压在头顶,取而代之的是他屈指勾起她的下巴越发深入的吻。双腿被他牢牢禁锢住两腿中间动弹不得,傅星玫闭上眼感受着他落下的带着些贪婪与欲望的吻,那个吻犹如风吹火种般细微,却产生了燎原之势。 “呃.....”他的唇不老实地向下,在她饱满的胸部打着转,啃噬,舔咬,每覆过一处总能引来她的阵阵战栗,仿佛是带着香甜气息的蛋糕,让他沉沦。 “身体这么敏感可不行啊......”时疏轻笑,修长的指尖向下探去,再出来时裹上了一层黏滑的蜜液,让傅星玫忍不住害羞别过头不去看他,却仍旧敌不过他炙热的视线。 “唔......不能再做了,我好累......”讨好般地吻了吻他的下巴,她的眸子里亮晶晶的,灿若星辰。 “好,听你的,不做,”时疏俯身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带着些虔诚与珍惜:“吃过早饭我就将你送回家,一夜未归,你的母亲该着急了。” “时疏......”她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叫出了他的名字,她嗫嚅着,再抬头时扬了扬唇角:“谢谢你。” 谢谢你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我长大,从内到外,由身至心,也谢谢你的参与让我体验到了还不算糟糕的第一次,让我终于明白,原来爱与被爱只在一念之间,而我值得被爱。 清和(1)(h) 任凭我做了怎样的努力也是枉然,这些努力毫不奏效。我再也抑制不住我的感情。你必须允许我告诉你,我是多么热烈地敬慕你和爱你。 ——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 你有没有因为一个人而努力地想要变好,想要脱离原本狭隘的眼光与思维,固执地向上爬,想要成为他的骄傲,想要来到他身边比肩而立。 他是你灰暗生活中的唯一的一束光,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人。 他是你的信仰。 傅星玫总觉得做爱是会上瘾的,就好比一位酒鬼跌入了满是陈酿的酒窖中,一抔酒又如何能够满足。自暑假后,她开始迷恋起气味的收藏,与时疏身上相近的气味,似乎只要找到了它,她便可以从学业的压抑中挣扎出来,而后成为另一个自己。 她知道这很傻,可时疏身上的气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每每大脑将其短暂地释放出来,都会使她略带贪婪地沉溺其中,可自暑假前的唯一一次做爱到现在已有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始终与她在学校中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这让她觉得焦虑,焦虑到恍若患有皮肤饥渴症。 她渴望他的爱抚,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究竟是谁将谁彻底拉入地狱,又是谁与谁心甘情愿纠缠其中。 时疏的办公室被教导主任由集体换成了单间,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当傅星玫背着书包敲响办公室的门并推开时,一眼看到的便是沉默着坐在办公区的时疏,屋内没亮灯,微微透着雨天独有的自然光,灰涩阴暗,在他身后窗户半开,初秋的雨水夹了寒意,被风裹挟着吹进屋内,桌上教案凌乱,而他就在其中,恍若与这世间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只透出孤独寂寥的气息。 轻轻将门关上,想了想,傅星玫还是将门反锁,此时已经是放学的时间,校园里没了人,阮菱也回了老家,家中无人的她也因此变得自由很多。 锁门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时疏,他抬起头,看向傅星玫的一瞬间面上闪过一丝讶异,转而恢复如初:“你怎么来了?雨下得这么大,早点回去吧。” “时疏,”傅星玫开口,将书包丢在地上,九月的雨天带着些许寒意,因而她的校服外套着一件长款休闲棕色风衣,青涩与成熟交织,是她本身最大的优势。 她在他平静的神色中绕过办公桌来到他身边,极其自然地跨坐在他身上,而他下意识搂住她的腰,恍若为此训练过无数次的士兵,心甘情愿接受长官的突击测试。 “你不开心。” 笃定的语气,让时疏原本平静的神色微微松动,他叹了口气,将她朝怀里揽了揽,也不知道她一日叁餐究竟都吃些什么,怎么认识她这么久,还是这一副瘦得弱不禁风的模样。 想了想,他开口:“家里遇到一些事,放心,虽然很麻烦,但是能解决,”顿了顿,他又开口:“你就是为了这个过来的?小丫头,你该回家吃晚饭了。” “我妈不在家,明后两天我家里没人,我没有饭吃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傅星玫钩住他的脖颈看向他,那双杏眸里温润无害,却带着些似有似无的挑逗,让时疏极力克制住想要吻上她的冲动。 “不怕跟我回去以后还会被我折腾一整晚?”时疏笑了,“不知道是谁在床上哭着求饶说再也不来我家了。” 最后一句话轻若羽毛,划在傅星玫心上,痒痒的,就这样吧,她想,这辈子所有出格的事都做过了,她不介意再多几件。 毫无征兆的吻落在了时疏唇上,他微微敛了眸子看向她,听她在他耳边小声呢喃:“时老师,我想和你做爱,在这里。” 办公室是没有摄像头的,傅星玫身为数学课代表,自然极清楚,窗外只有哗哗的雨声,是最好的催情剂。 她知道时疏忍不了,底线破过一次以后只会越发退后,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荒唐举动还会激发肾上腺素引发出什么效果,可是她已经不在意了,她只知道,她不是那个班主任以及各科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她是傅星玫,是一个对和老师做爱上瘾的疯子。 她听到他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星星,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学校,你的办公室,而在这个情境下,”傅星玫也笑了:“我是你的学生,是你的课代表。” 悖德的场景是需要特定的空间环境的,对于他们而言,学校无异于是最能激发悖德情绪的地点,她很清楚,时疏也是一个疯子,因为没有哪一个正常人会冒着被自己的学生反咬一口的危险,在学生的勾引之下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举动。 疯子注定与疯子相惜,这是逃不过的宿命。 外衣被他略带粗鲁地脱掉,却好好地收在身边的椅子上,桌上的教材文案散落一地,他将她压在办公桌上,如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猎物的狼,只差一步便可以将她撕得粉碎。 “什么时候引出的这个念头?嗯?”时疏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听她发出微微的喘息声,只觉得下半身胀得发疼,“跟谁学的,在学校勾引自己的老师做爱?胆子挺大啊傅同学。” “没......没跟谁......”傅星玫感受着他将自己校服拉链拉下,露出里面纯白的高领毛衣,毛衣领口被他卷起,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如被猎人捕获的白天鹅,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颓废的美,“我.......我一直都想试试,在这里......在你桌子上.......” 她听见他笑了一声,将她黑色的校服裤子褪下,哪怕时疏为了保证屋内足够温暖已经将窗户关上,可失去裤子保护的裸露肌肤与冷空气直接接触,还是免不了让傅星玫微微抖了抖。 双腿下意识想要交迭取暖,却被他稍稍用力分开,那只下午用来拿粉笔与遥控器的骨节分明的手此时已经清洗干净,脱下最后一层防护时带出了一串淫靡的花液,让时疏不禁起了逗弄她的心:“湿得这么厉害,不会从下午上课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纵使不愿承认,可傅星玫深知自己已经渴求时疏到达了一种仅仅听他在讲台上讲课便会湿得一塌糊涂的境地。 别过头,拒绝回答的暗示,时疏也不追问,指尖向下探进小穴,感受到滑肉的紧致的吮吸,一个月不做,她的小穴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让他已经能够充分预想到一旦插进去该会被她怎样折磨得欲仙欲死。 “这段时间......没自己弄?”时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知道最近傅星玫的性瘾伴随即将高考的压力已经到了一种无法遏制的地步,因此这种本该轻易容得下他的巨大器物的小穴重新回归原本模样,着实让他有些想不通。 “没......”许久没有被抚慰过的小穴被刺激到流出一股股花液,连带着她回答他的嗓音都是颤着的,带着细细的喘息声,娇弱如刚出生的小奶猫。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玩具了,因为她答应过他,性瘾犯了以后会主动找他而不是自己解决,她想让他知道,她有在好好的听话,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性爱上。 “傻丫头......”仿佛是想到什么,时疏敛下眸子,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别委屈自己,难受了就借此放松一下,星星,你要记住,无论怎么样,你都是一个独立的人格,你不需要这么听话,你的身体是自己的,怎么让它得到舒缓是要看你自己而并非我,明白吗?” “可是.....可是玩具....玩具没有你弄得舒服.....”傅星玫别过头小声开口,那一晚时疏的不知餍足也带给了傅星玫极致的性爱享受,让她开始越发挑剔对于性爱器具的选择,她也曾尝试过重回原来的状态,可无论怎样都给不了时疏曾带给她的感受,从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已经对时疏上了瘾,而能帮助她解瘾的,就是与他做爱。 头顶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下一秒,她的毛衣被卷起,未沾染花液的手指轻轻解开她的内衣,微凉的触感带着飘下的话,夹着无限的偏爱与感性,激到她双眸盈满了泪。 他说:“既然这样,以后难受了就打电话找我,多晚都可以,我的手机一直开机。傅星玫,我没有别的愿望,我不想关注世俗的眼光,不想接受伦理道德的约束,我已经是一名罪人,所以我只想在我能力之上,带给你足够幸福的性爱过程,而我也只想跟你做爱,其余谁都不行。” 这么多年以来,傅星玫偶尔会对自慰产生愧疚感,未到法定成年的年龄便与自己的老师上了床成了让她更进一步羞愧的枷锁,可今天时疏的这些话,抛开了所有最复杂的因素,将她摆在了第一位,让她忽然觉得,如若真的要下地狱,假如身边是他,过程似乎也没有这么可怕了。 “星星,看着我,”时疏俯身含住她的唇,“假如这段关系最后会影响到你,那么我会及时止损,明白么?” “什......什么意思?”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试图用多余的大脑去思考他这句话的用意,却被他以更猛烈的攻势败下阵来,不再去细问。 内衣被他脱掉与其他衣服迭在一起,她赤裸的身下垫着他的黑色西装外套,马尾解开散在桌面上,恍若自海底而来的妖精,他不出声,半蹲下来,正在半开半合的小穴以及流出的花液成了他眼前仅剩的事物,在傅星玫还未反应过来时疏究竟要做什么时,他灵巧的舌已经钻进了她裹满花液的小穴里,引得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带着点娇媚,让时疏太阳穴一阵猛跳。 真折磨人啊,他苦笑,忍受着下腹的胀痛,继续耐心地帮她做足前戏。 她真的太紧也太敏感了,娇而嫩的小穴泛着粉色,中间的阴蒂已经被他刺激到足够大,轻轻一碰,身下西装的颜色便会变得更深一些。 足够了,他想,直起身,舔净嘴角的花液与她唇舌纠缠,一只手引导着她解开自己的西装裤,另一只手揉捏逗弄着她早已挺立的红樱。 挺身进去的一瞬间,两个人皆喟叹一声。 “星星,放松,太紧了,”时疏安抚般地吻着她的眸,感受着怀中少女微微的颤动,这是他的学生,这里是他的办公室,而他与她在这里做着违背伦常的事,当这个意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只觉得满足,带着悖德的疯狂,听着她喊着自己老师。 “时....时老师.....呜啊....慢......慢点.....”少女的嗓音只有在这时才会带着娇憨与甜糯,将自己的所有展现给他。 只是傅星玫发现每当这时她开口终归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在甜腻的嗓音与紧致的小穴的双重刺激下,时疏速度只增不减,在她选择性闭嘴时,用极巧的力度顶撞到让她自己忍不住开口。 “老师......老师.....唔嗯....啊....啊........啊......”眼见少女累得气喘吁吁,时疏俯身将她捞起,反扣住她的双臂,胸乳紧贴冰凉的窗壁,抬起她的一只腿,冲撞的力度越发放肆,引来少女淫叫连连。 “星星,刚刚叫我什么?”似乎并不满足这仅仅几声的称谓,时疏在她耳边轻呵,只是下半身力度不减:“乖,再喊一遍。” 被时疏操干到毫无自主意识的傅星玫在冰与火之间旋转,隐约瞧见大雨之中有几个身影自楼下走过,进了这个教学楼,不一会楼梯间便传来了讲话声,傅星玫知道这几位是学校领导级别的老师,其中一位还曾与她打过交道并对她的文章赞赏有加。 意识到这一点时,那本就紧致的小穴越发收紧,引得时疏不禁轻呼出声:“小丫头,收这么紧做什么。” “门外有领导.....”女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似乎是想求他停下,只是性欲被勾起来还未得到释放,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星星,想不想做一些更刺激的?” 恍若是猜到了时疏想做什么,傅星玫拼命摇着头:“不行,不行的,领导会发现的。” “相信我吗?”时疏吻了吻她的额,话语间透出的值得信任的信号一如那晚她被尾随之时他接通的那通电话般,让她情不自禁选择更加信任与依赖他一些。 犹豫着小幅度点了点头,一阵眩晕之后,他一边向上顶着她最敏感的部位一边朝门前走去,木质门的隔音相对好一些,她被他压在门上,大幅度的抽插使得门微微发出响声,兴奋与快感交织,门外领导的脚步声淅淅沥沥走过,小声的交谈的一瞬间,傅星玫被时疏送上了高潮,他眼疾手快吻上了她的唇,将两人的快感尽数吸入口中。 “你怎么这么坏啊......”高潮余韵还未完全消去,傅星玫窝在他怀里小声抱怨。时疏体谅她时间地点都不太适合,没有进行更进一步的攻势,自然也就让她有了足够的喘息时间。 “论坏的程度我还不及你,小妖精,”时疏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安抚着,无意间看向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再等等,他想,等你成年,等我解决掉身边琐碎之事,我才有资格留在你身边,花掉余生,做你身边的唯一一人。 清和(2) 在所有学生一边按部就班上着课一边数着距离假期到来的天数时,属于国庆节短暂的休息时间终于降临,只是假期回来就要进行期中考多多少少还是给这个假期蒙上了一层不那么轻松的阴霾。 季夏瞒着傅星玫,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与顾言打好了关系,本意是想帮助自家闺蜜进一步了解时疏,却未曾料到自己先一步踏进了思春期的漩涡,而这些,直到国庆节假期季夏拉着傅星玫出门复习的时候她才老实坦白。 “所以......你和顾言在一起了?”傅星玫停下手中的笔,搅了搅杯中的热美式,闻声抬眸淡淡瞧了她一眼,天气渐凉,已经不适合点加冰的饮品了,可她嗜好咖啡已经到了成瘾的地步,因此不加奶不加糖的热美式是最好的选择。 “没,还没在一起,现在只是了解,了解嘿嘿嘿,”季夏讨好地笑着,轻轻摇了摇一脸面无表情的傅星玫的胳膊:“星星,你不会生气了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美式有些烫嘴,傅星玫微蹙眉头,大脑皮层在感知到神经递质传输过去的刺痛的一瞬间,指引着那只端起杯子的手瞬间放下。 属实是趋利避害的条件反射了。 “气我没跟你说这件事呀,”季夏仍旧笑眯眯地轻晃着她的胳膊,如一只惹了主人生气的猫咪,缩起爪子讨好撒娇。 “我没生气,我只是担心你在不了解顾言的情况下就陷进去,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傅星玫叹了口气,“更何况我对他一无所知,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去喜欢他。” “你跟时老师现在不也好好的嘛?”季夏弯着眉眼戳了戳她,被她轻轻拍了拍示意别闹。 “我跟他没在一起,最多是因为补课有了很多交集,我没什么能吸引他的点,”傅星玫神色淡然,让季夏有些受挫,她小声嘀咕着,却还是被傅星玫听了去:“那天晚上他都把你接回家了哎,对你没好感的话谁会大晚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带一个学生回家,还是回自己的家。” 欲抬起笔的手顿了顿,傅星玫看着桌子上的习题发起了怔,是的,这话敷衍搪塞到连她自己都信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始终不相信自己能和时疏有将来,即使她与他上过床,做过爱,可她本身对第一次的要求并未有太大禁锢,老一辈常说的“女孩子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给要和自己结婚的人”在她眼中毫无可在意的点,她是一个自私又反骨的人,眼下的快乐是真实的,未来的快乐是虚幻的,享受性爱的过程并非是要让性与婚姻绑在一起,只要彼此得到满足就好。 而她选择沉溺于当下,不考虑未来。 时疏与顾言进到luckin coffee的时候,傅星玫正皱着眉在草稿纸上列出一串等比数列,时疏说过,她其实并不笨,只是有时候会被一种情况局限住,而忽略了通往正确答案的其他算法,要想克服这种情况,能做的只有让她自己学会打破僵势,自里面找出一条新的路来。 傅星玫其实很享受于沉浸在计算过程中的状态里,这会让她忽略掉周遭纷乱的声音,从心流,满眼只有冷静客观的算法与数字,而并非复杂的人事物。 这或许也是傅卫当初妥协的原因之一,毕竟比起适合,努力抓住自己所热爱的东西才是他们想要教会傅星玫的道理。 而她从始至终都实践得极其出色。 季夏是第一个看到他们的,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长桌旁,顾言先开了口:“介不介意我们拼个桌?” “我是不介意的,还是要看星星的意见,我们两个在一起时决定权在她,”季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选择交给了傅星玫,关键时刻好友是最重要的,季夏可以做到忽略顾言的感受,却做不到自动隐藏傅星玫的情绪,毕竟男人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却是独一无二的。 “我也不介意,请坐,”傅星玫淡淡笑了笑,便见时疏背着包先一步来到了她身边。 也好,傅星玫敛了敛眸,顾言坐在对面更方便她观察。 luckin coffee的好处之一便是环境足够安逸,哪怕偶尔会有少许的窃窃私语也并无大碍,反而在感官上增添了一种氛围感。 傅星玫偶尔会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两人,季夏性子好动,久坐不稳,每次在一起学习时总会被傅星玫唠叨好久才肯好好将手头的习题卷子做完,这次竟意外地安静,皱着眉头咬着咖啡吸管盯着理综卷一脸苦苦思索的模样。 而顾言也并未如她印象中那般不务正业,他是能够做到在认真工作的时候分神去照顾季夏的。 能让季夏稳住性子的人不多,顾言算一个,仅仅只是这点便已经加了双倍的优势,只是改变毕竟是相互的,季夏愿意为他敛了性子,下面就要看顾言愿意为她做些什么了。 “在想什么?”见傅星玫目光一直停留在顾言身上,时疏神色未变,只是朝她靠近了些,鼻息间呼出的热气痒而麻,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双眸里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你在怕什么?” “怕某个翻脸不认人的小家伙还没到两年之约所约定的时间,就被我的朋友勾走了,”时疏轻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迭起,话语间认真与玩笑参半,让傅星玫收回眼神看向手边的习题:“万一我真被你的朋友勾走了,你还会给我辅导数学吗?” 听闻时疏愣了愣,接着笑意渐深:“原来我还没有这些古板的数字重要。” 看着沉默的傅星玫,时疏收回笑意,垂下眸子轻声道:“我说过,这一年只是我们相互了解的阶段,我不会有第二个选择,而你是自由的。” 叹了口气,他又开口:“星玫,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你变得更好,我想让你飞得再高一些,飞出这座城市,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假如刚刚你的问题是认真的,那么我也可以给你一个认真的回答:哪怕你在这期间喜欢上了别人,或是与其他人谈了恋爱,我仍旧会一如既往保持原来的频率给你辅导功课,追求你与我身为老师的职责是不冲突的,倘若我因为追求不到你而放弃了你的前途,这对于这份职业是一种侮辱,对于这份感情也是一种玷污。” “但你做不到绝对的理性,”傅星玫微微攥了攥衣角,又松开:“没有人能保持绝对的理性,因此也就无法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 “我确实做不到,因为我不是圣人,但我很清楚感情与职业之间的界限在哪儿,一个人只要足够清醒,就会明白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傅星玫承认他是对的,只是还没开口,便被身边一位女生打断,带着些熟悉的腔调直击她的耳膜:“您好,请问我们方便坐在这边吗?周围好像没有空了。” 垂在桌下的手被攥得泛白,微微发着抖,傅星玫想要努力调整呼吸,却发现无济于事,许多尘封已久的过往因为这句话被揭开,露出一段被枷锁与铁链捆绑着的生活,那是她这辈子都无法逃脱的梦魇,她以为自己可以遗忘,只是终究还是会被时光拖进河里,让她只感受到窒息。 对面的季夏似乎也反应过来了,板着脸“啪”一声放下笔,声音在不影响周围食客的程度下稍稍提高了些:“抱歉啊,这里本来就是按照四人座设计的,我看那边吧台还有几个空位,丢掉那边的好位置与我们这些人挤在一起,何苦呢?” 几乎没人见过季夏刻薄的模样,在周围人的印象里,对她的评价似乎都是“乐天派”,“好相处”,“容易成为朋友”等积极向上的词语,没人会将这个词与她挂钩,只是世事无绝对,而那个软肋就是傅星玫。 程盈见识过。 “季夏?”程盈惊讶地捂了捂嘴巴:“好巧哦,能在这里碰到你。”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太想与你有什么巧合,毕竟见过你以后就得回家去去晦气,”季夏笑了笑,看向了傅星玫:“你说是吧,星星?” 被点到名的傅星玫抬起头,对上了季夏的眸子,那双眸里有坚毅,有鼓励,有推着她远离过去的勇气,还有她无声的话语: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冰凉的掌心忽然被握住,那双曾在课堂上用粉笔书写过清秀字迹,在床上用以取悦她的手,此刻正牢牢地牵住自己,用平和的力量为她镀了一层暖意。 深呼了一口气,在程盈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那句骂人的话便突变的脸色中抬起头,那张与初中截然不同的小脸上微微扬起了一抹笑:“好久不见啊,程盈。” “傅........傅星玫?” “怎么......觉得我到了高中仍旧会跟初中一样唯唯诺诺,被你们欺负了也一声不吭是吗?”手部的力道忽然紧了紧,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敛下眸,再抬起时,眸里只剩下了冰凉的寒意:“可是程盈,人都是会变的,外表是,性格也是,也倒是谢谢你今天主动过来到这里寻位置了,不然,我也没什么机会让你见一见现在的我,”略显清冷的嗓音里笑意渐浓:“你说.....是不是?” 程盈冷着一张脸拉着同伴快步离开后,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傅星玫松了口气,便听季夏开口:“时老师,星星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星星,”她忽然调小音量凑到了傅星玫耳边:“跟时老师好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哈,晚上不回家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帮忙替你打掩护瞒着你妈妈。”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傅星玫在季夏打趣的笑意中挥了挥手让她赶紧拉着顾言走,回过头,对上了时疏的眸,无言而深沉,恍若漆黑的井。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傅星玫只是沉默地收拾着手中的东西。背包拉链拉好,还没拿起便被另一股力道夺走背在了肩上,下一秒左手忽地被牵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走吧,去吃晚饭。” 始夏(1) 怀疑星光似火,怀疑太阳不移,怀疑真话假言,但切勿怀疑我爱。 ——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时疏带傅星玫去的是楼上的面馆,店面虽不大,却胜在干净整洁,配料足,肉蔬鲜,骨头汤散发的馥郁香气自大门前便能闻到,着实是一家能够吸引食客的餐馆,因此当两人乘着扶梯来到五楼时,店里人群早已熙熙攘攘了起来。 点好餐后,时疏没有追问刚刚发生的事,只是将拿好的筷子与餐勺递给她后开口道:“吃过晚饭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回家?”傅星玫伸手接过放在木盘上,“我也不清楚。” 今天故人重逢的戏码落在了她身上,其实是有些吃不消的,毕竟回忆并不美好,这份重逢的大礼所产生的后劲自然也就没了愉快的感受,取而代之的是格外的烦躁与苦闷,她其实没那么看重与别人的链接感,只是偶尔会察觉到她们的所作所为越过她的界限,以此采取相对应的措施将侵犯者赶走。 如同一只猛虎守卫着自己的领土。 时疏看向她,人造光自她的头顶泻下,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此时微微泛白,微垂的睫恍若蝶翼,在眼部落下一片阴影。 该如何去形容她,清冷中夹杂着破碎感,好似寿命极短的蝴蝶,在凋零之时舞下最后一段华尔兹,然后安然走向死亡。 这个认知让时疏猛然间觉得有些窒息,让他下意识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减缓一些这种认知所给他带来的冲击。 被突然握住手的傅星玫愣了愣:“怎么了?” “没事,吃过晚饭以后要不要四处走一走,”时疏没解释,只是如此开口。 “好,”不问目的地,潜意识里选择相信,餐点在两人之间交错摆放,傅星玫没再说话,拿起筷子挑起面开始吃,时疏看了她一眼,也低了头。 傅星玫其实有想过时疏会带自己去哪里,毕竟在十月的夜晚,户外可实施的活动与夏日相比已经少了很多,只是当他带她来到新建的公园时,她还是忍不住愣了愣。 这座公园是林城政府为了增添一些标志性景点而建的,公园内部还未完全修整好,远处的假山矮亭若隐若现,但已经可见完工后的样子,时疏能想到这里,足以看出他已经将林城的基本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 “很惊讶?”时疏看着她微微呆怔的模样,好心情地笑了笑。 “用不了一年你就能变成一个真正的林城人了,”傅星玫也笑了,开口打趣,“除了不会说林城的地方方言。” “这个可以学,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也耳濡目染了几句基本的问候语,我一直觉得地方方言是一个很奇妙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它包含了这个地方的人文风情,地理文化,行为习惯,甚至念久了也会觉得很有韵味。只是很可惜大学没能选择语言方向的专业,直博也没能将它列在选项中。人都是被利益驱使的动物,想要生存就要抓住能够赚钱的东西,就要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只因为有时候这些爱好所赚的钱根本养不活自己。” 说到这里时疏扯了扯唇,露出一抹笑,神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晦涩不明。 “那......你现在快乐吗?”傅星玫轻轻拉住他的手,身体转向他,与他面对面。 “时疏,我想听实话,你也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不快乐。” 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还记得爸爸在我决定文理分科的前一晚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只要是自己选择的,就不要后悔,一定要拼尽全力走到最后,不要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时疏,我知道现在让你做选择很困难,但是假如你的梦想与我发生冲突,我希望我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她上前一步抱住他,在他讶异的神色里开口道:“我所喜欢的时疏,是不可以为任何外界因素妥协的,现在想要抓住你的梦想根本不晚,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我争取考到京大,你也要努力实现你这么多年以来的梦想,人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真的很难,能够坚持这么久不被磨灭也真的很难,上天把这个机会给了你,一定不想让你白白浪费掉的。” “我答应你,但是,有一点我想纠正一下,”时疏环住她,他的风衣很大,足够将她搂在怀里裹得严严实实。 “我想说,我不会任由自己在梦想与你之间做抉择,因为傅星玫,我想跟你一起成长,当两个人的步调是一致的时候,就不会存在将谁抛下这种情况了。” 因为我也需要成长,需要从一段关系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我需要让自己可以变得成为你独一无二的选择,到那时,所有的阻碍便不再是枷锁。 始夏(2) 十月的夜晚比起盛夏多了一丝清冷,傅星玫刚抬手呵出一口气,左手便被牵住送至了那个棕色的风衣口袋里。 他的掌心大且温暖,口袋包裹着他的右手,他微微收拢握住她的小拳头,一层一层地,宛如最脆弱的宝贝被层层迭迭合住,只剩最坚硬的外壳。 “你有问题想问我?”时疏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开口道。 傅星玫的骨架小,连带着手也比同龄人小很多,他的掌心合拢时可以完全将它包裹在里面不露分毫。 “我以为你会问我关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的来龙去脉,比如那个女生是谁,跟我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傅星玫被他牵着,慢慢向前走,风中传来远处报时的钟声,过滤到了耳边,便几乎微不可察。 “我始终认为两个人最好的相处模式是相互尊重,假如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又何谈信任呢,况且,你本身似乎并没有彻底被这件事卷入情绪的漩涡中,并不需要我去拉住你,因此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相比于我去问,你选择主动跟我说似乎更为妥帖一些,”时疏淡淡开口。 “那如果你发现我不对劲了呢?” “这时候就不会在意分寸感与界限感了,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助让自己走出来,假如这个时候我仍旧保持界限假装没有察觉到你的状态,那么便是我的过错了。” 傅星玫抬头看向时疏,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部线条被模糊了界限,原本流畅的下颚如水墨画般被晕染,而她在拿其中浮浮沉沉,如一叶扁舟。 小拳松开与他十指相扣,她抿了抿唇:“其实我初中的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瘦,有一点点微胖,经常被季夏捏着脸说婴儿肥很可爱,那时候的我比现在要开朗很多,但偶尔会有些格格不入,或许独立特行的性格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养成的,也就引来了很多流言蜚语。我其实并不在意,觉得只要身边的朋友都在,我就很满足了,直到今天出现的那个女生带着那些所谓的‘朋友’,在放学后将我堵到厕所,嘲笑我的身材和我的成绩,各种侮辱性的词朝我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格格不入在一些人眼里就是罪恶之源。” 听到这里,时疏皱了皱眉,想要努力回想起下午所见的女生的模样,却发现自己半点印象都没有,还未等他开口,便听见她继续道:“那时候家里出了事,我不敢告诉季夏,也无人可说,只能憋在心里,加之程盈联合班里几乎所有人对我施加的校园暴力,那段时间我一度想要自杀,但是我挺过来了,也考上了她曾经用以嘲讽我考不上的慕华,然后在经历过此后无数次的叁观破碎又重组的循环以后,我活到了现在。” “时疏,”傅星玫垂头轻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他应道,旋即握了握牵着的那只冰凉的小手,给了她无声的安全感。 “初中的时光对我而言是一个劫,我可以将它丢在记忆深处,却做不到彻底遗忘,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现在在我身体里偶尔会有两种不同的情绪挣扎拉扯,我原来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因为这种情况已经从初中伴随我到了现在,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再继续忽略它了,我怕我会因为它走向自杀的道路,我知道我是怎么了,可我一直不敢验证,我没有能够支撑我得到答案以后继续活下去的底气,只是我想,现在的我应该有勇气能够面对这个我早已十分清楚的答案了.........” 傅星玫犹豫了一下,抬起头,那双眸子被暖光映得雾霭霭的,像是朦胧的水汽,就这么直愣愣地看向他:“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能陪你参与你的过去,是我的荣幸,”时疏俯身低头,吻上了她颤抖着的眸,带着一丝怜惜与尊重,在她心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只是,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趁寒假的时候,去市里的医院看一看,林城虽然也有心理医生,但一定是不及江市的,而且.......”傅星玫顿了顿,继续开口:“这件事我想先瞒着我妈,等到确诊以后再跟她说。” “星星,我尊重你的想法,也很愿意陪你一同面对,只是我觉得,比起我带你去,你的母亲更能够承担这个位置的分量,假如你真的不愿让你的母亲知道,那么,我不介意再多了解你一点,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但是你要答应我,从现在到寒假这几个月的时间,如果有任何难受的情况,一定要跟我说,明白吗?” “我知道,”见傅星玫乖巧地点了点头,时疏稍稍叹了口气,未牵住她的那只左手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回去吧,天很晚了,这件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好,”时疏已经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无异议,乖乖任他牵着走回车前。 傅星玫总觉得自从自己与时疏的关系更进一步后,撒谎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这本不是她的本意,可她想要自私一把,时疏的到来打破了她循规蹈矩的生活,而她终于得以将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释放出来,或许人都是贪婪的,得到过一些便会不知餍足地索取更多,而她现在便如那些贪婪的人一般,急切地渴望从谎言中得到好处。 哪怕她深知,前面早已是万丈深渊。 这是傅星玫第二次来到时疏的家,在路上她已经跟阮菱发过消息,随即又跟季夏打了招呼,她其实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只是潜意识里她觉得,晚一些告诉阮菱才是上策。 上次傅星玫穿过的衣服还在,时疏去洗漱,将衣服所放地告诉了她,得了具体位置的傅星玫自己去找衣服,却在打开衣柜时怔在了原地,衣柜里原本清一色的男士纯白衬衫此时换成了色调柔和的女生服装,无论是从材质颜色还是款式大小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有对她格外了解的人才能做到这么精准把握。 下意识低头看向衣柜抽屉,傅星玫咬了咬唇,还是蹲下身拉开,内衣内裤不出所料一应俱全,即使不上身试穿,傅星玫也知道一定是刚刚好的。 红着脸站起身,便见时疏正靠在门框前环胸望着她,见她发现了,他只是笑笑,走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带起一身浓郁的荷尔蒙气息,直冲她的鼻腔:“找到了就去洗澡吧。” 在这场关于谁更爱谁的战役里,傅星玫承认自己输得一塌糊涂,因为过了这么久她忽然发觉,他其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爱她。 “时疏......你就不害怕做了这么多,最后只是一场空吗?你甚至就没有怀疑过哪怕一点,我接近你靠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 “星星,喜欢一个人和利用一个人本来就是近义词,都是利用对方满足自己的欲望,或者说得高雅一点,梦想。但是,两者的区别在哪儿呢?”时疏笑了笑,原本面向外界凌冽的目光此时变得柔和:“喜欢一个人是把对方和自己当成一个整体来计算利益,即使有时候也许会偏向自己,但利用一个人是完全只顾自己的利益而忽略了对方的感受,在本质上是自私的,是不在意的。所以,不要在‘是否是在利用我’这个问题上陷入思维怪圈,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心甘情愿付出,倘若不愿付出,又谈何喜欢呢?” 傅星玫找不到任何话语能够反驳他,因为他说的是对的,正因为他将他们视为一个整体,所以才不会计较得失。他的付出让他本身觉得有意义,觉得可以在满足自身欲望的同时,极大限度的帮助到她,这让她忽然发觉自己的目光似乎格外短浅,仅仅只在“得与失”之间权衡,却忘记了爱的本质便是重于舍而轻于得。 “不要想太多,”见她又陷入内耗,时疏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毕竟我把你带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权衡这段感情里究竟谁付出得多付出得少的。”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去好好泡一个澡,回来我们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不好?” 他似乎永远都是如此地冷静从容,让她在陷入不必要的焦虑状态时,及时拉住她并且帮助她调整过来。 这样的时疏,她何德何能能够拥有。 知道再这么纠结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傅星玫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浴衣,转身进了卧室的淋浴间。 待到她出来时,卧室的吊灯已经被时疏关上,打开了床头小小的暖色座灯,他坐在床上,带着从未见过的金丝镜框眼镜,一边打电话一边敲击着键盘,从她的位置隐约能够听见几个零碎的单词:“Yep,I’m not sure”“Ok,Thanks for the trouble.” 似乎是听到了玻璃门拉开的声音,他抬头朝她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即垂眸点了几下鼠标,低声道了一句而后挂了电话。 “在聊什么?”傅星玫爬上床,便见时疏将电脑合上,顺势将她搂入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虽然不想瞒你,但是迫不得已,时间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没有出轨,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害你就好。” “我们还没在一起呢,你就算有别人跟我也没关系,”傅星玫瞪了他一眼,在他略显玩味的眼神里缩进了被子:“我困了,要睡觉。” “生气了?”时疏将电脑放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侧身躺下,自她身后抱住她:“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星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一直在权衡利弊努力在所有关于你的选择题里带给你最优解,假如你不想要这个最优解,我也可以将剩下的解交给你,由你来进行取舍定夺。” “所以,还想听吗?” “不听,就像你在等我主动开口一样,我能看出来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到会影响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的事,那么我就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理由了,我选择等你自己说,”傅星玫转过身面对着他,那张仍旧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你给了我尊重,我也要给你,因为尊重是相互的。” “好,”时疏笑了,低头吻上她的唇,缠绵辗转却未染一丝情色的意味,反倒从中透出些怜惜与独一无二:“洗澡前你想问我的问题,我现在给你答案:一段好的关系付出是相互的,但并不仅限于金钱,这是一种态度,它关乎于你是否真的有认真对待这段感情。假如你并不在意,那么同等价位甚至更加昂贵的物品也无法等价衡量,但假如你真的在意,并且在你能力基础上给了我你的反馈,哪怕只是一顿饭,一份不值钱的手工作品,也是能够与金钱相媲美的,所以,星星,”他轻声道:“永远不要妄自菲薄,觉得你给我的东西不重要,我不在意你给我多少,只要你是真心对待这份感情,那么做你自己就好,也不要试图去衡量与对比我们两个人付出了多少,因为有些事,不是仅仅只依靠衡量便能够得出结果的。” 你可以怀疑我的一切,但请永远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因为那是我仅剩的一点孤勇,交付于你,渴求着你成为我的光。 蕤(rui)宾(1) 爱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事,莱斯特小姐,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钟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的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 自傅星玫向阮菱坦白过后,阮菱只是偶尔会在吃饭时无意问过几句便作罢,似乎是已经完全决定了让傅星玫按照自己的想法与意愿走下去,而她选择不过多掺手。 寻封是国庆节前一天回来的,综合各种因素,他最后还是决定报考了同省的大学,离家近,假期也方便回来,只是傅星玫知道他的意愿一向在帝都,为何选择了省内,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点。 她也曾问过他,最后换来了他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与一句:没什么,我想学的专业是这所大学的热门项目,比帝都差不了多少,况且以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离家近些总归是安心些的。 他知道她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以及他想要表达的情绪,只不过现在谁也无法捅破这层窗户纸。 没关系,他想,再等等,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个月了。 在距离开学还有一天的时间时,傅星玫接到了时疏夜晚打来的电话,对面来往人群的声音让她有些恍惚,下一秒时疏开了口,嗓音被笛声覆盖,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单音节:“我在你家楼下。” 紧握手机的纤细指尖微微颤了颤,下一秒她披上外衣打开门,客厅一片漆黑,阮菱已经睡了,她的作息时间一向很规律,因此带得她也自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只不过,今天是一个例外。 蹑手蹑脚地越过客厅,打开反锁的防盗门,傅星玫一路直奔楼下,没有路灯映照的角落里,透过远处的光线隐约可见那辆奔驰静静地停在原地,在偶有几声汽车鸣笛中显得格外孤独寂寥。 有时候傅星玫也会想,时疏已经了解了她很多,可她对时疏一无所知,她并非是想要窥探别人的私生活,只是偶尔觉得,他会不会很寂寞,会不会也和她一样,需要一个发泄口,一针稳定剂。 她对他的了解太少了。 “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刚钻进副驾驶迎面就被时疏的西装裹得严严实实,傅星玫扁扁嘴不说话,任由他唠叨:“你本身体寒,又在经期,很容易着凉,什么时候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了?” “里面的睡衣也是长袖的,没关系,我没事,”她扬起小脸冲着他笑,被他略显无奈地拍了怕小脑袋,而后掌心下移到腹部,轻柔地按着:“下不为例,小腹还疼不疼?” “不疼啦,今天用暖贴暖了一天,我妈也给我泡了红糖水喝,被逼着喝了一天的热红糖水,再疼也能缓过来了,”傅星玫抓起他的手玩,被他反握在掌心,因为一路小跑过来,她微凉的掌心里沁上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垂眸不语,只是将她的另一只手拿起放在掌心一起暖。 “你怎么突然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她看向他,眼里有一抹化不开的担忧,被他轻易捕捉,而后悄悄藏在心里。 “我要请两周左右的假,今天就要走,凌晨的飞机,走之前想来看看你,”时疏抬手覆上她紧皱的眉心:“不要皱眉,不是什么大事,家里出了一些小状况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看着沉默的傅星玫,时疏叹了口气,稍稍用力将她拉至身前,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不复那夜如困兽般猛烈,带着些细微的讨好与安抚,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攻略城池。 “你的经期来得很是时候,”他轻笑,加深了这个吻:“真的很想在走前跟你做一次,但是女性在经期间是禁止进行性行为的,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开玩笑。” “等你回来我们就做,”她轻轻在他唇间啄了啄:“时疏,我会让你骄傲的,无论是成绩,还是我本身。”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希望这段时间的辅导能让你有所收获,”时疏探身将她抱至腿上,透过薄薄的布料,她明显能够感觉腹部有东西正顶着自己,不禁红了脸。 “星星,它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她喃喃着,侧头吻上他:“我也很想你。” 不只是我的身体,还有我的心。 “回去吧,太晚了,”时疏看了看腕表,时针指向十一,这个时间本该是傅星玫休息的时间,更何况她正处在经期阶段,最需要的就是充足的睡眠。 “我不想回去,再呆一会,就一会,”她环住他,将脸颊埋在他的脖颈间,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让她上瘾的雪松香,似摄魂的毒药,让她深陷其中。 蓝牙耳机中提示距离机票安检还有叁个小时的时间,时疏暗了暗眸子,将耳机摘下,反手抱紧了她:“星星,我知道我们之间能够相处的时间真的很少,以至于现在的你没能完全了解我,我的家庭,我的生活环境,甚至是我这个人,所以请你安心等我回来,我会跟你好好解释坦白,好不好?” “我不着急,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呢,慢慢来就好,只是我偶尔会想,你是怎么度过那些无人可说无人倾诉的日子的,就像你说过的那样,我现在有了你,所以不必担心性瘾的复发,可与之相同的,你也有了我,你也可以试着慢慢依靠我。我们是属于彼此的,时疏,我不想只做一个需要被你迁就保护的小孩子,我很快就成年了,我也有能力去照顾接纳你的情绪。” 傅星玫吸了吸鼻子,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我知道有时候我也会很幼稚,还没有完全成熟,需要被你带着长大,但是我有在努力了,所以你等等我好不好。” 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极轻极浅,飘入风中随即便被融于夜空,下一秒,他稍稍拉远了一些与她的距离,那双望着她的细长的眸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沉默良久,他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动过一圈才开口:“星星........你不需要改变些什么,也不需要在我身后追赶着我逼着自己长大,你不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去怀疑和否定自己,并且想要通过与我并肩证明自己配得上我,你要明白,我们之间永远没有谁会不会配得上彼此这一说法。我比你大了十二岁,换句话来说,我比你多了十二年的经验,这些经验使得我本就该比你成熟理智,这是不可逆转的法则,可现在的你已经强大到足够吸引我的目光和我的心,这足以证明了你的优秀,倘若你想问如何能让我保持这种新鲜感,那么我的回答还是那句话:做你自己就好。” “星星,永远不要怀疑自己,以及你对于我的吸引力,它堪比赌博对于赌徒的吸引力,我也是一个赌徒,妄想用一生的时间去索取你的心,让你仅仅属于我。” 蕤宾(2) 谁都不曾料到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时疏便已经给十叁班带来了潜因默化的影响,因此当老陈来到翘首以待等候时疏带着教案来监督自习的班里宣布时疏暂时请假时,班里意料之外地引起了轰动,以至于老陈原本打算宣布过消息就放任他们自由自习,结果也只好拿着书本在教室走道来回走动,时不时揪起一个妄图在她眼皮子底下打瞌睡的学生。 “星星,时老师有没有跟你说他要去做什么啊?”季夏小心翼翼地侧过头,见老陈正逮住一个偷偷带手机打游戏的学生苦口婆心地教育着,背地里朝她悄悄做了个鬼脸,趁她不注意转回了身,左胳膊顶了顶傅星玫,将小纸条传给了她。 “比起问我,顾言那里能得到的消息不是更多?”傅星玫瞥了一眼,草草写上几笔后将纸条还给了她,专心致志去专研眼前的习题,后天就是期中考,她答应过时疏,不会让他失望,所以在他从帝都回来前,她的成绩不可以有退步的迹象存在。 这是现在的她能做到的,除却做爱以外向他表达爱意的唯一途径。 “我跟顾言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我就是看在时疏拐走我家好闺蜜的份上才随口问一问,”季夏写好纸条,傲娇地推了过去,纸条上的内容瞬间引得傅星玫哭笑不得。 “他家里好像有些事需要他去解决,他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但听他的语气,应该不会太久的,”写纸条太麻烦,傅星玫微微侧了侧身,老陈正在教室后面辅导一个学生的生物习题,于是干脆直接压低嗓音小声回答她。 “杨晓敏,许浩,头转回去,干嘛呢,下课十分钟还不够你们聊天啊,有什么话非要上课说。” 老陈突如其来的点名伴随着吼出的大嗓门在教室里震上一震,让正在小声聊天的傅星玫和季夏也被惊了一惊,对视一眼后暗戳戳怼了怼对方的胳膊,老老实实地趁老陈还没发现,好学生一般地看向了手里的卷子。 没有时疏的时间是漫长而荒芜的,恍若枯萎的树,干涸的井,傅星玫盯着笔下的习题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第一次在自习课上走神,难免也有了些许焦虑。慕华平日里上课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好学生如她自然也不可能破了这清规戒律,只是思念一旦迸发便如飘落的雪,散之,遗之,且无处安放,让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听到放学铃声响起。 季夏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抬头看了看讲台上的钟表,小声道:“还有十分钟,再坚持一下,回到家就可以见到你的时老师了。” 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胳膊,不再理会她装作小声呼疼的模样,拾起笔,傅星玫深吸一口气,努力屏蔽掉脑海中所有好的坏的事物,将注意力重新拉回。 至少最后十分钟是要好好上完的,她想,毕竟因为本不该存在的情绪而失去当下的时间,对她而言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而她向来看不起这种人。 只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师父母总会教导她们上学期间不允许谈恋爱,原来,喜欢真的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晚上回家洗漱好躺在被子里跟时疏聊天时,傅星玫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她一直盘旋在内心深处想要问出口的话:“假如我没有因为这段关系变得更好,是不是就说明这段关系并不健康?或者是说,我们并不合适?” “你可以这么认为,”时疏似乎是在那边收拾东西,偶尔的细细簌簌并无大碍,反而增添了些许温馨感,傅星玫也不在意,耐心听他讲下去。 “只是,星星,一段感情是需要双方共同维护的,并非仅仅依靠一方的行为影响整段关系,假如你没有因为这段关系变得更好,我就需要考虑原因在不在我的身上,当我们都做到足够完美,却仍旧发现无法磨合,甚至说这段关系仍旧会让你觉得自己开始变得很糟糕时,才可以说这段关系并不健康,亦或是说,我们并不合适。” “但是我没有办法知道我们是不是都在努力靠近对方啊.......”傅星玫将头埋在枕头里,连带着嗓音也变得闷了些。 “当你无法判断的时候,你可以问一问自己,我最稀缺的东西是什么,而你最稀缺的东西又是什么,我们是否愿意为了彼此将最稀缺的东西拿出分享跟彼此,当你明白了这些以后,你就会想清楚我们是不是都在努力去一点一点靠近对方了。” 时疏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听着蓝牙耳机中细细簌簌翻身的声音,看向落地窗,只觉得坚硬的心的一角被裹住,开始慢慢变得温暖而柔软。归国后,他的第一个目的地便选在了林城,自然已有些时日没有回到帝都了,离家的这些日子他意料之中地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怀念这个地方,相比于帝都的热闹繁华,他似乎更想念林城那座小城,偶尔寂静,偶尔喧哗,但能容下万物,也能给予一方净土。 忽然有些想那个小丫头了,他闭了闭眼,伴随着耳机里传出她细弱的呼吸声,下腹的炙热感随之而来,恍如初入青春期的少年,遇见喜欢的姑娘便会红了脸。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开始变得这么毛毛躁躁没了耐性,时疏看向胯部,头疼地无奈扶额。 不能让她听见。 感受着自己越发沉重的呼吸,时疏喘了一口气,再开口,嗓音喑哑暧昧:“星星,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去睡觉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不要熬夜了,”确实到了固定挂电话的时间点,电磁波的帮助使得电话那头并未听出他的不对劲,自然也无异议,只是相较于平常,多多少少带了些罕见的犹豫。 “怎么了?”时疏见她不愿挂电话,开口问道。 “时疏,”少女的嗓音带了些沙哑。 “我在,”毫不犹豫的回应。 “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而且或许,更甚于你,”他轻笑:“才离开了两天就受不了了,可能我真的只适合呆在你的身边。” “你这人怎么情话张口就来........”傅星玫嘴里喃喃着,抬头看了一眼钟表,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半,明早还要早起去早读,思来想去纵使不愿,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道了别:“我睡觉了哦,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小丫头,做个好梦。” 话语将落,耳机中传来了忙音,时疏失笑,将耳机摘下,连着手机一起拿去充电。 纵使电话挂断,可他仍觉得耳边充斥着她略显娇嗔的嗓音,恍若一把火,自下而上烧得透彻,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嗓音是最好的催情剂,无论是在呼唤他名字的时候,还是在床上被他一次又一次送上高潮的时候。 他就是一根欲燃的蜡,而她是终究会扑上前的火。 灯光调暗,窗帘拉好,时疏躺在床上褪下衣物,将阴茎释放,粗大硬硕的器具在他掌心间被不停地揉捏拉扯,柔软似她的穴,湿滑如她的唇,他在过往间某个念着她的名字释放后的昏沉时光里,忽然清醒地意识到,原来性欲上瘾的不只是她,还有他。 而他早已先她一步沉溺于此,且无法自拔。 他不曾告诉过她,相较于做爱,他更想体会一次被她口交释放的过程,可他不能,那个女孩子干净澄澈地恍若明珠,在他将她压至床上时便已触犯了禁忌,引发了罪孽,他又怎么能够做到变本加厉,将这样一位白月光般美好的女孩子拉下神坛,成为他的胯下囚。 当阴茎在他掌心释放出大把浊液时,时疏喘息着,闭着眼,幻想她埋头舔舐自己阴茎的场景,自睾丸出发,一点一点延至龟头,将浊液卷入小舌,咽下,淫靡而又色情,于是那具器物瞬间又胀大了起来。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睁开眼看向头顶未亮的灯,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与嗓音已被他牢牢刻在了欲望里,成了他这辈子都无法挣脱的枷锁与牢笼。 熟睡中的傅星玫不知道的是,那个她曾奉为神明般高高在上的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念着她的名字,喘着粗气自慰,幻想着自己埋在他的胯下,用她那张背诵文言文,英语单词与生物化学知识的小嘴,将他一次次送上高潮。 时疏并不清楚这一晚究竟念着她的名字射过多少次,也不知道假如她得知这件事后是否会就此厌恶他,他只知道,这具从未动情过的身体终于找到了归属,为她存在,且只为她存在。 浴兰(1) “他第一次理解了意大利男人那闻名遐迩的嫉妒。此时此刻,要是有谁敢碰一下这女孩,妄图宣称拥有她,从他手里夺走她,他就会毫不犹豫杀死对方。他想占有她,就像吝啬鬼想占有金币那样痴狂,就像小佃农想拥有一片土地那样饥渴,想把她锁在房间里,囚禁她,只有他一个人能碰。他甚至不想让别人看见她。 ——马里奥普佐《教父》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后,傅星玫的排名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她本就具有文科优势,理综在保持原来的基础上将数学提高到及格线,足以让她的排名从中游成功冲到上游阶段。 老陈拿到下发的排名成绩单,在看到傅星玫成绩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朝周边同事炫耀说傅星玫争气,一边念叨着只要保持这种状态,年底傅星玫的成绩一定能稳居年级前几名,到时候就不愁京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可是只有季夏与傅星玫清楚,这份闪亮的成绩,是傅星玫用整个暑假放弃了几乎所有的娱乐时间换来的,当中虽然少不了时疏的监督与培养,可一个人能否成才远不在其他人身上。 只有自己想要努力成长,他人的辅助才会化作营养液传递到自己的血液里,并与之融为一体。 时疏是通过老陈知道的傅星玫成绩有所提升,彼时他正斡旋于家庭矛盾中,起身去门廊接到电话得知这个消息后,眉眼间冷峻化作了温润,一边笑道是傅星玫自己努力一边应着老陈叮嘱他要继续给傅星玫辅导的话。 那个小丫头真的有一股韧劲,或许正是因为第一次看到她便有了这样的感觉,他才会愿意将初次做老师辅导学生的赌注压到了她的身上。 而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时疏盯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在看什么?我还从来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过,”时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脸玩味地盯着他手中下意识按灭的屏幕,好奇地眯了眯眼。 “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将手机收回西装口袋,时疏转过身看向她,在那张美艳的脸上,一双眉眼与他如出一辙,让他多少忍不住软了语气。 这是他的亲生姐姐,也是时家唯一值得他信任的人,姐弟两人相差近九岁,可他却丝毫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或许是因为过多遗传了母亲,那张脸便成了无法追溯时光的证据。 时疏曾在高中时读到过欧阳修笔下的那句: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过往他总以为这句诗唯有母亲能与之比肩,现在看来,时霜也犹为合适了。 “老头还是硬着脾气不愿意退让,客厅里的氛围简直让人窒息,趁着姨妈姨父劝他的时候我就偷偷溜出来了,然后就看到了我家弟弟露出了一抹纯情少男的笑,时疏,难得啊,谈恋爱了?”时霜冲他挤了挤眼,一脸好奇,昔日商海中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到了亲人身边也露了本性。 “革命尚未成功,我还得继续努力,”时疏在她一脸活见鬼的表情里笑了笑,刚要抬脚进去,转而就被她拉住了胳膊:“等等,时疏你站住,话说不清楚之前你别想走。” “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时疏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时霜抢了先:“我不是八卦,我是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拒绝你的追求,这点这让我很好奇啊,从来都是别人往你身上贴,从小贴到大,没有几十也有几百了,虽然我也搞不懂你这臭着一张脸究竟哪点吸引人了,但能让你追了这么久还没到手的属实是第一次,我不得好好盘问盘问你?” “太早了,她是我的学生,还没成年,我准备过几年再说的,况且现在不稳定因素太多,她的面前也有很多选择,我不能保证我一定是她最后的选项。” “好啊,时疏,什么时候老牛吃嫩草和师生恋的双重戏码也轮到你身上了?”时霜睁着一双美目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那个女孩子都还没成年,你们至少差了十二岁,人家家里人能放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一个比她大这么多的老男人?” 见时疏抿着唇不说话,时霜叹了口气,言语里罕见有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阿疏,母亲去世的早,我们家里也是一团糟,时家于她于我们都会是一个烂摊子,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这么不理智过,我也一直尊重你的选择,只不过这次,我真的有些不理解你的做法了,你确定要将这样一个女孩子拉下水吗?” 空气中有了几秒钟的停滞,时霜就这么盯着他,看他缓缓开口:“这个女孩子比我想象中要坚韧很多,她真的很特别,特别到让我移不开眼。我也曾经告诫过自己不要靠近她,可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她吸引过去,确实,基于我们两人的年龄差,我曾以为需要我带领着她前进,可直到后面与她渐渐接触我才明白,进步是相互的,我教会了她学以致用的知识,而她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她一直觉得自己跟我相比差了太多,可实际上,她所给予我的,远比我所给予她的要多得多。” 不知静默了多久,时霜终于开了口:“你想好了?” “对。” “那如果她最后选择的人不是你呢?你怎么办?” “尊重她,放她自由,这也是我们约定好的,”时疏看向她,眸子里的情绪晦暗不明:“我承认我对她有着极强的占有欲,但如果这不是她想要的,且带给了她困扰,我会选择放手。” 时霜叹了口气,朝他挥了挥手,一脸“不想管你”的模样:“算了,你自己看着来吧,我管不了了,你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我相信你能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哦对了,”正在挥动的手化成了平面落到他眼前:“有没有那个女孩子的照片?我瞅瞅。” 妥协一般地解锁,调出相册,里面的照片不多,可仅有的几张都是同一个人,那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孩子,身材纤瘦,扎着高马尾,算不上漂亮,可骨子里透出的气质让时霜顿时明白了时疏被她吸引的原因,画面中的她大多都在垂眸认真学习,从女孩的反应以及角度来看应该是时疏偷拍的,女孩子并不知情。 这样的女孩子,仅仅只是瞧着便让人倍感舒服,你说不出哪里好,可只要靠近她你就会发现,你所探寻到的是一方藏匿着宝物的天地。 “看着好小,真的是高中生吗?”时霜皱了皱眉,一脸疑惑:“你不会给我拐来一个初中生回家吧?” “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时疏将手机拿回来,不再理会她。 “等等,阿疏,”刚要踏进门又被时霜叫住,时疏揉了揉眉心转过身:“又怎么了。” “你去见过徐老了吧?毕竟你当初选择林城,就是因为徐老隐居在了乡下,”时霜轻声道。 “见过了,了解了许多关于母亲生前的事,东西也拿回来了,只是现在还不是孤注一掷的时候,东西先在我这里存着吧,”时疏垂眸,遮住了眸中的晦暗。 “好,你一直有自己的主见,你的决定我不会怀疑,”时霜叹了口气,想想又问道:“徐老那边是什么反应?” “看徐老的模样,母亲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毕竟是他教授过的最值得骄傲的学生,本可以在帝都占有一席之地,却被人所害,他的话语里一直想让我接替他的位置参政,但我们都知道,我并不适合。” “那......徐老的位置一直空着了?” “暂时空着吧,照他的话来说:无人可登位,唯一有资格的却志不在此。虽然对不起他的好意,但我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时疏笑了笑:“真就是他口中说的‘犟种’了。” “有些可惜了,徐老一直盼着你承他衣钵的,”时霜拍了拍他的肩,越过他走了进去。 浴兰(2) 傅星玫是在吃过晚饭后接到的时疏的通话,原本已经做好主动告诉他的准备被他毫无征兆的通话邀请击得粉碎。行动快过大脑,恍若一直在等待这通本以为不会存在的电话,按下绿色按钮的一瞬间,傅星玫甚至怀疑自己的神经递质信号还未传送到大脑,手便已经先一步替大脑做了决定。 “星星?”时疏的嗓音仍旧温柔,低沉的声线通过电流传达到她的手机里,仿佛耳边呢喃细语。 “嗯......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了?”纤白的手指扯着床单,傅星玫坐在床边低头望着地板发着呆,等他回应。 “陈老师今天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的成绩与排名有了很大的提升,尤其是数学,所以我想,我终于能找到合适理由能给你打电话了,”那边的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再开口,那句“毕竟这几天我忍了很久才遏制住想要给你发消息的心”如惊雷般炸在耳边,烧得她面红耳赤。 “想发就发嘛........”傅星玫的语气里也带了些许娇嗔,让那人唇角笑意更深:“最近几天你一直在准备期中考试,打扰你备考可不是我的本意,对了,最该说的话还没说,”时疏顿了顿,看向窗外的别墅区,一向清浅的眉眼间也染上了些光,他轻声道:“傅星玫,恭喜你,你离你所定下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不是在校园内唤的“傅同学”,也不是那个无论在床上还是床下总爱挂在唇边的“星星”,是傅星玫,她原本且完整的名字,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他真的有在陪她长大的同时,将她当作一位成年人看待。 当这个名字被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傅星玫只觉得眼眶起了雾气,鼻尖微微发酸,她抿了抿唇,努力止住想要呜咽的行为,可开了口,细微的哭腔还是传到了时疏耳朵里:“我说过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有在好好听你的话,我也有在努力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那个样子。” 吸了吸鼻子,傅星玫继续开口:“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想考上一个离家近一些的好点的大学,方便回家陪我妈,但是在遇到你之后,我忽然发现,我想变得更好,我想走出这座小城市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那些你曾经看过的,接触过的,感受过的世界,我不甘心一直被困在这里,林城很好,可我不属于这里,时疏,是你给了我通往外界的车票,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想法有多么狭隘。” “星星,你错了,”时疏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有些无奈:“你其实很清楚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只是一直以来周围人对你的打压与孤立让你下意识选择了利他这个选项,你撒的这个谎言让你自己都认为自己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可实际上,你骨子里还是存着骄傲清高与不肯服输的,我只是负责做了一个导火索,替你将现在的你与你所希望的你之间的墙壁破开,你本就有野心,驱使你走出去的不是我,是你那个仍旧尚存的一直被压抑着的天性。” 傅星玫不出声,时疏也不再开口,原本的沉寂被时霜突然的敲门打断:“阿疏,你在屋里吗?” “我在,门没锁,直接进来就好,”时疏还没来得及跟傅星玫解释便被推门进来的时霜截住了话:“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我以为你想不开了。” “怎么可能.......我在通电话......”时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自从时霜回来以后,他头疼的次数好像多了些。 还是家里的小丫头安静,除了在床上骂他是禽兽的时候嗓音总会比往常大些。想到这里,时疏忍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跟谁通电话呢?”时霜好奇地凑上前,时疏见状暗道不好,刚想按灭屏幕却被时霜先一步抢到了手机,瞄了一眼冲他洋洋得意地挥了挥手机:“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的小女朋友啊。” 完蛋了,时疏叹了口气,直接认栽,不用问,对面的女孩子脸颊一定已经红透了,他其实为此做过很多假设,却从未料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让两个还不到时间见面的人直接交流。 而正在脑中大战三百回合,纠结着要不要问时疏对面的女人究竟是谁的傅星玫则闻声愣了愣,还没开口,下一秒那头便传来了时疏的声音:“姐,别闹了,有事就说没事回你房间。” “别啊,让我跟我未来的弟妹好好交流一下嘛~”连着手机的蓝牙忽地被切断,“罪魁祸首”时霜一边笑着收回侧边栏一边冲时疏挤了挤眼,而后将电话放在耳边:“喂?是星玫吗?” “嗯?嗯!是......是我,”突然被喊到名字的傅星玫猛地抖了抖,咬着唇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便见对面的时霜开了口:“别紧张别紧张,我不是那种乱七八糟跟正主抢男朋友的人哦,嘛虽然我弟确实挺抢手的,哎不对等等重点错了,你好,初次认识,我是时疏的姐姐时霜,你叫我姐姐或者霜姐都可以啦。” “姐姐好.....”对面女孩子小心翼翼的嗓音更激起了时霜的保护欲,她笑着开口:“放心,时疏认准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在帝都我会好好帮你看着他的。” 见时霜越发口无遮拦放飞自我,时疏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想要阻止她继续跟傅星玫聊下去,却被时霜手袋里的电话定住了脚步,他见她拿出手机,原本笑眯眯的脸上突然变了神色,只是在跟傅星玫道别的时候仍旧软着嗓音:“星玫,姐姐这边还有事,你跟时疏先聊,等你高考完让时疏带你来帝都,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就这样,Mua~” 将手机递给时疏后,时霜涂着寇色指甲油的大拇指不耐烦地划开手机屏幕,朝时疏招了招手示意先离开后,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朝门外走,脚步带风,周边气氛顿时冷凝,那个在商海中杀伐果断的时总再次落地。 时疏看着时霜的背影,罕见沉默了一段时间,她总能将这两个角色切换得自如,可时疏知道,时霜能做到今天这般,靠的是超于常人的毅力与对她这个弟弟的爱,她知道他不愿从商也无心向政,政她无法插手,可家中的公司她却能替他扛下来,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她真的是一个很合格的姐姐。 傅星玫见电话那头没声音,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时疏?” “抱歉,我姐就是这种性子,”时疏回过神,语气有些抱歉。 “我挺喜欢的,至少不是那种特别难以相处的人,而且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这种自来熟的人,”傅星玫说着说着便笑了。 “等你高考完带你来帝都见一见她,你们应该会很投缘,”时疏也笑了:“她一直念叨着自己想要一个妹妹,现在也算如愿了,只不过现在,”他看了看挂钟,嗓音不自觉低了些:“小丫头,你该休息了。” “好,”傅星玫应下,想了想,她还是道:“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小丫头。” 电话挂断,时疏推开凉台的门,冷风吹进屋内,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再快一些将事情解决吧,他闭了闭眼,他已经忍不住想要回去好好抱一抱他的小星星了。 林钟(1)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或许是因为帝都的事情格外棘手,直到临近期末考试,傅星玫才得以从时霜那里得知时疏已经准备动身回林城。也由于无法下线下授课的原因,时疏将辅导改回了线上,傅星玫大大小小的月考成绩由老陈作为“通讯窗口”传递给时疏,再由他进行判断并合理更改辅导内容。 在此期间,她从未开口问过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只是偶尔午夜梦醒时,还是会很想念那张现在只能存在于屏幕中的脸。 季夏说她其实变了很多,比原来更沉默,更孤僻,却也更加自信与闪耀,那是由于被爱所衍生出的产物,不是谁都有机会获得。 时疏给了她做自己的勇气,让她明白这样的自己并不算糟糕,至少从未随波逐流的她终于找到了能够坚守自我的停靠点,也因此而变得越来越像她自己。 季夏与顾言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进展速度倒是符合极了两人的行事风格。傅星玫曾以为他们两人相同的性子多多少少处久即斥,毕竟季夏爱玩,顾言又是叁分钟的性情,她已经做好了两人日久相处以后相看两厌的情景,却不料自己的恋情卡成了生锈的齿轮,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大有燎原之势,让傅星玫细细想来竟有些哭笑不得。 时疏回来的那天是傅星玫距离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月考,考完最后一门背着书包走到楼下的傅星玫眼尖地发现了角落处的那辆奔驰,他停靠在了离别前一晚所在的地方,距离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不近不远,恍如他之于她的距离,足够亲昵,却又克制而隐忍。 拖着脚步走到车前,她看到时疏朝她笑了笑,而后替她拉开车门:“上车吧,外面冷。” 抬头望了一眼二楼厨房透出的暖光,斑驳窗户的衬托之下显得意外温馨,她抿了抿唇,弯腰进了车里,时疏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背包放在后座,整个过程中傅星玫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时疏将自帝都带回的礼物交给她时,她才摇了摇头,没有接,低声道:“今天回来的?” “对,顾言开我的车去机场接的我,我将他送回去以后就过来了,”时疏看向她,那双如墨的眸子里深沉如潭水:“星星,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但是.........”傅星玫欲言又止,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去描述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时疏顿了顿,再次看向她:“星星,你知道吗,你还是没有完全属于我。” 看着她抬起头略显疑惑的神色,时疏开口:“在这段感情里,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理智,不去窥探我的私事,不会越界哪怕一分,其实对于我什么时候回来这件事,相比于你去主动问我姐,我更希望你能够主动来问我,每个晚上视频通话的时候,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开口,但你一次都没有。你刚刚想问的,是我为什么没有主动跟你讲我究竟什么时候回林城吧?我说过的,这件事解决以后我会跟你坦诚交代我的过去以及我的家庭,但实现这一步是在你愿意去了解我的基础上。” 他叹了口气,再开口,话语里多了些无力感:“我承认,也许是这段感情本身就不足以带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但是星星,我在很努力地靠近你,所以,哪怕只是偶尔,你也可不可以试着对我多一些信任感和依赖感,我也需要你的反馈来明白我所做的一切究竟能不能得到你的喜欢和肯定。” 傅星玫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她能够察觉到时疏的努力,却无法将这份努力的目标值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在此之前,她从未思考过自己是不是真的“爱无能”,直到今天,当时疏一针见血地指出她当下的状态时,她才隐约感受到自己似乎真的很难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当中,哪怕真的很喜欢,也需要花很久的时间说服自己在做好被抛弃的前提下,尝试着去依靠这个人。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是她之于待人接物的唯一准则,她向来不会打破,也不愿打破。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让你不高兴......”傅星玫牵过他的手,垂着头喃喃道:“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我也并非如你所想那般冷酷无情无动于衷。我的爸爸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常年不在家,我几乎是被我妈和我姥姥姥爷共同抚养长大的,从小我就见惯了亲人之间聚少离多的现实,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比平常人更敏感,更渴望父辈的爱,却也更加难以进入一段亲密关系中,我是被人抛弃着长大的,我从未得到过属于这个家庭完整的爱,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将那份我本该得到的爱凭空变出一个给你,可是,时疏,”她抬头看向他,眸子里带着难掩的脆弱: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有在努力向你靠近,可能会很慢很慢,但我一直在前进。 “我相信,”他将她搂进怀里,亲吻着她的发旋,嗅到来自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与洗发露冗杂在一起的香:“我当然相信,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今天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在乎你的所传达给我的感受,所以,你可以继续对我抱有怀疑,认为我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但是,偶尔在小情绪作祟的时候,尝试着顺从它,好吗?” 察觉到怀里的女孩点了点头,他轻笑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其实我跟其他男人一样有虚荣心,我也想要看到自己的喜欢的人在乎我,愿意为我吃醋发小脾气,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霸道一些让我老老实实交代行程,我知道你很独立,只是星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我会尝试的.......你要给我时间.......”闷闷的声音自怀里传出,时疏勾了勾唇,将她从怀里拉出来:“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我也知道这件事需要慢慢来,所以,我们都不着急,一步一步向前走,好不好?” “好,”傅星玫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还没有,等下回去就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时疏看向她的唇,其实很想吻上去,只是他不能保证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究竟能不能抵抗住她的诱惑,他深知,哪怕只有一个吻,也足以让他的理智分崩离析。 他真的很想要她,可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 “你要不要上楼?我爸爸回家了,他是厨师,做饭可好吃了,”女孩的眼睛亮亮的,灯光下,她柔软的发丝被镀上一层金边,周边的氛围暧昧而又迷离。 叹了口气,他有些抱歉地开口:“今天恐怕不行,尤其是你的父亲还未见过我,贸然前去拜访不合礼数,更何况,我们之间的关系暂时还需要瞒着你的父母,综合考虑一下,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傅星玫抿唇,细细想了想,只觉得有道理,可“想要与他再多呆一会”与“父母还在等她回家”多多少少成了相斥的念头,让她有些犹豫究竟该继续多呆一会还是尽早上楼避免父母担心。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纠结,时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探手拿过她的书包,将礼物装进去后递给她:“快回去吧,不然你的父母该着急了,晚上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视频聊天的不是吗?” “嗯.....”带着些鼻音的回应轻轻落地,傅星玫接过包,又想起什么似的,刚要拉开车门的手缩了回去,在时疏带着些询问的目光中,她开口问道:“你明天.......有时间吗?”握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她稳住情绪:“周末有套卷子,我看了看有些难,明天我能去你那里做吗?” “当然没问题,”时疏笑了,轻轻侧头,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我等你过来,有什么疑难点以及这几天总结出的薄弱点都可以趁明天一并攻克了。” “好,”傅星玫扬了扬唇角,拉开车门,欲踏出去时又折回,一个柔软的,带着些柠檬香气的唇印在他的侧脸上,待他反应过来,她早已笑着钻出车门,朝他挥了挥手道了声再见,而后向楼下跑去,晃动的马尾在空中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让时疏在察觉到独属于这个女孩子的美好之时,猛然间意识到,他们似乎真的差得有些多了,纵然年岁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而他无论从体力外形抑或是精神面貌都并非如即将步入而立之年一般,可在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后,他忽然开始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楼下那辆白色的奔驰在拐角处那盏昏黄的灯下停留了很久,久到让人误以为车上无人,只是深夜汽车远光灯闪起,驶过时带起一阵寒风,裹挟着满地的烟头卷入天空。 林钟(2). 阮菱得知傅星玫第二天要去时疏家补课时并未多说什么,反倒是傅卫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让她一个女孩子家注意安全,毕竟老师是男性,真出了事体力悬殊摆在眼前后悔都来不及。 知道傅星玫与时疏关系的阮菱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出声,而因为瞒着父亲真实情况而有些心神不宁的傅星玫只是一边扒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带着愧疚感地应着。 傅星玫其实知道,假如跟父亲坦白,结果也许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糟糕,可她仍旧害怕,生活的环境让她自小便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压抑成了她自我保护的唯一颜色,也因此,在每个可能左右一段关系的决定做出之前,她都会下意识去选择自己承受,渐渐地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第二天是时疏开车来接的她,毕竟地处郊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让傅星玫一个人冒着走丢的危险去找他的。 车停在楼下时,时疏忽然察觉到一抹视线,抬头望向那扇窗,便看到阮菱正透过昏花的玻璃看着他,见他回望过去,她微微笑着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离开了窗边,不一会,楼梯间便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等很久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钻进车里,刚将帆布包放在后座,巨大的拉扯力将她拉至他身前。 “不久,刚到,”话音刚落,他的唇便覆了上来,“昨天晚上就想这么做了。”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吻侵略到呼吸急促,感受着他的舌袭占于她的唇齿间,勾卷,拉扯,暧昧而缠绵。 下意识伸手推了推他却被他反扣住双手抵在窗上,副驾驶这边是正对着楼房的,她其实很害怕这一幕会被楼上正在厨房内洗刷碗筷的阮菱看到,即使阮菱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可她仍旧对此胆怯而小心翼翼。 就像偷吃了糖果的小孩子,哪怕知道装满糖果的罐子其实是可以探入手去拿的,可实施的一瞬间,不安丝毫不减。 “不用担心,窗户都贴了防窥膜,从外面是看不见车内的,”他的喘息声回荡在她耳边,性感而色情,让傅星玫忽地被回忆扯至与他做爱时的场景中,高潮时候的他比现在更加诱人,喘息里混着她的名字,夹着对她的欲望,连着精液一起送入她的体内,隔着避孕套,灼到让她心慌。每次被干到最后精疲力竭时她甚至会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够对自己的身材管理到几近严苛的程度,严苛的到无论是身形还是体力完全不似即将叁十岁的男人。 察觉到她略微走了神,他稍稍用力吮了一下她的下唇:“接吻也走神?” “唔........没.....唔.......”话语被吞没在越发急促的吻之间,她被吻得连连后退,几近窒息才被他恋恋不舍轻啄着停下。 “很久没吻你了,”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闭着眼睛轻呵,“在帝都的这段时间,想你想得要发疯。” “这不是回来了嘛.....”安抚性地环住他,傅星玫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开口:“而且我们每天也都有在视频呀。” 其实傅星玫偶尔也会因两人亲密似恋人的互动而觉得恍惚,一段感情是需要两个人共同撑起的,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绝不仅仅只是时疏单方面的原因,那么剩下的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原因,就是她也早已将他当作另一半来看待,一年之约原来在时间的流逝中早已随着她的底线渐渐变得透明,而她只差这一步便可以真正毫无顾虑地牵到他的手。 再等等,她对自己说,一年之约仍旧作数,她需要真正做到从身至心,毫无保留地给他,不然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车驶入别墅区,开入旁边的车库,时疏下车,一只手牵起她,另一只手拎起她的包,进了直通别墅内部的电梯,看着好奇环顾电梯的傅星玫,时疏笑了:“你在找什么?” “这里....有没有摄像头呀?”她狡黠地眨眨眼。 “有,”顿了顿,他又接到:“但是我也可以让它毫无用处。” 牵着羞红了脸的小姑娘,时疏好心情地走出电梯,穿过装修轻简的门廊,来到了大门前。 输入密码的时候小姑娘十分自觉地别过头不去看他手指指向的数字,下一秒,被牵住的那只手的大拇指指尖触及到了冰凉的物什,激到她略显惊讶地转回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时疏......你想做什么?” 她别过头不看密码就已经代表了她完全没有任何侵占领地的意思,可这家伙竟然直接将她的指纹录到了门锁上,让她这个举动略显得多此一举了。 “做什么?很明显啊星星,”时疏笑了,放下她的手,按下门把的一瞬间他又开了口:“对了,为了方便你记住,门锁的密码我改成了你的生日。” “时疏!” “嗯,我在,”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身后小姑娘含着怒气冲冲的嗓音,时疏松开她的手,将拖鞋放在她脚下,而后自己也俯身换好拖鞋进了屋。 “等等!”慌乱蹬掉鞋子穿上柔软的棉拖,傅星玫进屋前还不忘将脱下的靴子放进旁边的鞋柜里,眼见时疏拐进了转角处,她急忙跑了过去:“时疏,我有话跟你说。” “其他任何问题我都可以听你的,只是,如果是就门锁密码的问题而言,这个答案不会有丝毫改变,”时疏将她的包放到沙发上而后坐下,面前大理石茶几上,玻璃水壶正“咕嘟咕嘟”烧着水,上升的蒸汽氤氲了壶壁,随即消散在了空气里。 “为什么?”她走上前:“我们还没有真正在一起,时疏,你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在帝都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但是只有一个念头被我翻来覆去嚼碎咽下,”时疏站起身走向她,身后的落地窗外映入了冬日的暖阳,她就这么看向他,看他将自己连同影子一起裹住,吞噬,空气中飘来那句微不可察的话语:“我承担不了任何有可能失去你的风险,所以哪怕是在你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我也想要让你多一份选择,多一个可以庇护的场所。” 她知道时疏这份患得患失的心情是从哪里来的,那次被尾随留下的阴影足以让时疏有理由将她牢牢绑在身边,他说的对,他承担不了失去她的风险,因为任何一次风险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他不敢放手。 叹了口气,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妥协一般道:“我知道了,”被告知密码也好,事无巨细的关心与患得患失也好,傅星玫都明白这是时疏足够在乎她的表现,而她选择坦然接受就好。 知道再耽搁下去傅星玫做好的学习计划会被打乱,时疏克制着想要将她抱上床狠狠蹂躏的想法,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先自己到处转一转,上次来得匆忙,你也没能了解这里的布局,我去泡些茶,等下一起去书房,你学习我工作,好不好?” “好,”乖巧应下后,看着时疏进了厨房,傅星玫转身,好奇地沿着这条走廊向前走。 越探索,心中曾对时疏品味的猜想便越发固定,走廊两边是墙壁内嵌的玻璃展台,里面放着时疏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收藏品,昏黄的暖光下,那些收藏品折射出盈盈的光泽,纵使对收藏丝毫不了解的傅星玫也能看得出,里面的收藏品绝对价格不菲。 一边走一边看,终于,她在走廊尽头站定,被面前一幅巨大的挂画吸引了注意力,她记得这是莫奈最着名的作品《日出·印象》,只是面前这幅画的笔触与色调与真迹几乎完全相同,让她竟一时辨不出是真迹还是赝品,就她所知,莫奈的真迹大多被博物馆珍藏了起来,能拿到手实属不易。 “在看什么?”时疏端着茶盘走了过来,看到这副画后愣了愣,神色微变,似是怀念,却又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这幅画......” “这幅画是我母亲画的,”在她惊愕的神色中,他缓缓开口,“我母亲曾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临摹的画完全可以以真乱假,当然,这并非是用来坑蒙拐骗的,她曾说过,如果这么做,在丧失了道德之余,也玷污了艺术,这是对艺术的大不敬。” “那阿姨现在.......”傅星玫看着他的神色,抿了抿唇,心中的猜想渐渐成形,直到他开口,彻底落地: “她已经去世了,自杀。” 冰凉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衬衣,他低头,对上了傅星玫担忧的眸子,她一直以为他是她的指明灯,只是她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才是一种救赎。 “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跟我姐也走出来了,只是她自杀的时间以及原因完全不对,也有很多疑点,所以......” “这是谋杀?”小姑娘瞪大了眸子,一脸严肃与一本正经的模样堪比他上课提问她数学题,而她恰好答不出来的状态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他忍不住失笑,缓了缓,他开口:“对,证据已经拿到了,到了合适的时间我自然会用,这件事如果你想知道,等一下你做完卷子我再跟你讲。” “可是......这是你的家事吧?”傅星玫小心翼翼开口,“告诉我真的好吗......” 头顶悠悠传来一声叹息,下一秒时疏开了口:“说你聪明的时候是真的聪明,说你小脑袋不记事情的时候也是真的不记,”在她略显控诉的目光里,时疏看向她:“星星,昨天在车上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让我.....更依赖你一点?之类的?” 额头被轻轻点了点,她吃痛,捂住了额头,接着听他道:“依赖只是其中一个点,星星,你我之间或许需要界限感,这是情侣之间最基础的相处模式,我很赞同,只是,界限感过了度就成了隔阂,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变成这样,而你昨天也答应过我的,会努力尝试,所以现在,只有你想不想听,而不是你有没有资格听,你已经参与到了我的生活里,同样我也是,能让我们更了解彼此的,不就是接触彼此隐藏在表面下的那些私密的事情吗?” 看着面前的少女沉默不语,时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慢慢来,这件事急不得,走吧,上楼学习。” 蝉羽(1)(h) When I stand before thee at the day's end, thou shalt see my scars and know that I had my wounds and also my healing. 长日尽处, 我站在你的面前, 你将看到我的疤痕, 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泰戈尔《飞鸟集》 时疏也是爱书的人,这是傅星玫进到书房的第一印象,房间整体偏西式风格,或许跟时疏多年留学在外有关。内嵌式书架占据了房间左半部的整面墙,里面根据书籍的高低厚度被摆放地错落有致。 书架旁立着一架家用梯子,或许是为了用来方便找顶部的书的,书房的顶端悬着一盏玻璃吊灯,原本奢华的装饰在书房内也被熏染了些古典气息,正对大门的是一个小型的L型沙发与一个小型茶几,周围被时疏铺上了白色的羊毛毯,看上去柔软而温暖。 假如踩上去一定很舒服,傅星玫瞥了一眼,暗暗想着。 房间右半部是壁炉,此时还未到添柴点火的时间,因此被安静地闲置在了一边,只是外表一眼看去便能想象出一旦点燃炉火后坐在旁边的温暖。 阳光自沙发背后的落地窗照入直射地板,透过扎起的巴洛克风格厚重的窗帘后仅剩的白纱,倒是多了几分暖洋洋的触感,沙发旁不远处便是办公桌,上面整齐摆放着办公用品,其中一本笔记本散开摊在了桌面上,促使傅星玫略带好奇地走了过去,直到靠近才发现那是时疏为她准备的学习计划表,上面密密麻麻画着调整方法以及进度,事无巨细,各种细枝末节与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下意识抬头向时疏看去,他正俯身将托盘放在茶几上,侧脸被阳光柔了边角,也让她晃了神。 这样一个男人,她真的有资格得到吗?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时疏直起身走向她,在看到她掌心下覆着的笔记本后勾了勾唇角:“小丫头进步很快,我这个做老师的也不能拖了后腿啊。” 低头掩去眸中的复杂,她合上教案放在旁边,抬起头看向他,语气里颇有些无赖,大有“你不让给我我就跟你急”的势头:“我要坐这里!” “这里本来就是要让给你学习的,小祖宗,”时疏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哭笑不得,看她鸠占鹊巢般将自己包包里的书一本一本掏出来摆在桌面上,他转过身,将泡好的红茶倒入杯子里,放在已经开始低头做试卷的她手边,而后走回沙发旁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 原来的傅星玫从未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可以跟喜欢的人一起在一个书房里办公学习,窗外阳光正好,落空树叶的光秃秃的枝丫给这个冬日带来了别样的感受,微微侧头便可以看见那人专注办公的模样,偶尔刷完一套卷子也会腻歪几分钟再各自做手中的事,这对她而言,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存在。 一套数学卷子下来,时疏看着卷子上鲜红的110,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不可否认,傅星玫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保持这个状态继续下去,高考一定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他一把捞过身边正在偷吃烤好的小饼干的傅星玫,眼见她如被发现偷吃后受惊了的小仓鼠般看着他,他喉头动了动,将她压在身下,探头将她还未完全塞进嘴里的那块蓝莓饼干的另一端咬下,填入嘴里。 “很好吃,”他评价。 “桌上有好多呢,你抢我这块干嘛,”小姑娘皱着小脸,带着饼干味道气息的小嘴与她身上的馨香融合,让他只觉得昏沉且把控不住。 “可是.......你嘴里的最好吃,”他沉声道,低头擢住了她的唇,感受着她越发积极的回应,时疏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后拉开距离,问出了那句从昨天起就想问的话:“可以吗,在这里。” 没什么不可以的,傅星玫拉下他的脖颈,吻上他,在这段时间里,渴望性爱的不仅只有他,她的身体也极度渴求着他的爱抚,而许久不见后的肌肤相亲恍若久旱逢甘霖的旅人一般,她的身体永远无法拒绝他的存在与深入。 “等我,”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睑处,时疏起身将窗帘拉好,头顶的玻璃灯随着关闭渐渐熄灭,视线所及之处一片黑暗,开门与关门的声音在一瞬间放大,傅星玫闭上眼,只觉得时间在一瞬间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响起,伴随着木材落地的响声,壁炉内霎时燃起了火焰。 “你去拿木柴了?”傅星玫好奇地坐起身看向壁炉,没忍住开口问道。 “整栋别墅只有这里被我关闭了暖气通道,所以,为了避免等下你会着凉,我就去拿了些木柴过来取暖,”火光的映照下,时疏的面容忽明忽暗,让傅星玫忍不住站起身跳进了他怀里,而他顺势稳稳接住,侧头吻上了她。 别墅内供暖,温度自然不低,因此傅星玫很早就将大衣脱掉交给时疏挂在了客厅旁的衣架上,此时的她只穿着一件纯白的高领毛衣,下身着一条加绒黑色背带裤,整体轻便又简洁。 这身衣服很适合她,时疏想,至少,很适合当下的场景。 因为极易脱下而后丢在一边。 衣服被他一件一件剥落在地,从嘴唇至脖颈再到胸乳,她小口喘息着,任由他含着那枚早已肿胀的红樱舔舐吮吸,光洁的双腿夹紧他的腰腹,阴阜与裤子的摩擦让她欲望更甚,不一会便在灰色的运动裤上洇出一边深痕。 “唔.......”下体越发空虚,她只能迎合着他头部的动作,主动捧起胸乳交予他唇中,妄想借此缓解下体无法得到排解的不适感。 “已经这么湿了,”探去却摸到一手花液,时疏愣了愣,忽地笑了,声音低沉,在她耳边打着转:“星星,这么敏感........不是什么好事啊。” “老师.....我好难受......唔.......给我,给我嘛.....”小姑娘哼哼唧唧不愿受着,早已昂首的器具被她上下磨蹭到硬得发疼,时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胀痛,君子已经做到这儿了,再不进去小丫头今天能要了他的命。 叹了口气,将满脸情欲的傅星玫轻轻放在沙发上,捉住她作乱的小手伸向裤带:“星星,还记得怎么解吗?” “记......记得.....”神智被欲望支配,可小手却格外灵活,叁下五除二将他运动裤的带子解开,随即便迎来了他带着温热气息的吻与填补她空虚的阴茎。 她其实从未直接接触过男性的阴茎,一直以来时疏与她做时总会随时备好安全套,第一次毫无阻碍与保留的进入让她险些爽到直接高潮。 “你.....你怎么......”她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让他只觉得不解释自己似乎便辜负了小姑娘的一片信任。 吻掉她眼角因兴奋而流出的生理性眼泪,他轻声开口:“在帝都这段时间,我趁机做了一个结扎手术,之前答应过你的,不能不做数。” “会不会很疼呀......”小姑娘的声音被情欲浸透,带了一丝哭腔,软软的,像棉花糖。 想吻上去,想将她按在身下将她干到哭着求饶,甚至,想看她在他的面前潮吹。 欲望的种子越来越大,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低头含住那双唇,他一边慢慢抽动着一边开口:“放心,宝贝,不疼,能让你从真正意义上去享受性爱的过程也是我的愿望。” 而这个位置,只有我可以。 眼见小姑娘已经适应了男根的大小,时疏正欲将她抱起,却被她反腿勾住腰部动弹不得。 “想做什么,小丫头,”时疏笑了,感受着那双细腿玉足在自己腰部晃呀晃。 “想......让你干我,”荤话难得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毫无违和感,她本就是清冷与媚的结合,将清冷的外皮剥下,媚的一面,只能给他看。 “想被我怎么干?嗯?”低沉的男音撞击着耳膜,傅星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下身开始被冲撞得越发凶猛,恍若撕去了冷静的表面,内里只剩狂风暴雨。 “这样干么?嗯?”时疏一边用力顶撞着一边不忘逗弄着身下的小姑娘,“想被老师这么干么?” “想.....想....唔......好爽,好爽唔......”傅星玫只觉得自己恍若漂浮在海浪中无依无靠的船帆,时疏的用力顶撞让她沉溺于这片海中无法自拔,双腿不自觉地夹紧他的腰腹,下一秒,他将她俯身抱起,一边走着一边用下体顶着她每处敏感点,感受她越发急促的呼吸,环紧自己的双臂,上下湿润的小嘴,还有从上面那张嘴里呼出的娇吟。 “星星,舒服么?”双腿压至m型,她被他放在办公桌上,大开大合地操干着,手边是她刚做完的习题与他给她制定的计划。 她的老师,此时正压在她的身上干着她,这个认知让傅星玫忽地兴奋起来,花液流出更多,叫床声也变得更加娇媚:“舒服....舒服......老师好棒.....快点......再快点.....” “快点做什么?嗯?”时疏狠狠顶着她:“想让老师做什么?” “干......干我.....想让老师用力干我......呜.....好舒服.....要...要去了.....啊...........” 被送上高潮的一瞬间,傅星玫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白光,火光映照之下,书房顶部的装修也显得越发光怪陆离,与极致暧昧纠缠着,恍若他们。 喘息之间,她感受着他的呼吸越发沉重,紧接着,伴随着那声“星星”,从未进入过身体的精液第一次毫无阻拦射入内里,烫得她微微哆嗦了一下,转而抱紧了他。 她傅星玫,可能真的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蝉羽(2) 一阵折腾已经到了下午,再醒来已是在时疏的房间里,衣服与帆布包被放在房间的沙发上,而她身上正穿着丝绸质感的睡裙,看样子是时疏替她清洗过后帮她换上的,衣服大小正合适,至于尺寸怎么来的,傅星玫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许久不做,折腾过后只剩疲倦,所幸在此之前她已经完成了所有计划,所以不必担心会因此手忙脚乱。 赤脚下床,傅星玫走向大门旁的沙发想去将衣服换上,只是半路却被旁边柜子上的一本摊开的笔记本所吸引,看摆放的样子应该是时疏临时拿出想要记一些东西,但是还未写完就被什么事叫走了,上面笔帽未盖,笔迹已干,看样子已经晾了有一会了。 走上前帮他将笔帽盖上,余光里瞥见了几行字:暂无躯体化症状,正在观测中。 落款时间正是今天。 傅星玫抿了抿唇,看向门口,大门紧闭,时疏应该还在楼下,虽然偷看别人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习惯,可难得的好奇心驱使着让她忍不住将双手移向那个笔记本所在的地方。 笔记本的每一页都有记录,落款日期是每天,从未间断过。她将笔记本翻到最前面,开始的时间与她那晚跟他说想要让他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的日期恰好对上,再向后翻去,“电话”,“预约”,“观测”等词映入眼帘,傅星玫再傻也能看得出这是时疏专门用来记录她病情的本子。他或许早已猜到了大致状况,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努力靠近她的同时尽可能的帮助她。他真的是一位成功的谎者,傅星玫将笔记本按原位放好,沉默着换上衣服,若不是今天无意间看到这个本子,她可能直到他坦白那一天才会知道时疏为她做了这么多。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下一秒房门打开,四目相对,时疏在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傅星玫时微微愣了愣,接着走进来:“不需要再多休息一会吗?”毕竟这次强度堪比前两次的总和,他是能感受到的,可他停不下来,只想将她按在床上不分昼夜干上一次又一次,看她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上面软着嗓音说着“不要了”下面却格外诚实的小嘴。小姑娘在床上的声音宛如塞壬一般蛊惑人心,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俗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的。 “还有一点累,但是不能再睡了,”傅星玫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已经叁点多了:“再睡下去我就回不了家了,晚上也会睡不着。” “那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做了面,中午你没吃饭只吃了几块饼干,折腾这么久肯定饿了,”时疏走过来,单膝蹲下与她视线平行:“抱歉星星,今天是我没控制好力度,如果让你身体不舒服了或者你有怨言,我在这里任你打骂。” 傅星玫曾在这双细长的眸中看到过认真,执着,一丝不苟,也曾通过这双眸,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这双眸曾浏览过大千世界,见过无数优秀的人,而此刻,这双眸里有且只有她,抑或是说,只能够容得下她。假如两个人最后真的没能走在一起,无论他对这段感情是什么看法,她始终是遗憾且心怀感激的,这段感情带给了她太多东西,足以让她日后回想起时,对这段感情剩下的只剩不舍。 预料之中的暴风雨没有到来,左颊却落下了一个轻且湿软的吻,时疏似乎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难得短暂失了神,便见她看向他,神色平静,言语柔和:“我为什么要生气?是我心甘情愿跟你上的床,你也并非逼迫我去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对我而言,做爱是只有彼此的身体相互吸引才能够达到的境界,更何况我是能够感觉到你是有一直在照顾我的情绪的,所以,时疏,不要想太多。” 与他做爱是会上瘾的,他贪恋着她的身体,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存在是安抚她情绪的稳定剂,每每契合之时,她只觉得满足,又何谈拒绝之说。 恍惚之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力的双臂紧紧拥住她,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席卷了她整个大脑。 谢谢你,星星,他说,以后我会更加注意你的情绪和状态的。 其实没什么可谢的,傅星玫垂眸,反手环抱住了他,爱是相互的,时疏可以做到将她规划进未来,她自然也能做到在自己的能力之上让他开心的事,毕竟一段感情里只有彼此在意,愿意为了对方妥协,为了未来而搭建起的桥梁才不会塌陷。 她没有告诉他她已经发现了那本笔记本,或许对她而言,有时沉默与装傻是最好的决定,她不想辜负时疏的一片心意,也不想看到他费尽心思撒出的善意谎言被她无情拆穿。 她做不到。 “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向前探身时面颊前滑下一缕长发,被他抬手掖在她的耳后。 “我想吃面包,”傅星玫笑了,“你会烤小饼干也一定会烤面包吧。” “烤面包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需要很久,可以等一等吗?”时疏思衬了一下,将决定抛给了她。 “可以,”她点点头,“我还不算太饿,正好趁这个时间把错题整理一下。” “没问题,到楼下来吧,有不清楚的地方也能及时问我,”俯身将她抱起后,时疏顺手拎起了她的包包,却被她戳了戳肩膀:“时疏你放我下来就行........我自己能走。” 只是那句“你还没把我干到下不了床的地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口的,只好任由他无动于衷继续抱她去楼下。 时疏准备工作做得很快,和面打发奶油放小料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真正的甜点师,傅星玫坐在吧台前,偶尔会在整理错题时因他的动作而微微走神,或打蛋器与碗底碰触的声音,或是来回走动时,地板与拖鞋摩擦出的悉悉索索的响声,似乎只要是需要动手操作的事物,都能在那只纤长骨节分明的手下完成到极致。 他用那只手写过板书,落过评语,批过分数,处理过食材,同样也在床上一次次将她送上高潮。 不可否认,时疏的烹饪天赋是极好的,他可以将料理食材的地点选在家中的任何一处,并从众多办法中择优找出最合适的方式进行处理,步步轻拢慢捻,适度揉捏,取之精华去之糟粕,最后做成一道最美味的佳肴。 这样的男人是清冷且极具诱惑力的,他们足够优秀,足够理智,足够细心,也有着足够的能力窥探到你心中的所想所念,有时候傅星玫总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怕,可转念一想,能与这种人在一起的自己,怕不是也处于这种状态,这样一来,如此气味相投,她倒是也没什么立场去发表一些感言了。 烤好的面包胚出炉的时候,傅星玫正好将最后一道题整理至错题本上,再抬头,时疏已将一抹奶油蘸至抹刀上,欲下手时,见她朝自己看过来,勾了唇角:“要不要来试一试,吃自己制作涂抹的蛋糕也会很有成就感的。” “好,”跳下高脚凳,傅星玫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抹刀时,却忽地被他扯住右手朝怀里带去,下一秒,宽厚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她在岛台与他之间进退不得,而他却自如抬手,以她为尺,以刀为笔,以奶油作颜料,将原本干干净的蛋糕胚画成了想要的样子。 巧克力碎撒上,切开放进精致的甜点瓷盘中,时疏将咖啡机打开,在等候咖啡倒满的时间里,他看向傅星玫,只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还未满杯的咖啡,眼神里难得透出了渴望。 “想尝一尝?”杯满咖啡机自动停止注入,时疏端起杯子走到她身边,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开口问道:“原来喝过咖啡么?” “雀巢叁合一算不算?”傅星玫应了一句,仍旧盯着他手中的杯子。 “那这个你可能会受不了,”时疏笑着摇摇头,试图打消掉她对于手中美式的念想,“原来没有喝过纯美式的很难适应第一口。” “但是这世界上不都是先踏出第一步后才能知道自己适不适合么?”傅星玫反问道:“应该没有人会越过第一步直接触及后面的感受吧?” “这么说来倒是我思虑不周了,”时疏原本走向岛台的脚步顿了顿,继而折了回来:“那么尊重你的想法,不过......”他指了指放在台子上切好的蛋糕:“一旦觉得受不了,不要强迫自己适应,任何东西都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知道啦,”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傅星玫迫不及待抿了一口,难以接受的苦味瞬间沁入口腔,让她下意识将杯子塞进时疏手里而后直奔岛台,咬了一口蛋糕后,一直拧着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感觉如何,”看她的反应,这咖啡暂时是入不了她的口了,时疏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低头便见小姑娘被苦得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嘴里念叨着“怎么会这么苦”。 其实好的豆子经过烘培后苦味的占比是并不重的,但对于一个还未成年并且从未尝试过美式的女孩子来说,多多少少是有些难以接受了。 很想尝一尝她嘴里的味道,时疏暗了暗眸,微倾身体,侧头,准确无误地擢住了那张此时正喋喋不休的嘴,舌尖缓缓深入,略显粗暴地汲取着她口腔内的气息,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跳,转而反应过来,任由他将她抵在岛台上,接受了一个绵长算不上温柔的吻。 太甜了,下次蛋糕胚里的白糖可以再少放一些了,他合上眸,转而托住乱了气息的她吻得越发深入,窗外寂静无声,偶有风吹动细枝的声音,摇晃着,带领他们坠入一个又一个梦境。 夷则(1) 我最爱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样肯定。昔日的如花妖女,现在只剩下枯叶回乡,苍白,混俗,雍肿,腹中的骨肉是别人的,但我爱她,她可以褪色,可以萎谢,怎样都可以,但我只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纳博科夫《洛丽塔》 期末考试以后便是寒假,秉着“假期不松懈,提高一分超越千人”的目标,傅星玫从一周一次去时疏家中辅导变成了一天一次,与此同时,成绩单与分数排名也在假期中悄悄降临。 收到傅星玫成绩的时候,时疏正将刚刚被他翻来覆去折腾到哭得可怜兮兮的少女哄好,这几天做得有点多了,少女湿润温暖的甬道恍如能够让他一直悬浮的心有一个安稳的归宿,这让他开始变得有些餍足,只是他的体力完全没问题并不代表傅星玫的身体能够承受住这么强大的做爱频率,这让他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就在他吻着她的额角,想着是不是该收一收自己的贪念给傅星玫一个缓冲的时间时,微信忽地弹出对话框,是老陈。这边傅星玫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是眼尖地发现了他亮起的屏幕,在他惊讶的神色里,她赌气一般的翻身骑上他,皱着小脸朝他要手机,哪儿还有半点疲倦的模样。 “虽然我很开心你会吃醋了,但是星星,为了你接下来不会继续被我压在床上不知餍足地索取,我建议你还是从我身上下来,乖乖进我怀里,”时疏笑着将手机递给她,顺便将密码报给了她:“密码是你生日。” 刚想问为什么的傅星玫明显能感受到刚刚释放过的阴茎在她身下明显越发胀大,让她霎时红了脸,一边小声嘟哝着“这怎么也能起反应”一边乖乖按他说的来,她固然很享受与时疏做爱的过程,可谁能受得了一周一天不断地被折腾,为了保住小命,她觉得自己还是暂时妥协比较好。 刚从他身上下来便被拉进他赤裸的怀抱里,温热的呼吸伴随低语传进她的耳朵:“回答刚刚你的问题,虽然会让你觉得我有点变态,但是,星星,只要是看着你我就会起反应.......” 下意识抖了抖想要远离身边的男人,却被他长臂一伸捞进怀里,伴着低笑:“放心,我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只要你别做什么太出格的动作,比如......刚才那样,”不然就不是一天一次的问题了,时疏想,感受着怀里的人儿戳了戳自己的腹肌,小声道:“怎么这么小声也能被你听见.......” “当然,因为我一直在关注你啊,没有人会舍得将目光从自己喜欢的人身上移开的,”将她搂紧了些,他再次开口:“比起这个,你不想看看消息是什么吗?” 对,差点忘了正事,傅星玫扁扁嘴,果断划开屏幕,只是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的侧脸,她记得这是某天在他家补习的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她用脑过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露台上透透气,时疏在那里装了一个小型的秋千,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坐垫,坐在上面放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幕会被时疏抓拍到。 时疏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傅星玫解开密码后越发红彤彤的小脸,见她怔愣着,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微信。” “原来时老师还有喜欢偷拍别人的癖好,”缓过神后狠狠扭了一把他的大腿肌肉,她在他略显吃痛的表情里瞪了他一眼,而后点开微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置顶,一个是她,另一个是时霜,而置顶下第一个便是备注为“陈老师”的聊天框,显示时间恰好是刚刚手机屏幕亮起的时间。 “老陈?”傅星玫愣了愣,点开聊天记录,最新消息是一张图,下面附着一句话:当初让星玫找你辅导是对的,两年都没提上来的数学成绩到你这儿直接妙手回春了,你看看成绩单吧,我就说这孩子有股子倔脾气,除了你没人能让她服服气气。 “原来我在她心里是个倔脾气啊,”傅星玫小声嘀咕,而后将手机塞给了他:“我不看了。” “怎么了?”时疏笑了:“临门一脚了不踏进去?你应该是我们班里第一个知道自己成绩的,这种‘特权’不值得你好好使用吗?” “说不看就不看了,你帮我看,”小脑袋缩进了他怀里,时疏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合着这是害怕看成绩呢?小性子起来以后倒像极了一个小女孩才会有的性情,却也是这样的她让他越发欲罢不能。 笑了笑,没戳穿她的小心思,他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应着:“好,我帮你看。” “等等!”傅星玫忽然开口制止。 “怎么了?”他对她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包容与耐心。 “帮夏夏也看看.......这丫头说着不在乎成绩,可哪次成绩出来以后不是最紧张的一个,”傅星玫叹了口气。 “好,”他再次应道,而后点开图片,目光快速浏览过整个成绩单,最后在班级排名第四找到了傅星玫,在中上游处找到了季夏的姓名。 “想知道成绩吗?”时疏将手机息屏放在旁边,而后询问道。 “你先说我进步了没.......” “我以为陈老师的话已经给你吃了定心丸,”时疏嗓音里带了些笑,她伏在他的胸口时能够清楚听到因笑声引发的胸腔微微的震鸣。 咬着唇,她开口:“但是该害怕的还是会害怕的嘛。”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月考排名多少?” “20,”毫不犹豫的回答。 “恭喜你,”一个吻轻柔地落在她额间:“你成功挤进了班里前五,年级排名也是很靠前的十几名,星星,”他寻到她的唇,轻轻吮吸,夹着一声叹息:“你真的很棒。” “真的?”看到面前女孩子不可思议的模样,时疏拿过手机按开,亮出图片,给她打下了最后一剂定心针。 意料之外的成绩让傅星玫微微发懵,再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只剩不可思议,语文英语保持在原来水平,稳定在了一百四,理综超常发挥达到二百,数学更是从刚刚及格的分数线直升一百二,这么大的跨度几乎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也足以让十三班再次挤进尖子班的行列。 “不要怀疑自己,星星,”时疏再次吻上她:“你的努力有目共睹,你所做的一切都有迹可寻,只要不是假装努力,不管过了多久,终会看到成果的,”顿了顿,他开口:“这是属于你的荣耀,你应该坦然接受。” 在此之前,傅星玫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站在班级前五的高度去衡量自己的位置,直到今天她才发觉,原来她并非没有欲望,而这次的成功足以鞭策着她继续向上爬。 往前走吧,傅星玫,她对自己说,努力成为那个最耀眼的自己,至少不要让时疏失望。 季夏是在顾言的陪伴下接到傅星玫的电话的,此时的她正拉着顾言在商场逛街,正欲找个地方坐下吃些东西便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晕到不知东南西北。挂掉电话,面对顾言不解的眼神,季夏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一圈:“星星刚刚告诉我说,她从时老师那里看到成绩单了,我从班级几乎倒数上升到了中上游,星星直接从班级第二十名升到了第五,我们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 在与季夏接触的这段时间里,顾言开始渐渐了解她,聪明活泼,看似不着调,在对待正事上却比谁都要认真缜密,这样的季夏是有足够的能力空间去夺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关键仅仅在于,她究竟是否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时间与经历。 其实他们本质都很像,有时候那个最不靠谱的人关键时刻反而能够成为一柄有用的匕首,不可否认,他们就是那种人。 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顾言开口:“这段时间你的努力我都有看到,所以,小家伙别哭,这个成绩证明了你的能力,是值得你骄傲的,走,我带你去买奶茶,今天想去哪我都陪你。” “你说的!”提到玩季夏瞬间有了精神,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落了地,也算能过一个好年了:“走走走,我要吃冰激凌。” “冰激凌不行,其他什么都可以。” “哎顾言,顾言言,言言.......” “喊什么都没有用,你现在还在经期里,给我老老实实点一份热的东西吃。” “好嘛好嘛.....” 阮菱与傅卫是最后得知消息的,在收到女儿成绩的那一刻,阮菱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一直不知道让傅星玫自己决定与时疏的关系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可偶尔起夜路过她的房间,看她昏黄灯下认真的小脸,或是压力过大时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委屈到哭,还有那些压在测验卷下的满草稿纸的“时疏”,都让阮菱明白时疏的到来足以颠覆傅星玫的整个世界。 身为一位母亲,她最怕的便是自己的女儿受伤,可倘若这份感情能够带给傅星玫足够多的力量,她便有了能够劝解自己的理由,让自己放任傅星玫在属于她的世界中飞翔。 而她终于等到了。 夷则(2)(微h) 出于一些不可抗因素,时疏在春节前几天回了帝都过年,傅星玫虽不舍,却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归根结底帝都才是他的家,春节回去无可厚非。可思念一旦升起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可控,让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 很想他,想和他拥抱,想与他亲吻,想同他在床上缠绵至死方休。 假期其实过得很快,只是思念化作冷硬的冰,将时间冻去,连带着将思念也扩大到最大化。 除夕夜那天,傅星玫被阮菱和傅卫带去了叔叔和婶婶家吃团圆饭,老家天寒,为了方便照顾母亲,叔叔一家人将她接到了城里来住,图个方便,也图个心安,一来二去便再没回过老家,这里成了家庭聚会时最后的归宿点。 提着买给表妹表弟的大包小包的零食,傅星玫叹了口气,乖乖跟在父母身后任他们敲门。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氛围,所幸的是按照惯例一般情况下吃完饭就可以走了,不需要这么多的寒暄客套,守岁也在她渐渐长大的过程中变成了繁文缛节被丢掉,自然吃完饭再聚在一起也没了什么事。 房门打开,热腾腾的火锅气息扑面而来,婶婶热情地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放在脚边,帮她将脱下的羽绒服挂上,而后一边拉着她的手向屋内走一边念叨着:“星星,最近学习累不累啊,怎么感觉比元旦瘦了一圈?”“高三学习紧张归紧张,身体可不能垮了,多吃点好的东西补一补。” 傅星玫一边笑着应一边任由她将自己带至表妹屋前站定,她想做什么傅星玫其实并不清楚,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晨晨,你星星姐姐来了,快出来,”婶婶朝屋内喊了一声,而后朝她笑了笑:“你妹妹不爱学习,我跟你叔叔忙着照顾你弟弟,也没时间管她,听你妈妈说这次你的成绩有大进步,数学成绩也提上去了,正好你来了帮忙辅导一下她,也让她敛了性子好好学一会。” 家长好像都是这样,自己需要履行的义务总要交给别人来负责,哪怕有时候确实会有迫不得已的状况,可这并不是撂摊子不管的原因。 傅星玫低头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便见房间里忽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姐姐”。 “那婶婶,我先进去了,”傅星玫朝她点点头,然后抬脚进了房间。 包里手机微信的声音在进门一瞬间响起,在表妹好奇的眼神下,傅星玫上前一步将她按在座位上,开口道:“你妈妈让我过来监督你学习,别走神,好好做题。” “别啊姐,今天大年三十除夕夜,学习多不吉利,”傅安晨冲她眨了眨眼,指了指被她丢在桌子上的包:“不回吗?有人给你发消息了哎。” “傅安晨。” “哎姐,我在,”傅安晨拿起手边零食筐里的一块单独包装的夹心饼干丢给傅星玫:“尝尝,可好吃了。” 叹了口气接过来,傅星玫心想真的是拿她没辙了,可婶婶安排的任务怎么着都得完成,想了想,她决定再挣扎一下:“你只要乖乖做完这一套报纸卷子,我就告诉你给我发消息的人是谁。” 小女孩对新鲜事物总归是好奇的,加上年少青春期作祟,对一些八卦自然毫无抵抗力,于是答应得水到渠成。 “等等。” “怎么了?你不会是要反悔吧?”傅安晨皱了皱眉,一脸“你欺骗了我的感情”的模样,被傅星玫咬着牙朝她肩膀上拍了一掌:“想什么呢,我是要加一个前提,告诉你的前提是这张报纸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题都得做对,初二阶段性的测试题,对你应该没有难度吧?” “你什么时候跟我妈一样了,”傅安晨悻悻地转身,剥了一块糖丢到嘴里后,一边念叨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开始奋笔疾书。 这边终于解决好,傅星玫找了椅子坐在她身后回消息,不出所料是时疏发的,或许是她一直没回复让他料想到了她的除夕夜也许会很忙,于是在问过她在做什么以后贴心地没有再继续发。 手指在键盘上滑动,她发了一个“疲惫”的表情包,下面接了一句:“刚把我表妹哄好乖乖去学习,哦对了,功臣是你。” 那边似乎并不忙,于是回消息的速度也快了些:“辛苦了,不过为什么是我?” 傅星玫想了想,接着回他:“因为是把你作为诱饵抛出去我妹才上钩的,刚刚你发消息的时候她好奇是谁,我就直接顺水推舟将你推出去了,告诉她如果卷子正确率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我就告诉她给我发消息的人是谁。”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时疏在那头笑了,“那么,你准备以什么身份介绍我?你的老师?还是.......你的追求者?” 如果说前面傅星玫可以保持淡定情绪的话,最后一句直接让她红了脸,其实仔细想来他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与界限,他们是师生,而他在追求她,却在还未追到手时稀里糊涂上了不知道多少次床,假如没人需要一个准确的答复的话,傅星玫还可以勉强吞吐糊弄过去,可现在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的时间,她却无法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这让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想了想,她犹豫着按下字母:“准男朋友?” “我的荣幸。” “你那边.......怎么样?时霜姐还好吧?如果她在你身边的话麻烦替我问候一下。” 看到消息的时疏朝时霜的位置瞧过去,她正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环着胸,站在落地窗前通电话,或许对于他们而言,哪怕在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生意场也比傅家要有趣得多。 “没问题,她很好,正在打电话,”时疏敲完键盘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到时霜身边,靠在了窗槛上:“星星让我问你一声好。” “帮我谢谢星星,还有,一边去,你们小两口别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时霜捂住通话口,在时疏带着笑意的眸里狠狠嗔了他一眼,而后继续打电话。 拿出手机,没有回复的新消息,算着时间似乎也到了她吃年夜饭的时候了,时疏敛了眸子,望向大厅,一阵孤寂感扑面而来,今天所有人难得聚齐在老宅,其乐融融的整个家中却没有他与时霜的丝毫容身之地,若不是为了回来将手头的事收尾,他今年过年也绝不会回帝都的。 攥了攥手机,忽然响起震动声,是视频电话,他怔愣了一下,而后走到无人处连接蓝牙耳机接听,对面少女的小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越发稚嫩,让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下腹蓦地升起一团火。 “星星?”他开口唤道。 “你没有在忙吗?”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接电话,傅星玫有些微微惊讶。 “我这里并不忙,也没什么可忙的,”他轻笑,抬脚上了楼梯回房间:“倒是你,不是在叔叔家么?怎么有机会给我打电话?” “我已经回来啦,只是去叔叔家吃个年夜饭而已,哪怕是大年三十我也是要按时睡觉的,”她侧身躺下,只露出了一张小脸:“这么久还没跟你说新年快乐呢,”那张小脸漾起了笑:“时疏,新年快乐呀。” “星星,新年快乐,”低沉的嗓音一声一声撞击着耳膜,恍若女巫施咒般蛊惑人心,霎那间,傅星玫只觉得双腿间濡湿一片,伸手探去,一指尖的湿滑。 她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渴望他到了一种仅仅只听他的声音便会兴奋的程度,她控制不了。 “星星?”那头见她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 “时疏,如果我说,我想现在给你春节礼物,你会要吗?”深呼吸,似乎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傅星玫再开口时,嗓音变得轻柔坚定。 “当然,只要是你给的,我都要,”时疏将落地灯打开以后坐在床上,有些好奇她会给自己什么礼物,抑或是说,究竟是什么礼物可以不通过直接接触就可以给到的。 “你.....你周边没有人吧?”小姑娘的嗓音忽然软了下去。 “没有,我在卧室,”他笑了:“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礼物吗?” 意料之外的,她“嗯”了一声,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视频通话,点开了语音通话:“时疏,我.......” “嗯?”窗外烟火升起,在空中洒下了无数艳丽的光,而他在其中,微微扬着唇,低声应道:“星星?怎么了?” 接下来的话语被电话那头炸开的烟火湮灭,而他在其中,隐隐约约听到了不属于正常状态下的傅星玫的嗓音:“时疏......时疏.......嗯......” 猛然间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他闭了闭眼,抬手按灭落地灯,将手机放在床边,褪下裤子,抬手覆上时,阴茎早已因她的娇吟而变得坚硬不堪。 “星星.......”他轻呵一声,听着电话那头念着他名字自慰的傅星玫,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那根阴茎:“我现在.....很想插进去。” “插....插到哪儿呀.....”她听着他带着鼻音的嗓音,立刻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指尖插入小穴,她磨人地哼着:“老师.....你.....你是不是硬了呀。” “小妖精,对,被你叫硬了,怎么补偿我?嗯?”时疏叹息着,手上速度不减,随即便听见电话那头少女的声音,带着情欲,通过电流传入他的耳中:“那......那老师.....我帮你弄一下好不好呀?” “怎么弄?用什么弄?上面的小嘴.....还是下面的?”他轻笑,发着气音,却勾人得紧。 “老师想让我用哪里呀?”手机似乎被拿至穴间,少女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满耳的由手指抽插所带来的“扑哧”“扑哧”的水声。 “上面,可以吗?”他似乎快到了,狠狠喘着,手上速度越发快了些,恍若那张湿润的,叫着他老师的小嘴,正在他胯下卖命取悦他。 “当然.....当然可以...嗯.....唔....老师....老师的肉棒好粗喔.....我.....我含不下怎么办.....” “没关系,慢慢来....”喘息声加重,只听他闷哼一声,随后的话语带了些情色的意味:“星星,你真的很会舔。” 是吗,傅星玫闭上眼,幻想自己伏在他的胯下替他口交,将他所有射出的浊液吞下,过于刺激的想法让她在他之后再次高潮了一次,停下后只觉得疲惫。 “星星,”睡意朦胧中,她听见他唤她:“等我回去以后,你愿意真正这么做一次么?” 愿意吗,傅星玫沉着眼皮,用着最后一丝清醒回应了他:“只要你想,我就可以。” 是的,没什么不可以的,只要她所作的能让他觉得欢愉,那就是她之幸。 凉月(1) 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 高三生的寒假在紧张忙碌中悄无声息掠过,待到她们再返回到空无一人的校园时,教学楼大厅正对广场的不远处,赫然摆上了一块醒目的倒计时标牌。 “提前开学,加上这个东西的出现,”季夏指了指那块牌子,冲傅星玫小声开口:“总觉得不紧张的人也得被这气氛给搞紧张了。” 开学回来便是百日誓师,傅星玫跟着季夏随人群下了楼,触及到室外空气的一瞬间,热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寒冷占据了上风,刺入骨髓,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将手缩进羽绒服里,她抬眸望了一眼,不得不说校长真的很会选地方,无论是跑操开周会还是下楼吃饭都免不了要经过这里,也算是无形中给她们压力了。 找到大部队,傅星玫拉着季夏站定,演讲台上主持人正在做准备,她悄悄地抽出手呵了一口气,气体化为白雾,冷凝结晶而后散去,今年的冬天似乎要比过往几年更加漫长,教学楼两旁落光了枝叶的树干上覆了一层轻薄的霜,灰蒙蒙的天没有一丝一毫要晴朗的迹象,让她只觉得压抑。 今天早上才发现经期来了,时间紧张,她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只能慌慌张张垫好卫生巾来到学校。 台上校长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感想,经由大喇叭传递到了校园内的各个角落中,周围的学生或小声低语或垂头发呆,寒风吹过,连带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放大传递到傅星玫耳边,让她觉得有些头疼。 只能这么待一上午了,课间操找老陈请假去学校超市买卫生巾吧,傅星玫垂眸盯着脚下的仿生草坪,叹了口气。 会议时间出乎意料的长,结束的时候傅星玫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季夏皱着眉看她苍白的小脸,照她这个样子去教室上课是一定不行了,下节课是时疏的课,假应该好请一些。想了想她将傅星玫扶起来,柔声道:“星星,我先扶你去医务室,时老师那边我帮你请个假,你在医务室暖和些,痛经应该也会好一点。” 只能这样了,傅星玫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昏昏沉沉中,她总觉得自己原本被寒意笼罩的身体蓦地开始被温暖包裹,有一只手在她腹部轻轻按揉着,将热量透过皮肤传递到了腹腔内部,让她原本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而后坠入一片深海之中。 再醒来已是将近中午,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凭着仅剩的记忆判断现在应该是最后一节课。病床前空无一人,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身体相比于原来确实舒服了些。 正准备起床,医用床帘忽然被人拉开,时疏拿着一杯红糖姜茶走了进来,见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无奈地屈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第一天见面,你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我?” “时疏?”傅星玫还没缓过神,就被塞了一手的温热,只听时疏开口道:“本来是打算趁你课间操的时候放在你课桌上的,结果没想到惊喜没给到,你送了我一份惊吓。” “你记得我经期时间?”她瞪大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那张小脸因腹痛微微泛着白,鬓间有些许细碎的发贴在她的耳边,此时的她穿着高领白毛衣,束好的马尾因长时间受到挤压而有些凌乱,却让时疏眸色渐深。 乖,真的太乖了,想狠狠玷污这份纯洁与乖顺,想看它染上只属于他的颜色。 “时.......唔......”名字的尾音被他吞入口中反复咀嚼,她被迫仰起头接受着他略带侵略性的吻,紊乱的呼吸之间,他粗暴地拉上医用床帘,下一秒将她压至床上,细嫩的手腕被他一手掌控,另一只手带了些力度地掰开她不知所措的小嘴,逐渐深入进去,勾住她的小舌,在她的唇齿间戏弄逗留。 傅星玫只觉得自己好似一条搁浅的鱼,在涨潮与退潮之间沉沦。就在她即将喘不过气,试图推开他时,他终于作罢,轻轻用力咬了一口她的下唇瓣,嗓音喑哑,带了些笑:“都这么久了,接吻还不会换气?傅同学,平日见你学东西挺快的,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拖后腿了呢。” 身下的少女被他吻得小脸通红,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直到终于平复气息后才开口控诉他:时疏你就是个混蛋。 “对啊,我本来就是混蛋,”嗓音里笑意渐浓,他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为人师表的老师可不会将学生压在床上做爱的。” “你.........” “乖,把红糖水喝了,”不等她说完,时疏便将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保温杯递给她,看她不情不愿不想接过杯子,他勾了勾唇角:“不想喝?” “不喝!” “真的不喝?”哄诱的语气。 “说不喝就不喝,”纵然胃里空空如也,小腹仍旧隐隐作痛,可傅星玫总觉得被他毫无道理地强吻过又乖乖听他的话有点太没骨气了。 不能就这么“屈服”,她在心里默念,再抬头却发现时疏望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些。 比起正常情况下的他,现在他的表现更像是即将要将她压在床上狠狠干一次的前奏。 “星星,”他叹息着,放下手中的杯子,将她重新按回床上:“医务室没有人,休息室也没有监控,我不介意做一些更禽兽的事,”他顿了顿,接着开口,呼出的气音撞击着她的耳膜,让她忍不住一阵阵战栗:“比如,在这里干你。” 苍白的小脸一瞬间爆红,傅星玫皱着秀气的眉开口道:“时疏你怎么越来越流氓了。” “是你开发的我,星星,所以你要对我负责,”他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啄了几下:“喝不喝?” “喝喝喝,你放开我,反正就算我不喝,来着大姨妈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小声嘀咕着,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坐起身,乖巧地接过他手中的红糖水一点一点喝下。隔着雾气她看向时疏,那人的五官被雾气虚化得并不真切,她却能够清晰地勾勒出他的眉眼。 究竟该是一种怎样的思念,才能将一个人的容貌牢牢刻在心间。 过年时,寻封曾单独找过她,那时候的她其实能够猜出在那些无关痛痒的嘘寒问暖之下冗杂的疑问与,可她仍旧选择做一鸵鸟,她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冒险,更不敢拿时疏的教育生涯冒险,纵然他并不打算久留,可仅仅靠一个“引诱未成年人”便足以将他的后半生毁得彻彻底底,所以她只能沉声应着,假装看不见寻封眼中压抑着的,超乎寻常的炽热的情绪。 它足以灼伤彼此,也足以燎原。 凉月(2) 二模结束的时候将至初春,伴随着成绩与叁模一同落地的,还有来势汹汹的感冒,即便做好了预防措施,可傅星玫还是在其中败下阵来,在成绩出来的那天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烧。 老陈去开周例会,将成绩排名交由时疏到班级张贴,只是还没等他出门便被急匆匆跑来的季夏喊住:“时老师,星星发高烧了!” 皱了皱眉,时疏将成绩表递给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把我办公桌上的卷子发下去,告诉班长下节课自主模拟,下课就收,还有,这是成绩排名,到班级贴好,她在教室吗?” “对,她已经开始迷迷糊糊了,班里男生不靠谱没有一个能帮忙的,老陈去开会,没有办法我才来找的你,”季夏接过排名表,扫了一眼,傅星玫已经稳居班级第一,而她的成绩不上不下位居中间,按照她并不打算冲刺985,只想找个一本好好呆着的心,这个分数足够了。 “我送她去医务室,”时疏率先走出门,季夏跟在后面,不忘体贴地将办公室的门关好。 时疏赶到的时候,孟欣正在拿班级里的酒精帮她物理降温,看到时疏的一瞬间她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道:“老师,得麻烦您帮忙把傅星玫送去医务室,她烧得太厉害了,我用酒精擦了好久也没用。” 周围围了一群班级的女孩子,或担忧或看戏,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时疏淡淡瞧了她们一眼,没说话,只是俯身查看傅星玫的状况,她确实烧得过了头,小脸两边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里发着模糊不清的呓语,却让时疏的心微微泛着疼。 一直以来,他始终认为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沟通的,哪怕他身为一个男人,最出格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一架而后握手言和。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一所高中学校里看到属于大学与社会的勾心斗角,男女思维的不同无法让他设身处地理解傅星玫的处境,但他终于明白,傅星玫在这里过得有多么不开心。 “孟欣,你跟季夏一起把卷子发下去,下节课考试,你去讲台守着,卷子下课就收,收好放我办公室就可以,我带她去医务室输液,”弯腰将陷入昏迷状态的傅星玫抱起来,时疏沉声道,而后快步离开了教室。 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必须尽快将她送去医务室,因为发烧而造成大脑不可逆转的伤害的例子比比皆是,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那副样子。 傅星玫是被照进医务室窗内的阳光闹醒的,睁开双眼的一瞬间只觉得头痛欲裂,下意识去扶额,手却被一阵不算强烈的牵扯力阻碍,紧接着疼痛感的袭来让她顿时清醒。 又把自己搞进了医务室,傅星玫暗自苦笑,这叁年加起来去医务室的次数都没有这两个月多,越是临近高考越是出岔子,这让她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运气真的有点背了。 被送来医务室的时候她其实已经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唯一察觉到的只有熟悉的雪松香和那个足以让她安心睡去的怀抱,让她哪怕意识模糊不清也仍旧知道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脑海中尝试回忆起发烧以前的场景,却被头痛占据了主导地位,索性作罢。身边空无一人,输液架上挂了两瓶输液瓶,其中一瓶已经空了,正在输液的这一瓶即将见底,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坠落,顺着透明软管经过细细的针头流入她的静脉血管中,让她只觉得有些眩晕。 也许是输液有了作用,傅星玫觉得原本燥热的脸颊下到了正常温度,胃部也有些微微的饥饿感,这是好事。 就在她思衬着自己一个人该怎么拔掉即将流完的输液瓶时,时疏的声音混着校医的声音入了她的耳,下一秒,脚步声踏进房间,校医瞅见她即将空空如也的输液瓶,笑着拍了拍时疏的肩,走上前帮傅星玫将针拔掉,然后细心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只剩下用保温壶提着粥的时疏与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傅星玫。 “这两个月你快成了医务室的常客了,”时疏率先打破沉寂,走过去将保温壶放下,帮坐起身的傅星玫在身后垫好枕头以作支撑点,而后打开保温壶,向碗里倒了些粥递给她:“医生说这段时间你不能吃油腻辛辣的食物,我就从食堂帮你打了些粥过来,还有,最近几天记得按时过来输液,你发烧烧到将近叁十九度,只打一天是没办法彻底痊愈的。” “能.....能只吃药不打针吗.......”小姑娘听着要连续打几天针,小嘴扁了扁,粥也不接,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怕打针?”时疏见状笑了,将碗放在桌子上,腾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是感染了风寒,加上体质弱导致内里出现了炎症,只吃药是没有用的,况且现在正是初春温差最大的时候,很容易刚好一点就又复发了。” 看着小姑娘气鼓鼓不想说话的模样,时疏侧身坐下,勾起她的下巴,让她垂着的眸子被迫正视自己:“这样吧,放学以后我来陪你打针,怎么样,等你打完我再把你送回去。” “那个......打完针我能跟你回家吗.......”傅星玫想了想,开口道:“我妈最近去邻市办事了,我爸回去上班了,我这一周都得自己一个人在家,”她冲他眨眨眼:“你一定不舍得我这个病号吃一些没营养的东西吧?对吧对吧?” 她的眸子闪着光,大病初愈的小脸褪去潮红后略显苍白,却让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哑着嗓子道:“当然舍不得。” 他好好地捧在手中的宝贝,怎么可能忍心放她生着病还要一个人生活。 “哎,你离我点,我感冒了,”被偷亲的傅星玫懵了一下而后缓过神来,推了推他:“别传染给你了。” “我身体很好,这点感冒还缠不上我,”他勾了勾唇角,看她皱着小脸,轻轻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怎么?不相信?” “不相信,”理直气壮地回答。 “是不相信我身体好,还是不相信我真的不会感冒?嗯?”逗她似乎成了日常中为数不多的乐趣,让时疏莫名地好心情。 “我........”还没等她说完,他就开口道:“身体好不好,你早就在床上体会过了不是吗?”看她小脸瞬间通红的样子,他笑得越发愉悦:“至于我会不会感冒,过几天不就知道了?” “你........我.........”傅星玫只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最初见到的那个清冷的男人呢?为什么撕开表皮内里却是这般模样啊? 见她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模样,时疏收了收逗弄她的心思,将晾好的粥递给她:“不闹了,喝些粥暖暖胃,这周你就住在我那儿吧,我也方便照顾你。” “那我衣服......” “已经帮你购置好了,换洗衣服不用担心,贴身衣物也用防菌袋消毒收好了,可以直接穿,”低头搅着剩下的粥,时疏轻声道。 “我一直都有做好准备,等你前来。” 流火(1) 爱就是爱,它是人类自发的美好情感,我因为爱你才爱你,此外没有任何目的!爱,不是猎取和占有对方,而是发自内心的责任感。 ——霍达《穆斯林的葬礼》 除却在时疏家中辅导的时间,傅星玫很少有机会能够进入这栋别墅,被时疏如捡到的流浪小猫一般领回家后,她看着他轻车熟路换好家居服,而后垂眸问正啃着苹果的她晚饭要吃什么,这让她忽然有了一种自己似乎一直在这里居住的错觉。 晚饭需要简单清淡些,加之傅星玫因为感冒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最后时疏决定用一锅粥两盘青菜作为用以填饱肚子的养料。 傅星玫平日不爱吃馒头,晚上更是只喝粥吃些青菜,面食几乎不碰,偶尔中午遇到荤菜时会吃些米饭,这是他与她相处这么久后得出的结论。但高三消耗能量终归是大一些的,他不清楚她夜晚有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还是在晚饭过后烤好了低糖小饼干备着,以便她饿了随时都能有吃的及时供上。 端着冲好的感冒药走进书房时,一眼便看见了灯下那张认真做题的小脸,或许是得益于晚上的饭菜足够清淡养胃,原本泛着白的小脸此刻似乎红润了些,只是那尖削的下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靠着今天补回来,这让时疏开始揣摩明天该做些什么吃的才能将这只可怜的小猫咪养胖一些。 “感冒发烧更应该好好休息,把药吃了,老老实实洗漱睡觉,”将杯子递给她,看她乖乖接过喝下后,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可是,距离考试还有两个月了,大家都在努力......”似乎格外没有底气,她辩解的嗓音也越来越小,其实她很明白欲速则不达,此时的自己最需要的是早点睡觉养好身体,可每每想要放下笔,脑海中就会有声音不停地鞭策着她,让她反复放弃放下笔的想法,继续埋头刷题。 “星星,你其实明白,现在的你身体并不适合熬夜学习,”时疏叹了口气,“相比于让你晚上加班熬夜,我更倾向于让你早睡早起。” 他的话似乎格外有说服力,或许她等的便是这样一个能够劝服自己乖乖去睡觉的理由。想了想她点点头,合上笔盖朝他弯了眉眼:“不学啦,去睡觉。” 难得触碰到的身体格外敏感,指尖探进去勾出一抹水渍,她知道他更为渴望她,从他微微发红的眼角,急促的喘息,难耐的吻以及下腹部炙热如铁的物什便能看得出来,可就在她想要更进一步时,他只是克制地吻一吻她的额,哑着嗓子道:“我去冲一个冷水澡。” 她的身体很虚弱,不足以支撑高强度的性爱过程,于他而言,生理需求他可以自己解决,可假如这份需求一定要建立在他伤害她健康的基础之上,他宁愿离她更远一些。 浴室里隐隐约约传出几声低喘,被流水声裹挟,显得暧昧不清。傅星玫其实很想等到他上床以后再睡,可感冒药的威力还是让她忍不住陷入了睡眠之中。 冲过凉水澡,将身体暖到与平常体温无异的高度,他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刚刚躺下,便被缩了满怀,垂眸望去,她双眸紧闭,睡得正沉,似乎只是察觉到他上了床,于是下意识地靠近他,缩进他的怀里,让他想到了今天带昏迷的她去医务室时她的乖巧与顺从。 这似乎是只有他才能带给她的独一无二的安全感,而他为之欣喜。 在她眉心间落下一个吻,他双臂裹紧她纤瘦的身体,轻声道:“晚安,小丫头。” 第二天傅星玫醒来时,时疏已经晨跑回来,正在开放式厨房内忙碌,见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跶着拖鞋下楼朝他道早安,他将煮好的粥熄了火,走上前俯身吻上了她:“早安星星,去洗漱吧,早餐已经做好了。” 他的身上有沐浴过后的清香,是薄荷的味道,清爽沁凉,也让傅星玫原本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点着头小声应着,她转身去了洗手间刷牙洗脸,皮蛋瘦肉粥的香气隔着虚掩的门被她吸入鼻腔,明明昨晚已经吃的足够饱了,可闻到粥的香气,难免会有肚子抗议的想法。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时疏做出的饭菜的味道格外对她胃口,从第一次在他家中吃那顿早餐开始,他似乎就在有意识地迎合着她的口味,这让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慢吞吞地从洗手间出来,抬头便看到岛台上已经摆好了餐具,鲜香顺滑的皮蛋瘦肉粥被放在白瓷盆里,加以细香葱做点缀,咸米香自未合实的白瓷盖中溢出,让傅星玫只觉得肚子好像又开始起了抗议的念头。 餐点是吐司面包,吐司外裹着一层香甜馥郁的焦糖液,经过烘烤过后在外表形成了一层细软薄嫩的焦糖皮,至少色香俱全,味道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发什么呆,洗漱好就过来吃饭,”时疏见她呆呆地立在原地,走上前将她往座位旁边推:“你的感冒还没完全好,更是在发烧阶段,不能吃鸡蛋,白粥我怕你会不想喝,所以做了皮蛋瘦肉粥给你。” “时疏,”她坐到座位上,忽然叫住他。 “怎么了?”他在对面应了一声,拿着勺子盛粥的动作却不停,粥与碗沿齐平时他才将碗放到她面前。 “这些食物......你喜欢吃吗?”这么问起似乎有些没头没尾,傅星玫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从我在这里吃的第一顿饭开始,你似乎一直按照着我的饮食习惯选食材做饭,我不知道这符不符合你的口味,如果这样会委屈你没有办法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你没有必要一直迁就我的。” 闻声时疏似乎愣了愣,转而笑了:“我并没有委屈自己,星星,不要想太多给自己增加负担,况且饮食习惯是需要两个人彼此磨合的,我能在吃到你喜欢的食物的时候体会到你吃这些东西的时候的心情,这也算一种了解彼此的方式,不是吗?” “可是......” “星星,”她抬起头看向他,看他的眸子深而沉,却带着似有似无的光,听他道:“我很喜欢吃这些东西,所以,不要给自己增加负担,好不好?我不会因为你而委屈自己,只有在这段关系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才有可能将这段关系维持在一个刚刚好的水平,而现在的我正在努力做到。” 傅星玫其实从未尝过被偏爱的滋味,就好似盛开在花园中的花,虽得到了足够的养料生长,却始终不是最为用心照顾的那一个,她没有埋怨过,甚至以为这是最为平常的一件事。 直到她遇到了时疏。 流火(2)(h) 时疏的课在下午第一节,傅星玫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打了上课铃,赶到教室时,时疏正在讲解二模考试的试题,听到门口小声传来的“报告”,他抬眸瞧了一眼,而后收回眼神,干净利落地回道:“进来。” 也不知道是谁中午陪她打针的时候衣冠禽兽将她压在病床上啃了十多分钟,现在嘴唇虽然已经不肿了,可当她看到教室里的同学望向她的眼神时,难免还是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上,季夏帮她翻开卷子,指了指讲到的题,最后还是没忍住写了纸条传过去:“昨天晚上去时老师家睡的?” 傅星玫低头,看到桌上纸条却没回,只是稍稍用力按着输液时的出血点。今天入针时不太顺,她自小体质不好,偏偏手上的血管很难找,没个几针扎不上,本以为长大后会好一些,却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地难。 手背扎的针眼上覆着一层止血棉花,起针起得猛了些,用力压下的时候有些微微的疼。感觉血差不多止住了,她将医用胶带连着棉花一起撕下,团成球丢进她和季夏桌子之间的垃圾袋里,然后才拿起笔回道:“对,我家没人,我妈有事去了邻市,我爸回公司了,他不放心我生着病一个人在家,就把我带过去了。” 纸条刚传过去,便听到了时疏点名的声音:“傅星玫,请分析一下第三大题第二小题的解题思路。” 叹了口气,默默在心里把时疏骂了几十遍,傅星玫在季夏看好戏的眼神中站起身,一五一十将所有步骤以最标准的方式分析了出来。这道题昨天晚上他曾给她讲过,一点一点地分析过她出错的点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她可不可以认为,他这是换了种方式检测她昨天晚上的学习成果? 对上他认可的目光,她松了口气然后坐下,总觉得时疏来这里正经的东西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跟老陈一样搞突击。 整理错题的时候,课桌上突然落下一层阴影,傅星玫抬头看向他,听他轻声开口,用恰到好处的礼貌语气与态度问她:“傅同学,感觉身体如何,还需要去输液吗?” 耳边传来季夏捂嘴强忍笑意努力专注学习的声音,傅星玫闭了闭眼,遏制住自己以保证开口后不是违反中学生道德规范的语句,我好不好你不知道吗,是谁饭也不吃大中午的把我按在病床上又亲又啃就因为我跟隔壁班一个男生多聊了几句啊。这么想着,她扬起一抹温顺无害的笑容,声音软软:“谢谢时老师的关心,还需要再输几天液。” “好,有什么需要跟我和陈老师说都可以,好好学习吧,”拍拍她的肩,时疏点点头,没再开口,越过她到了后几排给学生讲解习题。 “哎,星星,”时疏前脚一走后脚季夏直接破功,戳了戳她以后小声开口:“我第一次发现时老师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啊。”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不要,除了你应该没人能入时老师的眼,”季夏吐了吐舌头,缩回去继续看题。 临近放学时时疏临时接到一个关于三模考试的会议,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只能暂时让傅星玫在教室一边学习一边等他开完会然后一同回家。待她将所有科目完成,望向窗外时,才发现天色渐晚,想到或许他正在忙,她决定先去办公室找他。 收拾好书包,穿过昏暗的走廊,此时校园内已无学生,晚霞垂暮挂在枝头,让傅星玫前去时疏办公室的脚步明显顿了顿。 忽然很想跟他做爱,想和他在这种场景下彼此相融,哪怕她深知这里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点。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然后在他略显惊讶的神色中将门反锁。 “星星?”时疏停下记录会议纪要的笔,蹙着眉,似乎并不清楚她究竟想做什么。 “时疏,你还记得你在除夕夜那天问过我的问题吗?”傅星玫将书包放在桌子上,绕过办公桌来到他身边,那双眉眼娇俏,带着些高中少女独有的青涩,却让时疏蓦地升起一股贪念。 他当然记得,那个代表着他内心最肮脏欲望的念头,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可他不能,那只是被氛围熏染后的一时兴起,他做不到让这样一位清冷月光一般的女孩子伏在他身下,仅仅只是为了帮他解决性需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轻轻低头,长长的马尾微垂在肩上,她笑了,侧头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而后蹲下身直面他的腹部:“可我答应过你了,更何况,我并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压抑自己,这里.......”白净的小手覆上那团鼓胀的包,在他倒吸一口凉气之时,便觉得它似乎变得更大了些。 “它很难受吧,无论是昨天晚上,还是现在。” “星星.......欲望我可以自己纾解,这与你没有关系,乖,快起来,”崩溃的理智将要束缚不住邪恶的贪念,时疏喘着气,探手想要将她拉起,可那双清灵灵的眸子好似温柔刀,在她的注视之下,那团鼓包微微跳了跳,越发坚硬。 “时疏,”她抬眸看向他,唇角含着笑:“哪怕现在不做,我也会在以后的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地点,任何一个我有可能想起来的环境中,拉着你去做这件事,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你曾经在我无法容纳你的时候用口交带给了我极致的快乐,那么理所应当的,我也可以对你做这件事,不是吗?” 时疏看着她干干净净的小脸,内心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他本就渴望她可以这么做,即便他可以欺骗自己的内心,却欺骗不了在欲望面前,赤裸裸的生理反应。 他永远都无法拒绝她的靠近与触碰。 叹了口气,他哑着嗓子妥协:“星星,我可以同意你的要求,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遏制对你所起的反应,我也不能欺骗自己欺骗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两点,第一,难受了一定一定要跟我说,或者自己主动停止,你需要知道,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第二,在我快要射出来的时候,远离我,如果你能答应,那么.......开始吧。” 就这样吧,他闭上眼,感受着西装裤腰带渐渐在那双小手的操作下解开,那张他期盼已久的小嘴正带着温热的呼吸一同通过阴茎传达到他的神经深处,让他险些把持不住,只能握着她削瘦的肩,克制自己不要急切地挺身进入那个潮湿温暖的唇里。 见他同意了,傅星玫垂眸,微微张嘴含住肉棒前端,它真的很大,哪怕用尽全力也只能堪堪塞下四分之一,马眼处已经因为刺激分泌出了许多液体,足以证明他已经忍耐了很久,她其实有想过会在何种情景下为他做这件事,却从未料想过,在那无数个可能性中,却偏偏没有这一个。 只是,无所谓了,她缩起牙齿,尽她所能地舔舐着,吮吸着,她知道他在看着她,校服,办公室,学生,老师,各种因素加起来足以成为社会舆论的枷锁,可她偏爱悖德的快感,于是那张今日刚刚在他的课上回答过问题,叫过他“老师”的小嘴,终于含住了属于他的最邪恶的欲望。 “唔……”感受到他微微用力压在头顶的骨节分明的手,以及克制住自己在她唇中横冲直撞的性器官,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险些被深喉,并不好闻的气味夹着下意识被异物顶入喉内所带来的恶心感一阵一阵包裹着她。 “星星......星星......”唇中的阴茎越发滚烫,他的气息开始紊乱,却仍旧顾及着唯恐伤害到她,不敢用力抽送。她知道他不忍心,于是只是卖力地舔弄着,在顶端打着圈,小手做辅助来回撸动,小嘴将那些流淌出的浊液一并咽下。 终于,那根阴茎抖了抖,在他压抑着的闷哼声中,那团浊液彻底被释放出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将她推开,她已经一并招收,“咕嘟”一声咽下,红唇旁滴着他射出的未被彻底吞下的乳白色精液,淫靡色情,而她俯身跪在他的胯间,蓝白相间的校服,束起的黑发,用最单纯的身份做着最淫荡的事。他眼尾发红,那双好看的眸中似带着朦胧的雾,身份与环境的双重刺激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可他不否认,内心里那棵贪欲之苗终于开花结果,她成为了那棵树成长的祭品,仅此且唯一。 傅星玫抬头看向他,她其实从未见过高潮后的时疏,因为每次高潮之时他都喜欢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他也会有那样脆弱的一面,发红的眼尾,极力遏制的喘息,那张诱惑着让她步入深渊的脸上难得地带着些易碎感,仿似将他由身至心全部交予她。 而他在她的引诱之下,终于成功自神坛跌落,彻底变为凡夫俗子。 月见(1) 我是你路上最后的一个过客,最后的一个春天,最后的一场雪,最后的一次求生的战争。 ——保尔·艾吕雅《凤凰》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的时候,慕华按照以往惯例安排学生回家自习,以保证有足够的精力迎接三天后的大考。 毕业照是在离校前一天前拍的,时疏作为班里最受欢迎的老师,在学生的起哄下坐在了老陈身边,傅星玫个子算不上出挑,自然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站到了时疏身后。 班里人有些多,队形很散,男孩子不知怎得,原本初入高一时瘦小的个子到了高三忽然开始猛窜,让原本抬抬手就能拧到学生耳朵的老陈每每训斥他们时,只能在他们一边乖巧地低头一边暗戳戳笑着接受她的“拧耳朵”与持续不断输出的谆谆教诲里,叹息着在心里骂他们只长个子不长脑子,还是一副孩子心性。 摄影师小哥哥摆好相机后忙着去后面排男生的队形,只留下前两排的女孩子们窃窃私语,相互整理着彼此的衣服和首饰,争取在最后的时光里,给高中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旁边的季夏忙着给顾言自拍看全班一起凑钱买的的毕业礼服,傅星玫微微低头看向时疏,他正侧头跟老陈笑着聊天,随风携来的男士洗发露的气息直入傅星玫鼻。他好像格外偏爱这个味道,至少在家里堆满洗浴用品的浴室里,在她更迭过无数件护肤品的台子上,那个高高大大的瓶子宛如鹤立鸡群般摆在其中,从未变过,似乎瓶内的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在摄影师的呼喊声里回过神来,她抬头看向对面的镜头,左手忽然被扯了扯,轻轻别过头瞧了一眼,季夏朝她笑得灿烂。微扬唇角回握住她的手,转回头,下一秒不远处的倒计时,应着周围同学的嗓音传入她耳中: “三!” “二!” 一,她弯了眉眼,内心呼出最后一个数字,在最深处感知这为数不多的独属于青春的时光。 “茄子!” 相机将一瞬间定格成画面,耳边传来同学们兴奋至极的呼喊声:“毕业快乐!”“毕业快乐啊!” 毕业快乐,她默念,而后抬头望向天空,六月的天多是雨天,今日却是难得的晴空万里,偶尔有几朵云彩飘过,俯视着地上欢呼雀跃的人群,再缓缓飘去,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属于她们的日子,是哪怕多年以后想起仍旧会感叹落泪的时光,它单纯而热烈,和着青春期说不出口的暗恋与小心翼翼,连同着那些枯燥乏味的习题一同承载了所有高三学生的喜怒悲欢,化成了再也回不去的念想。 篮球场上隐隐传来欢呼声,洋溢着少年们的朝气磅礴直冲云霄,最后两排的男生们早已按耐不住,不顾穿的是休闲西装而不是运动服,一个个跳下台子奔向篮球场,还不忘回头招呼时疏一起去,在得到挥起的手以作拒绝回应后,争先恐后涌上前,加入到高一高二的学弟们中,成了最耀眼的符号。 还没反应过来时,傅星玫的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准确来说,因为站在时疏身后的缘故,那群女孩子自然连同她一起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嘴里喊着:“时老师,我们合一张影吧!”“我也要我也要!”“还有我!没有和时老师的合影我的高三就是不完整的!” 老陈笑着点着她们的额头,嘴里念叨着一群小兔崽子把她这个班主任忘得一干二净,一边在众人起哄她说“老班也一起啊”的话语中走出人群一边挥挥手笑道:“我就不掺和你们了,玩得开心点,考试好好考。” 时疏环顾四周,正欲笑着拒绝,却对上了身后傅星玫的眸子,到嘴的拒绝的话瞬间被吞了回去,想了想,他站起身,应道:“好。” 看着被拉走的时疏,傅星玫笑了笑,季夏在她身边戳了戳她的胳膊,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家时老师这么有人气,麻烦您这位大小姐有点警惕心好吗,万一被班里哪个狐狸精勾走了,你哭都没地儿哭。” “你这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傅星玫无奈,却被季夏一把抱住胳膊,指了指班里公认的班花,眉头皱得打了结:“喏,你瞅瞅,史梦欣的身子都快黏到时老师身上了,她喜欢时老师是公认的,她自己不也说了,要在毕业的时候追到时老师,谁会对这样一个美人儿无动于衷啊,哦,倒是有一种,”她趴在傅星玫小声道:“他阳痿。” “季夏,你是不是跟顾言学坏了,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脱口而出,”傅星玫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再这样下去小心我让你跟他断了联系。” “别呀别呀星星,我没说你家时老师,我是说......咳,反正不管怎么样你盯好就是了,不过班里一群妖艳贱货应该也入不了时老师的眼,除非有哪朵清纯小白莲过来纠缠不清,而且吧,”季夏笑道:“我家星星这么好看性格还好,时疏但凡上点心有点认知能力也知道得选谁。” “行了行了,你这张嘴啊,我管不了了,让顾言管你吧,”傅星玫叹了口气,拍拍她:“我去找老陈,要一起吗?” “别介,我害怕,”季夏连连摆手:“顾言说等下来找我,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庆祝我毕业。” “别乱吃,三天后就高考了,别吃坏了肚子,”傅星玫皱了皱眉,千叮咛万嘱咐,最后在季夏一脸“受不了你了我要去吃好吃的”表情中朝她挥了挥手,走向老陈。 老陈正站在场外望着场内的学生,看到傅星玫独自一人朝她走过来,转而笑了:“怎么,不跟班里的同学一起找时老师合影吗?” “我想先跟您合一张,”傅星玫笑了,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老师,来嘛?” “时老师知道了估计得吃醋,”老陈站到她旁边,无意的语句却让傅星玫有些慌神,举着手机拍完两张后,她抱了抱她,朝她挥挥手便向远处走去,只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而破功。老陈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两人在学校内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师生距离,不逾矩,不过界,但毕竟私下在一起还滚了床单,多多少少会有些心虚的成分在。 漫无目的地沿着校园的小路走,她只觉得往日厌倦的事物突然变得可爱了起来,学校的小湖,湖上的石板桥,水中游着的鸭子,还有两岸栽种的垂柳,这些光景曾无数次被人吐槽过,却在离别的一瞬间,再次变得鲜活。 沿途走回教学楼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清朗的男声,带着些忐忑不安,喊着她的名字:“傅星玫!” 转过身,傅星玫才发现是隔壁班班长宋毅,她只与他聊过几句关于学业方面的问题,其他并没有什么交集,虽然那次聊天还恰好被时疏逮到,回头就将她压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折腾到半死,从那以后她开始对这个人敬而远之,只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见他。 “宋毅?”傅星玫眨了眨眼:“你找我有事吗?” “有!我.....我有些事.....想跟你说,我.......”少年清秀的脸红成了苹果,结结巴巴的话连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可傅星玫能看得出来他的意图,毕竟反应这么明显,当真就是青春期少年的心萌动的表现了。 叹了口气,她垂眸走上前,抬起头看向他,那张小脸带着些认真,让原本正在组织语言的宋毅怔在了原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傅星玫斟酌着开口:“只是.....抱歉宋毅,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我的光,是我的信仰,我不可能会放弃的。你很好也很优秀,就我所知学校里追你的女孩子应该不少,有很多比我还要优秀,所以不要在我身上纠结太久,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的。” “我......”似乎是被戳到了心坎,宋毅低下头,缓了一会才开口:“那......那我们能做个朋友吗?就只是单纯的朋友就可以。” “抱歉宋毅,”傅星玫摇了摇头:“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甘愿做朋友的,相比于今后你再尝试发现无疾而终,最后落得我们互删彼此得罪的情况,不如现在就及时止损,假如你不是真的特别喜欢我,那么我的存在也只能是列表中你为数不多的过客罢了,可能你会因为我而影响自己的判断,那么再无交集是最好的选择。” 宋毅看向面前的女孩子,穿着校服时的她气质清冷淡漠,带着些书卷气,却让人移不开眼,今天的她为了拍毕业照换上了鹅黄色的礼服纱裙,长发被编起,稍稍化了些淡妆却更显清丽,褪去了校服的她是足够耀眼的,他知道她足够优秀,足够理智,也足够清醒,可他更明白自己并不是那个对的人,也不是那个能将这颗星星摘下来的人。 自嘲地笑了笑,他在她平静的目光中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么,能给我一个拥抱吗,就当是同学毕业,最后一面的拥抱,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傅星玫抿了抿唇,而后伸出一只手,唇间漾起了笑:“拥抱恐怕不能给你,但是握手可以。” 是十足的克制礼貌且疏离的态度,她早已在无形之间,将他最后的念想断得一干二净。 直到回到教学楼中,她脑海中仍旧回荡着当他握上自己的手时,说出的那句话。 他说:“能被你爱上的人真的很幸运。” 其实是她足够幸运,遇到了时疏,十几年以来,她独自一人在苦海中挣扎至现在,无数过往的回忆在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都会化作梦魇缠绕着她,而她看不到任何希望,直到时疏的到来告诉了她:她其实也在有被命运之神眷顾着。 叹了口气,正欲踏上去往教室的台阶,手却蓦地被人扯住,而后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雪松味道让她原本紧绷的情绪骤然变得放松了起来。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讲话,他便将她推进身后狭小的储藏室中,视觉感官被黑暗笼罩,唯有他附在她耳边说的话,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落入她耳膜中,让她只觉得一阵阵发懵:“傅同学,想不想尝试在这里做爱?” 月见(2)(h) “时疏,你......”未道出口的语句被时疏堵在唇内,化成了呜咽,傅星玫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吓到不知所措,只觉得这次的吻相比于之前似乎更为暴虐些,让她险些承受不住,脚步踉跄着向后退去,却被他顺势抵在门上吻得越发深入。 待到他终于察觉到怀里的女孩子几近缺氧,他才由最初的强烈攻势转化为浅啄,低头看向她时,那双澄澈的眸子周围红了一圈,一副刚刚倍受欺负的小模样,让他忍不住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最应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我么?” “你生什么气啊,”傅星玫开口,连带着嗓音里都夹了些委屈和不满。 “宋毅,”他开口提醒:“虽然我知道你非常理智地拒绝了他,并且断了他所有的念想,可是星星........”他轻啄着她的唇,那双纤长的指尖不老实地向下滑动,落在她被裹胸束紧的柔软前,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感受她自唇间下意识溢出的轻吟,他再次开口:“我想让你知道,我是一个正常男人,我也会吃醋,我可以做到像一个足够成熟的男人对所有人说我很信任你,可对于你我不想压抑我真实的想法,这不是我们之间最基础的信任么?” “我知道.......”纤细白皙的胳膊勾住他,那双眸子再瞧时已带了些媚色:“可是......你不能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说,上来就直接对我这么粗暴呀.......”女孩子的嗓音软软,时疏知道委屈占了大多数,于是将她带入怀里,俯下身再度吻上了那双唇:“我明白,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唇齿被他撬开,略显霸道地钻入,勾扯着她的小舌,而她即便再这么努力迎合似乎也无法做到像时疏那般,于是被那带着技巧性的吻彻底攻略城池,溃不成军。 未能吞下的涎液自纠缠着的唇舌缝隙中流出,傅星玫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时疏调教地如此敏感,以至于仅仅只是一次吻,她便足以察觉到内裤湿了一片,小穴一片空虚,理智告诉她这里并不是合适的地点,可身体意外的渴求让她忍不住钩住他的脖颈,更为用力地吻上,妄图借此缓解一些。 只是终究没有用,空虚延伸至心脏,她只好咬着唇小声哀求,却未曾料到下一秒便被翻转身体,胸部抵在铁门上,刺骨的冰凉。 她今天穿的是抹胸礼服,班里的女孩子一致选出来的,鹅黄色的长裙外束着薄纱,简单大方,却将她的明亮尤为凸显出来。 很想在这里撕破这件衣服,彻底进入她,时疏暗了暗眸子,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他很明白穿着这件衣服的傅星玫过于勾人,然而最可气的是这个小丫头对此浑然不知,穿着礼裙在校园到处晃荡。她没有看到身后直勾勾盯着她的那些男生,可他却看到了,自今天见她穿上这件衣服的第一面起,他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念头:想干她,想将她压在身下,任她用着动情的嗓音甜腻腻地喊着“老师”,他也不可能将她放下床。 而这个念头,直到宋毅的出现,彻底变为燎原之势。 傅星玫是稀里糊涂被带上车的,甚至连招呼都没有跟同学和老师打便被时疏一路狂飙带回了家。 进门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吻宛如洪水猛兽般袭来,她红着眼,踮着脚尖迎合他,察觉到他的指尖在她的背部打着转,似是摸索,却更像是摩挲,被吻到情动之时,背后的拉链忽然被拉开,下一秒,那条鹅黄色的礼裙滑落在地,而她赤裸着身子,被他按在门上,手指隔着内裤探去,却摸到了一指尖的水。 “星星,你真的很能出水,”纵然见识过时疏在做爱时说出口的荤话,可对于傅星玫而言,还是多多少少会有些脸红和害羞,于是抬手捂住他的唇,感受它探出的舌尖湿润濡滑,在她掌心打着转,未出口的话化成了穴内的水,打湿了内裤,被他笑着扯下丢在玄关,而后托起她的小屁股,似是故意一般地将位置保持在阴茎与她的小穴即触即离的程度,就这么磨着她,慢慢走上楼。 “嗯……时疏,你混蛋,你快点......”被磨到迷迷糊糊的少女耍无赖一般蹬着双腿,下一秒天旋地转,身体触及柔软床铺的一瞬间,身上忽然被紧紧压住,时疏欺身覆了上来,他还穿着今天拍毕业照时的那套黑色衬衣西装裤,只是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处鼓包处布料的颜色较深,一眼看过去像是被谁无意间打翻了水杯泼上去的水。 她十分清楚,此水非彼水,而罪魁祸首正是自己。 纤细的手腕被他扣住压在头顶,她身上从上至下只剩了那件黑色的裹胸,黑与白的交织,只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勾人的妖精。 “要我快点做什么?”他轻笑,一手压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单手解开衬衫的扣子。 很热,真的很热,热得想要发疯,而使他燥热的源头正是来源于身下这只勾人而不自知的小妖精。 “你......” 想让你干我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如果不说,时疏说不定一晚上也不会给她一个痛快,于是那双眸子含了层薄雾,多了些妩媚,声音小得像猫儿叫,但他听见了:“想......想让老师干我.....” “星星,大声一些,想让老师做什么?”他恶趣味地一点一点褪下她最后的庇护,舌尖在那处柔软间打着转,感受着她身体微微的颤抖,越发沉重的呼吸以及无意识的嘤咛,最后化成了那句:“嗯……嗯啊……想.....想让老师干我……嗯……想让老师插到我的小穴里.....唔......” 话音未落,那根滚烫的器物便狠狠钻入早已被花液浸透了的小穴中,软肉包裹着他的阴茎,让他忽地忆起那时她蹲在办公桌下为自己口交的场景,她的小嘴真的很小,腔道内湿滑温暖让他不愿抽离。 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 微微用力顶弄着她的敏感点,支离破碎的淫秽话语从她口中道出:“老......老师......嗯.......嗯啊......嗯.....老师好棒......嗯......快点.....老师再快......嗯......点。” 太阳穴被刺激得微微发疼,对她的怜惜被她的话语浇灭到干干净净,他越发用力地顶撞着,一边顶一边开口:“星星,老师干得你爽不爽。” “爽......唔嗯......好爽.....好爽.....”花液与阴茎的摩擦带出扑哧扑哧的响声,许些未能塞进小穴内进行润滑的淫液顺着两人的交合处流下,打湿了床单,软肉似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拉扯着不愿让他离开,而他在那其中沉沦着,感受着身下女孩子越发急促的呼吸与小穴内频率逐渐变高的收缩,狠狠顶上了她那处敏感点。 “啊额.........老师.......”高潮之时,她的声音娇而媚,喊着那个带着禁忌性的称呼,却让他越发兴奋,还未等她平复气息便将她抱起,再次进行下一轮攻势。 傅星玫只觉得被干到两眼冒白光,这段时间时疏顾及着她即将高考,从未动过她,可男人真的不能长时间不开荤,一旦有了契机便会入猛兽一般将她全身上下啃食得一干二净。 下次一定不能再穿这件衣服了,这是她陷入昏睡前最后的想法,毕竟不管怎么样,保命要紧。 南宫(1) 真正被爱的人在爱人眼里是绽放的丁香、航船渔火、学校铃声、山水风景、难以忘怀的谈话、朋友、孩子的周日、消逝的声音、最心爱的衣服、秋天和所有的季节、回忆,是的,回忆是赖以生存的水土。 ――卡波特《别的声音别的房间》 傅星玫所在的高考考点正是慕华,在本校考试的好处之一便是不必花太大精力去适应新环境,多少便没了后顾之忧。 季夏被分到了慕华旁边的一个初中考点,在知道自己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考试竟然没能和傅星玫在同一个考点后,她当街抱着傅星玫哭嚎说这不公平,然后被傅星玫按着头压到了奶茶店,用一杯茉香奶绿收买了她郁闷的心。 考试前一晚,傅星玫接到了时疏的电话,通话没有太长时间,他只是浅浅与她聊了几句,可那极短的通话中却带着格外令人安心的成分,让傅星玫略显焦虑的心多了些平静。 电话的最后,他说:“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所以并不需要所谓的‘加油’鼓足士气,那么,我不说加油,只祝你成功。” 电话挂断,屋里回到了静谧的状态,傅星玫最后检查过所需物品,确认无误后回到床上将手机闹铃定好放在桌旁,然后罕见发起了呆,脑袋里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组成了遇到时疏以来的所有日子,那些日子恍若时光洪流,将她从头到尾裹挟,将她解散分离,然后拼成一个愈加完整的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人生这个重要的分岔路口间,会有人愿意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他教会了她如何成长,给足了她向前奔跑的勇气与力量,也将坚实的后盾立在身旁,告诉她:没有关系,你有很多次犯错的机会,我会陪着你一起,找到那个独属于你自己的答案。 这一切的一切几乎可遇不可求,而她为之感到幸甚。 直到第二天独自到达考场外,傅星玫才明白了时疏昨晚问出的那句“有没有人陪她一起去考场”的用意何在,那人戴着帽子与口罩站在距离考场不远处,似是怕人认出,于是位置选得偏隐蔽了些,但她却一眼认出那道身影,而后径直走了过去。 他的身后是一条仅能容纳两人的幽深的小道,刚靠近他的傅星玫便被他拉至巷内。拿下她的背包后,他单手抵墙,将她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在她讶异的神色中摘下口罩,俯下身靠近她,逼仄的空间令两人一瞬间鼻息交错,空气中清爽的风里夹了些热气,让她一时分不清这种闷热感究竟源于何处。 她听见他说:“我用了拥抱五十九个人的时间,终于来到你面前了。” 愣愣地盯着时疏,傅星玫这才反应过来那时时疏为何在看过她一眼之后才会答应那些女孩子合影的要求,他只是想借着最礼貌的理由,在众目睽睽之下,换取她一个稍纵即逝的拥抱。 短暂的无措与欣喜包裹着她,让她斟酌着小声开口:“你怎么不早说呀.......还有,你昨天问我是不是自己来考试,怕不是就已经做好了要来陪我的准备了。” 他没应,只是笑,这条小道实在过于狭窄,他靠在傅星玫对面的墙上,尽全力俯身才将将到她的高度。 摘下帽子作掩护,他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轻吮慢挑,极尽缠绵,喧闹声仿佛被隔绝在外,她闭上眼,抬手钩住他的脖颈,用尽全身心迎合着他温柔的吻,阳光倾斜的线条将整个空间分割,于是她睁开双眸之时,看到了属于两个世界的时疏。 可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他。 门外响起了喇叭声,通知考生已经到了排队进学校的时间,他最后低头,在她唇间夺得一吻,而后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懒散地靠回了那堵墙上。全身彻底浸入阳光内,驱走了最后一丝黑暗,他将双手插入休闲裤里,露出的眉眼笑得恣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再开口时,嗓音里只有满满的信任:“去考试吧,我姐很想让我赶紧把女朋友带去帝都见一面。” 正欲抬脚的傅星玫闻声顿了顿,思衬了一下后,她转身,朝他笑了笑:“一年之约马上就到了,时老师,按照约定,等我考完试就给你答复。” 其实两人都明白,所谓的一年之约早在时间的车轮之下被湮灭化作尘埃,两人的界限感也已模糊不清,彻底牵手拥抱向彼此的亲戚朋友介绍也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可她还是很想给他一份仪式感,一枚独属于两人一路走来经历的酸甜苦辣的印记。 她想告诉他,她真的很开心能够在人生的转折点遇到他,她想成为他身边的那个不可替代的人,可在她向前奔跑的同时,她也想牢牢抓住他的手,在遇到他以后,她忽然开始变得很贪心,爱情事业她都想要,于她而言,这并不是一张空支票,她有在努力成为那种人。 “好,我等你。”他的眉眼仍旧带笑,抬手挥了挥示意她快进考场,在看到她娇小的身影淹没于人海之中时,他垂眸,按开手机,眸里的情绪冗杂在一起,变得晦涩不明。 当七号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收卷哨声响起,放下笔的一瞬间,傅星玫才忽然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涯好像真的到此结束了,没有了令人头疼的习题,没有了堪比第二个老母亲的班主任,没有了吵吵闹闹的同学和定时定点的上课下课铃,只有那漫长的暑假以及暑假过后的新的未来。 走出校园时,她一眼看到阮菱正站在门外,捧着鲜花朝她微微笑着,在她身旁意料之外地看到了时疏,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阮菱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到来无可厚非,也或许会成为他们之间感情存在的一种无形的推力。 小跑过去扑到母亲怀里,感受着她抱着自己,用柔软的手抚着自己的头发,道着那声“辛苦了”。一场大考结束恍若劫后余生,她用余光看向身旁的时疏,正好对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是看向这世间独一无二之人的眼神,也是看向一颗被蒙尘的明珠终于能够摆脱沙砾,发出只属于她自己的耀眼的光的眼神。 那一刻她忽然短暂地觉得人生圆满,四季更迭交替的夏天已经过去,独属于她的夏天却在悄然到来。 亲戚为她举办的小型家庭聚会定在了高考第二天,因此高考完的当天晚上是傅星玫的时间是空出来的。阮菱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没作声,只是拉着时疏去旁边聊了几句,而后便见时疏朝她走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转而当着阮菱的面,在傅星玫满脸惊异之中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口头说什么都不可信,人心是难测的,所以我选择做出来,但请伯母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给星星最好的,我也能够保证给与星星的爱不会逊色于您与伯父,星星的前十八年我未能参与,十八年后的每一天,我会比前一天还要爱她。” 傅星玫神色复杂地望着时疏,看他由初见时的不近人情转为现在这般温润,眉眼间带着坚定的柔和,似霁月,又似清风,那双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此时紧紧握住她的手,带着些许微微的颤抖,让她第一次明白,这个叫时疏的男人原来也会害怕,也会无措,也会想要得到肯定,如初见家长的毛头小伙,备好的满腹草稿都成了累赘,只剩下了真心捧上前,想要向她和阮菱证明他很爱她,之余所有人。 他是真真切切的,想要将一切都交予她。 眼眶猛然间红了一圈,傅星玫垂下头,咬住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只听到阮菱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星星,抬起头来。” 她其实是第一次认真地去打量母亲,纵然所有人都觉得时间真的足够厚待阮菱,可她却能从中察觉到代表着岁月与时间的痕迹其实也在慢慢爬上她的面容,哪里有人真的不会老呢,只不过有些人心已老面未逝,有些人心未老面先衰罢了。 她听到到阮菱问自己: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这个“准备”所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她是不是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去开启一段感情,是不是有充足的信心面对将来可能会遇见的风风雨雨,又是否能够肯定,在遇到挫折或是矛盾时,不会以“分手”作为要挟,逼诱对方举手投降。他们相差的太多,遇到的不可控的事情也会有太多,傅星玫知道阮菱担心自己与时疏之间相差的十多年的经历会在关键时刻成为无法跨越的鸿沟与阻碍,可假若一切不去尝试,不去经历,她又怎么会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不是通往光明。 被握住的那只手收拢地越发紧实,不得一点空隙,她在那其中感受到了不安,于是她点头,眼眶还带着未褪去的红,轻声应道:“我准备好了。” 是的,她准备好了,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她便早已没有了回头路,她曾步步为营,为自己设下无数条后路,却在今日将所有后路截断,只想凭着一腔孤勇与对他的爱努力向前走。 她不怕输,她只怕还没尝试过便早已满盘皆输。 我知道了,这是阮菱最后的答复,她并非如他们所想那般无情,她只是担心,自己与傅卫并不幸福的婚姻会影响到傅星玫今后对于择偶的标准,她知道傅星玫自小没有安全感,虽清楚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却仍旧步步为营,唯恐她所遇非良人,继而步入了自己的后路,这不是她所期望看到的,她已经在婚姻中吃尽了苦头,所以她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会成为第二个自己。 “明天中午记得回家聚餐,你也已经成年了,妈妈也没有理由再束缚着你了,只是........注意安全就好,”阮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那双眸里有着傅星玫看不懂的情绪,却总将她向回忆中扯,让她忽然一阵无力。 “我知道了,”傅星玫敛了眸子,看她走回私家车旁,那道身影中莫名透出了离别的影子,却叫她有些心慌。 阮菱的车离开后,傅星玫抱着花束跟着时疏回到车上,再抬头,原本晴朗的天忽然阴了下来,层层云堆迭在一起,好似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将一切喜怒哀乐卷起而后粉碎殆尽,给她带来了强烈的不安。时疏隐约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做声,只是默默将右手从挡位处移到了她的手边,轻轻握住,所触及之处一片冰凉。 南宫(2) 当踏进时疏家的一瞬间,傅星玫只觉得有些许的不真实感,这是她第一次不需要任何人打掩护,并且在母亲默许的状态下前来的,让她恍惚之间终于有了自己已经成年的意识。 时疏是直接将她从考场接回来的,因而她几乎没带什么东西,无非只有一个背包,里面装着已经用不到的答题工具,钱包,还有一部手机,自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卧室里没有什么可玩性,傅星玫一个人待得闷了些,等了时疏很久也没见他回来,于是抬脚欲朝门外走,却被迎面而来的时疏撞了满怀。 “刚刚去切水果,稍微费了些时间,等着急了?”将被撞得发懵的傅星玫轻轻推开,时疏弯下腰查看她有没有伤到哪里,见没有事也松了口气,领着她回了屋内。 “饿了吗?”盘子被放在桌子上,将叉子递给她后,时疏开口:“晚饭想吃什么?” “我还好,吃什么都可以,”她似乎有些兴致缺缺,摇了摇头后不再开口,满脑子都是最后阮菱离开时的背影。 而上一次如此令她不安的,还是在她撞破了一些令她难以启齿的事后。 “星星,”时疏坐到她身边,揽住她的双臂带了些力量让她转向自己:“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现在的我们应该算男女朋友对不对,”看她老老实实点头,时疏继续道:“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可能难以开口,我也可以选择不去问,因为这是你的隐私,但如果这已经影响到了你的情绪,我觉得我是有必要去刨根问底的,”他的吻在她额间落下,烫得她的心微微发疼:“毕竟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了,不是吗?” 纠缠在一起的双指终于定格,而后松开,傅星玫抬头看向他,开口道出的话语缓慢而坚定:“时疏,我们做爱吧。” 傅星玫总觉得,做爱是可以消除当下所有的恐惧,忧愁与不安的,它将荷尔蒙升起,填补她内心所有的空缺,通过肉体间最直接的触碰,短暂到达一种逃避的效果。 她不能不承认,当她赤裸着被时疏拥进怀里,起起伏伏抽插之时,她能够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肌肤间毫无阻隔的接触使得她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被这个人偏爱着的,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到愿意与她肌肤相亲,直至到达顶端。 他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冲顶着她,不停地伏在她耳边说着“我爱你”,感受她细若的嘤咛声,小声的抽泣声,任由她在自己身下,由身体至情绪,得到完整而彻底的解脱。 当精液在她体内释放时,天色早已渐沉,远处灯火已经悄然亮起,而她疲倦地蜷缩在他怀中,乖顺地像只餍足的猫。 “要不要睡一会?”时疏将她抱得紧了些,看她摇了摇小脑袋,往自己怀里缩了缩,高潮过后被情欲包裹着的嗓音略显沙哑:“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那就好好歇一歇,我陪你,”他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她的唇,直觉告诉他今晚的傅星玫很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是自从见到阮菱开始的。 或许将阮菱叫来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时疏沉了沉眸子,将思绪慢慢捋顺。 “时疏,如果你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偶然间撞破你家里有人出轨,你会怎么办,”许是她将脸埋在他胸口的原因,连带着她的嗓音也发着闷,让他愣了愣,垂眸看向怀里的女孩子,她似乎正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于是他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如果是在我没有解决能力的情况下发现的,或许我会瞒下去,如果我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那么我会开始着手收集证据,我对于亲情与家庭之间的链接感没有这么强烈,所以我不怕闹到一个不算好的结局。” 他知道她听进去了,因为没过多久她便开了口,语气平淡地恍若叙述别家事情,却让时疏心狠狠疼了疼。 她说:“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曾经撞破过我妈妈带其他男人来家里过,我一直瞒到现在,从来没有跟谁讲过,我总觉得我只要瞒下去,这个家或许就能被维持地很好,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有好几个晚上,在父亲不在的时候,我总能听到她的房间里传出声音来,当时很小,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甚至不小心偷看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可能真的是我太天真了,我从小学到初中,断断续续撞见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能够鼓足勇气去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和我爸爸。” 吸了一口气,她缓缓吐出,继续道:“我很清楚我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并且更清楚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做一个‘正常人’习惯了,我连自己是什么样子的都忘了,而今天,她走时的那个身影,很像那天晚上我起床去洗手间,无意间撞见她将那个人带到房间里的背影。时疏,回忆勾起来的滋味并不好受,我曾以为只要有了快感,荷尔蒙就可以冲淡一切,可事实却是,待到荷尔蒙降到最低值,我会比原来更加悲伤,肾上腺素可以改变我一时,却改变不了我始终如一。” 它就像会上瘾的毒药,能够让人短暂忘却烦恼,却也会让人在戒断期的空虚中彻底丧失理智甚至生命,而她就像那毒药之海中无桅杆的帆船,颠簸起伏不定,不知何处沉落,也不知何时能够着陆。 她渴望救赎,却又甘于堕落,两者之间交替,构成了现在的她。 时疏没有开口,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知道现在的她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口,他也相信,在撞破母亲与其他男人苟且后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在尝试着安慰自己,让自己释怀。 可是,童年时代的创伤与阴影是会伴随一辈子的,即便谈起释怀,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释怀。 他终于明白她身上那种似有似无的易碎感为何而来,那种早熟的气息又是究竟源于什么,大人将最丑陋的一面展现在尚且年幼懵懂无知的她面前,跨过青春期,过早地将她带入了成年人的世界,在这种环境之下,她只能隐瞒,只能学着伪装,一面欺骗自己一面欺骗所有人,这样的她又该如何不去逼着自己在一夜之间长大。 “你想怎么做,”再开口时,时疏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抚着她的头发:“无论你想怎么做,只要不触犯法律,我都会帮你。” “包括亲手促成我爸妈离婚么?”傅星玫自他怀里钻出来,盯着他的那双眸子过于冷静,仿佛她并非是事件的主人公,而是一位旁挂在外的看客。 “星星.......”时疏皱了皱眉,想要开口阻止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他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又何谈站在她的角度与立场去替她评判本该她做决定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闭上眼睛,嗓音有些倦怠:“我累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我没有要阻拦你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做好决定了。” “从我开始决定隐瞒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决定了,十多年了,”她睁开眼睛望向天花板:“我也该放过自己了。” 她已经成年了,即便离婚也可以选择不跟任何一方独自生活,她拼尽全力熬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如果就此放弃,那么她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都成了笑话,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我会帮你,但前提是,你需要确定你的父亲与母亲是同意离婚的,因为作为第三方你无权进行起诉,接下来只要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其他的一切交给我就好,”时疏叹了口气:“这个时间或许会很长,也或许就在明天,你能够忍下来吗?”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急于这一时了,”她浅浅开口,过了一会儿,一句微不可察的“谢谢”传入他的耳中。 他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吻上了她,我并不需要你的感谢,比起谢谢,我更希望得到的是你的笑容,如果这么做能够让你就此解脱,那么我即使付出万般也在所不辞。 未央(1) 这就是世界结束的方式。并非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 ——艾略特 寻封是在傅星玫生日那天回来的,此时正值周末,他所在的大学离家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因而抽出一天时间回家见她一面绰绰有余。 接到寻封电话的时候,傅星玫还在时疏家做“品鉴员”,两人虽默契地越过了将对方“升级”为男女朋友的仪式感,可傅星玫总觉得,她真的有必要给时疏一个认真且正式的答复。 定好的家庭生日聚会是在傍晚,阮菱在邻市办事,在电话中保证她会按时赶回来,因此傅星玫决定来时疏家蹭一顿午饭顺便打发时间,等傍晚再让时疏将她送回去。 蛋糕出炉的一瞬间,屋内漾起一股香甜浓郁的气息,时疏将打发好的奶油盆递给她,笑着看她兴致勃勃地动手装饰自己小小的生日蛋糕。 总归是不熟练,抹刀上的奶油在她手里成了败笔,见她一脸苦大仇深的小模样,时疏无奈笑着,自她身后握住刀柄,带着她的手,一圈一圈将蛋糕胚上面原本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的奶油或填补或刮去,不一会,一个尚可算作成功的奶油面便铺平了。 “我下次一定能自己抹匀了,”傅星玫将手边洗好的草莓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皱着眉:“草莓有点酸哎。” “是吗?”时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还未等她点头应下,便被他握着她的肩胛骨转了一圈,背部抵在岛台上,正面朝向他。 头顶覆下一片阴影,他的唇与她几近毫厘,呼吸交迭,让傅星玫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下一秒,那句“我尝一尝”连着落下的吻一起被吞入腹中,他的舌温柔地勾着她的唇型,一点一点地描摹着,任由怀里的她渐渐毫无支撑力地吊在他身上,乖顺地放任他慢慢深入逗弄着小舌,而后由唇至脖颈,渐渐沦陷。 台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她嗔着眸瞪了一眼不肯放她去接电话的男人,随即嘴上一疼,在她皱着眉一边念叨着“时疏你属狗的啊”一边走过去接电话时,笑着开始装饰蛋糕。 不管是谁的电话,这个铃声响的时机让他觉得有些闹心,本来或许还可以在她走之前将小姑娘抱上床吃干抹净然后再将生日礼物给她,可这一通电话打乱了他刚刚所有的计划。 没关系,来日方长,时疏叹了口气,看她接起电话后由晴转多云的小脸,莫名觉得这个生日或许过得不会太顺利。 最后一枚水果落位时,傅星玫的电话也打完了,她收起电话看向时疏,轻声开口:“我邻居家的哥哥回来了,说想要见我一面,我.......可能得回去一趟。” 她知道这么做并不妥,可假如耽误的时间越长,对她们三人带来的后果便是越发难以估计的,毕竟是陪自己从小长大的哥哥,她没有办法将用于拒绝其他人那种过于强势的办法用在他的身上,况且,他们互为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因此综合估量之下,她还是选择去一趟更为保险。 就在她认为时疏会皱着眉拒绝的时候,他却点了点头,道了声:“好,我送你过去。” “时疏,”她看着他欲上楼换衣服的背影,还是没忍住道:“如果你不想让我去,我可以拒绝的。” “没关系,星星,我不能束缚你交朋友的自由,更何况这是你的邻居,不去的话会显得很没有礼貌,而且,”他脚步顿了顿,道出的话和着屋内尚未散去的香气,轻轻戳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块地方:“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我也相信你。” 他们约好的地点在步行街的一家奶茶店里,时疏带着傅星玫驱车赶到时,寻封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不急不躁,就这么静静等着她。 “去吧,聊完跟我发消息,我来接你回去吃蛋糕,”探身吻了吻她的额,帮她解开安全带,时疏看向她,那双望着她的眸子透着信任。 “你不害怕这么做会把我推到另一个男人怀里?”傅星玫笑了。 “怕,怎么不怕,我的小女朋友这么优秀漂亮,那么多人觊觎着呢,”时疏扬了扬唇角:“可是,我得有点‘正宫’的态度吧,如果自己对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又怎么能让你坚定对我的选择呢。” “时疏你是不是学坏了,谁教你的这些油嘴滑舌的东西啊,”在他带着细碎笑意的眸中,那双佯装要上手去掐他两腮的小手,忽然拐了个弯绕到他脑后,他思量不及被她猛地向前一拉,涂着果香唇釉的唇将清甜分了一半给他。 呼吸一滞,他反应过来,转手箍住她的后脑,拿回主导权,将这个吻的深度与力度加深,于是到最后,那张唇只剩下了点点残留的颜色,而罪魁祸首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下次给你换一支能吃的唇釉。” “哪支唇釉能被当零食吃啊,都是有化学成分的好不好,”傅星玫气急反笑,拉下车里自带的镜子照了照便开始收拾包包。 “不补了?”身边那人的语气里带着点疑惑,让她准备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转头朝他扬了笑:“不补了,这样就挺好。” 傅星玫不能不承认,寻封对她似乎格外有耐心,哪怕她跟时疏在车里折腾了这么久,甚至差点误了约好的时间,可他半点不耐都没有,见到她只是轻轻笑一笑,帮她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到,所以先帮你收到了购物车里,还是茉香奶绿加椰果半糖少冰对吧?” “对的,谢谢寻封哥,”傅星玫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到:“其实.......提前点好也没事的,现在不是冬天,不需要在意奶茶凉热的问题了,而且......我现在比较喜欢喝咖啡,奶茶的话,除了季夏点的时候我会陪着她一起来,其他时间基本上很少来了。” “没关系,现在是夏天,食物放久了会变味,最新鲜的才是刚刚好的,喜欢喝咖啡的话,下次见面请你一杯luckin coffee。” 餐号叫到了他们,寻封起身去拿,傅星玫下意识瞥向窗外,那辆白色的奔驰隐在树荫处,位置恰到好处,既能够看到屋里的动态,也不会“偷窥”地太过明目张胆,属实是一箭双雕了。 嘴里喊着不吃醋不在意,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傅星玫失笑,再转回头时,面前摆上了一杯奶茶,许是因为刚刚做出来,冰块将落入,杯壁还沁着冷气凝结滴落下的水滴,手指覆上去的一瞬间,是透入骨髓的凉。 “既然今天见面了,正好把生日礼物给你,毕竟下次再见面可能就是春节了,”寻封将礼物放到桌子上后,忍不住感慨道:“转眼间你也从这么一点点的小团子,”他用手比了比高度,笑了:“长成了现在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出来,倒是周围的邻居们看得最真切了。” “人都是要长大的嘛,”傅星玫弯了眉眼:“我也不可能一直做追在你身后叫着‘寻封哥哥’的那个小孩子呀,”顿了顿,她接着道:“更何况你今后也要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的,未来的嫂子可不会喜欢你身边还有粘着你的跟屁虫。” “万一........没有那个人呢?”寻封状似无意间看向她:“我对女朋友的要求挺高的,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最好是从小就认识的,这样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过程和麻烦。” “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从小认识”,多么明显的暗示,傅星玫知道这个话题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她稍稍用力握住杯子,指尖微微泛白,被杯壁上的冷气冰得有些许麻木,却让她的大脑越发清醒。 斟酌了很久后,她终于开口:“寻封哥,有时候人是需要向前看的,如果不踏出那一步,你不会知道还有更好会更优秀的人等着你,更何况所有人都是你的过客,哪怕你将来的另一半也是,说的难听些,最后暮年降至的时候,仍旧会是你一个人面对死亡,过程是谁陪着你其实都不重要了。” 其实寻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傅星玫的念想,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只是一种病态的执念,这么多年来,他明里暗里收到过很多女孩子的情书或告白,哪怕进了大学,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也有无数次走在校园里忽然被漂亮的女生拦住要微信的经历,可无论怎样,他满心满眼始终只有那个素颜朝天,笑起来温柔娇俏,眉眼间带着点清冷意味的女孩子,甚至于,他也曾幻想过她会喜欢他。 他骗了自己太久,沉迷了太久,这个美梦也编织了太久,往事如云烟一般在他眼前散开,而他却恍若叫不醒的人,固执地想要坚守着最后的梦境。 可梦总是要醒的。 “星星.......”寻封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无法组织成一句完整的句子,面前的女孩子隐约可见小时候的影子,却比小时候还要耀眼。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个曾追在他身后喊着“寻封哥哥”的女孩子,已经足够独立,足够优秀,也足够强大。 强大到让他有些自惭形愧。 “寻封哥,”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傅星玫在他惊异的神情中轻声开口:“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但是我阻止不了你,我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一份喜欢,因为它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包袱,可喜欢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太沉重了,它不是如表面轻易说出这两个字那样那么单纯简单,你想要得到它,就必须要承受它因为反噬而带给你的苦难,它也是一颗心向另一颗心发出的靠近的讯号,但有时候,不同频的情况下,另一颗心即使收到信号,也是没有办法回应的,你知道吗?” 似是终于将想说的话讲出了口,她沉沉呼出一口气,低头发了一个消息,再张口时,给了他重重一击:“最重要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能带着我一起成长,能替我排除万难,也是他告诉我不要认为自己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个小城市里,他说我值得更好的地方,”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所以,我坚持到了现在。” 而现在,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等着她回家。 “礼物我会收的,不只是因为你是朝夕相伴邻家哥哥,也是因为你是我成长道路上的良师益友,我可能有些贪婪,想要将这份单纯的友情留住,但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想要将选择权交给你,假如你想要断得干净,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不想让这件本该是私事的事情,发展成为两家的对立。” 他抬头看向她,刚刚犹豫踌躇时没有仔细观察,现在冷静下来以后才发现,她来时其实是涂了口红的,可那深浅不一的色迹绝不是她因为没有涂抹均匀,而未开封的吸管上自然不可能残留她口红的印记。 仔细想想,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寻,至于那些口红究竟去了哪里,他即使不去细想也能猜出一二。 “我........让我想一想可以吗?”寻封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脑海中一片混乱,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及时抽离,可内心的挣扎让他完全无法狠下决心。诚然他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当现实血淋林地摆在他面前时,他只觉得脑袋好似生了锈的机器,吱吱呀呀,磨损着,将难闻的铁锈味传递到神经递质里。 “没有问题的,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傅星玫瞄了一眼手机,浅浅笑着站起身:“那么,寻封哥,我先走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 “等等,星星,”寻封犹豫了一下,鼓起了所有自信问道:“你的男朋友,是那位老师吗?” 他看她愣了愣,转而笑意渐深:“是的。” 毫无遮拦,恍若小孩子炫耀着手中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却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本就该想到的。 “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并非只有我一个选项,寻封哥,抬起头看一看其他人吧,”傅星玫叹了口气,越过他出了店门,那杯点好的奶茶放在桌上丝毫未动,他侧头望向窗外,看见她扑向那个男人的怀抱,心中有一块地方变得越发酸涩难挨。 那只雏鸟终于开始羽翼渐丰,飞往了更远的地方。 回程的路上,傅星玫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忍住:“时疏,我想跟你说件事。” “怎么了?”车停在红绿灯前,等红绿灯的间隙,傅星玫看向他,眼中有着些许他读不懂的情绪,他听见她轻道:“我好像还没有给过你一个明确正式的答复,所以哪怕你认为不需要,可我还是想给你,这是我能做到的,能够让你有安全感的事。” 车挂挡继续行驶,时疏没开口,静静听她说,直到那句:“如果我能够陪你一直走下去,便是我三生有幸了”被她说出口时,平稳行驶的车忽然微不可察地偏了些轨道,然后继续向前走。 他不曾告诉过她,这辈子能遇到她,是上天赐予他的宝物,那是千金难买的机遇,也是最无可比拟的存在。 未央(2) 回去吃过蛋糕后已是下午,距离聚会的时间还有将近五个小时,时疏将傅星玫哄睡没过多久便收到了私家侦探寄来的调查消息。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与偷拍的照片,他眸色暗了暗,将文件袋放锁进了保险箱中,而后抬手回复了四个字: “继续调查。” 他不知道傅星玫看到这个文件夹中的东西时会有怎样的感受,可他总归要念着她的脾性,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她的生日过去以后再跟她好好谈一谈。 傅星玫是知道他雇佣私家侦探这件事的,因此他将这件事做得毫无负担,比起扭扭捏捏不愿借助他的资源,她更乐于接受他的帮助,人总是要对自己的能力做出客观理智的评价的,这件事的涉及面超出了她本身所具有的资源范畴,想要得到一个足够满意的答复,她只能借他人之手。 而现在有人愿意充当这只“手”,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直到暮色西沉,傅星玫才悠悠转醒,眼见窗外黄昏挂枝头,竟莫名生出了几分寂寥的味道来。 正躺在床上发着呆,门被由外到内推开,见她醒了,时疏缓步走上前:“要现在去饭店吗?” 饭店是舅舅订的,介于傅星玫的姥姥年岁尚高,于是傍着离家近的地点找了一个适合亲戚朋友聚会的店面,店面虽小,可胜在餐饮精良,因而生意火爆,能预约到这家店,属实是有些难得的,但若算下来路程自然是没有从傅星玫的家中出发要来的近一些,所以时疏将决定权丢给了她,由她来决定何时出发。 “几点了?”傅星玫只觉得自己睡得昏昏沉沉,印象中躺下时窗外还是艳阳高照,再醒来却已是黄昏漫天,久睡沉闷的大脑一时间缓不过来,让她不由得宕在原地。 “你躺下的时候正好两点,现在已经五点半了,我记得聚会时间在六点半,如果现在出门可能会遇上堵车,但是一定会提早到,若是晚一些出门,车流会少一些,但可能会迟到,你来决定,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时疏细细将时间分好归类后,丢给了她做选择。 垂眸思量了一下后,她开口:“现在去吧,我收拾一下,你在楼下等我吧。” 睡得太久,胃里有些微微发凉,傅星玫接了一杯温水下肚感觉好了些,她在睡前给阮菱发过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但直到现在消息界面仍停留在以她为结尾的对话中,那一句孤零零的话显得有些难堪,也让傅星玫无端生出了几分异样来。 她知道阮菱忙,也知道她在她高一时不愿赋闲在家,去某家公司应聘了一份会计工作,一直做到了现在,可她不明白,即使是需要出差的工作,她难道忙到连回一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么? 还没等她来得及细想,时疏的声音便出现在了门外:“星星,我们该出发了。” 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的情绪是不能出现差错的,傅星玫深呼吸,将杂念全部抛走,然后应道:“来了!” 正如时疏所说那般,此时正值下班点,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连带着车辆也汇成了一条河,街道本来就小,人多车多,堵车属实是在意料之中。时疏见车辆丝毫没有前进的迹象,索性也放松了下来,侧头看了看副驾驶上的傅星玫,她正盯着窗外纹丝不动的车流发着呆,黄昏落下的橘黄打在她的侧脸上,反倒多了些许朦胧感,只是那张小脸上丝毫不见将要过生日的欣喜,这也让他忽地想到了今天拿到手的资料。 材料已经被他锁进了箱子里,自然不会被她看见,那么能让她情绪这么低落,一定是在出门前发生了别的事。 仔细捋了一遍,唯一有可能出事的就只有傅星玫醒后说要换衣服收拾的那段时间,那么,她是收到有关于她母亲的消息了?时疏敛了眸子收回眼神,下一秒听见傅星玫唤了他一声,下意识转过头对上那双澄澈的眸子,忽然让他莫名生出了一种做贼的心虚感。 “怎么了?”他定了定神,语气平和,让傅星玫忍不住多瞅了他几眼,转回头淡道:“没事。” 究竟是真的没事还是她有意瞒着不说,时疏无从判断,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就这么沉默着到了饭店,下车前,他拉住她,眸子里带了些似有似无的情绪:“星星,生日快乐,等你吃完饭打电话给我,我接你回去。” “知道了,”今天下午她的心情持续性低落,此时的嗓音也略显沉闷,轻轻应了一句便打开了门,于是没看到时疏望向她的那双彻底暗下去的眸子与脸上复杂的神情。 她到的时间刚刚好,表妹在楼下等她,见到她的一瞬间两眼冒了光,一路小跑扑向她,撞得她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而后稳住身子,便听见妗妗一边朝这边走一边笑嗔道:“琳琳快下来,你一米七的个子压在你姐身上,再把你姐这小身板压坏了。” 表妹是舅舅的孩子,姓阮单字一个琳,虽说名字看上去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可实际上无论是个子还是体重身材足以抵得上三个傅星玫。一家人也都曾看着她刚入初中就过百的体重和一米七多的个子哀声叹气,想尽各种办法让她减肥,最后发现她正在长身体的阶段,减肥会导致营养跟不上,于是便不再动减肥的念头,任她“肆意生长”,可放任的结果就是现在她越发肥胖到了一种让傅星玫目瞪口呆的程度,也让她皱着眉越过阮琳看向冯虹,微微抱怨着:“妗妗,琳琳是不是又不克制自己了?” “没办法,管不了她,倒是你啊,怎么又这么瘦了,不是说让你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吗?”冯虹摇着头叹道,走上前顺便轻轻拍了一下阮琳:“去,上楼去,姥姥姥爷都等着你们呢。” “我妈她.......今天估计来不了了,”傅星玫在冯虹略带疑惑的眼神里开口道,笑容有些勉强:“她去出差了,我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还没回复我。” 看着她略显低落的神色,冯虹抿了抿唇,一把揽住她:“没事,舅舅妗妗姥姥姥爷都在,我们陪你过,你妈赶不回来估计是有事绊住脚了,你看,你原来的生日她也没缺席过对吧?” 傅星玫知道冯虹是在安慰自己,秉着罪不及他人的想法,她不想因为自己对阮菱的不满情绪波及到他们,从而伤了这些爱她的亲人们的心,于是点点头,乖乖跟她上了楼。 这场生日宴会明显是上了心,做了充足准备的,整体色是傅星玫喜欢的浅紫色,蛋糕是她喜欢的巧克力和奥利奥,她收到了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一场宴会过得安稳而温馨。 只是唯独少了阮菱。 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并不正常,可谁都绝口不提,笑着祝福傅星玫终于长成了亭亭玉立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任她将这些祝福连带着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吞下肚,同样也笑着回应着那两个逐渐模糊的“谢谢”。 直到宴会最后,傅星玫明显有了醉意,可思绪却清明着,在冯虹轻声问她是想要回家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去时,她摇了摇手机,那双眸子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依赖:“我要住我男朋友家,我男朋友来接我嘿嘿。” 时疏从未想到,还未正式登门拜访傅星玫的父母,他便已经跳过了这个阶段,直接见了除她父母以外最亲的人。 在经过周围人由不可思议到怀疑到对他的不信任,各种盘问之下最后转为皱着眉头看着他手机里存着的阮菱和傅星玫的微信,而后看见傅星玫朝他张开胳膊求抱抱后,时疏终于在冯虹提出自己也跟着上车一起将她送回去的要求里,不算顺利地将她接上了车。 阮峰本想一起跟着上车,可无奈身边还有两位老人和儿子女儿需要送回去,于是将冯虹拉到旁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傅星玫,被她无奈戳了戳脑袋,看她点头应下后才作罢。 回去的时候夜已深,灯火照着不归人,时疏将傅星玫抱上了副驾驶,替她系好安全带后发动车子,在冯虹一脸警惕的盯着他的眼神里无奈地笑了笑:“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都可以如实回答。” “你说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思想没那么开明,师生恋对于一些人而言是一种道德败坏的风气,你又是怎么能做到对我们表明你是星星的老师的?况且,你有想过假如你就这么曝光你和星星的关系,星星以后该怎么在这个小县城里过下去?”冯虹皱了皱眉,言语里有着护犊子的不善。 本想树立威严,却没想到时疏笑意渐深,似乎并不准备将这种“不善”放在心上:“首先,对于是否开明这个问题,之前我去过星星家帮她辅导功课,是见过伯母的,她是一位思想超前的女性,那么我想,能培养出这种女性的家庭,应该不是什么平庸等闲之辈,所以,在很爱星星的你们面前,我有必要与义务跟你们传达我最真实的想法,毕竟你们是除了她的父母以外,与她最亲的人。虽然也并不是毫无负担与紧张可言,因为我也会害怕你们的不认可,但至少,我希望我是真的珍惜她爱护她的心情,能够被你们看到。” 顿了顿,他接着道:“第二,我并不认为星星会甘愿留在这个小县城里,假如她未来的归宿并非这里,那么其他人的看法有那么重要吗?” 冯虹叹了口气,没再开口,显然是默许了他的的“狡辩”,只是还未等她掏出手机跟阮峰汇报情况时,忽然听见原本昏沉的傅星玫突然开口,嗓音里带了些颤抖:“时疏,停车!” 冯虹被吓了一跳,探过身想问怎么回事,车其实没开出多远,而这里是街区,自然不可能随意停车。还没询问究竟她看到了什么,视线却在扫过一圈后,发现了那个不回消息离奇“失踪”的人——阮菱,此时的她正从一辆私家车上下来,隐约可见驾驶座的车门也随即打开,自里面钻出一位身着西服的男人上前几步拉住她,躲进了无人的巷口吻得难舍难分。 冯虹明白自己是不会认错的,更何况是傅星玫,因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可只要对一个人熟悉到骨子里,连她的侧脸都是铭记于心的。 她们都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傅卫,那是一位极其陌生的男人,高大英俊,看着装必是一位多金的人物,而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种男人的追求。 时疏看向傅星玫,那张小脸此刻惨白一片,握着包包的手指止不住地抖,应激性的眼泪自眼角滑下,重重砸到了他的心上,让他忍不住开口:“星星........” “开车........”生理性的反胃让她强烈不适,在冯虹想要冲下去讨个说法时,唤道:“妗妗,走吧.......” “星星?!”冯虹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语气里带了些难以遏制的怒火:“那是你的妈妈!你就这么看着她放任她堕落吗!” 她从没想到,自己只是帮忙看着将外甥女送回家,却撞破了埋在整个家族中最大的隐患,她无法想像,假如傅星玫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她该怎么办,她才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啊。 傅星玫听出了冯虹质问的语气,那张薄唇微微颤着,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音节:“时疏,开车。” 轻轻叹了口气,时疏踩下离合,那两道身影自身边划过,再无痕迹。 回到家已接近十一点,冯虹拒绝了时疏送她回去的提议,看向正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傅星玫,言语缓和了些:“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现在星星情绪很不稳定,可能也只愿意听你的话,正好我也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星星就拜托你照顾了。” 将冯虹送走后,时疏回到客厅,那个小小的影子正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就这么呆坐着,恍若一个无声无息被抽干了灵魂的娃娃。忽然,她蹙起眉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跌跌撞撞奔向洗手间,他心下一惊,紧随她过去,还未到门口便听见了里面的呕吐声,反应强烈到似乎要将胆汁吐出来。 不安让他加快了步子,猛地推开门,傅星玫已经靠在马桶旁,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泪水,连着机械式的呕吐方式,狠狠刺进了他的心 上前几步将伏在马桶边因为呕吐反应过强导致几近昏厥喘不过气的少女搂在怀里,轻柔地顺着她的背部,任由她唇角边未擦拭的呕吐物连带着鼻涕眼里蹭了他一身。 洗手间里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时疏先动手将怀里哭累的少女洗漱擦拭完,抱回房间安置好后,再折回洗手间处理她所造出的一片狼藉。这种情况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他没有想到,在他还未做好向她彻底坦诚的准备时,上天便已经备好了凌迟的刀,待时机成熟便一刀致命。 洗漱完毕,时疏折回房间,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对上了傅星玫那双毫无生机的眸子和那句他不知究竟该不该应下的话:“时疏,做爱吧。” 时晏(1) I love you, Not only for what you are, But for what I am When I am with you. 我爱你, 不光因为你的样子, 还因为, 和你在一起时, 我的样子。 ——罗伊·克里夫特《love》 傅星玫其实从未见过自己被时疏压在身下逗弄时,满面潮红情欲难耐的模样,因为他几乎从不让她正面对着镜子做爱,他喜欢看着她因自己而情动的模样,恍若在她的肉体中沁入毒液,唯有他可解。 只是今天,当她被时疏压在房间浴室内的盥洗池旁操干时,她吻着他的眸子,小声哀求:“让我对着镜子做一次好不好。” 她知道他无法拒绝她,就像在这个本该让她失声痛哭好好休整的夜晚,他却仍旧无条件顺从着她,将她压在身下,感受着她怀抱着自己的那双藕臂微微颤抖着,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冲撞,只是力度和频率与原来相比,称得上足够温柔。 他不做声,只是抬手顶撞过几次后,应了她的意让她面对着盥洗池上的镜子,那张镜子中映出了她被他冲撞时淫荡娇俏的模样,熟悉的轮廓与那人渐渐重迭,让傅星玫在一次又一次的冲撞中失了神。直到高潮的那一刻,她抬颈望向浴室的天花板,眼前的瓷砖化成无数块虚影,她忽然想到,阮菱在其他男人的身下时的模样,是不是也带着这般的浪荡。 她们果然是母女,床下的高洁之花开到床上后,便化成了一地的曼珠沙华。 后来在那段事后温存的时间里,她问他为什么愿意应允她在今晚做,他只是亲亲她的额,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那双有力的臂带着些不容挣扎的霸道自她身前环住她的瘦削的背。 他说:因为我想带你短暂地逃离这个世界。 他知道做爱之于她,是极其懦弱却又无可奈何的表现,可他希望的是,假如有一天她真的支撑不住,那么与他做爱时所带来的极致的欢乐,能够填补这个世界所带给她的空虚,他想让他的床铺,他的怀抱,成为她最后可以依靠的天堂,哪怕梦醒之时仍旧会回到现实,他也希望她能有机会,短暂地放任自己堕落迷失,以此求得安稳。 阮菱出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加之时疏手头有着足够多的证据,甚至可以追溯到傅星玫小学时,接下来只剩告知傅卫真实情况了。 在决定跟傅卫坦白前,时疏问过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决定好了,那时候的她眼神依旧空洞,没了当初的光,无神到让他几度心疼地想要全程帮她揽下所有的乱七八糟的事,最后都被她一一拒绝。 原因无他,她想与过去的自己和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彻底做一个了断。 法律规定子女是无法提出离婚申述的,只有婚姻双方当事人才能够决定是否离婚以及如何离婚,傅星玫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跟傅卫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傅卫沉默了很久,久到傅星玫垂了眸子,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时,他才开口道了一句“好”。 她不知道傅卫究竟是怎么想的,意料之中的气愤统统没有到来,可比起这样冷静的傅卫,她宁愿面对的是声嘶力竭责问阮菱为什么要出轨的他。 这样的傅卫,让傅星玫觉得心慌。 傅卫赶回来的那天,林城下了一场大暴雨,自请求阮菱同意提出与傅卫离婚的那一天起,傅星玫便搬到了时疏家中,再见她是傅卫回到林城的这天,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沉默的饭。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这顿饭过后,是真正意义上的散了。 两人是协商离婚,傅卫留下房子,夫妻共有财产一半分给阮菱,另一半打到了傅星玫的银行卡里,大学学费由夫妻二人共同承担。 办理手续在第二天,傅卫定了宾馆,给阮菱留出了搬家的时间,全程他没有发过一次脾气,只是在临走前,他看向阮菱,淡淡开口:“那个人对你好吗?” 这或许是最后的挣扎,也是最后的审判,那时候的阮菱怔了怔,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回应她的,是傅卫撑起伞隐入雨中的身影。 傅星玫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两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终于猛然间意识到,折磨她内心长达数年的心结,终于就此落地,可内心酸涩宛如未熟透的果,却还是倔强地咬着牙吞下去,不肯认输。 阮菱或许真的深深爱过傅卫,只不过有些感情是经不起时间的推敲的,她似一朵玫瑰,外表坚毅内心柔软脆弱,可傅卫常年不在家,无法给到她备受呵护的爱,于是爱情的花期已过,留下的只有一地残瓣。 随后一个月里,伴随着傅星玫录取通知书一同下来的还有阮菱与傅卫的离婚证,她终于不负众望,考上了京大的中国语言文学系。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抱着时疏第一次痛痛快快哭了一场,随后收拾好行李,连人带物被他直接拎去了帝都。 季夏的成绩虽达不到京大的水平,却也能够在省内随意挑选顶尖的大学,这对她而言属实是一种意想不到的惊喜。 前往帝都的前一天,傅星玫将季夏叫了出来,约好的地点仍旧是在她们几乎每周都会去的咖啡馆,一向活泼的季夏这次罕见地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傅星玫越发瘦削的小脸,眼眶红了一圈,嘴唇翁动着,良久才开口:“星星,疼不疼?” 疼吗,傅星玫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结果比起如预期一般坦然接受,更多的是让她无所适从地选择逃离,可她还是摇了摇头,那双眸里含着笑:“不疼,也没什么可疼的。” 她曾在无数个黑夜中蜷缩在被子里,将自己紧紧拥住,不停地安抚着自己并且为阮菱寻找着任何可能建立起来的理由,到最后她忽然发现,当初的所有自我劝解都比不过如今那两本“离婚证”更能让她大彻大悟,她终于选择了原谅阮菱曾在无意间伤害她的所有过往,将理由彻底封闭起来,筑成了一道围墙,而她也终于能抛弃那些曾带给她日夜煎熬的源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即使看不到希望的曙光。 临走前,季夏终于落了泪,她抱着这个陪伴了自己整个青春的好友,将自己最真诚的祝福送给了她:“星星,你一定要好好的,等你寒假回来,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这是两位少女最单纯的约定,却足以敌得过千言万语。 时晏(2) 时霜是从时疏那里得知傅星玫家中出了事,可作为一位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她无法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妄加评判也会招来事端,更何况傅星玫不像是那种毫无主见能随意让人对她的所作所为做出评判的人,她也一定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因此在接到傅星玫与时疏时,她只是淡淡笑着接过傅星玫手中的行李箱,然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以后,帝都就是你的家。” 人确实会因为好心而插手别人的事,却忘了,一旦过了度,反而会变成最伤人的利器。 距离京大开学还有一个多月,时疏决定先将傅星玫安置在时霜家中,等他将自己在帝都的一切收尾,处理妥当后,再将她接过去,在此期间,有时霜的陪伴,傅星玫也可以换一换心情,暂时不必去想家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这个建议得到了其他两人的一致认同。 晚饭是在时霜预定好的餐厅吃的,自从听时疏说要带傅星玫来帝都,这位干练的女强人第一次慌了手脚,虽然在公司仍旧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却还是在私下里找了几位跟傅星玫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询问她们的喜好以及帝都适合放松的餐厅,由此在公司的茶余饭后渐渐升起了“时总应该是要有弟妹了”的传闻,也让一众对时疏痴恋的女孩子咬着牙直呼不甘心。 即使没有人见过时疏究竟是何模样。 毕竟人都是渴望向上爬的,时家家大业大,她们没有理由不觊觎,自然也就将那位素未谋面的未来的时家少奶奶视作了假想敌。 为了照顾到傅星玫的情绪,时霜选择了一家靠湖的音乐餐厅,这家餐厅以音乐,酒与法式甜点闻名,档次处于轻奢端,是她在询问过时疏傅星玫的喜好之后,综合考虑之下决定的。 毕竟餐点不是重点,让傅星玫开心才是。 点好餐后,时霜单手托下巴,唇角带着些笑意看着傅星玫,那张脸带着明艳的攻击性,倘若阮菱被比作玫瑰是因为外强内柔,那么时霜便是源于她张扬的眉眼,明明与时疏是亲姐弟,可两人的由外貌所带来的第一感官竟截然相反,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傅星玫被盯得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只听对面混着钢琴音传来了笑声,善意而温柔:“时疏啊时疏,你的拍照技术真的不怎么样,这么好看的妹妹被你拍出来一点美感都没有了。” 惊异于时霜反应的同时,傅星玫下意识抬头看向时疏,他的下颌顺滑流畅,骨型是极好看的,加之鼻梁高挺肤色白皙,眉眼间的情绪淡似雾,多多少少都会有种想要让人征服的欲望,这样的人此时正坐在自己身边,在时霜调侃的同时将她拉入怀中,笑意通过胸腔传递产生了轻微的颤动,和着那句:那我以后要加油了,万一被别的会拍照的男孩子抢走了就惨了,让傅星玫刹那间红了脸。 其实跟时霜交流了这么久,她多多少少也揣摩出了些许她的性子,只是电话与消息终究是隔着网线在另一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比面对面交流能更加直观地看出一个人的情绪与态度,而那种忐忑在时霜开口打趣他们时骤然落了下来。 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地这么糟,傅星玫原本打结的小手终于缓缓解开。 牛排与红酒上齐,甜点是压轴菜,时霜看了看傅星玫,欲拿起酒,却突然笑了:“星星,红酒没问题吧?” 只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时疏便接上了:“她酒量不好,能喝但是不能太多,姐你别想着拉她陪你喝了。” “臭小子,瞧你说的,这是红酒又不是啤酒,真当我要拿原本用来品味的红酒一醉解千愁啊,”时霜瞪了他一眼,抬手倒了一个杯底推到傅星玫面前:“我就是想知道小丫头能不能喝酒,不能我再给她点一些不含酒精的饮料,你把你姐我当什么人了。”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时霜姐,红酒我可以喝的,”傅星玫乖巧地弯了眉眼,而后被时疏揉了揉脑袋:“可以喝,喝了今天就乖乖跟我回家。” “哎?”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啊,傅星玫瞪大了眼,猛然间记起,时疏的初吻好像就是自己在醉酒的时候“夺走”的,一时间无语凝噎,连时霜逐渐好奇的神色也看不见了,只想找个洞钻到地下。 “怎么了?喝了酒就不放心了?”时霜又倒了一杯递给时疏,嗓音里带着打趣。 “确实不放心,”那人眸子暗了暗,看向装作小仓鼠一样往旁边躲的女孩子,长臂一捞将她轻轻带了回来:“毕竟不知道下一个被小醉鬼抱着然后夺走初吻的男孩子是谁了。” “什么?夺走初吻?”眼见时霜眸子一亮,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时疏抬手倒了一杯酒推给她:“姐,该吃饭了。” 女孩子脸皮薄,多少是要顾及着些的,只是她能放过傅星玫,可不打算放过时疏,做了一个“回去再审你”的口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低头专注切牛排。 用餐期间时霜临时接到了工作上的电话,抱歉地朝他们笑笑,然后走到僻静处接通,等再返回来时,她发现傅星玫盘中原本完整的牛排被切成了小份,而时疏手下正在切割的,是那块在她通电话前便早已被切好的牛排。 那么傅星玫盘中的是谁的,怕是也不必去想了。 时疏其实很会照顾人,毕竟母亲走得早,父亲被继母哄得失了理智,时家外表光鲜,内里实则乱成了一锅粥,若是他们姐弟都无法自力更生,恐怕在这样的家里早就饿死街头了。 只是时霜从未见过这样的时疏,身上带了些烟火气,脸上的表情也比上一次见他更为丰富了些,一边念叨傅星玫却一边无止境地为她服务,让时霜猛地生出了一种“老父亲养女儿”的错觉。 可不就是养嘛,女孩子不宠着还要干嘛,想到这儿,时霜蓦地笑了,抬手拉开椅子:“味道合不合口?不合我们下次再去别的地方。” “合口的,很好吃,谢谢时霜姐,”对面的女孩笑得温软,让时霜一边暗自吐槽家里有这么好的女儿还不知道珍惜一边将放在手边的新鲜的慕斯推到她面前:“星星你真的太瘦了,要多吃点才好。” “我姐说的对,”将慕斯拉过来,银质的小叉子摆在盘子上,质感满满,时疏拿起叉子叉下一小块蛋糕:“张嘴。” “我....我自己来就好.....”傅星玫在时霜调侃的眼神中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却不料被时疏一把按住想要接过叉子的手:“乖,听话。” “时霜姐看着呢,你别这么为所欲为好不好.......”话语里虽然抱怨着,可那张小脸上却带了些娇嗔,嘴巴也乖乖张开,看得时霜一边念叨着自己弟弟原来不是不会宠女孩子一边切着手中的牛排直摇头。 狗粮就在眼前,还是自己倒好的,跪着也得吃完了。 几口蛋糕下肚,傅星玫叹了口气,摸着自己逐渐变圆的小肚子叹道:“今天晚上又要变胖了。” “不会的,”时疏轻笑,接着朝她举起一块切好的水果沙拉:“今天晚上你可能会不胖反瘦。” 直到被时疏压在浴室里操干时,傅星玫才明白过来他那句“不胖反瘦”究竟是什么意思,身后的撞击一次比一次强烈,傅星玫咬着唇受着,却仍旧止不住自唇中传出的轻声嘤咛,似勾人的刀子,让时疏的欲火愈发旺盛。 “叫出来,星星,”他用力挺身插入,毫无防备之下她瞬间破防:“嗯哈.......”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发出了声,一时间羞红了脸:“时疏......你.....你混蛋吗......这是在......在时霜.....霜姐家.....你.....你收敛点啊......” 似乎是觉得这张小嘴不应该被取舍,也或许是觉得它太过于喋喋不休让他心烦意乱,时疏果断低头,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擢住了那张还要再开口继续吐槽他的“光荣事迹”的小嘴,感受着她的吐槽化作了性爱中的吟唱,一声又一声自相吻的唇齿间溢出,哼哼唧唧地。似是被欺负得狠了,交合处的淫液沿着腿部流下,她的身体半是疲软地挂在他身上,两条纤长白皙的腿却紧紧夹住他的腰腹,承受着他比以往更为强烈的攻势,直到最后被他送上高潮时,他恶趣味地松开了她的唇,猝不及防之下,叫床声带着淫荡与娇媚,回荡在整个浴室里,可她无暇顾及,被他抱去床上进行下一轮的抽插。 将她清洗好抱回床上已是凌晨,性爱后的少女睡得格外香甜,时疏替她掖好夏凉被,又将中央空调调至合适的温度,然后俯身吻了吻她的额,才轻声开门退了出去。 时霜将最后一点工作收好尾,准备去洗漱时,忽然发现客厅的落地窗旁立着一个人影,清瘦孤寂,被皎洁的月色衬得拂去了那身烟火气,多了些不染世俗的意味来,让时霜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年沉默寡言的时疏。 叹了口气,她走上前,却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她知道时疏其实有烟瘾,在他过于弱小且对大局掌控无能为力时,他习惯了靠烟解愁,只是,随着他能力日渐强大,能够将一切局势掌握入手,他开始渐渐尝试少吸或者不吸,后来在遇到傅星玫以后,怕小姑娘会不喜欢烟的味道,也怕二手烟对女孩子的身体不好,他彻底戒掉了烟。 上次见他吸烟,还是二十岁那年,他面对父亲对于财产分割充满固执的时候,因此她一直都认为这个小姑娘的存在,似乎能够彻底改变他的脾气与性格,现在看来,确是如此。 “星星睡下了?”时霜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拿起打火机,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好久没见你抽烟了。” “刚刚将她哄睡,今天是我不好,折腾她太久了,”对时疏而言,同为成年男女,情爱之事避之不提反倒成了多此一举的想法,于是他只是笑了笑,随口应了一句,而后接道:“上一次抽烟,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了,”手中烧掉半截的烟惹得火光忽明忽灭,映出了他那双薄凉的眸,能使之波动的,时霜数来数去,似乎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她带去见老爷子,”时霜看向他,还是没忍住开口。 “等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吧,不着急,”不管如何,终归是父亲,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割舍掉这些,更何况老爷子只是老糊涂,并非不识大体,有了儿媳妇,或许也能让他清醒清醒,只盼着家中那位别搞出什么幺蛾子,他只想好好带星星回家里吃个饭,他不在意父亲的看法可不代表星星不在意,假如不带她回去一次,这个小姑娘内心戏能多到淹死她自己。 见自家弟弟有主见,时霜也不再多说,拍拍他的肩叮嘱了一句“早些休息”便去了洗漱间,只留下那道身影,被月光拉长,渐渐融为一体。 竹醉(1) 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 ——《红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除却去公司处理公事外,时霜几乎一直陪在傅星玫身边,带她逛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顺便帮她置办了所需的开学物件。傅星玫知道这是时疏安排下来的,可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这段时间她其实过得很累,只有偶尔在时霜拉她出门逛街的某一瞬间,才能感知到自己存在着的。 她不想拂了两人的好意,也不忍拒绝,他们将阮菱与傅卫缺失的爱带给了她,她不能做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时疏最近似乎很忙,但他仍旧坚持每晚回到时霜家,将一天内挤出的最安逸与最脆弱的时光留给了傅星玫,即便她在某天一如既往地被他折腾到昏昏欲睡,却还是忍不住在被睡意包裹前,告诉他:如果太累了就不要两头跑了,有时霜陪着她就够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这场感情的博弈中,并非是她无法离开他,他爱她入骨,将她视作了唯一的解,早已无法自拔,连命都给了她。 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偶尔季夏也会与她一起通视频电话,聊一聊各自的生活。时疏与傅星玫回到帝都,顾言陪季夏留在了林城,顾家大少第一次萌生了一种想要安定下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意料之外的季夏带给他的。 在问到他们今后的打算时,季夏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着光,她带着些许对未来的希冀,将他们的规划一五一十地摆在了傅星玫面前:“他让我好好学习,研究生争取考到帝都,我觉得顾言已经因为我牺牲了这么多了,我也该为他做些什么了,况且你也在帝都,如果真的能考去帝都的话,以后我们见面就会跟方便啦,”季夏唇角弯弯,连带着眉眼也柔软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傅星玫从未见过这样的季夏,自认识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明白季夏是自由的,能让她愿意敛下性子与一个人一同奔赴未来,就证明她真的动了心,并且很爱他。 只是,即使再爱也不要丢了自己,没有人是你永远的依靠,只有你的学识,地位,财富金钱才是能够永远支撑你的最大底气。 “你呢,你在帝都怎么样,时疏的姐姐看上去人好好哎,应该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有这样一个姐姐在,你们也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季夏似乎挂着耳机去倒了杯水,屏幕里短暂消失了一段时间她的身影,因此也就错过了傅星玫略显晦暗的目光。 “星星?”见傅星玫半天没出声,季夏“咕咚”一声将水咽了下去,忍不住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我在,”傅星玫缓缓开口:“时霜姐人确实很好,但是毕竟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我只知道时疏家里也很乱,但是他不说我就不会去问,我相信只要有机会,时间到了他会告诉我的。” “你一向都是这么克制啊,”对面悠悠传来一声叹息:“星星,有时候是可以适当地跨过你心里那道坎,尝试去走到别人的心里的,毕竟人生苦短,有些事情是需要说出来才能让别人知道的。” 傅星玫承认季夏说对,可她一直奉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并将这种原则恪守到了自己的人际关系上,于她而言,知道了太多未必就是好事,有时候会引火上身也说不定,更何况她本就是清清冷冷的性子,不愿去顺八卦之流,这种处事态度反而更像她。 开学那一天,时疏开车带她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京大的新生很多,放眼望去人山人海,时疏寻了一个停车位停好车,正欲解开安全带时却反被傅星玫拉住了手,看她嗫嚅了很久仍旧不吭声,他笑了:“怎么了?” “那个.......你要不要带个口罩再下去?”小姑娘的眼神带了点犹豫,让他收回了开车门的手,一脸玩味地瞧着她:“怎么,是我长得太丑有碍观瞻了?” “怎么可能.......”傅星玫低声回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的家境和长相都这么招蜂引蝶。” 听到这儿时疏忽地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原来我的小女朋友还没有摆正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 她抬起头讶异地看向他,看那张俊美的脸由远到近,渐渐装入她整个瞳孔,随即唇上一热,连着那声低喃送到了她的心里:“傅星玫,你可以无数次地向我寻求答案,而我也可以无数次的回答你:我只有你一个。” “至于身份,”他笑意渐深:“我上一年才回国,以往大大小小的社交应酬都是我姐去,所以不存在有人会凭模样认出我,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那......那好吧....”眼见应该是被哄好了,时疏挑了挑嘴角,下车去后备箱取行李,随后锁好门,一手拉着傅星玫一手拖着行李,自动屏蔽了周边来来往往不住回头的女孩子,顺着路标找到了报到处。 “那.....那个,这位小哥哥,你是今年的新生吗?”不得不说傅星玫的担心不是无用功,就在她拿着缴费单自报道的办公室出来时,时疏的身边已经围了两个穿着超短裙画着精致妆容的漂亮女生。 那只想要踏出去的脚忽然收了回来,一念之间,傅星玫突然有些想看一看时疏会如何应对。 她并非不信任他,而是想知道,在那副面对她温柔包容的面具之下,他最真实的一面究竟是什么。 抑或是说,她想做一个实验,一个有关于他本性的实验。 纵然她比谁都要清楚,人性是不可测的,可她乐在其中。 似乎并不喜欢被陌生人靠得这么近,时疏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离她们远了一些,她们身上的香水味引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还是小姑娘身上自带的体香让人舒服,想到这里,时疏皱了皱眉,再抬眸时,眸里含了些戾气,只是那两个女孩子正为自己找到这么一位“优质男性”而窃喜,自然忽略了那一抹不耐。 可傅星玫发现了那一抹暗色,暗道不好,刚要踏出去便听见时疏开口,嗓音失了她在时的温度,只有冰冷:“不是,劳烦两位离我远一些,我女朋友没有安全感,看到会吃醋,”似乎是发现她们对于他有女朋友这件事不为所动,他捏了捏鼻梁,再开口越发不近人情:“还有,两位身上的香水味偏浓,我对香水过敏,况且撑得起一个人的并非是虚张声势的外在,审时度势才是最重要的。” 终于被接二连三打击到的两个女孩子撇着嘴一边恋恋不舍回头盯着时疏一边小声嘀咕着离开,与此同时傅星玫也收好单据跑了过去,扑到他怀里:“我办好啦,我们去领东西吧。” “虽然很想把你拐回家,但现在是你和同学打好关系的时候,我不能这么自私,”时疏将那两人抛在脑后,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小姑娘的眸子,认栽般无可奈何地妥协。 “周末,周末宿舍如果不查寝我就回去住,不要生气嘛,”小姑娘眨着眼睛,讨好的模样让时疏眸色暗了暗,下腹腾地升起一股火。 好想立刻把她丢到床上从白天干到黑夜,时疏喉结动了动,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勾引人不自知,天知道他看到这幅小模样忍得有多难受。 原来一直对自持力引以为傲的时大少爷平生第一次怀疑人生并且深深唾弃自己越来越多的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容易腻味的肉体之欢到了这里反而成了让他上瘾的一味引子。 “星星,今天晚上回去好不好?”时大少爷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用带着恳求的小心翼翼的语气询问傅星玫的想法,假如他背后有尾巴,怕是已经摇得正欢了。 “不行的呀,今天可是第一天,”傅星玫一边从负责分发生活用品的学生手里接过东西一边鼓了鼓腮帮朝时疏笑了笑,狡黠地像只小猫,让负责递给她新的电话卡的男生忍不住愣了愣,紧接着红着脸结结巴巴道:“那....那个......同学,你的电话卡......” “谢谢呀,”她弯了眉眼,嗓音甜软,而后不再看他,转身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塞到了时疏怀里:“走啦走啦,我好好奇宿舍是什么样子的哎。” “不就是普通宿舍楼吗,还能是什么样的,”时疏失笑,只是宠溺的目光一直追着好奇地盯着周围对一切都充满新鲜感的傅星玫,在她身后任劳任怨做苦力。 “哎!盛祺,干嘛呢,”旁边的人戳了戳他的肩,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渐行渐远的两个人,男生瘦高女生娇小,颜值抗打,属实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了。 “行了行了别看了,收拾收拾该轮班了,人家有男朋友了,你这单相思也没用了哈,”同伴好心拍了拍他,先提着东西绕过了桌子。盛祺没出声,只是推了推眼镜,默默低头收拾着手中的物品,良久后再抬起头时,那两道影子早已没入了茫茫人海中。 竹醉(2) 傅星玫顺着给到的宿舍号找到自己的宿舍时已将近傍晚,还未踏进门便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热闹的嬉戏声。礼貌地敲了敲门,门自内打开,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女孩子探出了头,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亮:“你就是傅星玫吧!” “是我........”话还没说完便见女孩子打开了门:“快来快来,就差你啦!” 傅星玫与时疏对视一眼,先后拎着行李踏进房间,宿舍是标准的五人间,上床下桌式,正对大门的地方有一个小阳台,一位矮胖的女孩子正在阳台上晾晒衣物,见到傅星玫和时疏时愣了愣,随即放下手中未晾完的衣服推开门走了进来:“这是.......” “哎!对啦,只顾着发呆了,我们相互认识一下吧!”经她一提醒,开门的娃娃脸女生小手一拍,开口道:“你好傅星玫,我叫陈婉,大学四年请多指教啦。” “嗨小可爱,我叫张雯雪,我旁边的这位是韩书,”靠近窗户坐着跟她打招呼女孩子一头长发染成了酒红色,朝她笑得飒爽,她身边那位短发女孩子似乎在看书,听到自己被点名后抬起头看向傅星玫,弯了弯眉眼浅浅道了一声“你好”后又一头扎进了书里,让张雯雪摊开手无奈摇了摇头:“我跟这丫头是高中同学,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是绝对从书里叫不出她的,你们习惯就好。” “没关系,”傅星玫笑了笑表示谅解,毕竟选择文学系的人多是酷爱读书的,倘若你自身无法与文字进行链接,那么文字自然也无法与你产生共鸣。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亦是如此,所有的联系都不是单方面的,只有这样才能够达到一个足够稳定的阈值,这段关系才能够安然无恙地走下去。 “那个......我.....我叫李梦晗,”见大家都在盯着她,那位胖胖的女孩子略微紧张地开口,手不安地垂在洗得陈旧的衬衫两边,捏出了一团褶皱。抬头看向傅星玫时,飘忽的眼神总忍不住向她身后的时疏身上瞟,却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盯着身前的女孩子,那双带了些冷峻的眸子在接触到她的一瞬间化成了将融未融的春水。 那双眸里原可以容得下世间万物,如今却只容得下她。 “你们好,我叫傅星玫,这位.......是我男朋友,时疏,”谈及“男朋友”三个字时,傅星玫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却在无形中取悦了时疏,眼中的爱意更盛,让一眼瞧见的张雯雪开始带头起哄起来:“行啊星玫,刚来宿舍就给我们塞狗粮吃是吧,收拾好赶紧溜,今天晚上宿舍不给你留门了,好好跟你帅气的小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去吧。” “哎哎哎,雪雪你别起哄了,星玫小脸红成苹果了,”陈婉忍不住戳了戳她,也带了些善意地打趣道。 “星星脸皮薄,让你们见笑了,”胳膊极自然地将身前的人儿捞进了自己的怀里,在又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里,时疏垂下头看向傅星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开口:“所以,今天晚上跟我回去吗?” “才不要,”小姑娘扭过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我有室友为什么还要你。” “哎,看看,看看,原来我们才是真爱,”张雯雪冲时疏挤了挤眼:“帅哥,你女朋友要被我们拐跑了,有何感想?” “没关系,”时疏轻笑,垂眸继续盯着怀里的小姑娘,嗓音低沉清冷却夹了些似有似无的暧昧:“不管她被拐到哪里,都是我的。” “行了行了,再这么下去晚饭不用吃,直接一碗狗粮就饱了,”陈婉挥了挥手,一脸“拿你们这些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的人没有办法,只有我们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的表情,走过去接过傅星玫手里的东西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这就是你的位置啦,你的旁边是梦晗,对床是我,斜对面是阿书,靠近厕所的是雪雪。” 谈到“厕所”两个字时,陈婉忍着笑意,张雯雪听罢站起身,一副作势生气要打她的模样,红唇微撅:“怎么着,我爱厕所,你们以后谁抢厕所也抢不过我。” “啊对对对是是是没错没错,”陈婉一边笑着一边躲着张雯雪的魔爪,傅星玫看着她们闹腾的模样,心里也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便拉着时疏一起收拾东西。角落里的韩书叹了口气,将看完的书收起时,却无意间发现了李梦晗看向时疏的眼神。 那个眼神里不仅仅只有单纯的恋慕,还有压下的蠢蠢欲动的疯狂,这个眼神让她觉得格外不舒服。 视线移到傅星玫与时疏身上,两人正在专心收拾行李,对此毫无察觉。 这大学四年恐怕不会如想象中这么风平浪静了,韩书抿了抿唇,看向窗外,暮色以至,黑夜马上就要降临了。 彻底收拾好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京大地处繁华地界,周围餐饮娱乐行业蓬勃,想要找到合适的地点就餐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时疏做东,寻了一家中上档次的餐厅,既能凸显出对她们的重视拉近彼此的关系,也不必因为所点的食物价格过于昂贵让她们有所拘束。 侍者将平板放下,后退几步停在了距离她们恰到好处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既能及时发现食客的需求,又不会因靠得太近而让食客产生不适或误听到不该入耳的东西,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被盯着用餐。 “这个地方是我姐介绍的,”其他四人点好餐去洗手间的空闲时间里,时疏垂眸划着平板,抬眸瞧见小姑娘讶异的眼神,好心情地笑了笑:“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决定请你宿舍的舍友吃饭?” 看她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的笑意更深:“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蝇头小利适当拿出一些用作‘贿赂’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我作为你的男朋友,请你的舍友吃饭,是为了让她们在我不在的时候能够多帮衬你一些,毕竟吃人嘴短;更何况我们态度足够良好,拿出的诚意也足,这样是能够在无意间拉近彼此的距离的,也能够让你们尽快熟悉彼此,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吧?” “时疏.......”傅星玫沉了沉眸,喉头蓦地哽住,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时疏已经替她将所有的可能性考虑到,并将未来所有的路都铺好了。 “星星,”她听到他说,“你不需要因此芥蒂,我比你大了十二岁,倘若已经三十的我还不如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考虑得周全,那么我长你十二年又有何用呢?” 这些道理其实傅星玫都明白,年龄的差距有时候并非是一件坏事,而聪明的人会加以合理利用以此将利益最大化,这也并非是所谓的“耍心机”,双方互惠互利,没有人会拒绝与一位聪明人合作,若要说得市侩些,便是商人本性罢了。 他是一位足够精明的商人,帮助她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羹。 沉思之间,那四人小声交流着回来了,张雯雪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傅星玫身边,韩书坐在了她对面,李梦晗低头看向面前的位置,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唇轻轻扯了扯陈婉的裙子,小声开口:“婉婉,我能坐到外面吗?我......我坐在里面可能会很麻烦你们。” “哎?没关系啊,想坐哪儿就坐哪儿,无所谓的啦,”陈婉不疑有他,小幅度拍了拍她的肩:“这又不是什么相亲大会,自然点放松点,嘛,虽然对着这么个帅哥好像也放松不了多少,”讲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毫不犹豫率先坐到了傅星玫对面,开始询问她都点了什么餐。 李梦晗看了看她们,一声不吭拉开椅子,将帆布包放在椅子后,那条褪色的牛仔裤紧裹着她略显臃肿的身材,让她忍不住看向斜对面的女孩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女孩子弯了眉眼,清泠泠地笑着,纯白的娃娃领上衣围住了那段纤细白皙的脖颈,却让李梦晗一阵一阵走神。 傅星玫整体算不得惊艳,却胜在了她对自己长期的体重严格要求与艺术和书籍的熏陶上,一眼瞧过去如杯中白开水一般寡淡无味,可入口却发现是一杯陈酿干白,质感细腻,让人只愿品了再品。 能有这种气质长相的女孩子,一定是被爱着长大的吧,放在膝上的那双手微微紧了紧,溢出了些许的不甘来。 为了五个女孩子的安全着想,时疏没有选择酒精类的饮品,而是符合大众口味的水果汁,问清楚几位女孩子的忌口,跟侍者交代清楚后,时疏站起身轻轻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失陪”便离开了座位,只剩下座位上的几位女孩子时不时抬起头看向远处的背影,小声讨论着,恍若情窦初开的思春少女,哪怕已经是别人身边的骑士,却仍旧忍不住想要盯住他的身影,以此慰藉。 最后还是张雯雪憋不住,戳了戳傅星玫,朝她挤眉弄眼一脸八卦的模样:“哎星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谈了多久了?” 别人的感情生活总能成为些许无聊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对傅星玫而言,她不愿过多干涉别人的生活,自然也不想让自己过多暴露在别人的眼光之下,这会令她觉得不安,于是只是笑了笑,轻声应了一句:“高中认识的,毕业才开始谈。” 在一群人起哄一般“呦——”抑或是“时间不久星星你可得看好,别被别的女孩子抢走了”的戏谑的声音中,李梦晗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季白(1) 爱情需要薄薄的一层忧伤,需要一点点嫉妒、疑虑、戏剧性的游戏。 ——瓦西列夫 酒足饭饱后,那群女孩子闹哄哄地勾肩搭背进了校园,傅星玫跟在她们身后,眉眼间溢出些许无奈。 其实她有些不理解,本应该是细水长流的感情,到了现在反而成了“便捷”的“速食快餐”,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似乎都能够做到以极快的速度麻木地按照“相处”,“沉沦”,“抽身”的过程循环往复,乏味得让她有些生厌。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耐,时疏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看向前面四个人的背影:“如果觉得不舒服要不要申请离校住,我帮你走手续。” 普通学生几乎无人会去关注财经消息,可不代表校领导也是一群无知之人,时家本就家大业大,在时霜的掌握之下,时家的各个子公司以及经销品牌都稳扎稳打向前迈进,况且“时”这一姓氏并不多见,稍微敲打敲打自然会有人能反应过来他是谁。 以往的他并不屑于背靠时家做事,相比于时霜,他多了些傲骨,手中满是权与势却丝毫不挂在心上,只觉得是累赘,这样的他足够理智,却在遇到傅星玫后,在面对所有关于她的问题时,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他舍不得让那个被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孩子皱一下眉头。 傅星玫自然明白假如真的想要办理手续,仅仅时疏一句话就可以顺利在一天内走完流程,可是她不想让自己如菟丝花般成为一个只能依靠时疏才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她也有自己的骨气,而并非空有一张能够吸引到男人的脸。 “不用,”她摇了摇头:“还没到这一步,况且今天才只是第一天,以后需要与人打交道的时候还有很多,我不可能一直依靠你去逃避所有我不想自己面对的事。” 时疏看着她的发旋,张了张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即使很想告诉她她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做任何想做的事,可仔细想想,倘若这么做了,便不是那个带着些傲气与清高的傅星玫了,如此想来,也只好作罢。 一行人慢悠悠地踩着月影往回走,远远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女生宿舍大门外立着一道人影,身形有些像男生,于是前面那几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走近了傅星玫才发现他们下午的时候见过,是那位红着脸递给她手机卡的男孩子,只不过他这次寻人的重点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因为她看到了他在望向这边时愣了一愣,而后朝着李梦晗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 “梦晗,找你的?”陈婉好奇地戳了戳身边的李梦晗。 盛祺其实长相不算差,但却败在不会穿衣打扮上,于是一眼瞧去只觉得平庸。 被陈婉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都带了些探寻和好奇的意味,李梦晗似乎从未被这么盯着看过,霎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他......他是我邻村的哥哥,我妈.......我妈拜托他帮忙看着我.....” “哦呦,可以哈,青梅竹马?”张雯雪挑了挑眉,一脸玩味。 “不.....不是的.....不是的.....”不知道是在解释给谁听,可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否定,而后微微掀起眼皮看向时疏,却在对上时疏含着霜的眸子时,似是触电般缩了回来。 “你们好,我叫盛祺,是大三计算机的学生,梦晗麻烦你们照顾了,”盛祺走上前首先打了个招呼,在隔着其他三人的自我介绍后,他看向一旁的傅星玫,微微笑了笑:“我们下午见过的吧?” “哎?什么情况?”这戏怕是越看越上头了,连李梦晗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看向傅星玫,只见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声音里带了些清冷与疏离:“只是拿物资时的一面之缘罢了,难为学长还能记得我。” 话音刚落她便朝其他人点了点头:“你们慢慢聊,我要去陪我男朋友逛一逛学校了。” “别回来了,不给你留门了哈,”陈婉朝她挤了挤眼,被她带了些嗔地顶了回来:“我不回宿舍回哪儿,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啊,记得给我留门。” “其实不留也行,”沉默了许久的时疏终于开了口,嗓音里带了些笑意,看她逐渐处于炸毛边缘时笑意更深,在几人目瞪口呆的神色里搂住她朝操场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感情真好啊,”张雯雪鼓了鼓腮帮:“我也想要这么好的男朋友。” “睡觉吧雪儿,梦里什么都有,”陈婉拍了拍她的肩膀,装作老成地叹道,而后看向韩书:“阿书,走不走,咱们也别打扰这两个的夜生活了哈。” “不是的,我......”李梦晗还没讲完,便见陈婉朝她挤眉弄眼,一脸“不用解释我懂”的表情堵回了口中的话,看她左手右手各一个将其他两人拉向宿舍楼,叹了口气,转过身正对盛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跟那个女孩子是同一个宿舍的?”盛祺没接话,只是反问道,一双眸子盯着她,让她一阵阵发冷,只有她知道那副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盯着人一动不动时有多么可怖,也知道他之所以带着这么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仅仅只是为了遮住他略带侵略性的目光。 他平日中表现出的温良只是伪装罢了。 “你别打她的主意,”似乎是明白了盛祺想要做什么,李梦晗抖了抖:“那个男人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是一定不好惹,盛祺你别乱来。” “想什么呢梦晗,”他忽地笑了,好像刚刚似乎要穿透她五脏六腑的目光只是假象:“我只是问一问罢了,毕竟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他顿了顿:“我感觉你好像对那个男生也有点图谋不轨啊.....” 眼见她小脸煞白,盛祺笑意更深,再开口,嗓音随着夜风吹起带到她耳边,却让她只觉得一阵惊颤: “梦晗,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季白(2) 自那以后盛祺再也没有来找过李梦晗,恍若那晚的对话并不存在,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傅星玫应了时疏的要求,只要没有事情,周末的时间便是只属于他的,当然,写好的计划表往往派不上用场,因为无论当时在做什么事,最后总会被时疏连哄带骗压到床上狠狠操干。 自那以后她也懒得做周末计划,任由他随意折腾,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向前走着,直到张雯雪在群里风风火火地贴出那条爆料在表白墙上的匿名帖子,而后又通过电话连环轰炸正窝在时疏怀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吃西瓜的她时,她才知道自己“被包养”了。 “星玫,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真的,但是.......”张雯雪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有些犹豫:“最近学校里正在调查这件事,因为用的IP和QQ号都是虚拟的,所以需要时间,但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是谁发布的,你前段时间因为军训时被学长告白已经被系里很多女生视为眼中钉了,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回来,现在正在风头浪尖上,你先暂时躲一躲,每天的课我把笔记发给你,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把课程耽误了。” 挂掉电话后,傅星玫只觉得一阵阵发冷,纵然她已经足够成熟理智,可这对于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来讲,足够成为一个能够毁灭她人生的重大打击。 时疏从她的表情隐约看出发生了大事,几经追问之下,她才吞吞吐吐讲出了事情的始末,只见那人原本平静的眸子在话语落下的一瞬间浓如墨,滔天的情绪隐藏在其中,真真假假辨不明。 “星星,”他双手托起她的脸颊,低头细细吻着她湿润的眼角:“我只问你一句,需不需要我出手。” 似乎是觉得单单在校园内闹得不够大,那人又匿名将料送到了一位知名的微博八卦博主手中,使之将事情越发推向了一个脱离掌控的程度。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充当着推手与键盘侠的作用,将词条一次又一次顶上前叁,更有不少人跑到京大微博中,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名道姓京大出现这种败类应该严惩。 他们不会在意这条信息究竟是真是假,他们只会在意:这么好看的女人为什么不是我的,这么好看的女人赶紧结婚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还去读书做什么。 有些男人是见不得女人比自己优秀的,他们生来认为女人只需要照顾老公,回归家庭,将自己的虚伪懦弱与令人厌恶的自信掩埋在了对女性射出的一支又一支利剑之下,如虚张声势的废物一般,借由抨击女性寻求着快感与为数不多的自信,隔着网线在阴沟中张牙舞爪,在现实生活中自身却是一个不起眼到站在人海中一眼瞧不见的普通人。 女性本身的弱势所在,当在被贴上了名校的标签之时便显得格外突出了起来,没有人会嫉妒一个花瓶,可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嫉妒才貌双全的女性,然后将她的所作所为放大透析,扯出不及过错,甚至放在他们自身身上都不起眼的小毛病,信誓旦旦地指着她道:婊子,小叁,荡妇,从未想过这些词会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带来怎样惨重的后果,仍旧在网线那端,高举着旗帜,炫耀着自己有多么高尚,多么伟大,多么有道德心,又多么地具有正义感。 这是人的劣根性,也是女性从古至今挣扎到现在仍旧摆脱不掉的枷锁。 傅星玫中间曾被以“调查取证”的理由叫回学校过,那时的她饱受着情绪的不稳定与校园内或直接或间接的指指点点,顶着流言蜚语与那些“就是她啊,看着这么清纯没想到还是个勾引人的货色”,以及校方带着的无意识的令人作呕的打量,穿着一席纯白长裙来到了办公室,长发用发带束起,编成了麻花辫垂在胸前,薄削的背部坚挺地立着,下颌微微扬起,露出流畅好看的下颌线,那双清冷眸子里淡然无波,没有丝毫恐慌,克制而有分寸地与校方之间完成一问一答的“猫鼠游戏”,让闻讯赶到的陈婉等人瞠目咋舌。 这是什么人啊,陈婉和张雯雪摇着头叹道,她都不怕的吗? 只有韩书望着虚掩的门中若隐若现的白色背影,沉了沉眸子。 其实与傅星玫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总能隐约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和别人不一样,但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她也无法准确说出来,直到这次“包养”事件出现,她才明白,那个女孩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怎样的困境之中,绝不会将自己置于最尴尬的位置,始终保持着自己用最得体的姿态与风度从容面对一切。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她,高傲如公主,即便被陷害被嘲讽被泼一身脏水,也可以以脏水作墨画花,然后再抬头挺胸继续向前走。 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很可怕。 回到家时,时疏刚好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看到她一脸平静的模样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只是接过她手中的包包挂到玄关处,然后吻了吻她的唇,道了一声“辛苦了”。 虽然傅星玫表面不在意,可即便如此,随着舆论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加之她上一年寒假因为觉得情绪稳定没有问题,原定的去看医生的计划取消,在这之下,累积的压力便如雪崩一般袭来。 舆论与网暴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知道她其实很委屈,从她整日整夜失眠以及每晚无声哭湿的枕头就能看出来,可他选择默不作声,在听到她小声啜泣的时候将她自背后环住,他知道他不需要开口,她需要的只是一份安全感和一个怀抱,一个能供她继续支撑着自己对这个社会继续保持着信任以及让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开口示弱过,而他心甘情愿做她背后的骑士,在她的指令下赴汤蹈火,护他的公主殿下一世周全。 时霜是在时疏找她要时氏最好的律师与黑客时才知道傅星玫被欺负了,眼看着自家姐那张美艳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揪着他的耳朵责问他怎么现在才说,时疏才叹了口气,表示一切都是傅星玫的意思。 是的,这个小丫头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忍,任由事件发酵到网上,看她在他咬着牙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一而再再而叁地追问她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吻了吻他的唇角,那张小脸因为失眠明显瘦了一圈,却还是打起精神安慰他:没关系,鱼快上勾了,到时候拜托亲爱的男朋友出手啦。 他不想知道那条鱼什么时候上钩,也不想知道傅星玫因为这个计划究竟忍了多少事没有告诉他,他只是想让这么好的本该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宠爱的女孩子永远在他的庇护下笑着,他可以替她将所有的狂风暴雨隔绝在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一个人单枪匹马顶着复发的病情却在背地里计划好了一切。 她不应该经受这么多恶意的。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无力,觉得即使自己给她再多的爱,也弥补不了她自小长大的过程中受到的一系列伤害。 这个丫头真的太傻了。 霜辰(1) 对于她的道德价值的判断,应该根据她的倾向,而不应该根据她做过的事。 ——《德伯家的苔丝》 有了先前被推动的影响力做底,即使那人不请水军,仅仅凭借网民的力量,还是将这件事发酵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也是在这时候,阮菱与傅卫终于从网上得知了女儿被网暴的消息,两人匆匆聚到一起,第一时间将电话打给了傅星玫。 第一通电话显示无人接听,阮菱皱着眉盯着手机,唯恐她是因为赌气不肯接电话,又怕她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傅卫见状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没事的,星星是个坚强的孩子,她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当务之急是要先联系到她问清情况。” 阮菱点点头,红着眼拨下了第二通电话,手机那端响过几秒后终于接通,只是开口发出的声音却并非傅星玫。 “伯母,星星在午睡,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可以代为转达,”时疏似乎正在忙,敲击键盘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也让电话那头的阮菱松了口气——至少女儿现在是安全的,并且身边有她足够信任的人陪同,这就够了。 傅卫是知道时疏的存在的,即使没见过面,但他明白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女儿有着超乎想象的包容与宠爱,他能够弥补他们对她的亏欠,自然也就无法站在一个并不太负责的父亲的立场上去为难他,于是只是结结巴巴开了口,底气有些不足,毕竟比起周边一群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来说,他们的这通电话到的实在太晚了:“我们......我们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一问星星怎么样了,这孩子爱胡思乱想,我和她妈妈都担心她会想不开,但是现在你在她身边我们也就放心了。” 电话那头似是叹了口气,紧接着敲击键盘的声音顿止,时疏轻声道:“你们放心,星星我会好好照顾,只是,有件事是需要你们知情的。” 阮菱与傅卫对望一眼,从彼此的眸中看到了些许惊讶,随即阮菱语气略微急促地开口:“是关于这次舆论的事情吗?” “是星星自身的情况,就我所知,她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们提起过这件事,虽然由我这个外人转达不太好,但若是想让现在的她开口,是需要费一些力气的,”钢笔在指尖流畅地交替转动,时疏盯着笔记本的屏幕,嗓音沉沉:“星星应该没有说过,她从很早之前就患上了抑郁症,原因我不方便透露,但我想这件事身为父母的你们应该知情。” 窗外夏意正盛,蝉鸣声声,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内,驱走了些许因中央空调而带来的冷意。时疏坐在工作台前,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景物,他喜静,因此无论是林城还是京城,他所居住的别墅区向来是靠近地界边缘的,也因此无论是社交还是应酬,他都不会担心会被过多打扰,现在这个地方成了傅星玫唯一的庇护所,无论如何,他都会守住这最后一片净土。 不可思议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时疏垂眸,手中的笔一圈一圈打着转,听夫妻两人慌张的语气虚化成雾气,他缓缓闭上了眼。 其实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跟他们坦白究竟是对是错,毕竟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蹦出来,缠缠绕绕,拧成了一团,将越多的人牵扯进来解决的时候就会越麻烦,可是他不想让傅星玫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的痛苦,而身为傅星玫的父母,他们有权也有资格知道傅星玫当下几近崩溃的状态。 这对他们很公平,对傅星玫也很公平。 “我已经联系好了医生让星星尽快接受治疗,这边的事情我也会抓紧时间处理好,至始至终我只有一个请求,”时疏顿了顿,下了最后的审判:“请你们离星玫的生活远一些,她已经不能再受更多的刺激了。” 电话挂断,时疏看了看钟表,向对话框内敲下“会尽快带她过去”几个字后,合上电脑打开了房门,算算时间傅星玫应该醒了,砂锅内煨好的鸡汤热一热就能喝,最近她几乎吃不进去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即使他换着花样做她喜欢吃的食物,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被丢进垃圾桶。 这样下去不行,等不到她去治疗心理疾病,精神和身体就先都垮了,无论如何今天要让她吃些东西,哪怕只是一口汤水也好。 盛好汤端上楼,时疏轻轻敲了敲门:“星星,醒了吗?” 门内毫无应答的声音,时疏敛了眸,推门而入,屋内一片漆黑,温暖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透过门打开后的光线,隐约可见床上缩着的小小的一团,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孤独。 “星星?”将门关上,时疏抬手将房间的壁灯打开,照亮了屋内小小的角落,他知道现在的傅星玫不愿见光,那么他选择尊重她。 身处抑郁状态的人是畏惧光的,对于他们而言,黑暗才是归宿,即使需要将他们自黑暗中拉出,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时疏明白这需要时间,而他也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傅星玫慢慢变好。 他不着急。 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时疏轻声走过去,床上的小姑娘早已经睁开了眼,只是始终一声不吭,直愣愣地缩在被子里发呆,那双眸子望向远处的瞳孔没有焦距,恍若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娃娃。 叹了口气,时疏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轻柔:“星星是不是已经知道鱼儿上钩了所以终于能放下心让自己好好休息了?没关系,”他的唇覆上她的,缓慢而怜惜地轻吮:“你只需要保持最舒服的状态就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但是宝贝,可不可以吃一点饭再发呆呢?只吃一口,然后想呆多久都没问题。” 睫毛微微颤了颤,那双无神的眸子似乎聚了焦转而看向他,良久后,一个“嗯”字从她几乎未进食的嗓子里艰难地挤出,有气无力地让人心疼。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时疏怔了怔,转而眉眼间也带了些光,他轻轻扶起傅星玫,在她身后垫好抱枕支撑腰部,然后端起桌上的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抿了一口,确定温度刚刚好后慢慢送到她唇间。 一口,两口,叁口..........浅口瓷碗内的汤水渐渐见底,时疏松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唇角的残渍,正欲起身,却见傅星玫小脸忽地惨白,下床推开时疏,跌跌撞撞冲向了卧室内的洗手间。 “呕........呕.......咳咳咳咳,”傅星玫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长时间未能好好进食的她即便呕吐也只有吐出的酸水,生理反应强烈到让她大脑一阵一阵抽搐,如溺水的人做着最后的挣扎。 昏迷落地前,她隐约感觉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自己抱起,那双手温凉却有力量,抚上她的额头时,凉意透过细胞与神经传递到了四肢,让她意外的安心。 霜辰(2) 时疏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拖了,傅星玫的躯体化反应越来越严重,越是尽早治疗越能够及时稳定病情。 深呼一口气,时疏看向电脑屏幕,聊天对话框显示在两天前,人已经查到了,接下来,该由他去守护他的星星了。 时疏不愿生事,只将消息传给了京大校长以及教务处的人,拜托他们将人带到校长办公室,自己安顿好已经清理过陷入昏睡状态的傅星玫后,只身驱车前往京大。 张雯雪正与陈婉闹着夺对方手中的冰激凌,却在侧身时越过她的肩膀瞧见了那个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她们面前的人。距离这件事发生已经将近一个多月,她能看得出传播舆论的人是真的想让傅星玫身败名裂,可她不明白,这么好的女孩子,究竟是如何得罪了这个人,才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事情挑起,将舆论闹大,好似她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被千夫所指扣上骂名。 只是她忘记了,永远不要试图揣测人性,它恍若深渊处的花,妄想采摘,只得粉身碎骨。 “哎!等.......等一下!”眼见时疏就要离开,张雯雪将手里的冰激凌塞给陈婉追了上去。他们地处校园偏僻处,偶有几位急匆匆喊着要迟到了的学生自旁边路过,其他时候几乎无人前来,因此她这么莽撞地追上去并未引起轰动。 直到张雯雪展开双臂拦在时疏面前,她才得以看到时疏此时的模样,那双眸冷到了极致,好似冰山之寒无人可解,在她的印象里,至少那几次的见面中时疏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下颌紧绷,整个人似将出未出的利刃,散发着寒意,让她猛地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有事?”他本就是淡漠的性子,不愿与人交际,更何况此时傅星玫不在,他自然也不会过于亲近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身处在时家这个漩涡中,他早已将周围看得透彻,人性本就如此,你无法带给我任何利益,我自然也无法为你所用,相辅相成合作共赢才是这个社会的基本准则。 “那个.......星星还好吗?”张雯雪在那双含着冷意的眸子的紧盯之下,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原以为是个好相处的主,却从没想到人家与她相处只是收着气场罢了,这让她破天荒地紧张起来。 “还好,我今天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时疏敛了眸,自她身侧绕过:“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没了那双眸子的压迫感,张雯雪松了口气,再次鼓起勇气追上去:“关于这件事,我知道一些情况!” 那人脚步忽地顿住,张雯雪见状紧赶了几步到他身边:“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星星刚出事那段时间,全宿舍最不正常的就是李梦晗,我总觉得她好像在偷偷瞒着我们什么事,但是我不太清楚,也不敢问,如果无从下手可以从她开始查。” 气氛沉默了很久,久到张雯雪开始略感不安,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时疏终于开了口,还是清冷的语气:“我知道了,谢谢,”说完,不管身后张雯雪的反应,抬步向前走去。 话是只能听一半的,人心可畏,这样一个能够因为自己的利益出卖别人的人,往往在后来的某一天,也会因为更具诱惑力的利益而出卖你。 在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之前,时疏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压制住内心略显暴虐,想要将那些人撕碎成渣的情绪,再睁开时,眸中似深不见底的湖,带着一丝令人忍不住想让窥探但却畏惧的吸引力,将所有的愤怒潜藏在了这片湖底。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校长眼疾手快向内拉住门,脸上带了些讨好的笑:“时少,人已经按你的要求带过来了,您看........” “出去吧,”捏了捏鼻梁,时疏烦躁地挥挥手,若不是星星的事他不想假手他人,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亲自来的,与人打交道虚与委蛇的事一般情况下都是交给时霜来做,可这次他不想让任何人插手。 “得嘞,您有事就叫我,”校长擦了擦光亮脑门儿上的汗,那张肥胖的脸笑起时堆起了一层层褶子,一边应着退了出去一边悄悄松了口气。天知道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刚端起的热茶抖了一手,他一直都知道时家除却一直掌管公司命脉的时霜以外还有一个从未露面不问商海的时家大少,可是从没有人见过他,他也从不在任何社交场合露面,本以为第一次下场是在他愿意接管时家公司的新闻发布会上,结果没想到却是为了一个女生。 造孽啊,校长摇了摇头,时疏虽没叮嘱他,可他自然是不敢把时疏真实身份说出去的,人家安安稳稳地跟女朋友过着小日子,他可不敢触了霉头巴巴往上赶着砸自己的脚。 只是那两个孩子多半是要不得了,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最不好惹的人,还是眼皮子浅啊,为了个女人闹成这样,值得吗?想到这儿,校长看了一眼紧闭的防盗门,默默在心里替他们了一炷香。 门外没了动静,时疏也不介意校长是不是在偷听,即便他真的听了,任他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多少浪花,更何况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凡聪明一点的就知道与时家作对相当于在帝都死路一条,自然在清楚了时疏身份后也没人会这么傻。 垂下眼睫遮住了那双溢出寒意的眸子,时疏轻笑着越过他们坐到了校长椅上,一言不发,只是懒散地靠上旋转椅背,修长的手指不慌不忙地解着袖扣,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矜贵优雅。 这是他从未在傅星玫面前展现过的一面,恍若王者降临,一举一动之间带着些许压迫感,却也让对面的两人真正意识到他们与他之间的差别究竟在哪里。 蝼蚁怎可与龙凤相比,人最怕没有自知之明。 “听说.......我的女朋友被人‘包养’了?”时疏抬眸,似笑非笑:“能劳烦李同学指出名讳来吗?当然,”他双腿交迭,手指交叉搭在膝上,唇角笑意渐深,姿态越发慵懒:“如果李同学不愿讲,也可以麻烦你的同伴来讲,我不介意。” “对吗,盛祺同学?” 李梦晗坐在时疏对面,咬着唇,紧张到脸色苍白,粗黑的手指紧紧搅着衬衣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那日对她温柔客气的时疏恍若昙花一现,却让她不自觉地深深着迷,她还记得那时在那所高档餐厅吃饭,手足无措到打翻了饮料瓶,甚至有些溅到了对面时疏的身上,可面对着她抱歉的语气,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没有关系”。 那句好听的“没关系”被她记到了现在,成了她日日睡前反复咀嚼的梦,她想主动上前找他聊天,可她太过自卑,更不要说身边有那么一个足够耀眼的傅星玫,于是一个自一开始便被种下的邪恶的种子,终于因为那场于她而言极其重要的聚会生根发芽,只要让傅星玫身败名裂,她努努力就有可能能让时疏看到她。 她其实从未想过自己会变得这么恶毒,她只是单纯地想让时疏正眼看一看她,而此时盛祺主动找到她,告诉她,他想要得到傅星玫,而她想要距离时疏更近一些,这么说来合作便是互惠互利彼此成全,傅星玫与时疏刚恋爱不久,初建立的男女关系之间假如出现隔阂便是分手的宣判,如此趁虚而入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条件太具有诱惑力,所以她经受不住诱惑答应了他,于是陪着他步步为营设下了一个个局,甚至不惜将事情发酵变大捅到了网络上。李梦晗承认,在看到那些咒骂傅星玫的一条条评论时,她竟然第一次觉得畅快淋漓,觉得自己终于赢过了傅星玫,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终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终于跌落尘埃,为人不齿。 这样的傅星玫是不会有人爱的。 可是他们低估了时疏对傅星玫的爱,也低估了傅星玫这个女孩子的忍耐力,她忘了,能陪在这么耀眼的时疏身边的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女孩子。那日傅星玫从教务处出来,在宿舍找到了她,那时候的傅星玫全无已经发觉是她在背后动了手脚的表现,只是朝她笑笑,稍稍收拾好衣物后,将一串早已写好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她,轻声道:“这是时疏让我给你的,他家里人看到了新闻,说不允许他和一个人品败坏的女孩子谈恋爱,我知道你喜欢他,也相信你能给他幸福,但是啊,梦晗,”她轻笑,话语里有些许意味深长:“有时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学会放手比较好,不然到了最后,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那时候的她单纯以为傅星玫只是一个被家里宠爱长大,没有什么心机的傻姑娘,也曾以自己成功骗过她而沾沾自喜,自然忽略掉了那时她话里足够明显的暗示和警告,第一时间加上了时疏,成功通过了他的验证。 她也曾怀疑过傅星玫给她的是不是一个假号,可看着头像手机号都和她曾经瞥见过的一模一样,她放松了警惕,更何况时疏的反应让她沉浸在了“他会不会也喜欢我的”幻想里,从而越发将傅星玫抛到了脑后。 这次来校长办公室,是时疏给她发消息说想来学校见她一面,跟校长商量一下安排她出国的事,被最近时疏的态度哄得团团转的她自然不可能想到这是一个陷阱,直到刚刚校长过来,将盛祺也一并带了过来,她才反应过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个不安直到时疏坐到他们面前,用那双冷到极致的眸子盯着她时达到了顶峰,她终于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时疏早已经布好的局,而她还在其中沾沾自喜,做着美梦。 “李梦晗,做人可以蠢,但不能贪得无厌,”时疏拿起手机,勾了勾唇角,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打开了微信,里面的头像的确是在她列表里的那个,手机号也是,可是为什么,他的列表只有她一个人? 忽然间联想到什么,背后被冷汗浸透,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所以.......所以跟我聊天的不是你?” “终于聪明了一回,”时疏低头划着手机,唇角笑意未减:“手机号和微信号我都交给了律师,这个号码自星星出事那天起就已经作废了,所以,”他抬起眸,扬起的笑容和眸里刺骨的寒意形成对比,连着接下来的话狠狠撞击到了她的心:“跟你一直聊天的,是负责收集证据的律师罢了,我不可能和星星之外的女生多说任何一句废话,尤其是一些令人作呕的人。” “你.........”李梦晗脸色越发苍白,事情败露的绝望让她的嘴唇也止不住打着颤:“傅......傅星玫也知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你以为自己是那只螳螂,用来捕星星这只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其实是那只黄雀,”放下手机,时疏站起身走过来,低头看向她:“人贵有自知之明,一旦聪明过了头也会变成愚蠢,电话号码是她让给的,整件事都是她策划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喜欢我,或许也正要感谢你表现得如此明显,才会给星星布下这个局的机会,不然,把柄还真的不太好抓。” “至于那次聚会,你怕是误会了,是星星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们的情绪,我惧内,听老婆话。” 讲到这儿时疏敛了笑,再开口时嗓音带了些淡漠:“关于星星恋爱的时间,你们真的天真地以为我跟星星只是毕业后才在一起的?”他眼尾上扬,看向旁边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的盛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感受着他一阵阵的发着抖:“其实在这句话前,应该还要再加上一句,只不过星星没说罢了。” 他靠上办公桌,双手环胸,最后的话语带了些嗤笑:“掌控着整个帝都经济命脉的我都追了她三年,直到毕业她才愿意接受我,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自信与资本,敢跟时家少爷抢人呢?” (还记得梅见里有提到过星星特别善于扮猪吃老虎的嘛,在这里就用上啦,毕竟触及到了自己和时老师的利益,星星是不会手软哒!) 时雨(1) 人都是为希望而活,因为有了希望,人才有生活的勇气。——《安娜·卡列尼娜》 “你........你是......”若是前面的对话还能让李梦晗觉得自己仍旧有一丝回旋的余地的话,那么最后一句话无疑将她的希望敲打得粉碎。 时家啊,那个站在帝都金字塔尖上的家族,即使她从没关心过财经消息,却也从零碎的信息里得知时家有一个从未露过面的大少爷,那样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如今正站在她的面前,眸子里带着赤裸裸的厌恶就这么看着她,让她只觉得悲哀。 她没想过自己喜欢的第一个人会是这么的高不可攀,可同样是小县城里的傅星玫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心里仅存的那一点嫉妒与不甘让她忍不住眼眶红了一圈,她咬着牙,遏制着牙关的颤抖,开口时嗓音发的颤让她自己都觉得瞧不起自己:“傅星玫究竟哪里好了,值得你这么护着她?” 眸子似闪过一丝暗芒,原本紧绷着下颌的时疏在听到这句话时面色越发不豫。旁边的盛祺见阻止不及,绝望地闭上了眼:一切都完了,所有的后路都被李梦晗断得干净,他真的是找了一个猪一样的队友。 “你和她没有任何可比之处,”他眸里溢满了不快:“假如能让你死心,那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社会是个名利场,能不能夺得全看你的本事,我的星星喜欢一个人,即使对方有女朋友,她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对方离开他喜欢的人,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光明正大地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因为她懂得尊重与理解是相互的,而你,对所有人耍着见不得光的手段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又怎么有自信与她相提并论?” “李梦晗,这次只是小小的一个教训,下一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背地耍阴招,你可以和盛祺一起滚出帝都了,”时疏直起身,丢下一句“等下会有律师过来,剩下的话,你们和他慢慢谈吧”直径朝门外走去,只留李梦晗与盛祺满脸惨白,自沙发无力地滑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呢,李梦晗看着光洁的地板一阵阵发冷,她的学业还没开始,她的人生也才刚刚起步,她的父母辛辛苦苦将她供到了这里,她不能在这里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坏事做尽被逼到走投无路时,第一时间仍旧是埋怨上天的不公与别人对她的种种刁难,却从未想过她也曾因一己之私,将刀尖刺向了其他的人。 这样的人心中永远存着阴暗的一面,贪婪而又自私自利,似阴沟里的老鼠般,偷不到粮食还要责问别人为什么不能够做一些方便自己的事。 他们的永远只会为自己考虑。 律师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即便于心不忍,可大小姐和大少爷交代的事怎么都得完成,于是还是狠下心将文件放在了他们面前,沉声开口:“这次怕是校长也保不住你们了。” 还记得当时被叫到总裁办公室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低气压的大小姐。在时霜身边干了这么久,看着她的称呼逐渐由“时小姐”转变为了“时总”,哪怕遇到再棘手的问题,甚至上次对家在背地搞时氏时,她也仍旧从容以对,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将对家产搞垮业收复。 她活得好像一个机器人,只有在弟弟身边才是有血有肉的状态,因此他想不通能让时霜有情绪波动的,除了时疏还有谁,直到她将微博热搜页面调出,把平板递给他,他才知道原来是为了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一个刚上大学的毫无背景可言的女孩子。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顶着连他看过去都忍不住皱眉的污浊不堪的言论与子虚乌有的罪名,咬着牙坚持到了现在,坐在他对面笑着告诉他自己的计划,那张小脸苍白无血,身体已经瘦到了让人惊心的地步,那副乖巧的模样,蓦地让他想到了自己刚上小学的女儿。 是啊,哪个父母能受得了自己的孩子这般被诋毁,哪怕没有时疏这层关系,身为一位有着极高职业素养的律师,只要她开口,他也有责任为这样顽强且聪慧的女孩子夺回属于自己的权益。 看着泪流满面的两人,律师漠然地搬过板凳坐在了他们对面,准备等两人情绪缓和一些再继续接下来的流程。这件事已经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仅仅就损害名誉权便能告到他们倾家荡产,更不要说现在傅星玫的病情因此复发,将事情推动到了越发严峻的层面。就他所知,这两人都是从山沟沟出来的大学生,一个精神损失费怕是都难以支付的起,何况还有其他罪行呢。 想到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李梦晗抽噎着开了口:“叔......叔叔......我错了,是我们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让时疏把我们告上法庭,我们保证再也不作妖了,我们没钱赔偿啊.........” 皱了皱眉头,他终于明白时疏为何会有这么重的戾气,刽子手杀了无辜人却想仅借道歉来偿血债,恐怕没人能受得了。 思量到这儿,他的语气也忍不住冷了下来:“做了错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没这个本事从一开始就应该打消这个念头,李梦晗,人可以有野心,但必须要有能配得上野心的实力,而你空有野心却没有同等的能力,结果只会被摔得血肉模糊,时少那里我帮不了你,我也是拿钱办事,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巨额赔偿以及公开道歉,一个是法院传票,给你们一天时间做决定,一天时间以后,我会再来一趟学校,假如那时候你们还没有签字,那么我就姑且认为你们选择了传票,接下来的流程就更容易了。” 他站起身,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两人,嘴唇嗡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离开了办公室。 时雨(2) “你说你无端提到傅星玫做什么啊,傅星玫是你能比得了的吗?你不知道时疏已经把傅星玫看得比命还重要了吗?你这个时间冲上去你是猪脑子吗?”盛祺看望向地上的两本合同,心中的怨气爆发,忍不住一连叁个问句发了一通脾气。 本就因为盛祺拉自己下水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而窝着一肚子火的李梦晗此时也被点炸了,忍不住扑向了盛祺,边骂边打:“要不是你出的这个馊主意,我现在还好好的在教室里上着课,可因为你,我的人生全毁了,你说你是不是克我啊艹,我这份赔偿款本就应该你来承担才对啊,凭什么也让我出钱啊!” 校长闻声赶来,目瞪口呆地望着在自己办公室内扭打成团的两个人,连忙喊旁边教务办公室的老师和前来送材料的学生会的学生一起将灰头土脸的两人拉了起来。 盛祺脸上被李梦晗挖出了几道血痕,李梦晗的衣领被盛祺恼怒之下扯下撕成了布条,衣冠不整,将两人分开之时,隐约还能看见李梦晗扭曲的脸,似抓狂的野兽,想要起身冲上前却反被压制住她的学生老师按了下去,让闻讯赶来的张雯雪等人瞠目结舌。 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再联想到傅星玫被自己和教务处主任叫去谈话时安之若素的模样,校长不由得摇了摇头。 差多了,真的差太多了啊,耀眼与平庸放在此处对比一眼可知。 真正向内生长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存着一份底气与优雅,这份底气无关家庭,仅仅凭借于自我迸发的精神,因为她们深知,当自己允许自己如败家犬一般落魄,如泼妇一般当街叫嚷时,头顶那座隐形的皇冠将不复存在。 所有的女孩子都有机会成为女王,关键在于你究竟想要怎么做,是允许自己在遇到困难时卑微如草芥,还是勇敢抬起头,迎上诋毁与羞辱的语言暴力,用智慧与价值去证明自己。 这是个人的选择,却也决定了你人生某个节点的轨迹。 直到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放大,盛祺与李梦晗被夹在其中可怜如蝼蚁,他们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人看了笑话,跳梁小丑般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将自己最可怜可恨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李梦晗如梦初醒一般地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在看到站在门外的校长的一瞬间,她眼睛似乎亮了亮,此时她顾不及自己的面子了,校长,校长一定能知道解决办法的。 连滚带爬地出了门,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校长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刚要皱起眉伸手把她扶起来,便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自己的裤腿,声泪俱下道:“对不起校长,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了,我不该听信盛祺的话,也不该动歪心思往傅星玫身上泼脏水,求求你,你一定知道时疏住在哪里,我......我当面给傅星玫道歉,我求求你了校长,我好不容易考到这儿,我不能在这里断送我的一辈子啊..........” 真相炸在人群中,所有在场的人恍若五雷轰顶,四周一片沉寂,他们忽然想到,似乎自己仅凭一面之词便给傅星玫下了死令,将她的所有反应当作狡辩的工具,却忘记了人是需要动脑子的,也是需要时刻保持清醒,通过层层迷雾去发现真相的。 而事实是,傅星玫至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他们只图一时的爽快,拒绝看清真相。 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张雯雪等人皱了皱眉,她们本不想做那个随意怀疑别人的人,可李梦晗最近的状态实在太不对劲,苦于没有什么证据她们也没办法给傅星玫提醒,而现在,当真相就在眼前时,她们却只觉得无力。 刽子手的刀已经滴血,你又谈何求得别人原谅,这个世界上不需要负责的便是在网络另一端将子虚乌有的事情如泼脏水一般溅在别人身上的举止言论,泼脏水时可以将一切抹黑,却在真相大白时如缩头乌龟一般窝在壳内告诉自己没错。 她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边会有人身处舆论漩涡,因为她们始终觉得这种事情离自己很远,远到她们忘却了,自己有可能会在无形中成为那个施暴者,也有可能会成为那个受害者。 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你做这件事之前就没想到后果吗?” 这句话如一枚石子砸入水中,溅起了一层又一层水花,使得原本寂静的走道骤然喧哗起来,对啊,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应该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觉悟,这一出马后炮装委屈,做给谁看呢? 校长看着痛哭不止的李梦晗,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一边直呼倒霉一边挤出人群给时疏打电话说明情况。 笑话,人家时大少爷的住址能是你想知道就知道的? 接到电话的时候,时疏正在为傅星玫制作小蛋糕,过了这么久难得有了傅星玫主动开口想要吃的食物,他自然是不遗余力将最好的带给她。 看到来电提示,时疏皱了皱眉,侧头望向在沙发上抱着笨笨发呆的傅星玫。自从知道傅星玫状态糟糕到极致以后,时霜不知从哪里听说宠物能够治愈糟糕的情绪,将一只小型的阿拉斯加崽崽连夜打包送到了时疏家,美其名曰“崽崽比你有用”。 不知是不是宠物真的能起到安抚作用,自从崽崽来到家里后,傅星玫整体状态不知比原来好了多少,原本还想将崽崽丢回去的时疏在发现后只好勉为其难让这只与他争宠的狗大爷与他们同吃同住。 这件事传到时霜耳中的时候,这位大小姐登时笑开,直呼时疏的地位一落千丈还比不上一只狗,但是不管怎样,能让傅星玫的状态有所好转比什么都重要。 接起电话,时疏还未开口便已经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嘈杂声,只是那声音忽地拉远,应该是校长拿着手机到了比较安静的地方,紧接着,那端开口:“时少,李梦晗吵着闹着要您的住址说要上门给傅星玫道歉,您看..........” “把这个地址给她,然后你就不用管了,”时疏敛了眸子看向手中的瓷盘,沉声报出一个地址,随后挂了电话,端着切好的蛋糕走到傅星玫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耐心地哄着她:“星星,蛋糕做好了,上面涂了你最爱的巧克力,要不要尝一口?” “笨笨的饭呢?”少女看向他的眸子相较于原来明亮了许多,但时疏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无论如何还是要将傅星玫带去医院检查治疗。 只是当下,他仍旧觉得自己眼角跳了跳,这丫头状态好一点的时候只想到了狗,合着这功劳全给狗了,他一点不剩是吧,但是又不可能舍得把她丢在旁边,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不能打不能骂,时疏只好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先乖乖吃东西,笨笨的饭很快就好。” 一般有时间的时候,时疏是亲自将内脏类的食材加工后做成狗粮给笨笨吃的,偶尔忙起来的时候,他的重心自然只会偏向傅星玫,于是这种情况下买好的袋装狗粮成品便派上了用场。 见傅星玫能够自主接过盘子低头吃起来,时疏松了口气,折回厨房查看给笨笨的食材烹制得如何。待到一切准备完毕,他将东西捣碎端出来,放在早已垂涎欲滴的笨笨面前,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而后看向傅星玫:“我要出去一趟,要一起吗。” “去哪儿?”傅星玫精神暂时恢复得不错,时疏偶尔也会带她出门散散心,于是早已见怪不怪,将蛋糕叉开塞进嘴里,抬头问道。 “去验收我家‘小白兔’的成果,”时疏笑了:“要不要来?亲眼见到应该会更有成就感吧?” 低头看了看正在吃饭的笨笨,笨笨似乎察觉到那抹视线,正欲探向食盆里的小脑袋折了个圈,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心,刺剌剌地痒,让她忍不住扬起了笑:“好呀,等笨笨吃完饭一起去。” 对于李梦晗她没这么有同情心,该到她自食后果的时候了,她傅星玫平常看着看着乖顺,实际上却比谁都记仇。 抬头看了看挂钟,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再看看笨笨碗里的饭,时疏笑了,那就让她再等等吧,家里两个宝贝才是最重要的。 ps 这一章有点短,但也是我东拼西凑时间写出来的,有什么错别字也希望大家多包容啦。因为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这一阳真的元气大伤,最近胸痛喘不过气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本来今明两天是该我值班的,已经被主任半强迫明天让我去医院检查,所以大家不要担心啦,大家也要好好保护自己,难受了一定要去看医生!!以后更新还是不定时间啦,因为身体真的很难受,但是只要写完就一定会马上发上来的(比如这一章),大家就不要等啦,丢到书架里就好嘿嘿嘿最后,提前的元旦快乐呀! 新东(1) 他们喜欢你,就因为你是你。 ——《情人》 时疏所给的地址是一座咖啡屋,地处边界,掩藏在森林中不易查找,这座咖啡屋属时疏名下,暂时归时霜经营,但时疏仍旧是最多股份持有者,因此所有权仍旧归时疏。选在这里的原因之一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进行不必要的打扰,再者也为了预防李梦晗暗暗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毕竟在时疏心中,李梦晗的信誉已经降至最低,防人之心不可无。 出门的时候天下起了雨,远处房屋的轮廓在雨雾中化成了一道模糊的线,好似被打翻在画布上的水彩,氤氲出了些许意境,让傅星玫盯着发了一路的呆,直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车已经停到了咖啡馆门前,而时疏正垂眸思索着什么,见她回过神,抬眸看向她,有些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傅星玫笑了,“欲言又止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在想,假如你们见了面以后,她朝你示弱求你原谅,你会怎么办?”时疏知道自己应该对傅星玫多一些应有的信心,可他又比谁都要清楚,傅星玫心虽狠,可耳根终归是软的,若是念着旧情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对他而言未免太憋屈了些。 “你觉得我会怎么办?”傅星玫视线转向窗外,几步之遥外,咖啡馆的玻璃窗被雨水打湿留下一道道划痕,隐约可见其中走动的人影,其中的顾客怕是不止是他们。 想了想,她抓起雨伞拉开车门:“走吧,没开始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不是吗?” 李梦晗已经在咖啡馆内被迟到的两人冷落了许久,却也不敢发火,毕竟这次前来是为了道歉求得傅星玫原谅,她先做恶人在前,经历了时疏的警告过后,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挑衅了。于是两人走进咖啡馆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角落里咬着唇眉眼间带着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李梦晗,那副模样让傅星玫忍不住眯了眯眼,而后缓步走上前,坐在了她的对面,时疏随之落座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傅星玫浅浅笑着。 周围的喧闹声放大了对面的沉寂,李梦晗终于忍不住,开口时带着颤抖着的哭腔的嗓音传出:“傅星玫,我求你,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把我赶尽杀绝好吗?” 傅星玫没出声,只是垂眸看向手腕,白皙的皮肤上覆着累累伤痕,她曾在无数个夜里被抑郁症折磨到崩溃,拿起刀子的手一下又一下落在手腕上,让那些坠入黑暗的绝望与苦痛随着鲜血渗入地板,而她也一次又一次地在其中寻找救赎。 你因为前途而求我原谅你,那么谁又能来拯救被你拖下深渊的我呢? “李梦晗,”傅星玫的语气看不出喜怒:“做人别太贪心,我跟你说过吧,是你的一定是你的,不是你的无论怎样你也得不到,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况且........”傅星玫顿了顿:“你确定这是求别人原谅的态度吗?”讲到这儿她忽然笑了,语气里带了一丝讥嘲:“将别人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却毫无悔改之心,你这副模样会让别人误以为我拿枪指着你,逼着你向我道歉,坏人反而成了我,李梦晗,你的脸呢?” 李梦晗被这一通话说得面红耳赤,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反驳,只是垂头咬着唇不说话,让傅星玫只觉得好笑,哪怕她装一装白莲花,这场戏也有演下去的必要,可她连装的想法都没有,让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棋逢对手才有对战的必要,在这种对方不战而败的状态下再去斤斤计较,倒显得她咄咄逼人了。 拿起包包,傅星玫站起身垂眸看向她,眼神里带了些冷意:“最后的机会已经被你丢掉了,这场局对你而言已经成了死局,李梦晗,因为你我浪费了半个小时,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从出门到扣好安全带,傅星玫始终一言不发,时疏透过后视镜看向她望向窗外的侧脸,良久才问道:“怎么处理?” 他并非不知道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只是,在原则与她面前,天秤的平衡点永远会歪向她。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傅星玫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投向正前方:“这种人还需要给她留余地让她在我面前乱折腾么?” “那盛祺......” “跟原计划一样,退路我给过了,是他们自己不要的,”傅星玫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下意识想用手指甲去刮手腕的皮肤。在这段时间里,她察觉到身体的疼痛能让她短暂遗忘掉内心的痛苦与撕扯,仿佛戒不掉的瘾,丢不掉的毒药,她心甘情愿沉溺其中,如溺水的人一般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抬起的手忽地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她惊讶地回过头,看向时疏认真开车的侧脸,那只原本放在档位上的手就在刚刚移到了她的小手上,她的手冰凉,与他手掌的温热纠缠,竟生出了最适中的温度。 内心的躁动忽然被安抚,傅星玫笑了笑,反手握住了他,看啊,他们本就如此契合,连掌心的温度都不甘示弱。 “局我布下了,网也收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强打精神应付过李梦晗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让傅星玫有些昏昏欲睡,于是懒懒散散靠在座位上,眼皮不自觉地垂下,不一会便响起了绵长的呼吸声。 时疏侧头看去,见她睡熟了,抬手默默将音乐声调小,他知道自从发病以来她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凌晨一点多睡着叁点多醒,然后盯着窗外,从沉沉夜色挨到暮色渐起,他心疼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看这出戏结尾,然后带她去治病。 傅星玫醒来时窗外已蒙上了一片黑,终于得到难得充足睡眠的身体略有些酸软无力,她翻了个身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换成了舒服的睡衣,不必问,一定是时疏。 顺着夜色在未开灯的房间里找到拖鞋,傅星玫跶着慢悠悠地打开门下楼,刚落地站定便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不远处笨笨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摇着尾巴等着主人朝自己的食盆里投入香喷喷的猪肝饭,听到下楼的声音它抬起头,见是傅星玫,立刻起身朝她飞奔过去,在她一边抱住它一边抬手颠一颠笑道“笨笨你是不是胖了”的时候,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小脸,小小地“汪”了一声。 只是下一秒,它的小小的身体便被从充溢着馨香的怀抱里转移到了带着那股冷彻的雪松气息的怀里,伴着男主人毫无波澜的那句:“笨笨有点胖了,今天晚上让它吃狗粮吧,正好我还没开始处理它的猪肝,”让它一瞬间觉得狗生无望了。 “狗的醋你也吃,”傅星玫笑意更深,抬手揉了揉笨笨的小脑袋:“没想到时老师这么大人了还能跟狗争风吃醋。” “这是家庭地位的争夺,身为食物链顶端的你是不会知道我们两个为了争夺第二需要付出多大努力的,”时疏看了她一眼,让傅星玫蓦地觉得自己从这一眼里看到了些许哀怨。 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傅星玫闭上眼,将唇印在他的唇上,因此忽略了他被吻上时一瞬间的怔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吻做爱了,他念着她的情绪,将她的一切放在心尖尖上,自然不可能会在这时候提出这些于她而言有些无理的要求,因此在每次抱抱被她挑起火时,他能做的只有一个人去卫生间解决,比起做爱,他更想让她开心。 “时疏,我想去国外治病,”双唇分离,她看着他,眼睛里难得有了光:“我想变好,也想一辈子陪着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时疏抱住她,抵住她的发旋,轻声念着。笨笨早在她吻上他时麻溜地挣脱时疏的双臂跑地远远的,带着单身狗还没饭吃的哀怨神色拿鼻子拱了拱自己空荡荡的饭盆,看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它越发觉得自己是只局外狗。 “我的计划是明天回一趟林城,先去见一个人,然后再去机场飞美国,你看时间安排怎么样,不合适我们再调,一切以你为主,”其实他很早就这么计划好了,只是不清楚傅星玫的意愿,便从未提过。 “我没问题,”傅星玫弯了弯唇角,“不过你要去见谁呀?” “你曾经见过的人,”时疏吻了吻她的额,没再解释,只是将她推至餐桌前,任她各种纠缠也只是道:“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所以,时老师是要去见谁呢?) 新东(2)(h) 直到飞机降落,双脚踏上地面时,傅星玫才有了回家的真实感。自从到了帝都,各种事情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已有了将近两个月,离开林城时穿的裙子,在回归时已变成了棕色毛呢大衣配白色毛衣与牛仔裤,多少有了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顾言开车在机场外等着他们,见到傅星玫时,第一句话是:“瘦了。” 确实是瘦了,原本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瘦了一圈,下巴尖尖,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眸子,虽没了之前的光,但仍旧带着些灵性。 这丫头吃了不少苦啊,顾言接过两人的行李,暗暗叹了口气,忽地想起当时季夏在跟他谈起这件事时,在对面哭得泣不成声,她说她第一次恨自己这么无能为力,恨两人的距离这么远,不能第一时间飞奔到她的身边陪她度过那段最煎熬的时光,只能不停给傅星玫打电话随时查看她的情况。 那时候他说,傅星玫会理解的。对他而言,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存在。傅星玫性子内敛,做的多说得少;季夏性子外向却格外细腻,但凡是放在心里的人都会用成倍的爱去在乎对方,这样两个人陪在对方身边这么久,又怎么会不清楚对方语言动作下隐藏的真实想法呢。换而言之,即便季夏真的翘了课去帝都找傅星玫,大概率也会被傅星玫哄回来,这种情况下,保持电话联系应该是最合适的办法了。 行李箱被拎上车,傅星玫钻进后排,眼见时疏也跟着进来,她推了推他的胳膊:“去前面坐呀,你不能让顾言一个人在前面吧?” 在顾言略带着戏谑的眼神里,时疏乖乖钻出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安全带刚落锁,便被身边的人毫不留情打趣了一番:“什么时候成妻管严了?” “彼此彼此,”时疏开口,抬眸看向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丫头,你敢惹她生气?” 想到家里那个发起火来与温柔半点不沾边的季夏,顾言被堵得语塞,无奈笑着扶额,没吭声,掌心落回了档位上面,车子顺着车道前进,飞快的车速使得眼前的事物成了混为一团的马赛克。傅星玫一路无言,只是侧头看着窗外,偶尔在顾言询问时开口应和几句,其余的时间便是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她有些累了,时疏知道,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现在的她坚持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不想让她太过为难,于是将音乐声调低,在顾言不解地看向他时摇了摇头噤声,余光瞥向已经陷入沉睡的傅星玫,然后将外套脱下,探身披到了她的身上。 “接下来什么打算?”看他动作顾言多少也明白了,顺手将音乐关掉,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憋了一下午的问题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想带她先去见一见徐老,”在顾言见了鬼似的表情里,时疏望向对面的红绿灯,开口道。 “你真的决定好要让这丫头掺合你们家的事了?”顾言皱了皱眉,身为好友他多少清楚时疏家的情况,混乱程度在整个京圈无人能敌,前妻裴沐在病床上还未咽气,这边老爷子便带着新妻子柳念进了时家,大家都知道他对这个女人是真的宠,甚至宠到办出了要将时家家底全部交给她的糊涂举动,所幸的是裴沐在去世前将自己的所有财产全部转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老师徐志铭,拜托他帮忙保管,而徐志铭也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替时家两个孩子守到了现在。 时疏从未真正清楚裴沐究竟都留给了他们什么,只知道这是那个女人自进入时家后一直惦念着却对踪迹毫无头绪的东西。直到那次见面,时疏才明白母亲留给他们的不只是那些珍稀的绝版画作,还有所有的存款,国内外公司的股份以及一本带着些年代感的日记,日记中清楚地记着柳念为进时家不折手段的证据,而这些也正是打垮柳念,从她手中夺回时家的致命一击。 对于时疏而言,即便时家老爷子名下的财产大部分已经落到了她的手里,但至少,裴沐手中的股权财产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与时老爷子持平,这就够了。 “我自然不会让她淌这趟浑水,”时疏捏了捏鼻梁,面上罕见有了些疲惫:“这次回北京,柳念安分了很多,虽然我爸仍旧宠她宠得上天,可多多少少在家里还是有了些避讳,公司里柳念的眼线我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全都换上了我姐的人,公司这边一垮,柳念再想蹦跶就难了,这个女人很聪明,可谁是最后的赢家还不一定,时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能做的,只有把里面的老鼠屎剔除,其他的交给我姐吧,我不愿意插手这些。” “我记得你之前打算带她去国外,现在还有这个意愿吗?”车停到了时疏家门口,顾言转过头看向时疏,从很早以前他就清楚,这人始终不问世事,冷得像一块冰,好似谁也无法将之捂热。直到那天在清吧,他看着他走过去,朝那个女孩子笑着,温和地征求着她的意见,那句“要不要尝试一下mojito”一出口他便明白,这只彷徨在荒野中的孤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准备拜访过徐老就去,”时疏解开安全带:“有事?” “我这边有认识在美国主治精神疾病的医生,如果需要帮忙就打声招呼,我帮你联系,”顾言扫过他,目光转向后座:“毕竟论主她是夏夏的闺蜜,论次她是我兄弟的女朋友,无论如何,我也希望她能好好的。” 时疏听后愕然,良久后唇角添了一丝笑意:“好”。 傅星玫是半夜转醒的,身边熟悉的雪松味让她懒散到不愿睁开眼,可大脑经过长久的休息时间已经足够清醒,索性顶着倦意将眼皮撑开,第一眼是头顶辨不清形状的灯,在厚重的窗帘将光线遮蔽的情况下显得晦暗不明。微微动了动身体,便察觉到身边的人转身将她搂入怀里,声音里带了些未清醒的困意:“醒了?” “再睡会吧,时间还早,”此时才凌晨一点,还有充足休息的时间,她心疼他奔波忙碌很久,现在只想让他好好补补觉。 “星星。” “嗯?怎么啦?” “我睡不着了,”带着气声的嗓音在她耳边炸开,下一秒便被他欺身而上压在身下,双手擢住压至头顶,而他垂眸,带着些征求与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向她:“可以吗?” 许久不做的身体格外敏感与紧致,恍若未经开垦的土地,可时疏知道,这片土地,从内到外都有他播种下的种子。 “时时疏”情动之时,她喘息着,声音软得像小奶猫,带着点颤音,让他心尖也忍不住抖了抖。 这是他养大的玫瑰。 “我在,我在,”吻至她的眼角,他的唇渐渐向下移动,小心翼翼地啄着,在捕捉到她的唇后,他毫不犹豫地深入,与此同时下身猛地一挺,在她惊呼的一瞬间将所有声音吞咽入喉化作呜咽。 “放松,星星,放轻松,”他一边安抚着身下颤抖着的女孩子,一边顾及着她的情绪慢慢地进入,感受到她的藕臂攀附至自己的脖颈,微凉,与他滚烫的身体撞击在一起,却令他越发沉迷。 “嗯啊嗯”即便被挑逗得足够湿润,紧致的小穴却也容纳不了这偌大的尺寸,几次尝试下来,粗长的阴茎只堪堪吃进去顶端,少女疼得冷汗津津,可从未开口说过一声“不要”,反倒是时疏皱着眉几度想要抽出,却被她拉下脖颈抬头吻住。 “我想要你”,她忍着疼,那双猫儿般的眸清凌凌望着他,而他自其中看到了倒映着的他的影子,以及面对她时无穷无尽的贪念与索求。 见他无动于衷,傅星玫狠了狠心,在钩住他的脖颈时,抬起腰,咬着牙将剩下的部分全部吞了进去,含入的一瞬间,痛意泛入骨髓,她闷哼一声,紧接着疼得眼泪汪汪,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着他缓解疼痛。 未能阻止她的时疏见状下意识将她抱紧安抚着,待到怀里的女孩子终于缓过神,他叹了口气,轻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向她,带着满眼的心疼,甚至连开口的语气都不敢带上责备:“怎么一声不吭就自己主动了?” “你又不动要进不进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傅星玫瘪着小嘴,最后才支支吾吾将真实原因说出口:“我我知道,自从我躯体化严重以后,性欲减退,你就再也没敢碰过我,我知道你自己是能解决这些生理需求的,但是,我还是想让你能体会到性爱的快乐,而不是只能靠自己,就像当初你带给我的那样” 少女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近听不见,像极了犯了错怕被训的小孩子,在坦白的同时渴望得到一份原谅。 意料之中的教育没有到来,她听见时疏微不可察的叹气声,紧接着,双唇被他封住,辗转缠绵时,他道:“性爱的确能够因为分泌多巴胺使人心情愉悦,但是星星,我的快乐是建立在你存在的基础上,换而言之,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足够幸福。” 还未等她开口,便被他用力的抽送带走了所有思绪,久违的快感终于到来,她承受着他一次比一次用力的撞击,嘤咛声化为虚无,只剩下她娇俏的叫床声混着男人微微粗喘的声音覆盖了她的整个大脑,而她在其中颠簸着,将所有的爱与感谢融化进了这次情爱中。 “唔唔啊啊老老师快点快点嗯好舒服好舒服”忘记了初入时的疼痛,她央求着他,被他带着笑意将她抱起坐在他身上,女上位的姿势终归吃得更深,向下插入的一瞬间,她爽到头皮发麻,白玉般浑圆的脚趾蜷缩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叫出声:“嗯啊” “喜欢这个姿势么?”他笑道,腹部用力挺送进去,感受她柔软紧致的甬道紧紧包裹着他的阴茎,让他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想要狠狠将她按在身下操弄的想法。 “舒舒服嗯”纤细的腰肢被他的大掌轻而易举握住,她被带动着上下抽送,只觉得今晚可能要死在床上了。 等到结束清理过后已经将近四点,筋疲力尽全身酸软的她被他搂进怀里,迷迷糊糊之中,她感受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间,带着些怜惜与疼爱,将她送入了梦乡。 霜见(1) 人与人可以爱的那么深,实在很美妙。——《挪威的森林》 前一晚折腾得实在有些过分,导致第二天傅星玫起床时腰酸背痛,拖着酸软的身子去洗漱时还不忘把某个不知轻重的男人暗暗骂了数十遍。 男人果然不能长时间不开荤,害人又害己,傅星玫叼着牙刷抬头看向镜子里嵌上了两只熊猫眼的自己,暗暗叹了口气。 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挪到餐厅,便见时疏正在料理台前忙碌着,阳光透过窗照到屋内,打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让傅星玫忽然觉得好像一切静止在了遇见他的第一天,哪怕那时两人相见的场景,并非是那么值得忆起的事。 他始终都没变,可她呢。 垂眸沉思时,便见眼前原本光亮的木地板覆上了一层阴影,让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眉目疏朗,气质清隽,哪怕仅仅只是瞧着他在厨房洗手羹汤也是一种享受。 “在想什么?看你发了好一会呆了,”时疏开口,没有刨根问底的语气,轻描淡写地仿若是询问她“要不要去吃饭”这么简单。 他向来是极在意着她的感受的,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 摇了摇头,傅星玫笑了笑,随意找了个借口然后小声开口,嗓音还有些微微的哑:“没事,有点饿了。” “正巧,早饭已经做好了,是你最喜欢的白粥和面包,”时疏牵起她的手将她领到餐桌旁,拉出餐凳看她坐下后转去了她的对面,一时间屋内一片静谧,只有白瓷勺因搅拌粥而时不时撞击碗底的声音。 勺子舀起一口白粥,还未放进嘴里,傅星玫忽地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拿着勺子的手不住打着颤。于是勺子被她下意识丢在碗里,清脆的一声“铛”激起碗中的粥,连带着溅出了些许,在桌面上白得刺眼,而她捂住嘴,在时疏惊异担忧的目光中奔向洗手间的方向,伴随着剧烈的呕吐声,让时疏的心也跟着空了一片。 她起得晚,还没来得及吃早餐,胃里一片空空荡荡,除了酸水根本呕不出其他残秽物,时疏紧跟在她身后,抬手抽出几张卫生纸,待她缓过气后将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唇角的酸液,那双垂下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而她靠在他怀里,脆弱地像一个瓷娃娃。 已经拖不下去了,时疏无力地闭上眼,傅星玫的躯体化严重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期,必须尽快治疗。 原本订好的第二天的机票被时疏临时改签到了当天晚上,在哄着看她勉强喝下去半碗粥后,时疏带着傅星玫出了门。 这是傅星玫第二次来到曹村,一路上时疏将车开得慢而稳,给她留足了休整的时间,于是当车停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前时,傅星玫也尽力调整好了状态,跟在时疏身后走进了那个被爬山虎攀附着的大门中。 院内光景未变,只是初见时的满墙碧绿此时被枯黄代替,多了些苍凉感。秋日的暖阳照在那只摇着尾巴打着盹的小狗身上,似乎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它警觉地睁开眼,见到傅星玫的一瞬间小小吠了一声,而后撒欢儿一般地扑向她,而徐老闻声推开门,见是他们两人笑了笑,只是开口:“阿黄很亲你啊,见到别人可是止不住地叫呢,搞得都没人敢来我家了。哎,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们走的时候这个小家伙还自己跳上了车非要跟你们一起走呢。” “徐老见笑了,我也很喜欢阿黄,”傅星玫弯了眉眼,揉了揉阿黄的小狗头,随即被狠狠舔了一脸口水。眼见时疏跟着徐老进了屋,那小家伙却还赖在她怀里不走,傅星玫一狠心,直接抱着它走了进去。 她总觉得动物是有灵性的,若说上次阿黄是足够黏人但却有分寸,这次却连分寸也不要了,在另外两人聊天时直接上爪扒住她的外套,且时不时地舔舔她的手,似是安抚。 她的情绪,它能察觉到。 傅星玫本只想做个看客,却未想到他们话锋一转,转到了自己身上,她看到徐老看向自己,眼神一如既往地温和:“我记得上次这个小丫头没跟进来,是吧?” “啊”傅星玫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时疏应道:“对,毕竟身份不一样,情况也就不一样了。” “哦?”徐老八卦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惹得傅星玫忍不住红了脸。 “这是追到手了?” “承您吉言,追到手了,”时疏抬手揉了揉她越来越低的小脑袋,失笑:“别看是个小丫头,还挺难追。”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徐老嗔了他一眼:“人家是女孩子,多花点心思力气追怎么啦,星玫这小丫头也不差,能和她在一起是你的福气。” 这话是不是反了?傅星玫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徐老继续开口:“就是吧,没有上次这么开朗了。” 老人家一语中的,倒是让傅星玫不知该如何应答,阿黄似乎察觉到了她低沉的情绪,原本缩在她怀里懒洋洋地任她顺着毛,这时抬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心。身边的时疏轻抿了一下唇,想了想还是道:“徐老,这次我们是前来跟您道别的,星星生了病需要出国治疗,学校那边我已经帮她办了休学,因为不确定归期,就想着来跟您道个别。” 在徐老略显惊讶的眼神里,时疏叹了口气:“母亲的东西暂时还需要您帮忙守着,柳念这边先放一放,等我回国以后,如果她还在挣扎,就得用到这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带星星出国治病,柳念不能成拦路石。” “我明白了,放心,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挂念,唯一的念想就是你,小霜还有手头这些你母亲留给我的东西,等你回国将它们交给你和小霜还是等得起的,你们尽管好好治病,我还等着替你母亲看着你娶妻生子呢,”徐老看向傅星玫,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悠悠化成了一句话:“一路顺风,路上注意安全,遇到事多动动脑子,你现在不比当初了,多了个挂念的人就别闷着头往前冲,凡事就得多个角度多想想明白吗?” “徐老,您放心,我明白,”时疏拉起傅星玫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我不会忘记您的教诲的。” “去吧,”徐老叹了口气,挥挥手,“照顾好小丫头,别让她受苦。” “会的,”他应得不假思索,牵着她的手走向门口,阿黄趁机从她怀里跳下来,小跑着来到了时疏车前,乖巧地抬起头看向他们,一脸“快把我带走”的表情,引得傅星玫忍不住笑,也让原本压抑的氛围缓解了不少。 “小家伙你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哦,但是我答应你,等我回来一定来见你好不好?”傅星玫蹲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语气温柔。 不知是不是它听懂了,手心的瘙痒过后,伴着一声“汪”,阿黄跑回了徐老身边,站在他身边目送他们上车。 “那么徐老,我们走了,您保重身体,天气入秋转凉了,记得多添衣,”替傅星玫拉开车门后,时疏再次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去了另一端开门上车,于是那辆白色的奔驰伴着越发灿烂的阳光驶向远处。 徐志铭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连最后一丝车影也消失不见,他才拍拍阿黄的头,向屋里走去:“回去吧阿黄,他们一定会很顺利的。” 霜见(2) 落地美国时正值早上八点整,傅星玫在飞机上稍稍眯了一会,落地时恰巧睡醒,连时差也不用倒便被时疏带着下了机。 她的护照和签证是时疏负责的,护照办理做了加急,不出两天便送到了手上,直到拿着护照签证乘上飞机的一瞬间,傅星玫才发觉,自己已经离原来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仔细回想起来,这一年里其实发生了太多未知的事,且这些事如蝴蝶效应一般席卷了她整个生活,使之彻彻底底地翻天覆地,倘若她还是那个表面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安安分分上学放学,每天为着成绩发愁苦恼,暗恋时疏也只仅仅只是暗恋,那么现在的她,又会是什么样子? 她想象不到,那种生活于她而言其实太过平庸,而那时的她只能作茧自缚将自己困在里面,别人进不去,而她出不来。 直到那天晚上醉酒后的吻让她突然明白,她早已顺着时间的洪流,被推着远离了那座从小到大的城市,只是她浑然不知。 “在发什么呆?”时疏的嗓音唤回了傅星玫略显恍惚的思绪,她闻声摇了摇头,而后抬头看向面前的复式别墅,在阳光的照射下,这栋别墅被打上了一层柔光,这让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之前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是住在了这里,距离地铁站也很近,想去哪里都很方便,”时疏打开门将行李提了进去,随着开门的一瞬间,一股陈旧的气息伴着灰尘扑面而来,而她恍若隔着时空隧道,触碰到了另一个世纪。 屋内的摆设格外复古,亚麻色的布系沙发,墙角立着的带着些年代感的壁炉都给整个别墅添了一层别样的色彩,与时疏在帝都与林城的房子风格相差甚远。 似乎看出了傅星玫的疑惑,时疏一边走向窗前将窗户打开通风一边解释道:“这是我母亲的房子,她生前多数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所以整个房子的构造以及装修风格都是按照她的喜好置办的。她走后这间房子就被闲置了,父亲本来想转手卖出去,被我姐以公司股份相逼,这才留下来了。” 傅星玫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那个背影中透着些寂寥,好似无人可抵达的无人之境。 但是现在,他有她了,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么想着,傅星玫走上前,牵住他的手,眸子里带了些心疼:“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很孤独啊?” 时疏闻声怔了怔,他其实料想过,再重回到这里时,这番光景会不会引得他失控,母亲的去世至今仍旧是悬在他心上抹不去的伤疤,在美国留学的那几年,他午夜梦醒之时,看向窗外,只觉得寒意渗透骨髓,这里是他的禁地,也是他不愿向任何人揭露的地狱。 而现在,这里因为她的存在,就此变成了伊甸园,她牵着他的手,用属于她的温柔,将他的伤疤小心翼翼地揭开,涂好药,然后拿绷带重新裹好,如护着自己的情绪一般护着他。 他时疏其实从不信神明,可在遇到她后的无数个时间里,他都觉得傅星玫的出现于他而言是恩赐。 原来他早在他还未意识到她的重要性时,便已离不开她了。 “曾经确实很痛苦,”时疏将她拉入怀里,嘴唇在她额间轻轻印上一个吻,转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可是现在有你在,我不怕了。” 有人说过,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变得强大,一直以来想要守护的东西终于被他握在手里,他绝不可能放弃。 “我们去打扫一下房子吧,时间过了这么久,东西应该也都落了灰了,”傅星玫挣开他,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落了一个吻,眸子里带了些笑意。 “好,我先将行李放上去,你在下面稍微打扫一下就好,外露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用防尘布裹上了,”时疏揉揉她的小脑袋,朝周围扫视了一圈,确定下面的东西在是傅星玫的清理能力范围之内后便拎着行李上了楼。 家里的东西都被保护得很好,傅星玫洗净抹布稍稍擦拭了一些未被防尘布遮住的东西便上楼帮忙,一切收拾完毕后,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算算与国内时差,傅星玫决定等晚上睡前再给季夏发消息报平安。 “饿不饿?先出去吃些东西吧,正好回来去商场买一点食材放冰箱里,这里不比国内,饮食习惯会有些差异,偶尔一次外出改善一下还可以,时间久了我怕你会受不了,”时疏拿起外套朝身后的傅星玫伸出手,她见状乖乖握住,仰着小脸朝他笑:“好,听你的。” 此时正值周末,街上四处可见享受生活的人,或情侣或三五好友,手着挽手,画着漂亮恣意的妆容,穿着短裙背着包包笑着自傅星玫身边擦身而过,带着一股浓浓的香水气味;抑或是坐在路边咖啡馆外的遮阳伞下品咖啡畅聊,偶尔有几个见到他们路过,还会善意地朝他们笑着挥挥手打招呼,毫无隔阂地极爽快地道一声:“hi!” 在这样温暖阳光的照耀下,异国风情所带来的种种都显得格外美好,傅星玫就这么一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被时疏牵着走进了一家brunch。或许是因为周末的缘故,店内人满为患,两人寻了许久才找到位置,傅星玫坐下后看着周围,皱了皱眉头:“人真的好多。” “不适应?”时疏将菜单推给她,想让她做选择,却见她又将菜单推了回来,眸里有些不好意思:“你来吧” 抬眸看了她一眼,时疏没问为什么,只是浅笑着道了一声“好”。 未过多久菜便上齐了,时疏将奶油蘑菇汤盛出一份放在傅星玫手边,看她盯着桌上的餐点发着呆,忍不住开口:“不合胃口吗?” “不是,”傅星玫摇了摇头,按捺不住内心莫名而来的恐惧与无归属感,嗫嚅着:“就是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在这里感觉好渺小。”她环顾四周,一片其乐融融,而她恍若坠入一片孤岛,无法融入,只觉得窒息。 “你怕是因为这里是你从未涉足过的区域,”时疏敛眸,将餐盘上的披萨剔出一块放入她面前的盘子里,而后也看向周围:“我初次踏上异国求学的时候,跟你的感觉是一样的,这里没有熟悉的伙伴,没有能依靠的人,你甚至不知道在这座城市会不会遇到会让你丧命的事,一切都要自食其力,哪怕生了重病仍旧还是只有你自己,但是星星,这就是成长,”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傅星玫,眸子里满是温柔:“一辈子呆在熟悉的地方固然会让你觉得满足安逸,但是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人是会成长的,换句话来说,人是需要长大的,你也不会是那种任由自己成为井底之蛙的女孩子,所以这次美国之行实际上也在无形中锻炼了你,害怕没关系,人面对陌生的事物都会害怕,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你所恐惧的事物,将它们化成你手上能够劈开前方道路的刀刃。”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胆小啊?”傅星玫垂着头似乎有些丧气。 时疏闻声轻笑,没回答这句话,却是应道:“你已经很勇敢了星星,比我想象中还要勇敢与坚强。” 吃过饭,拎着大包小包食材回到家已经傍晚,下午的brunch吃得有些撑,傅星玫阻止了时疏想要做饭的念头,拉着他去了露台看夕阳,直到这时她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这片她将要生活很久的地方。别墅是连续但独立的,两边与对面的建筑中此时已亮起了灯,邻居在他们初来时已经前来拜访过,是一位搬来不久的慈祥的白发老太太,带着金丝框眼镜,带着自己烤好的小饼干和甜点前来拜访,但由于当时家中尚未收拾妥当,老人家也没有停留多久便提出要离开,并热心告诉他们假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不要客气,也欢迎他们有时间来家中做客,家中只有她和老爷子两个人,子女早已成家立业,实在是寂寞得很。 笑着应着老人家的话礼貌道谢,傅星玫本只是站在旁边着看他们两位闲聊,最后却抵不住时疏那句:“初来乍到,今后可能会和妻子多加叨扰,请您见谅,”瞬间红了脸。 这个男人啊红着脸送走老人家后,傅星玫转而扑上时疏:“你刚刚跟奶奶说的什么?” “傅同学的英语成绩可一直是班里前几名的,不可能基本的对话都听不出来吧?”时疏笑,任她如何缠磨也不愿再说第二遍。 这个词,婚前讲一遍就好了,余下的婚后慢慢说,毕竟重要的词讲多了便显得廉价了。 想想看似乎很久没有过这么清闲的日子了,傅星玫窝在时疏怀里,看着远处被黑夜覆盖的天空,忍不住开始发呆,自遇到时疏开始,她的生活似乎从未平静过,先是母亲出轨父母离婚,然后是初见的大学同学对自己分外眼红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声明,好像这一路她走得颠簸而坎坷,直到现在她似乎才能松一口气,短暂享受一下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生活。 手机微信适时地响起,傅星玫点开便看到季夏的消息炮轰一般炸过来,见季夏似乎有打电话的意愿过来,傅星玫正欲抬头,便感受到额头上覆上一个温热的吻:“好好聊,你们很久没见她应该也急坏了,我先去冲个澡,回房间等你,别聊太晚,毕竟是秋天了,外面天凉。” “好,”抬起小脸笑着应了一声,傅星玫拨通了季夏的视频电话,电话不出一秒便被接通,许久不见的闺蜜在那头还没开口便哭成了泪人,似乎是身边的顾言讲了句什么,她撅着小嘴狠狠瞪了一眼他,便见他笑着出现在镜头里:“你们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那边顾言刚关上门,这边季夏便忍不住了,蹦珠子一般地将问题一股脑儿吐了出来:“星星你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在美国那边还适应吗?要住多久啊?时疏对你好不好,够不够照顾你啊,哎呀要不是我这边还有学得上,这个该死的老头子每节课都点名,我就陪你去美国治病了,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美国那边天应该也很冷吧,你注意保暖千万别感冒了啊,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呜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地说,这边傅星玫带着笑意听,本想打趣的念头在看到季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咽了下去,她知道季夏是真的怕了,原来一直陪伴着彼此长大的玩伴先是跨了城市,最后遥在大洋彼岸不能相见,哪怕她知道能视频能语音,可终究还是抵不上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电子设备让人心隔得太远了,只有见面才能向彼此证明自己一直在。 “我很好,最近病情没这么反复,也能吃东西了,身边有时疏你就放心吧,他对我也很好,在陪着我长大,我在他身边就像个小孩子;美国这边确实有些冷,跟国内应该差不了太多,饮食起居初来乍到会有些不习惯,但是都很正常,毕竟是不同国家的文化,我有在慢慢适应,说不定几年以后我就能带你来玩了;今天刚落地还没看医生,但是时疏说已经预约好了,明天下午就带我过去,住多久取决于我的状态情况严不严重,应该不会太严重的,不要担心啦,你在国内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感冒了,顾言欺负你你就给我发消息,我去告状,”傅星玫一句一句耐心回复着她,只是讲到最后时忍不住弯了眉眼,虽然说是让季夏被欺负时过来告状,可怎么想想也是顾言被欺负的情况比较大,想到这里,傅星玫忍不住弯了眉眼。 两人就这么一直闲聊,聊学校,聊八卦,只是她避而不谈家中的事,傅星玫也只当作季夏细心也不再提,直到最后,季夏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带着些好奇开口问道:“咳咳,那个星星,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一件事” “嗯?什么?”傅星玫看着对面季夏狡黠的眸子暗道不好,下一秒,在露台门被推开的同时,季夏的问题也随之脱口而出:“时老师在床上猛不猛啊?” 天泉(1)(h) 心灵的爱情在腰部以上,肉体的爱情在腰部以下。 ——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 “比起问我猛不猛,关注一下自己的男朋友猛不猛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时疏似笑非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让电话这头那头的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边傅星玫还没来得及给时疏辩解,便见电话那头的季夏卖队友一般地瞬间挂了电话,颇有些“对不起星星我先逃为敬”的狼狈意味。 得,真就是猪队友了。 还没想好怎么给身后的男人顺毛,原本窝在吊篮里的身子便被腾空抱起,吓得她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伴随着头顶男人带着些挪揄的“我厉不厉害,傅同学最清楚了不是吗?”她被直接丢进了柔软的床上,看着男人覆上来的身体,傅星玫绝望地闭上眼:完了,今晚消停不了了。 男人刚刚沐浴过的身体带着沐浴露好闻的清香,傅星玫被他压下身下,双手被禁锢着扣在头顶,咬着唇盯着他,带了些哀求:“我还没洗澡........” “做过再洗也不迟,”男人胯下的物什隔着浴袍仍旧分外明显,他轻轻啃咬着傅星玫脖颈处,发出暧昧的声音,引得傅星玫忍不住嘤咛出声:“时疏........” “我在,”他的吻细碎却炙热,自上而下,所及之处一片火烧火燎,她被勾得情难自已,捕捉到他的唇便微抬脖颈吻了上去,感受着他轻笑一声,随即勾着自己的下巴吻得越发深入。 双唇分离银丝勾出,时疏看着身下被吻得满面潮红气喘吁吁的少女,眸中难掩的渴望彻底暴露出来,断断续续的吻落在了锁骨,胸前,小腹上,借此掩盖他有些无所适从的心。其实他很害怕今天自己的行为会让傅星玫觉得反感,毕竟当下下一切要以她的状态为主,可当他推开露台门想要提醒她去洗漱时,却意外听到季夏那句点火的话,一直掩盖着的对傅星玫身体的欲望彻底爆发,他时疏自诩不是正人君子,尤其是在面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时起反应是绝对正常的现象,只是他从不想逼迫傅星玫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尤其是对于做爱的频率与方式,他始终控制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点。 可是现在,他忍不了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傅星玫轻声开口,带着点娇与媚:“没关系的时疏,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这句话恍若赦令一般,将时疏为数不多的最后的底线击溃,随着俯身的动作,他的喘息声愈靠愈近,裹着厚重的情欲,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傅星玫的耳膜。 “星星,这是你说的,”话音刚落,宽松的睡裙被他扒下,连带着内裤也被他脱下丢至一旁,细而密的吻夹着他的爱一路延伸到了那丛花园处,于是那喘息声似梦似幻。傅星玫早已被他挑逗地起了火,双腿难耐地想要交迭摩擦缓解快感,却被他轻而易举压至两侧。 “星星,”感受着身下女孩子的微微颤抖,时疏眯了眯眼,舌头微微抵抵上颚,而后笑了:“明天你就可以告诉季夏,我猛不猛了。” “时......时疏......”身下早已泥泞不堪,时疏毫无阻碍地挺腰进去,惹得傅星玫小声嘤咛一声,紧接着,一双有利的臂膀将她托起,细腰被牢牢锢住让她后退不得,突然女上位的姿势着实带了些刺激,那小穴由于紧张微微缩了缩,让时疏闷哼一声,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将她往怀里拥:“星星好会夹......” “闭....闭嘴啦......流氓.....”带着些色气的嗓音在耳边打着转儿,傅星玫瞬间红了小脸,腾出小手捂住他的嘴,看他眸里含着笑意,忍不住张嘴狠狠咬了一下他的下巴,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多出了一排牙印。 “解气了?”时疏的嗓音里仍旧带着笑,看向傅星玫的眸子里带了些她从未见过的侵略与占有:“那么,该我了。” 纤细的双腿由于突然离开床铺失去支撑,下意识紧紧地攀上男人精瘦的腰,时疏将她抱起站起身,随着走动的幅度,阴茎与花穴间即触即离,不上不下的滋味让傅星玫被这一通折腾得泪眼朦胧,细瘦的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她蹭了蹭时疏的脸颊,带了些讨好:“时疏,快点嘛.......” “快点做什么?”时疏格外有耐心,似乎认定了她一定会讲出那几个字。俯身吻住她,他勾住她的唇舌交缠,氧气逐渐变得稀薄。傅星玫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在时疏暗沉的眸子的注视下,下意识说出了那句:“快点干我,”说罢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那小脸越发红成了苹果,想要往时疏怀里缩,却被他猛地一顶瞬间缴械投降。 “干你.......是这样干么?嗯?”伴随着小姑娘的呜咽声,冲顶的速度愈发加快,傅星玫被时疏抵在窗玻璃上,背后是灯光明亮的街道,隐约有人自楼下走过,似乎只要稍微抬头便能瞧见她被身后的男人压在窗上操干的场景,这种认知一旦出现,羞耻与快感在一瞬间交迭,脑海里闪过无数浪荡而色情的场面,让傅星玫没忍住轻哼一声。 小姑娘做爱时难得的走神被时疏发现,他挑了挑眉:“在想什么?嗯?” 尾音落下,又是一顶。傅星玫受不住,小口小口喘息着:“时.......时疏......玻璃窗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吗?” 时疏没说话,只是低头,细密的吻虔诚地落在她背后尾椎,让她整个人瞬间如电流经过全身一般,快感直击头顶,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见她双眼迷蒙的模样,时疏心动了动,音调里笑意不减:“你是想让外面的人都看见我把你压在窗上干你吗?” 如此想和实际说完全是两码事,满腹的小心思被赤裸裸摆在明面上,让傅星玫瞬间羞红了脸,时疏见状随即覆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呵:“不但能看到,还能看得很清楚,星星要不要试一试被人看着做爱的感觉?” 话音刚落,小穴猛地一收缩,时疏知道这剂猛药下对了,带着些调笑:“原来星星喜欢这样?” “不........不是.......啊!”身后的力度狠狠撞击着她的臀部,小穴的疼痛与快感交织让她忍不住轻叫出声,楼下遛狗的一对情侣隐约听见了些声音,抬头向傅星玫的方向望去,进而无事发生一般牵着手远离了这栋别墅。 傅星玫的快感在窗外两人的打量下到达巅峰,她在他们的注视下被时疏第一次干到了潮吹,那些打量的视线犹如鞭子一般甩在她的身上,让她又疼又痒,带着发现真相后的委屈,小脸上满是泪痕。 “你.....你骗我.....窗户.......窗户从外面......看不见呜呜呜呜,”小姑娘抽噎着,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被他反过身抱在怀里哄着:“乖星星,我的错,不哭不哭。”天知道难得起一次恶作剧心理的时疏在看到小姑娘满脸泪痕时有多么手足无措,他忽然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这是他捧在手心的掌上娇,谁人都欺负不得,偏生让他作孽哭得可怜巴巴,要是让自家姐姐知道自己这么对傅星玫,怕是要气得半死。 “星星乖,不哭不哭了,”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时疏垂眸耐心哄着:“对不起宝贝,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明早起床眼睛就肿成核桃了,嗯?” 最后的尾音带着钩子,勾得傅星玫心痒痒,她其实察觉出来今天的时疏格外反常,细细想来估计是被季夏这么一起哄闹出来的,若不是她哭得这么惨,这人怕是一夜都不会放她下床了。 “你......你以后不能欺负我了......你要再欺负我,我就.....我就找时霜姐姐告状,”小姑娘还在抽噎,语气却满是撒娇的意味,让时疏忍不住低头吻上:“好,再欺负你你就去告状,你说怎么惩罚我我都认。” 折腾了这么久傅星玫早已昏昏欲睡,时疏抱着她去浴室里清洗了一番,再出来时怀里的人儿早已睡熟,只是始终循着熟悉的热源不放手,时疏只好轻手轻脚拖鞋上床,替她铺好被子后垂眸在她身上扫过一圈,纤细白皙的胳膊上满是红印,足以证明这场情事究竟有多激烈。想到小姑娘哭着控诉自己的模样,时疏敛敛眸,其实他并非善人,强烈的占有欲与侵略感在遇到她时无处遁形,他虽刻意藏着瞒着,但小姑娘胆子小,接受自然需要一些时间,只是他能等,等多久都没关系,他会让她看到所有的他。 轻轻叹了口气,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晚安,我的公主殿下。” 新的肉肉来啦!因为身体不太舒服今天一天都没有好好学习,于是晚上紧赶慢赶赶出来了这篇。血泪教训,大家以后吃多份药品时一定要看好有没有不能放在一起吃的,我是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把两个不能放在一起吃的药一前一后吃进肚里了,到现在还有点难受呜呜呜呜呜,真的血泪教训,没中毒都是完幸,大家吃药前一定要先看好说明书!! 天泉(2) 傅星玫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孩童时的模样,穿着好看的公主裙,右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蹦蹦跳跳地前往游乐场,下一秒画面一转,漆黑的夜里,小小的她一个人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哭成了泪人,她边哭边等,始终相信爸爸妈妈会来接她回家,他们只是迷路了,只要她乖乖等在这里,爸爸妈妈一定能找到她。 只是等待的时间变成了可视物,梦里的她哭累了,躺在长椅上昏昏沉沉睡去,而此时的傅星玫也终于清醒。猛地睁开眼,头顶的天花板被窗外的路灯搅成迷蒙的碎片,她小口小口地喘气,梦里的画面恍若真实场景一般一幕一幕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短暂地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抬手拂过眼角,她摸到了一手的潮湿。 时疏迷迷糊糊之时察觉到傅星玫醒了,忍着困意睁开眼,下意识地将她捞进自己怀里,他吻着她的发顶,开口时嗓音带着些未清醒的哑,鞣着慵懒,低音勾得人心发痒:“怎么了?” 听到小姑娘吸鼻子的声音,时疏立刻清醒了过来,抬手抚摸她的脸,果然擦去了一手的泪,他的心紧了紧,将她越发向怀里搂了搂,好似这样就能给足她失去的安全感。 待到她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时疏才开口:“做梦了?” 傅星玫点点头,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嗓音里还带着些鼻音:“我.......梦到我爸妈了......” 其实时疏明白,无论是小时候的她还是已经成年后的她,那个由于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口从未愈合过,原生家庭是能够影响一个人一辈子的,从小习惯到性格再到为人处事的态度,都有着家中父母的影子,可是他的星星很坚强很勇敢,恍若根部已腐烂却仍旧顽强不屈向上生长的树,她有她的固执与底线,而他能做的,就是护她周全,他不会再允许有人靠近而后出其不意捅她一刀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他搂着她静静地听,直到怀中传来安稳沉静的鼻息,他才敛了眸子,将她背后的被子向上拉了拉,而后叹了口气,一个吻轻轻落在了她的眉间。 再次醒来已是艳阳高照,傅星玫揉了揉眼睛,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小手下意识向身边摸去,只摸到了一片微凉,暗示人应该是刚离开不久。她转头看向窗外,却再一次回忆起了昨晚的梦,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被夜晚放大,却在白天被收拾妥当安稳放好,让傅星玫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趿着拖鞋下楼,她闻到了香甜的气息,阳光斜斜透过窗槛照进屋内,在屋中落下一地光影,而时疏正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着手处理手中的食材,见她下来,他笑了笑,开口:“去洗漱一下吧,早饭马上就好。” 应了一声,傅星玫裹着毛茸茸的连体睡衣钻进了卫生间,当她洗脸刷牙一条龙完成后走出卫生间时,眼前的光线瞬间被笼罩起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身体紧贴墙壁,抬头看向时疏,还未来得及开口,他的吻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唇上,他单手撑着墙壁,将她圈入一小方空间,像极了被困如笼中无处可逃的小兽,只能任由他折腾。 唇齿间有牙膏柠檬味的清香,时疏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吻得越发肆虐,她的唇柔软,带着好闻的牙膏的香气,混着她涂好的水乳的味道钻入了时疏的鼻腔,恍若是受不了一般,他揽腰将她用力锢住,一只手扶住她的头做支撑点,吻慢慢从唇上移到脖颈处,感受到傅星玫的呼吸乱了一瞬,他垂眸,用牙齿咬开了连体睡衣前的扣子,那双揽着他脖颈的小手紧了紧,他便如讨好一般地,在纤细的锁骨上落下一抹红。 温热的呼吸扑在傅星玫赤裸的肌肤上,让她阵阵战栗,仅仅这般,双腿间却也早已被他挑逗的潮湿泥泞,让她惹不住呻吟出声,理智告诉她不能再做了,昨晚时疏几乎要了她的命,到现在腿还是酸软无力的,可那双小手却忍不住将他向下拉,胸脯迎合着挺立,任由他齿间轻轻咬着那处红樱,让她一阵阵心悸,性欲被他短短的一个吻勾出,脑海中混沌不堪,喘息声中开始带了些媚意。 时疏满身凛冽的雪松气息包裹着她,让她不满足地想要更多,于是大胆地跳到了他的身上,双腿顺势夹住了他精瘦的腰,而他极自然地拖住她的臀,嗓音里带着轻浅的笑意:“想要了?” “是谁先勾的我啊,”傅星玫眼波流转,姿态是极媚的,感受到时疏喘息声变粗,她乖巧地再添了一把火,那张唇舌勾过他的喉结时,他小腹猛地一紧,抬眸看向傅星玫,她笑得像极了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阴茎早已硬得发疼,时疏撇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在傅星玫的惊呼中转身抱着她再次上了楼。 早餐还可以再热一热,到嘴的肉没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了。 百般折腾下,傅星玫只觉得身体像是散了架,再醒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她撇撇嘴叹了口气,身体酸软不想动弹,她便抬手给时疏发了消息让他帮忙把早餐端上来。 消息发送完毕,傅星玫开始反思为什么每次做完累得丢掉半条命的总是她?明明是时疏一直在动啊,可这男人将她吃干抹净以后还能一身清爽地下楼去热早餐怕是不合常理吧? 正皱着小脸苦巴巴地想着,时疏端着托盘上了楼,好闻的鸡蛋吐司的香气钻进了傅星玫的鼻子里,让她只觉得饥肠辘辘,体力消耗这么大,她不饿就怪了。 “先喝点牛奶润润嗓子,”时疏将杯子递给她,眼角带着笑,嗓音虽轻,却如闷雷一般炸在她的耳边:“毕竟,叫了这么久,嗓子都干了。” “时疏你混蛋!”克制住想把牛奶直接倒在他头上的想法,傅星玫狠狠骂了一声,“咕咚咕咚”几口将牛奶喝完而后将杯子塞给他:“我这样是拜谁所赐?” “我我我,我的错,”一边哄着一边将吐司递给她,小姑娘唇角有着未舔干净的奶渍,让他望向她的眸色沉了沉,傅星玫瞧见他的眼神,心紧了紧,抬手一擦,那抹奶渍便落了下来,看到这个她猛然想到什么,随机红了脸,一手端着盘子另一手直接抡起一个抱枕朝他砸过去:“时疏你脑袋里面的黄色废料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时疏轻笑着接住她丢来的抱枕,见小姑娘气鼓鼓地不理他,自顾自地转身三口两口将吐司吞下去,他抽了一张湿纸巾,上床拉过她,将她沾了油渍的小手擦得干净。 “星星,”他开口:“我承认我很禽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将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压在床上做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更何况,这个女生还是他的学生,”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一个正常男性,所有男人都有的性冲动我都会有,那些你口中的黄色废料我脑海中确实也一点不少,但是星星,你要记住,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不愿意,哪怕到了最后一步你说停,我都不会越距哪怕一点点。” 他想要告诉她:他首先是傅星玫的男人,其次才是一个男人,他的小姑娘在他的一切本能面前永远都是第一位,所以他尊重她的选择。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骂啊.......”傅星玫咬着唇看着时疏耐心将她手上的污渍擦干净,又生气又想笑,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一般,酸胀却冒出一丝丝的甜意。 “那就不骂了,嗯?”男人将湿巾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俯身将她压在身下,见小姑娘惊慌的眸子,他失笑,只是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而后起身开口:“收拾一下吧,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时疏带她去的是一家坐落在僻静郊区的心理咨询室,比起说是心理咨询室,它更像是一栋供人居住的别墅,事实上也确是如此,除却顶层是用来做咨询室以外,其他地方全都布满了生活气息。主治医师Mrs.Brown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夫人,穿着米色长裙笑着接待了他们。 填过保密协议后,Mrs.Brown先倒了一杯红茶递给时疏,让他耐心在楼下等候,而后带着傅星玫上了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略带些胆怯的小脸,Mrs.Brown笑了,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待她道了一句“Thank you”,她的笑意渐深,再开口时,却是极流畅的中文:“傅小姐,我会说中文,所以不要担心我们之间的沟通会有问题。” 看着异国少女不施粉黛却仍旧娇艳的面容,略显惊讶时那张小嘴轻启,眸子微微睁大,却无端露出了几分娇憨,Mrs.Brown便很难将她和时疏口中那个经历过各种重大打击的女孩子联系起来,她的眼神里还有光,这就说明,她仍旧是有被爱着的,既然这样,事情或许并非像她想象得这么糟糕。 时疏是一年前找到她的,准确来说,是找到了她丈夫的同门师兄,介于咨访关系不能建立双重关系,他的师兄将时疏推荐给了她的丈夫,她这才得以接手。她和丈夫是在男人留学读博时认识的,同系师兄妹,只是研究的方向不一样,她主攻心理咨询,丈夫则主攻医学,毕业后两人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丈夫Mr.Brown偶尔坐诊,直到被医院应聘后才将重心转移去了医院,成了一名精神科医生。后来孩子出生,为了避免因为工作顾不到孩子,两人商量后决定将咨询室改成家里,单独腾出一层的空间来做咨询室与沙盘室,这样既免去了上下班的奔波,也能在心理咨询结束后及时喂养孩子,久而久之,便到了现在。 语言没了隔阂,交流自然不成问题,Mrs.Brown耐心问了她一些问题,傅星玫也格外配合地好好回答,她很清楚,想要治愈自己,必须要将伤口重新撕开,即便过程很痛苦,可与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比起来,这算不得什么。 直到最后,Mrs.Brown开口问她:“是什么让你主动愿意来做心理咨询的?这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你有没有为此纠结过?” 傅星玫闻声垂眸,不多时便抬眸朝她笑了笑:“因为我想再多陪他一段时间,他一个人太寂寞了,我还不能就这么早离开他。” 他是谁,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约好了明日咨询的时间,将傅星玫送下楼后,Mrs.Brown示意时疏跟她上去,时疏点点头,站起身,抬手轻轻揉了揉傅星玫的小脑袋,轻轻说了一句“等我”便拿着本子上了楼,本子里记载的都是傅星玫这一年以来的情绪波动时期以及相关联事件,他觉得一定会有用。 在楼下等时疏时,大门打开了,一位金色头发的小姑娘牵着一位高大男子的手进了屋,见到傅星玫的一瞬间她愣了愣,而后极其熟稔地扑到了傅星玫的身上,嘴里还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爹地!我喜欢她!” “Alice,快下来,你把姐姐吓到了,”男人开口,是极温润的语气,而后他不好意思地朝傅星玫笑了笑:“您就是傅小姐吧?” 从Mrs.Brown那一口流利的中文中傅星玫就隐约猜出她的丈夫是一位中国人,当下一见便是应了她的猜测。 “是的,打扰你和夫人了,”傅星玫也笑了笑,站起身,Alice乖巧地从她身上滑下来,牵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小丫头正在上幼儿园,正是好动的时期,不一会便将傅星玫拉到了花园里看自家种的花,时疏下来时见到屋里没人,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询问便听见窗外一大一小闹腾的声音。 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时疏缓缓垂了眸子,一个念头越发坚定了起来。 (一些坑慢慢要填啦) 葭月(1) 葭月(2) 暮岁(1) 暮岁(2) 星回(1) 星回(2) 玄枵(xiao)(1) 玄枵(2)(h) 玄枵(3) 后记 忍着眼睛疼终于敲下了那三个字母,这一天敲完了两章内容,总觉得结膜炎又严重了不少。写完结尾仍是一如以往地怅然若失,想了想还是想要有一个后记这本书才算完整,于是,便有了这一篇文章。 初开这本书时是上一年的七月份,距离今天还有一个多月满一年,这一年里我经历了很多事,包括为自己的人生规划路线,想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也不是一个成功的人,或许每个人对于成功的定义是不一样的,但偶尔看看自己写的这两本书,是能够找到一些慰藉的。 至少我成功完成了我想要做的目标,讲完了我想要讲的故事,虽然它的结果并不理想,过程也没有这么顺利。 这本书的灵感来源于我自己以及身边的人事物,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经过加工的,就要靠你们自己去猜了,毕竟有些东西说的太过直接反倒是失了韵味,还不如就停在这里,做一个留白。 很感谢这一年来忍受我拖更的宝贝们,是你们的鼓励支持让我坚持到了现在,没有放弃这本书也没有放弃梦想,从今天开始,这本书就正式完结啦,本打算写一章星星和时老师的结婚番外,但是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太大了,如果真的写了会在微博说一声的,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从六月份开始我就要正式为着梦想努力啦。 番外1时霜x莫离 在遇到时霜之前,莫离始终认为自己是没有家的,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都没有,他就像一只落单的孤雏,遥远望去,与夜色交融之时,他的世界竟剩下了一片黑。在那个能够自由放声欢笑的年纪里,他早已透过冰冷的栅栏,看穿了这世间最虚伪的东西,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边人来人往,似汹涌的河水奔腾不息,个子与年岁齐头并进,而自己却始终停留在原地。 没有人愿意为他驻足。 院长曾劝过他,有时候讨好笑一笑,服个软低个头,说不定就会有人家愿意收留他,他只是别过脸,将某些裹着伪善面具的企业家捐赠给孤儿院的平板电脑捡起,一声不吭地码着代码,任由院长叹着气摇头走开。或许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知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而并非只有一具空洞的躯壳。 孤儿院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被孩子们称作“傻子”,被院长担心没有人会愿意领养他的莫离其实是一个难得的计算机天才,在那个不能透露真实年龄与身份的年纪里,他用代码筑起了一座高高的围墙,直到情报局的人自不远万里的M国飞至这个勉强能支撑得起温饱的孤儿院,以极其尊重与敬佩的态度找到他,恭恭敬敬问他愿不愿意去情报局工作,周围人才明白,莫离不是傻,莫离是太聪明了,聪明到不需要依靠家庭就能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 而那时的莫离才16岁。 他也曾在情报局里吃过很多苦,16岁的年纪,身后一定会有一群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不服管的“元老”级别的人,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才16岁的年纪能不能敛了性子认认真真干活还不清楚,就这样把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屁孩放局里,情报被偷偷转移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也有很多惜才的研究人员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男孩破碎的自尊心,在那些人忙里偷闲嚼舌根时喝止住他们不堪入耳的侮辱词汇,对他们而言,这个男孩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天才,只是当下几乎没有人愿意承认。 这种认知直到他帮助情报局破解了一桩极其严重的跨国大案,及时找到了那个被藏在大海深处的保险箱,仅用了几分钟便解开了五位数的双重保险密码时,这才分崩瓦解。当第一声掌声出现在大厅时,雷鸣般的掌声随之如雨点般落下,一声一声砸进了莫离心里,他稚嫩的小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个微笑,而上一次这么笑,还是在他自己独立完成了编码时,那是他打开这个世界大门的钥匙,也是他得以完整地展现自己才华的唯一途径。 从那以后,休息室里开始多了许多小孩子爱吃的零食,那个摆在大厅中小小的办公桌上也有了更加高配置的工作设备,与此同时他也得以拿到了与那群“元老”一样的权限。当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小孩子心性终于能够显露一些,至少会主动要求一些较为无理的要求时,他却仍旧只是安安稳稳做自己的事,唯一的闲暇活动就是望着窗外发呆,那双好看的湿漉漉的眸子像极了小鹿,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感叹究竟是哪对父母不长眼,将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孩子丢在了孤儿院。 莫离从未想过,那个改变了众人对他看法的案子,今后也会改变他的人生。 直到25岁的时霜蹬着一双玫红色的高跟鞋来到他身边,眉眼弯弯,张扬的美貌上带着真诚,她蹲下身与他平视,朝他伸出纤细的手,轻声道:“你愿不愿意为我们时家做事?酬劳和这里一样,假如你愿意,我可以马上带你去办理手续。” 那时候他愣愣地盯着她,一向聪明的大脑此刻宕了机,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又有气场的女孩子,就在那一瞬间,少年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小声开口:“我.......能不能等我再长大一点点?” 他承认他有了私心,他想更近距离接触这个女孩子,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好,”他听见她说,然后交给他一张名片:“其实是我弟弟时疏想挖你过来,他跟你一样大,见识过你的才华以后才向我提出的要求,”她站起身笑着朝他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假如你觉得到时间了,打电话给这个号码,报上你的名字,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他目送着她离开,背后嘈杂的议论成了背景音,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莫离忽然很想一夜之间突然长大,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她了? 后来认识他们的每个人都以为是时霜先动心的,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那个夏天,那个从未体验过情感波动的16岁少年早已对她埋下了情愫的种子,从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再见莫离已是十年后,那一年他26岁,时霜35岁,十年不见,他还是那般沉稳的性子,沉默寡言,只是笑容比原来更多了些,被接到时家后,他见到了那位跟他一样年纪的时疏,而后被他安排到了时霜手下,负责情报收集的同时辅助她完成公司的大小麻烦事。 兜兜转转,他还是来到了她的身边。 时霜一直觉得莫离是没变的,像极了温顺的金毛,直到春节后的某天下班,司机将他们送回公寓而后礼貌离开,车停在私家车库里,昏暗的橘黄灯光下,时霜看向莫离,还未开口问他为什么还不下车,便听见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随后,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她讶异地看向他,看他将西装外套脱下,领带扯了下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反扣住她的胳膊,一圈一圈绑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最后打了一个结。她身上散着好闻的玫瑰香,是他出差时从法国带给她的香水,她一直在用,她欲启唇却被他咬住,唇齿间呢喃着,带着笑:“大小姐.......要不要,在这里试一次?” 那一瞬间时霜觉得,莫离可能不是一只温顺的狗,而是一匹早已盯着她蓄势待发的狼。 司机开的商务车,后座格外宽敞,他将她早已脱下的呢子大衣丢在前排,转而将她自怀里带去,她跨坐在他身上,低头看着他,姿势暧昧,他们之间的呼吸似剪不断的丝,一呼一吸之间,彼此的气味吸入鼻腔,她别过头:“你这是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莫离笑了,抬手锢住她的腰,轻咬住她的下唇:“不然,大小姐跟别的男人跑了,我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只能尽自己所能,用一些特殊能力取悦大小姐了。” “你这人.....怎么一到做这种事就开始不正经,”时霜微红着脸,可下体被莫离偶尔一顶一松早已变得难耐,她开始更加渴望他的进入。见她开始轻喘,莫离知道时间到了,他一边吻上她一边解开西装裤的腰带,而后拉开她腰部的隐形拉链,短裙脱至膝盖,朝蜜穴探去,果然一指泥泞。 “大小姐.....有点太敏感了,”莫离将她抱起,让小穴对准已经拿出的阴茎:“可以自己动吗?” 最后还是莫离掌握了主动权,他一下一下冲撞着身下的女人,空气中不断地响起肉体撞击的“啪啪啪”声,垂眸看着眼神迷离的时霜,他用力撞击到她的敏感点,时霜被撞了一个激灵,一声娇吟没忍住自唇边溢出,紧接着快如雨点的撞击在体内持续着,她被他撞地头晕眼花,却听见他说:“大小姐,我觉得,叫床声还可以再大一些。” 双手仍旧被他绑着,反扣在车窗玻璃上,此时是初春,温热的肌肤触及带着寒意的窗户,时霜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小穴也微微收紧了些,被他稍稍用力拍了一下屁股,声音喑哑带了些喘:“不听话是不是,夹这么紧做什么?”“我...我没有....啊!”话还没说完便被莫离用力顶了一下,“你干嘛?”她瞪着一双美眸,便见他凑上前抱住她,带着笑意低声哄着:“乖,叫床声音大一点好不好,我喜欢听你叫床的声音。” “嗯啊......嗯啊......莫.....莫离....你......你轻点莫离......嗯啊......”直到那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的撞击在体内持续时,时霜才明白,这人是给个台阶下就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的人。 折腾到最后时霜已经没有力气了,莫离闷哼一声将精液射出后,解下安全套丢进垃圾桶,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的气息,他先将系在时霜手上的领带解开,而后打开窗户通通风。时霜懒散地窝在他怀里一声不吭,他低头轻轻摩挲着已经被磨出红印的双腕,眸里有些心疼:“疼不疼?”时霜微微摇了摇头,半晌才开口:“没有,不疼,”她睁开困意朦胧的眸子,抬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其实我挺开心你这么主动的,有时候换点花样也不错,”莫离闻声轻笑,也没应,只是探身拿起她的呢子大衣裹在她身上:“我抱你回家。” 一路披着寒意入了家门,大脑被冻得略微清醒了些,直到被放至床上后,时霜意识才逐渐朦胧,最后昏睡前,只隐约听见了莫离在她耳边轻声道的一句话:“今后的日子,就请大小姐在床上多多担待了。” ps:大家久等啦,赶在元旦前码完了时霜和莫离的番外,星星和老师的可能得再等等,祝大家元旦快乐呀~ 番外2:傅星玫x时疏 情人节那天时疏恰好满课,而傅星玫所在的出版社临时叫她去加班,难得的泛着粉红泡泡气息的纪念日就这么被工作占据,傅星玫多少有些不情愿,但工作在前节日还是得自动往后排一排。 出版社距离公寓不远,但也需要挤一个小时的地铁才能到,虽然时疏有提到过想要给傅星玫买一辆车方便上下班,但傅星玫果断以“帝都开车不如挤地铁方便”为由拒绝了。她的理由在一定程度上是具有说服力的,因此时疏只好暂时放弃了给她买车方便她出门的想法,毕竟在帝都这种人多车多的城市,开车是一定会遇到大堵车的状况,到时候反而迟到了就更得不偿失了。 吃过早饭,傅星玫去房间换衣服,出来后发现今天时疏换了一身与平常不一样的打扮,一身灰色中长款呢子大衣,下身同色纯棉卫裤,大衣里穿了一件连帽衫,戴上口罩走在校园路上怕是没人会认为他是老师。 “时老师,打扮得这么有少年气是打算勾搭哪个女孩子去呀,”傅星玫好笑地望着他,拎着帆布包的那只手轻点他的胸口,那双美眸朝他眨了眨,好像只要他不说今天就都别想上班一样。 “老婆大人冤枉,”时疏顺势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拉进怀里,轻笑引着胸腔发起共鸣,震得傅星玫心脏也有些微微发麻,他笑够了才开口:“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傅星玫挣开他,顺势瞪了一眼他:“你还没说我怎么冤枉你了?” “我是想着等你下了班以后我们一起去学校餐厅吃饭,然后一起在学校走一走感受一下学校的氛围,也算弥补之前没有一起经历大学生活的遗憾了,这几年你都把我藏得这么好,只有你舍友知道,现在都毕业了,总该给我一个名分了吧,”时疏说到最后的时候似乎有点委屈,让傅星玫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年是不是真的亏待他了,直到她哄着他说今天争取早点回来陪他吃晚饭,走出家门才发现,自己好像又莫名奇妙被时疏“坑”了一把。 这只“狐狸”果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出版社的事其实算不上棘手,傅星玫工作效率比其他人快了很多,全部处理好才刚过午餐时间点,同事看着她在工位上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样子不禁打趣道:“又去找时老师呀?” “他今天想搞点学生时代的浪漫,我当然要捧场啦,”傅星玫朝她挤了挤眼,笑意盈盈地拎起包包挥挥手,转身离开了办公区。 从出版社坐地铁回学校的路上,傅星玫盘算着中午吃点什么,时间比预想提前很多,她自然没有通知时疏她下班了,想着回学校给他一个惊喜。直到地铁到站了她还没有决定好,干脆顺手从校门口人气火爆的煎饼果子摊上买了一个煎饼果子边吃边进学校。 此时正好是午餐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和情侣与她擦肩而过,有说有笑着朝校外走去,她拿出卫生纸擦干手心的油渍,穿过重重人群,将手中的垃圾袋连着卫生纸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时疏的课在下午第一节,傅星玫沿着学校小径转悠了几圈,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抬脚走进了教学楼,教室在三楼,是一件公开课的大教室,傅星玫刚走到教室旁便听到了教室内乱哄哄的声音,此时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但教室里早已人满为患,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有外系的过来蹭课的。 一个娃娃脸梳着双马尾的很可爱的女孩子穿着洛丽塔坐在教室最后排,似乎是看到了傅星玫想进不敢进的样子,抬手招呼她过去。傅星玫盯着她看了看,并没有从脑海中提取到她的信息,但还是挤了过去在她身边仅剩的一个空位坐下,而那位女生也顺势将那个毛茸茸的大耳狗包包拿起来塞进抽屉里。 “哎同学,你也是来蹭课的吗!”女孩子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我看透你了”的表情,见傅星玫没说话,她自来熟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呀没关系啦,大家都是为了时老师的美貌来的,都懂都懂,”紧接着她指了指傅星玫坐着的位置:“不过你也算好运哎,这个位置本来是给我朋友占的,结果她社团临时有事被叫过去了,她就来不了,正好看你在门口站着,跟你挺合眼缘,大家都是朋友嘛,就让你过来啦,认识一下,”她伸出手:“我叫冯晓晓,艺术系的,晓就是晓得了的那个晓,当然我更想被叫成小孩子的‘小’,因为听上去更可爱嘛。” 面对着如此自来熟的学妹以及满教室为了时疏而来的学生,傅星玫忽然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能轻叹一声,伸出手握住了她:“傅星玫,文学系的。” 虽然毕业了,但作为文学系的“前学姐”,再借用一下文学系的名号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两人就这么聊着,教室忽地静了下来,傅星玫下意识朝门口看去,时疏拿着笔记本走进来,他还穿着上午出门时的衣服,可能是因为教室有些热,他进门时便将呢子大衣脱了搭在手肘间。 垂头整理过上课所需要的东西后,再抬头看去满教室的学生,他神色自若并不惊讶,似乎早已习惯了有他在的教室必会出现人头攒动的情况,于是坦然将笔记本打开投到屏幕上,随后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干脆利落地开始讲课 。 傅星玫就这么坐在教室里托着腮看着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这副模样她看了三年,无论是床下的清冷矜贵还是床上的衣冠禽兽,她都无可自拔地深陷其中,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曾亦师亦友,而现如今,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开始站在另一个不同的角度继续观察他,了解他,接触属于他的一切。 这是一种别样的态度与情感,傅星玫也无法解释清楚。 有时疏在的地方时间似乎总是过得异常的快,待到下课铃响起她才猛然回过神,看着冯晓晓递过来的添加好友的微信二维码,又看了看围在时疏身边久久不散的学生,想了想还是解锁手机加了好友。 只是手机刚收起来,傅星玫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冯晓晓实情,便显然已经被“队友”卖了,她看到冯晓晓原本就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下意识回头却撞上男人练得坚硬的腹部,她吃痛地捂着鼻子,而他却先她一步低头看她的情况,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颊,她明显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一直在盯着她的唇,她总觉得,假如不是冯晓晓在这里,他可能会直接吻上来。 “时时老师?!”冯晓晓夸张地捂住嘴,看看傅星玫又看看时疏,时疏听见声音只是微微朝她点点头示意一下,而后看向傅星玫:“撞疼了没有?” “你这人怎么走路不出声啊,” 傅星玫捂着鼻子有些委屈,但更多的还是对于自己突然被“队友”卖了而感到手足无措。 “好好好,是我的错,回家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时疏似乎是不嫌事大,继续添了一把火,眼见冯晓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傅星玫抓紧时间拽起时疏,一边朝门外跑一边朝冯晓晓喊道:“晓晓有时间再跟你解释!” 只是,解释什么呢?自己都主动来到了学校上了他的课,还允许他这么光明正大在别人面前撒狗粮,若是真的有错,也是她纵容的。傅星玫垂眸看向那双交握着的手,而后抬头看向时疏,阳光将他的眉眼浸得温润,越发的熠熠生辉,她曾在那双眸里沉溺过无法自拔,却只敢偷偷窥探,不敢言语,也许得上天垂怜,她终于在那双眸里找到了属于她的一席之地 ,而后终于遇一人白首,得一人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