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格格》 第1章 [色色魂消·魉篇]《宫女格格》 作者:丹菁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前言 清初,摄政亲王多尔衮卒于马下,即位已久的顺治帝拿回左右朝政的实权,旋即下令灭多尔衮之宗族,杀其子弟,撤其封号。爱新觉罗多尔衮一族,几乎无一幸免,皆与多尔衮相见于黄泉下。 而命丧黄泉,早已渡过奈何桥的多尔衮也果真与自个儿的子弟兵相见,乍听之下,尚不能理解其灭门之因,但一忆起顺治对他的仇恨,也莫道此为意料外的事。 可他扪心自问,对于顺治,他向来视如己出,何以顺治今日竟做出这般罪愆滔天之事,全然不顾其颜面。 好歹,他也是他亲叔父,是不? 不成,他要回去,回去找他把话问个清楚、求个分明;否则,他何以再下轮回,度凄茫的一世? 他多尔衮力拔山兮气盖世,怎能咽得下这口窝囊气? 尽管要他魂飞魄散,他也要回到阳世间找那忘恩负义的顺治质问,更要寻那个令他在黄泉之下仍不得安心的玉儿,问她怎能伤他如此之深? 多尔衮的背脊一挺,无视押解他至幽冥路上的鬼卒,无视手铐脚镣,硬是反身撞开挡在前头的鬼卒,足不点地地直往来时路狂奔而去,飞快地来到先前刚过的奈何桥头。 眼看四面八方拢近他无力制伏的鬼卒,多尔衮把心一横,反身一跃,轻步点在幽暗不见底的河面上,如入无人之地似地闯过河面,再劲步游移在幽冥路上,一心只想往那筛落微光的鬼门关奔去。 只见那丝缕微光已在咫尺之内,多尔衮不禁加快犹如龙潜的步子,但黄泉幽冥的鬼卒岂会拿不下一个甫失凡身的魂魄? 见那数不清的鬼卒直向他逼近,齐袭而下,手持长矛,将他团团围住,而奈何桥彼端的牛头马面更是幽幽翩然而至。 “凡世鬼魂,岂可再留恋凡间,还不速速随我等过这奈何桥?”马面将手上的锁炼往他身上抛去,套住了他的颈子,霎时他感觉像是被烈焰焚身一般的痛楚,可他也咬牙忍下。 忍,他当然得忍! 大清江山是他一人打下的,更是他为了玉儿拱手让人的,而这即位的皇帝居然无视于他所立下的汗马功劳,甚而拆他宗祠、杀他子弟,这口气,教他怎么忍? “我不走,我要回阳世!”他闷声道,怒如鹰隼的眸子狠狠地盯着诡邪的马面,硬是不愿就此妥协。“你当你是谁?”马面冷哼了声。 身旁的牛头赶紧向马面使了个眼色,在他的耳畔咬起耳朵。“此人不得任他回归阳世,我等得速速将他擒回,即使要他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免得节外生枝。” “怎么说?” “他乃白虎星宿转世,属凶神恶煞之辈;当年因过于残虐无道,被佛陀逐下人间界,受那十世磨心之苦,现下虽已届满,岂料他仍是不改本性,即使杀得他魂飞魄散,也得断了他的后路。” “真有此事?”马面一惊,回首望着离鬼门关约几步距离的多尔衮,不禁为自个儿捏一把冷汗;幸亏冥界鬼卒的手脚还算利落,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你,速速随我等过桥!”事不宜迟,马面扯着手上的锁链,想将这麻烦的人物送到阎王面前,但任凭他如何使力的拖扯,仍是无法移动多尔衮半分。 “你想抗命?” 多尔衮定定地望着他,流淌在双眸间的诡邪更是胜过马面几分,令马面不由得慌了手脚。 “你,不悔?”他冷冷地再问他一声。 “即使是魂飞魄散,仍是不悔!”他的薄唇诡冽地轻勾起魔魅弧线。 即使是魂飞魄散又如何?他等的便是这一刻,也惟有如此,他才得以凭这无用的魂魄再与上天赌一次。 只有他清楚,也只有他明白,确切地想起自个儿真正的身份;然而,玉儿带给他的苦太痛了,他不甘任她逍遥地置身事外,他要她后悔,后悔背叛了他! “好,我成全你!”马面话一落,手劲一扯,套在多尔衮颈项上的锁链突地紧缩,箍住了他的三魂七魄,打算彻底地歼灭他的魂魄。 多尔衮睁大诡魅的眸子,咬牙忍住这焚入骨髓的炽烫,直要自己记得这一刻;若不是为了爱,他何以让出王位,拱出江山?但此刻起,不再有爱了,他将对自己的爱下咒,绝不让自己散去的魂魄沾爱,否则将血染大清! “玉儿,既然你心底最重要的是大清,那么我就亲手灭了大清;既然你最看重的是福临,那么我就要他生不如死!你不愿意爱我,那我就把我对你的爱化为恨,把我的魂魄打散烙为怨咒,不论花多少时间,定要搞得你守住的大清,权——倾——朝——败!”多尔衮在心底发着重誓,捺不住这几乎要他灼散为迷蒙烟雾的赤辣麻烫,在一瞬间,俊尔的身影,迸裂为四道夺目的光芒,瞬间烟消云散。 霎时,大地激起巨震,青天轰隆作响,山动地摇之际混杂着刺耳的佞笑声,半晌之后,幽冥阴路依旧是暗沉一片。 “皇上,这乌云透着诡谲的雾气笼罩住整个紫禁城,实为不祥。”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夜半时刻突地遁入乾清宫内,未惊动守在宫外的绿营兵,不禁令顺治愕然。 “你是谁?”坐在须弥宝座上的顺治尽管惊愕不已,却也不动声色地问道。 “天机。” “见朕有何事?” “观星,占朝政之大和。”老者自袖中取出一面玲珑剔透的玉镜,放置在顺治的案前。“这天象之诡谲,乃因怨气聚生,而这怨气却又缘于天上星宿,故皇上不可不防。” “这是什么?”尽管惊惶万分,顺治仍是强自镇定地把玩着老者置于他面前的玉镜,敛眉问道。 “是保皇上万岁的护命符。” 老者挥了挥袖子,知晓离去的时辰已到,便往宫外踱步而去。 “老人家,这东西到底是何用意?”顺治赶紧站起身,跟着他走到宫外,才发觉护驾的绿营兵早已东倒西歪地昏睡在地。 “是为了保护皇上,更是为了保护我自己。”那老者徐徐地说着,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皇上切记,将这玉镜交到待会儿出生的阿哥身上,切记……” 老者话未说完,已然化成红光消逝,而顺治登时自梦中惊醒。 “是梦?”顺治自案上抬起头,抚去额上涔涔的汗水,却突地发现手中正拿着一面与梦境中一模一样的玉镜,他不禁为之愕然,此时远处传来阵阵慌乱的脚步声,自宫外大声地喧嚣进宫内。 “皇上,贤嫔妃生下阿哥。”御前太监方由贤嫔妃那里听到消息,便连忙通报传喜讯。 “阿哥?”犹如巨石落地,方才梦中的对话令顺治惊愕不已,呆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来人,将这玉镜送至贤嫔妃处,赏给朕的阿哥。” 御前太监立即上前领过,欲转身离去时,又被顺治急急地唤住。 “替朕传算子太师傅,朕有话要问他。” 这一切来得太诡异,令他难以面对,但他还是得理清这一切。若这“怨气”将危害他,他倒不以为意;但是若将危及他的阿哥,他岂奇+shu$网收集整理能因一念之差而落得千古恨? 第一章 康熙十五年 一道长长的八旗劲旅宛如一条长龙盘踞在整个通往京师的大道上,紫禁城上的走道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即使冒着隆冬的寒风澈雪,也要望着那平定靖南王和平南王的英雄。 “你瞧,那便是皇贝勒玄胤。” “真的是不同凡响,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夹道两旁的百姓顶着一头的风雪,便是为了一睹他的风貌。 包裹在一身银灰色的铁甲内,威风凛凛的跨坐在马上,俊尔不羁的俊美脸蛋上漾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狂妄,浓眉飞扬,黑曜眼瞳勾魂摄魄,略薄的唇则勾起迷人的笑。 “好在有皇贝勒带兵压藩,否则这一场乱不会这么快平定下来。” “说的也是。” 一干百姓望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没入紫禁城里,却仍是移动不了双脚,只为了一睹少年英雄的丰采,即使风雪覆顶亦无退缩。 玄胤风光地带着捷报进入养心殿,由康熙授封为醇亲王。 “叩见醇亲王。”多伦王府的二贝勒巽帧嘻笑着一张脸,挥着马蹄袖在养心殿外的园子里向玄胤请安。 “得了,巽帧,你根本是在嘲讽我。”玄胤掩藏不住少年得志的光彩,摆手轻斥着。 “嘿,阔别三年没见面,你还是一样不让我占点便宜。”巽帧嘻笑着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不过,倒是没想到真让你给逮着机会,立了大功回来,立即让万岁给擢升至亲王。” “让你嫉妒了不成?”玄胤大手捂着落在他肩上的雪花。 打小时候起,巽帧便被玄烨安排在宫内,留在毓庆宫里同他一起长大,不管做什么事,两个人都在一块,感情比亲兄弟更加亲上几分,至少,总比他和万岁之间来得亲密些。 “可不是。” “只要你求你阿玛让你上战场,包你也立即得个爵位归。”玄胤挑着浓眉,笑得好不得意。 “那怎么成?”巽帧神色一敛,染上一抹愁绪。“你也知晓的,巽帕的身子一天不好,我是一天都不能上战场,除非是万岁指派,否则……” “巽帕的身子一直没有好转吗?” 第2章 他的眉一皱,也感觉到巽帧的愁绪。 巽帕是巽帧的大哥,自他一生下来,便是抱着病体,遂多伦王爷自然是不可能让可能会成为惟一子嗣的巽帧上战场,就怕他这么一走,多伦王府便断了后。 “还能好到哪里去?”巽帧叹了一口气。“这些日不断地下雪,巽帕身上的血就像是外头的雪花,一点一滴地淌落,吓得我额娘天天都不敢出门,直待在巽帕的房里陪他,就怕……”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事,咱们骑马去散心,尝尝在雪中奔驰的滋味,包准让你把烦恼全忘得一干二净。”他岂会不知道这些事?当初玄烨将巽帧安排在宫中,为的不就是防止他被巽帕传染? 玄胤受不住他那张担忧的脸,拉着他直往园子南侧的月华门走去,牵了两匹骏马便狂奔出月华门。 甫出紫禁城的大门,或许是冲刺得过猛,玄胤蓦地感觉到灰狐顶冠上的东珠像是掉落了似的,令他猛地停住狂驰中的马。 “怎么了?”巽帧跟着在他的身旁停下。 “啧,东珠真是掉了。”玄胤有些气恼地垂下摸上顶冠的手,眯着眼望着后方雪虐风饕之中,像是有一抹人影。“巽帧,你瞧,那是不是个人?” 巽帧眯起眼,注视着后方大门旁。“似乎是人影没错,还一直盯着这里呢!” “太好了,就要那个人替我把东珠捡回来。”玄胤打定主意,便往那抹人影吼着:“听着,站在门旁的那个人,立即给本王捡回掉在地上的东珠。” 隔着狂然大作的风雪,他的声音像是被吹散般,巽帧不由得说:“玄胤,依我瞧,那个人似是没听清楚。” “是吗?”他挑了挑眉,不由得再喊了一次:“后面那个人若是不赶紧将本王的东珠捡起来的话,可别怪本王降罪了!” 啧,那人以为他是谁? 他可是万岁爷方才甫谕封为醇亲王的玄胤,岂容得了任何人在他的眼前放肆,罔顾他的命令! 过了半晌,见那抹人影仍然未动,玄胤原本打算驱马回头降罪于那人,孰知那个人却识相地动了起来,迅速在覆上白雪的地上寻找着他滑落的东珠,过了一会儿,隔着飞扬的风雪,那抹人影像是乌龟爬行似地慢慢进入他的眼底。 “啧,不过是捡个东珠罢了,何须捡这么久,待会儿瞧本王如何教训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玄胤的身分可是显赫的醇亲王,岂能容得了任何人在他的面前造次? 玄胤瞅着那个人迎着风雪、踩着寸步难行的雪泥路,以为他会绕过马儿的身边将东珠交给他,想不到那人却直往马儿的身后钻,待他要开口时,马儿已然踢出后腿,那人却碰巧被雪泥给绊倒,反倒是坐在马上的玄胤控制不了发怒的马儿,整个身子被高高地抛起,结实地摔落地面。 “玄胤!” 巽帧立即跳下马赶到他的身边,将他扶起在自个儿的怀里,而不断吐出血水的玄胤则直盯着那抹瑟缩的人影,盯着那张倾国红颜,顿时发觉……她是个女人,随即便昏厥过去。 “我不原谅她,不管她是谁,我一定要她的命来赔,还要抄她九族!”玄胤坐在炕上,摔着炕边高几上的青瓷花瓶。 “但她可是景端王府的格格,是你未过门的福晋。”巽帧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旁,随即挥手要一干服侍的婢女退下。 “我不管她是谁,就算她是固伦公主也一样,我要她族人的血来祭我这一条腿!”玄胤愤恨地怒吼着,仿佛伤重的野兽。 “可是你的腿仍是能走的,是不?为什么非要她?” “你懂什么?尽管这一条腿还能走,那有什么用?”玄胤怒红邪魅的眼眸,散落着发丝,像是真的恨之入骨,非要景端王府赔祭不可。 “可皇上已将景端王府所有的人遣往边疆,而那个格格则被他收入宫中当宫女,必须在宫中老死一生,这般惩罚应是够了吧?”巽帧抱住玄胤发颤的身子,心疼着被横祸肆虐的玄胤。 倘若不是他的心情不好,玄胤便不会找他外出,也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千错万错,全都是他的错! “玄烨已经定罪了?”他瞪大眼眸,眦目欲裂。“他居然这样对我?” 他不是他最疼爱的皇弟吗?为何他会这样对待她?他可是伤了一条腿,即使好了,也无法像正常人一般行走,难道他不知道吗?他居然只判了这么轻微的罪? 这算什么? 可恶!若让他逮着了机会,他一定要杀了那个格格,定也要让玄烨一并死在他的手下! 他一定要杀了他! 五年后 “臣见过万岁。” 玄胤身穿赭红色蟒袍,甩着马蹄袖,却没有下跪的意思,只是站在案边等待玄烨的差遣。 “玄胤,坐下。”康熙移开文案,指示着他坐到他的身旁,望着他淡漠的脸。 “这些日脚疼吗?” 玄胤蓦地一僵,仿佛多年不愿再回想的事情,再度被人残酷地挑了起来;是的,他的脚是受了重创,即使伤口好了,却再也不能跑、不能跳,自然也不能像正常人一般的走动。 说穿了,他是个跛子,尽管他刻意掩饰,仍是可以看出些微不同之处。 “不疼。”他咬牙回道,不愿在玄烨的面前露出戾气。 怎会不疼?每当风雪四起,宛如五年前的那一天,便会令他痛得咬紧牙关,才能止住痛彻骨髓的刺痛,只要让他一见到玄烨的脸,那股莫名的锥楚便揉合着疯狂的恨意,炽烈地灼痛他。 “真的不疼吗?”康熙若有所思地忖度了半晌,才又问道。 玄胤收紧下颚,当年的青涩少年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邪魅的气息上裹着一张俊美的相貌,令人不再轻易地读出他的心思。 “真的不疼。” 他是打算羞辱他吗? 事情过这么久了,他到底还想怎么样? 一道刺骨的锥痛划过心底,令他战栗。难道玄烨发现了他的动机,遂现下是在探他的底、探他的忠诚? 康熙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你可知晓玄煚和玄燮一并回到京城了?” “听说了,不过臣倒是尚未去找他们。”玄胤敛下眉目,搁在双腿上的手暗自搓揉着酸疼的腿。 不是他不愿意去找他们,而是连日来不断地下着大雪,刺骨的冰寒像是万蚁噬咬着双腿的肌理般,放肆地啃蚀着他的心神,令他烦躁不安。再加上他听说他们两人回京时身边都带着女人,于是他也不想叨扰新婚燕尔的他们。 然而,最令他惊诧的是——玄煚真是回来了! 阔别八年多的玄煚居然如玄烨所预测一般,真是让玄燮自长沙的战场上带回来了,他不知道玄烨到底是如何预测这一切的,但他猜想八成是和他身上那面玉镜有关联。 “就连德孋也跟着一道回京了。”康熙轻轻地笑着,仿佛一切如他所想。 “听说玄燮带回来的女人是个汉人。” “无妨,玄燮已同朕说过了,他要让天仙入旗籍,如此一来,便没有身份上的问题。”他慢慢地将话题带入中心,试探着玄胤。 “玄燮向皇上要求了吗?”他的心猛地一惊,仿佛身旁的人皆在玄烨的掌控之中,一个个弃他而去。 自从玄烨将玄荧的爱妻救回,玄荧便对玄烨死心塌地的尊崇,自然的,玄烨一手操控迷人的破镜重圆,怕是玄煚也已经拜倒在玄烨的脚边,而玄燮……如此一来,他的身边还有谁? “朕已然准了他。”他笑得轻柔,却更是让玄胤望见了他的居心。 该死,难道这是他的下马威? 玄胤不敢过分造次地睨着玄烨,心里却直冒着冷汗。他定是发觉了他暗自操作的事了,是不?否则他岂会用这种方式暗示他? 是他注定得这样子?难道注定得跛着脚过一辈子,而这便是他的命?难道他该就此认命? 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认命! 倘若不是玄烨当年的一念之仁,他不会恨他,他不会有造反的意念,这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他。 “玄胤,你怎么了?”康熙仍是笑着,墨玉似的眼瞳里有着睿智光芒。 他手中玩弄着小巧的玉镜,等着时机成熟,等着玄胤对他臣服,等着收服所有破碎的魂魄。 “臣……”他紧咬着牙,敛下眉目不敢让他见到自己眼中的叛逆。 他到底要他如何?难道是要他跪下,同他伏首吗?不,绝不!玄烨当年带给他的羞辱,他岂能忘记?玄胤蓦地起身,却突闻背后传来一声拔尖的尖叫声,感觉到身后一阵温热的湿意穿透他的衣服,他缓慢地回过身子,抬起一双怒张的邪魅眼瞳,紧抿着略薄的唇,望着不知好歹的宫女。 “奴婢……”那名宫女倏地跪在地上,垂着螓首,不知所措。 “大胆宫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茶水倒在本王的身上,你该当何罪?”玄胤怒不可遏地大喝,将心中的怒气一古脑地发泄在她的身上;是她活该倒霉,偏在这个时候闯进来,还不知死活地将茶水洒在他的身上。 “是你自个儿猛地站起身,我才会……” 常静蹙紧蛾眉,一双潋滟夹带着怒气的水眸狂然抬起,对上眼前大惊小怪的王爷,原是想对他一番谩骂的,孰知……是他,怎么会是他? “放肆!”玄胤怒挑起浓眉,抬起腿想要踹向这个放肆的宫女,却蓦地发现自己对这一张脸竟感觉十分熟悉。 那张脸并非是倾城娇颜,更非是无双无俦的绝世容貌,但是他却觉得似曾相识。 第3章 “玄胤,她不过是不小心罢了。”康熙轻笑着从中打圆场,又对着常静说道:“常静,还不赶紧向醇亲王陪罪?” 常静楞楞地注视着眼前俊尔邪肆、卓荧不群的人,那张邪惑人心的俊脸上,仍留有几分当年的青涩,但是更多了几分怨天尤人的愤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是个天之骄子?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尽管是几条人命,在他的眼中更如粪土,没有丝毫的价值。 这样子的地位,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就是常静?”玄胤邪魅的双眼猛地瞪大,大手更是狠狠地握紧,“她就是当年害本王在紫禁城门外摔马的常静?” 难怪他觉得面熟了,是不?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身上的切肤之痛,令他忘不了这一张容颜。 “是。”常静淡淡地低下头。 他还要她如何呢?当年为了她,景端王府上上下下数十个人,全都在万岁爷的命令之下移往边疆,现下整个京城只余她一个人,他还要她如何?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见本王?”新仇旧恨一古脑儿地揉合在一块,缩聚在炽烫的胸口,鼓动着他强悍的心跳声,热烫着他怒瞪的黑曜眼眸,逼着他直想一掌毙了她。 传言果真不假,玄烨真是将这个该死的女人留在宫中。 五年前,他为了大清远赴各地征战只为了平乱,只为了保护整个大清初定的王储,那些年,他花了多少奇+shu$网收集整理心血,流了多少血汗,然而他现下几乎快成了废人,玄烨却是这样地对待他,把他当成没用的人,甚至连她这个罪人,他都好心地把她纳入宫中,收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的功劳算什么?竟比不过一个罪人! 他以为他把这个女人纳在宫中,他便不敢动她吗? 玄烨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他一定会杀了这个女人,不管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用她的鲜血祭他的腿。 “玄胤,事情都过这么久,你别再想了。”康熙苦口婆心地劝他。 玄胤邪气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要本王如何能不想?怎么能不想?” 这个伤,只要他走动,便可以感觉到上头的伤痛;只要一下起雨,便能感受到剐骨的痛楚;只要一刮起风雪,这条腿上所传来的锥痛,总是令他痛不欲生,痛得他夜不成眠。这些痛又有谁知道?又有谁为他感到怜惜?他为国征战杀伐,最后竟是落到这种下场?早知如此,他又何必为玄烨拼命,他为何要糟蹋自个儿的生命献给这个不懂得珍惜他的皇帝? 这个痛,必定要血祭才能平息。 “玄胤,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既然已是无法挽回,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康熙站起身护在常静的身旁,温热的大手轻轻地将她扶起。“况且景端王府早已经付出代价了,是不?” 玄胤注视着他暧昧的大手,心里猛地明白——好厉害的女人,原来她早已经勾搭上玄烨了,难怪她敢恁地无礼! 自个儿血浴沙场的兄弟怎么比得上软玉温香?他的江山是叔伯们帮他打下的,而地位则是他们兄弟为他保留的,然而事情到了最后,仍是比不上一个女人,一个祸国红颜。 他又能说什么? “皇上都这么说了,臣又能说什么?”玄胤似笑非笑,妖诡地睨着躲在玄烨身后的常静,心中已有打算。“不过,她的身份应是配不上万岁的,是不?” “无碍,朕这阵子正想要将她提擢为贵人,往后待在朕的身边,有个名目较不落人口实。”玄烨轻挪着身子,露出身后的常静,一双温热的眼眸直睇向一脸茫然不知的常静。 “万岁,她不过是个宫女!”他难以置信地吼着。 他真是这么想保护她吗?竟然为了保护她的安危,而想将她提擢为贵人? “宫女?”他不以为意。“再怎么说,她可仍是格格,是景端王府的格格,岂会配不上朕?” “她……”玄胤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玄胤。”康熙猛地沉下脸。 玄胤沉痛地敛下眉目,猛地咬牙说道:“臣告退!”话落,甩着袖,他大步地离开养生殿,不愿再多作停留。 他不相信他真的拿她莫可奈何! 第二章 霜雪满天,夜色诡魅,过了掌灯的时间,常静提着灯笼,靠着微弱的灯火照亮路面的雪泞,小心翼翼地往水房的路上走去。 孰知,她才刚踏上庑廊,便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捂住嘴,双手更是被擒于身后锁住。灯笼掉落在雪地上,飘扬的火花犹如她尚来不及呼喊的声音,在微融的雪地上瞬间化为一片黑暗,她随即被拖到庑廊偏僻的另一头去,吓得她冷汗涔涔。 “到这里来,想必连玄烨也护不了你了吧!” 她的耳边猛地传来一道森冷无情的声音,令她的心猛地抽痛。 是他? 常静想旋过头,却被他紧紧地捂住嘴,整个人被箝制住,令她只能柔弱无力地靠在他冰冷的怀里;他是站在霜雪中等她吗?否则他的身上为何沁凉得令她惶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在想本王到这儿等你是为了什么吗?”玄胤温热的气息拂在她雪白的颈项上,然冰冷的薄唇则是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敏感的耳垂,挑起她一身惊悚的战栗。 难道他打算杀她? 整个景端王府全因为她一个人而牺牲了,难道他觉得这样还不够? “你还记得你欠本王的?”玄胤不理会她的感受,径自以唇和温热的气息搔着她、调戏着她。 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是不?常静潋滟醉人的水眸怒瞪着,直想要回头斥责他一顿,却苦于被他紧紧擒住,只能在心中无声呐喊。 “本王要你把所有亏欠本王的,一次全还给本王。”他冷戾如鬼魅,温热的气息在瞬间冻结,化为浓烈的薄雾。 他突地松开箝制,让她惊慌失措地逃开他的身边数步之远,却又见她猛地停住脚步,迟疑了半晌,又转回身子,挺直背脊走到他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跪下。 “你是打算求饶?”玄胤狂肆地笑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透过银白的雪光,瞧见他那张妖诡的俊脸。“太迟了,本王饶不了你,尽管有玄烨为你作主,本王仍是饶不了你。” “本宫没打算求饶!”常静傲然地挺起背脊,张着一双无畏的水眸睇视着他;不能逃,即使明知道自个儿的命留不到明儿个天亮,她也不能逃,好歹她亦是个格格,她有她的傲气。 “本宫?”玄胤放肆地讪笑着。“你以为你是谁?现下的你不再是景端王爷的掌上明珠,不再是景端王府的常静格格,你居然还敢自称本宫?” “本宫宁可被杀也不受辱,醇亲王大可一刀要了本宫的命。”她抬起雪白的颈子,等待他的赐死。 即使是死,她也要死得有尊严;当年委身在宫中是皇上为她安排的,容不得她抗拒,但现下他既然是为索命而来,她便得无惧地面对,但愿她的死可以化解他的怨恨,换得景端王府的安宁。 “你想死?”他微愕地瞅着她,瞅着她坚定的神色,有一股异样的感触飞掠过他的心;倘若她不是害他伤了腿的人,他定会欣赏她无所畏惧的气势,但是,毕竟她是个罪人,亦是玄烨一心保护的女人,他更是无法原谅她! 他会要她付出代价的,只是这不是一条命那么简单。 “这一条命本王收下了,你别想要逃,本王明儿个晚上会再来找你,你等着本王吧!” 玄胤冷冽地瞥视她一眼,随即隐身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只余错愕的常静仍跪在地上,无法了解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真是如此恨她? 雪虐风饕,狂风袭雪飘落一地的冰冷。 一抹暗黑妖诡的身影,轻松地闪过紫禁城内的重重护卫,足不点地地直往养心殿东庑跃去,身如潜龙般地游移着,在尚未惊动任何人之前,他已进入后殿里的水房,然而却见不到常静的身影。 灿亮的月光在隐晦的云层后头迸射出一丝丝的银色光束,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帘筛落出光痕,映出一抹颀长的身影。 玄胤魔魅的黑曜眼眸犀利地注视着水房内的一举一动,然而却没有发现那一抹倔傲的背影。 “难道她把本王交代的事给忘了不成?” 玄胤低喃着,冷鸷冰寒的眼瞳仍是不放弃地四处梭巡,然而仍是徒劳无功。 “亏本王真是信了她的傲气,原来她不过是耍耍嘴皮子,在本王的面前装出一副凛然的模样罢了,而本王竟蠢得相信了她。”玄胤讪笑着,想不到自个儿真是那么简单地信了她。 也罢,她躲得了一时,他不相信她可以躲得了一世! 翌日 顶着漫天风雪,天地犹如一片初开的混沌灰白色,令人搞不清现下到底是什么时刻。玄胤掸了掸身上的风雪,站在养心殿后殿的庑廊上,耐心地等候着那个昨儿个夜里该出现却没出现的女人。 他眯起黑曜眼瞳,令人猜不出他的思绪,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直视着养心殿外的花园,望着扶疏的林木早已枯槁,然而每一干涸的枝节上头却排列着一列列的白色花苞,含羞带怯地绽露着粉色的花蕊,飘散出沁冷的清香。 “天啊,想不到她竟然可以由一个宫女变成贵人。” 神魂飘荡之间,玄胤蓦地听到庑廊下有着一干宫女边整理着园子边嚼舌根,令他不禁转移视线看向那群宫女。 第4章 “她才不是宫女,以前她也算是个格格的,是不?”另一位宫女回应。 “那又怎样?她现下也跟咱们一样是个宫女。” “不,她现下是贵人了,咱们以后见着她,可得要跪在地上对她行礼,还得对她叫声娘娘哩!”那一位宫女摘去树枝上过多的花朵,一脸的不以为然。 “是呀,像今儿个,她不就是得往太和殿陪皇上听宴?” “不只如此呢?”一位宫女叹了口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皇上竟然赐了永寿宫给她。” “想不到皇上居然坏了宫中的规矩,赐宫给嫔妃以下的贵人?” 一群宫女闻之哗然,难以置信。 大清律例可是清楚得很,后宫之事必须由皇后作主,况且惟有后、妃、嫔才能独居一宫,而嫔以下的贵人、答应、常在都得跟在妃、嫔的身旁,以妃、嫔的居所为居所,岂能像她那般气派!不过是贵人身份罢了,居然可以独居永寿宫。 “唉,要到什么时候,咱们才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想得美,咱们可比不上她的娇,比不上她的媚,更比不上她蛊惑皇上的本领,咱们凭什么当凤凰?” “说的也是。” “咱们还是认命一点,乖乖地当着奴婢,别想要学狐媚,更别奢望能窝在大殿里,躺在炕上,什么事都不用干;咱们是奴才命,是一辈子的奴才命,就算双手都冻伤了,又有谁疼惜咱们?” “是啊。”一干宫女附和着,摘满了一篮子的花朵,举步维艰地往另一头走去,随即消失在银白大雪中。 一句句尖酸刻薄的话,随着肆虐的狂风送入玄胤的耳中,像是让他懂了什么,心中又多了一分计划。 诡邪的幽邃眼瞳轻轻地眯起,就连唇角也勾起一抹邪气的笑痕。 常静头戴雪冠,雪冠上头镶着金凤,金凤上头缀满珍珠和蜜珀,身穿绣有八团四爪行蟒的香色衣袍,加了件紫貂云肩,配着朝珠,踩着花盆底鞋,在一片刺寒的雪地中走着。 尽管身穿华服,但是无人在旁服侍,只会令她看起来更狼狈。 眼看即将走到太和殿外的东道,常静更是咬紧牙关,双手扯起下摆,想要走得快一点,可是一急,一个不小心便踩着了埋在雪中的小石子,脚踝一扭,眼看着即要倒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适时地抱住她的腰侧,令她免于贴覆在冰冷的雪堆之中。 常静抚着跳动剧烈的胸口,抬起惊魂甫定的潋滟水眸,方要启口答谢,孰知话硬是卡在舌尖上说不出口。 “怎么?舌头被猫给吃了,说不出话来了吗?”玄胤勾起魔魅的笑,长指放肆地在她的腰上游移。 “你……”常静惊颤得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想本王为何会知晓你在这里吗?”玄胤如蘸墨般的黑眸直视着她精雕细琢的粉脸,心猛地为她微点的粉妆悸颤。 她便是凭这一张醉人的玉颜诱惑玄烨? “你……”她仍是说不出话。 “你忘记本王对你的交代了,是不?”玄胤傲然地挑起飞扬的浓眉,双手更是占有性地在她的柳腰上头摩挲。 “我……”她咽了口口水。 她当然知晓他所说的事,但是昨天皇上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封赐她为贵人,将她自养心殿后的水房调至永寿宫,且没得到皇上的允准不得随意出门,因此昨儿个夜里,她才会错过了约定。 “怎么?你以为有玄烨宠你,你便可以不把本王当一回事?”玄胤优雅地扶直她的身子,不容置喙地拉着她往一旁静寂的偏厅而去,关上了门之后,他将她拽到一旁去,魔魅的俯视着她。 “我、皇上他……”不是这个样子的,皇上根本不曾碰过她,连她也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将她封为贵人。 “你用不着提玄烨,他现下在太和殿里,救不了你。”他勾着佞笑,一步步地朝她走去,蹲在她的身旁,以掌指勾起她尖细的下巴。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常静急着想解释,然而玄胤却丝毫不领情,无情地打断她的话。 “你以为你求玄烨将你封为贵人,本王便不能拿你如何吗?”他笑得邪情诡异,大手猛地捏紧她的下巴,抬到他的眼前,唇瓣几欲靠在一块地说:“原本,本王倒还挺欣赏你的骨气,结果……啧,你真是令本王失望,打从心底地厌恶你。” “昨儿个夜里是皇上……”下巴被他掐得死紧,令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所有的解释全都哽在胸口,急切地跳动着。 “嗯?是他宠幸过你,尝过你的滋味之后,便在一夜之间决定将你封为贵人?”玄胤伸出湿热的舌,轻舔着她粉杏色的唇瓣,沿着完美的唇线勾划,挑诱着她。“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让玄烨将你封为贵人的?是用你的唇,还是用你的舌?” 玄胤蓦地贴向她的唇,轻柔地磨蹭着,犹是尝不够她的甜美似的,湿热的舌再放肆地钻入她的口中,挑逗着她粉嫩的灵舌,在滑腻的吸吮之中,强行勾诱着她的感官,却感觉到她青涩得像是不懂人事般。 “原来你便是用这样的方法诱惑玄烨的?”他在她弥漫着芳香的唇齿之间呢喃。 “不是的。” 她不断地往后退,想要逃避他放肆的行为,孰知他硬是不放手,直逼得她退无可退。 原来他一直是这样子的人吗? 她看错了、真是看错了,原来他同宫中一些无耻的阿哥一样,全然不懂得尊重她,没把她当成人看待,只会用暴力逼迫她就范! “不是?”他轻佻地笑着,全然不当一回事。 原来她是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爱玩大家闺秀的戏码,是挺新鲜的,也难怪玄烨会一头栽进她的温柔乡之中,忘了自个儿的兄弟。 不过这游戏对他无效! 玄胤勾着狂妄诡邪的笑,大手擒住她的雪冠,狂烈而不容拒绝地吻着她,任由野烈的欲望挑逗着他,纵容着他的想望,直到急促的火焰在下腹中燃起炽烫的欲念,他才蓦地停下强势的吻。 常静半眯水眸地睇着他,心跳快速得令她无法自持。 “你真的是很不错。”他低喃着,喑哑的嗓音像是无以抗拒的魅惑。 她长得不是顶美的,但是却有一张可以魅惑男人的脸,还有那柔嫩的肌肤,像是外头的雪般白皙,像是可掐得出水似的。 “你别太过分了,我……”常静以手捂住胸口,不断地调整呼吸,却仍遏止不了他所掀起的狂颤。 常静呀常静,你千万别自作多情,他不过是在羞辱你罢了,你别真以为他是对你有情。常静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别痴心妄想,否则她往后所得到的羞辱将不只这些。 “本王过分?”他挑眉,敛下魔魅的寒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静丫头,你别忘了,你直呼本王,不加敬语,本王便可以治你的罪,况且本王相信五年前的事,你必定仍是记得的,是不?而你亦说过,这伤还得拿你的命抵押的,还记得吧?” 这个伤,真正痛的并不是伤口上的宿疾,而是她带给他的羞辱;是她让他变成一个跛脚的亲王,变成众人耻笑的亲王,让他深刻地明白,原来自个儿的命竟是如此不重要,一个无用的格格便能抵去他打下的血汗战绩! 哼,好薄的一条命哪! “我是说过,可是……”常静努力地安抚着自己。“昨儿个夜里是由于皇上临时召唤我,我才会无法赴约,我并不是蓄意要逃避的。” 有什么好逃的? 早在五年前,他便该取走她的性命了,是不?但万岁爷可怜她,硬是对她从轻发落,救了她的命,她才得以厚颜无耻地残活到现下;倘若这一条命他真要的话,便给他吧。 “事情这么巧?”他不相信。 怎么他一找她,玄烨也跟着召唤她?若不是她前去勾诱玄烨,玄烨又岂会在一夜之间便封她为贵人? 后宫权谋斗争,每一个妃、嫔莫不使出浑身解数,为的便是铲除异己,巩固自个儿的势力;她可以在险恶的宫中存活了五年,在这群宫女之中安然无恙,倘若不是玄烨的保护,他压根儿不相信以她格格的身份,真可以忍气吞声这么久,甚至尚未被宫女排挤、孤寂至寻死的地步? “你是亲王,你要信便信,不信便罢,我也没有办法。”常静侧过脸去,不看他可恶的脸。 他是在羞辱她,暗讽她说一堆风光话,却又恬不知耻地向皇上求情,要皇上为她避祸! 她并非听不出来,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是个亲王,是皇上的皇弟,而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小小的贵人罢了,她能同他斗什么? “本王不信!”玄胤大手扯过她益发退缩的身子,大手放肆地钻入她的裙底,直探入她的两腿之间。 “放肆!”常静羞红了粉脸,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不懂他为何要如此羞辱她,倘若他要她的命,他现下便可以取走,何必这般羞辱她? “本王放肆?”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玄胤低切狂傲地笑着,旋即又将广阔的胸膛贴在她柔软的身子上,大手更是毫不迟疑地直探向…… “你!”她想挣扎,然而身子却被他颀长的身躯压制住。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难道他真是把她当成了低下的娼妇吗?尽管是带罪之身,她可也是格格,她身上的血可是旗人的血,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若是要羞辱我的话,你倒不如取走我的命!” 第5章 常静涨红了粉脸,潋滟的水眸里漾着心碎的泪水。 “你的命这么不值钱吗?”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蓦地听闻门外传来一声声寻人的叫喊,不由得令玄胤心念一转。“你的命本王是要定了,不过不是现下,而是在你没有利用价值之后。” 他不在乎自个儿说的话到底有多么伤透常静的心,径自站起身,温柔地拉起她纤细的玉手,替她理好散乱的衣物,继而将她斜倒的雪冠带正,噙着惑魂的笑说道:“你要为本王珍重你自个儿的命,知道吗?” “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不如现下便杀了我。”常静噙着泪,心痛得无以复加;她知道他无情,知道他残忍,然惟有面对他真正的薄情言语,才能体会他的话有多么地伤人。 “有的,静丫头。”玄胤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道:“本王今儿个夜里到永寿宫找你,你最好别再假藉任何借口离开,知否?现下你赶紧到太和殿去吧,万岁爷正在等你呢!” 话落,他旋即转身推开大门,任由飞扬的霜雪埋没他伟岸的身形,留下滴落泪流的常静。 他是鬼,惟有鬼才会如此伤人而不自觉! 第三章 夜冷冰沁,狂风肆雪在窗棂外恣情敲打着,在永寿宫上头的屋瓦堆上层层的雪堆,刺骨冰寒令人战栗。 常静身披着狐裘,在庑廊下来回走着,无视肆虐的风雪,一颗心仍是焦躁不安。 他会来吗? 望着手中鸡蛋大小般的东珠,任由沁凉的寒气渗入她的手掌之中,她仍是不自觉地搓抚着,在光滑晶亮的珠面上,她望见了自个儿含羞带怯的脸蛋,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不知耻,真是不知耻,她怎能露出这种表情? 常静不禁暗斥着自个儿的痴念;他是如何待她的,难道她忘了吗? 他不仅把她当成了荡妇,还把她当成了贪生怕死的鼠辈,将她的尊严丢在地上践踏,甚至还恣意妄为地对待她。 为何两个人之间会变成反目成仇的关系? 倘若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她与他该会是如何恩爱?原本该是同栖同宿的夫妻,为何转瞬间便变成了仇人?她曾经是那般欢喜地等待着他娶她入门,想不到她却害自个儿的夫君瘸了腿,害景端王府变成众矢之的,变成流亡之徒。到现下,她仍是找不到她的阿玛、她的额娘的下落,即使鼓起勇气向皇上询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是个扫把星,只要是沾上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可尽管如此,也无法阻止一个女人去爱她所爱的人。明知道两人难以再续前缘,她仍是痴心妄想着,等着有一日,他可以发现她,可以明白五年前的那个意外她也很遗憾。她没有一天不后悔,不只是为了景端王府,亦是为了他;是她让一个天之骄子从云端跌落,遭到众人的耻笑。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心痛,有多么痛恨自己的愚蠢。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原本与常静同地位的宫女,站在她的身后,一把扯掉她身上的狐裘,怒吼着:“你竟站在这儿任由雪水将这狐裘浸湿,难道你不知道这狐裘有多珍贵?还是你是想扮什么可怜样,用什么表情惹男人心怜?” “我……”常静怒睇着不知分寸的宫女,却又蓦地忍下这口气。 五年了,她已经忍了五年,再多忍一口气又何妨?她现下不是真正的贵人,不过是皇上为了保护她才特封予她的宫衔,实际上,她与一般的宫女又有何异? 进入宫中,确实是保住了她的命,却也让她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让她这个天真的格格明白了宫中的黑暗。 “你什么你,皇上今儿个是不会召你的,你还待在这里望什么?你以为你得了风寒,皇上便会移驾永寿宫吗?”宫女嗤道:“秤秤自个儿的斤两吧,你凭什么同其他的嫔妃争?” 常静粉杏色的唇瓣紧抿成一直线,忍气吞声地走入殿内。 “啐,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身份?你若能当上妃子的话,我也可以当上皇后娘娘了!” 温暖的殿内燃着炉火,理应是温暖的才是,可这火却阻隔不了外头肆虐的风雪进入她的心坎里,阻隔不了放肆的丫头满口的冷嘲热讽。 她是个格格,是景端王府的格格,是阿玛捧在手心疼爱的独生女,想不到今儿个却落到这般的下(奇*书*网.整*理*提*供)场。是宿命,还是老天的捉弄?否则她的人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睡了吗?” 半梦半寐之中,突闻思思切切的声音,令常静猛地自睡梦中惊醒,眼前一片晦暗,透着妖诡的银光交织在眼前男子的脸上。 “玄胤?”她猛地惊喊,却又赶紧用双手捂住自个儿的嘴,怕自个儿发出的声音会招来外头的宫女。 “谁准你直称本王的名讳?” 玄胤邪气地挑高眉,凝着一脸淡淡的肃杀之气,墨黑的眼瞳令人猜不出他的思绪,更读不出他诡谲的笑意代表什么。 “我不是的。”常静担忧地自炕上探出头来,往门外望去,直怕里头的声响若是把宫女给招来的话,那岂不是…… “你用不着怕,这永寿殿里没半个宫女守着,你用不着怕宫女会闯进来。”她的粉脸上单纯地写上她的担忧,只消睨她一眼,他便可以看清她的想法。 这个大殿可真是了不起,竟然连一个留守的宫女都没见着,可真是冷清得紧,令人难以相信。 “是吗?”她呐呐地低下粉脸,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狼狈。 她知道伺候她的宫女皆无法适应她在一夕之间变成了贵人,个个对她厌恶至深,别说要留守永寿宫服侍她了,即使天亮时也见不着半个人伺候她更衣,所有的膳食还得自个儿张罗。 她一点也不像是个贵人,有的不过是虚名,不过是换了个住所,其余的与宫女又有何异? “本王还以为这后宫全都是奢华富丽的摆设,想不到这永寿宫还真是寒酸得教本王为你心疼。”他妖诡的眼眸随意地四处逡巡,继而停留在她诧异的粉脸上,蓦地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他为她心疼?望着他隐晦的俊脸漾着惑人的笑,她的心没来由的为他颤悸不已,为他疯狂地跳动。 尽管明知道是谎言,她的心仍是被他的甜言蜜语诱惑;明知不能想、不能看、不能听,但是这样惑人的温柔却令她难以抗拒。 倘若他羞辱她、鄙视她,或许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情感遭他迷惑,但是…… “怎么?本王的话令你感动得说不出话了?”他轻佻地笑着,长指勾上她滑嫩的下巴摩挲着。 她长得并非是倾城的醉颜,不过她那细长的凤眼、挺直的鼻梁、小巧柔嫩的唇瓣却在在诱惑着他。 迅雷不及掩耳地,他已压住她柔嫩的唇瓣,湿热的舌放肆而恣情地需索着她的甜蜜,猛烈而暴戾地在齿列与粉舌间勾诱,等待她的屈服,等着她心醉神迷,在粉脸上抹上醉人的粉色。 “你……”常静瞪大杏眸,心跳得像是要自胸口蹦出似的,然而双手仍是阻挡不了他强势的箝制。 “你想抗拒本王吗?”他放荡不羁地笑着。“静丫头,别在本王的面前扮成不知人事的大家闺秀,赶紧让本王尝尝你的味道,让本王知晓玄烨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将你提擢为贵人的。” 他擒住她挥舞的双手,利用身子上的优势将她压倒在地,狂切的欲望驱使着他恣意妄为。 “不要!”她痛苦地挣扎着。 他怎么可以以这种肮脏的字眼说她,怎能如此看待她的感情?她是个女人,而女人最看重的,不就是一生的清白?他怎能污蔑她的清白? “你不要?”他眯起邪魅的眼,漾着残酷的笑。“难不成你想告诉本王你仍是处子?” “我当然是……”常静急切地应道。 “婊子!”他可恶地扯着迷人的笑,像是不懂自个儿口中所说的字眼到底是什么意思。“本王当然知道,你又何必要自个儿说出这难听的字眼?” “我不准你再污蔑我,我要你收回那句话!”常静羞愤的泪水噙在眼眶中,身子不断地打颤,是因为他的羞辱。 常静早知道他温柔的谎言之下包裹着残忍的侮辱,早知道他邪气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伤人的轻蔑,她竟然还愚蠢地以为他不会这样待她! 他是恶魔,是噬人的恶魔,她怎么可以以为他那一张俊美的皮相之下隐藏的是良善的本性? “要本王收回本王说出去的话?”他笑得恣狂放肆,醇香的气息吹拂在她冰冷的粉脸上。“你是在做梦吗?难道你敢同本王说你真是清白之身,你厉害得可以以清白之身让玄烨封你宫衔?”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可真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常静气得浑身打颤,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在他的眼中,她是如此的不堪!这五年来,她在宫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可她一直没有忘记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将他彻底忘记,然而再见到他,她才知道自己忘不了他,想不到他现下竟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任意地伤害她。 她不再是个格格,不再拥有显赫的地位,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尊严! “你以为你告诉本王你是个处子,本王便不敢碰你,本王便会相信你那笑死人的谎言?”玄胤一个使力撕碎她薄如羽翼的中衣,露出里头暗紫色的肚兜以及一大片的雪肤凝脂。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会告诉皇上,我会……”常静猛地抬起身子,却又被他残忍地推倒。 第6章 “怎么?打算用别种方法让本王打消念头?”他温热的大手在肚兜上头的凝脂肌肤上游移着。“你以为若是玄烨知晓本王碰过你的身子,他还会要你吗?” 不会的,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自个儿的女人曾遭受其他男人的染指。 “你在胡说些什么?”常静挥舞着双手,想要拨开他放肆的大手。“你若是要这般羞辱我,倒不如杀了我算了。横竖这一条命是你的,你爱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他的腿伤了,难不成连脑子也伤了?难道他真的是抱持着这种想法看待任何人;难道在他的眼中,她真是个淫荡的女人? “唷,你倒还记得你这一条命是本王的?”玄胤笑着,魔魅而嗜血。“既然知晓这一条命是本王的,本王爱怎么对你,便能怎么对你是不?别忘了,是你自个儿说过命是本王的。” 对她的惊惧置若罔闻,他的大手径自扯掉她肚兜上头的绳结,显露出一片惑人心魂的雪白酥胸。 “本王要你的命,更要你的身体,懂吗?” “不!”又羞又惧的感觉,满满地充塞在她的心间。 “本王会让你尝到欲仙欲死的快乐。”她青涩的推拒反而撩拨起他征服的欲望…… “求你不要!” 常静的脸涨成勾魂摄魄的醉人晕红,小手更加不安地挥动着,希望可以藉此而获得解脱;他的碰触夹带着浓厚的羞辱意味,没有疼爱,没有怜惜,只有放肆地占有和侵略。 “像你这般妖娆的妖精,怕是尝过三千粉黛的玄烨也无法无视你的存在。” 常静扭摆着身子,想要摆脱像是自体内燃出的欲火,却只是徒劳无功地任由呻吟逸出口,却又羞愧得无以复加,粉脸一偏,转向一旁,蓦地见到自个儿发丝上松落的簪子,心念一动,旋即拿起簪子抵在自个儿的颈项之上,几欲刺入之际…… “你在做什么?”玄胤眼明手快地拍掉她手上的簪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颈子上的伤口,倘若不是他及早发现,那根簪子早已没入她雪白的颈子里。“你忘了你的命是本王的?” 她是在向他证明她的忠贞吗?她既然已配与玄烨,从今以后她的心里只能装着玄烨一个人吗?太可笑了,他会让她看清事实,会让她知道她的命运不可能如此地顺遂。 “你既然会来找我,必定是有求于我,否则你岂会饶了我的命?”常静缩着身子,拉起被子将赤裸的身躯盖住。“你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我一定会努力去做,只要你别这样对我。” “好,既然你知晓本王找上你必然是有事相托……”他笑得狰狞妖异,站起身扯着微皱的衣袍。“本王要你把玄烨身上的玉镜偷来交给本王,只要你办妥了这件事,本王对于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玉镜?”她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过了一会儿才猛地想到。“是皇上身上的那面玉镜?” “是的,本王明儿个夜里会再来找你,希望你可以完成本王对你的希冀。”玄胤转身欲离去,却又在房门打开之前,旋过身子撂下狠话:“本王以为你该是还记得你远在边疆的阿玛和额娘吧?” 常静倏地抬起粉脸望着他,只见他邪气地扯着唇角笑着。 “静丫头,别想逃,别逼本王翻旧帐。” 话落,他旋即打开门扬长而去,任由恣意的风雪刮入原本温暖的房内,任由狂肆的寒意一寸寸地沁入常静多情的心里,然而却冻结不了早已为爱生根的灵魂。 第四章 养心殿 “常静,你今儿个是在发什么楞?” 常静坐在玄烨的身旁,无神的水眸直睇着他披阅的奏折,焦距却没有落在上头,反倒是陷入无以自拔的茫然中,直到玄烨微带着讪笑的声音响起,才将她自迷思之中拉回。 她一仰起头,对上的便是玄烨如星辰般的眼瞳,她有一刹那间的失神,把他和玄胤的身影重叠在一块,逼得她紧抿着唇,才能成功地将淤塞在胸口的惊愕封在体内,不让他发现。 “皇上。”她哀愁地敛下眼眸,苦涩而无措。 明明不该再有交集了,为何命运仍是将他兜到她的身边来?五年前是她亲手毁了这一段姻缘的不是吗? “怎么了?静丫头今儿个有心事?”康熙噙着醉人的笑问着。 听见他轻柔似风的嗓音,她不禁浑身打着轻颤;知晓他们是兄弟,但她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竟是如此相似,尤其是他唤她静丫头的时候,那感觉几乎与玄胤如出一辙,但是多了一抹温和,少了一分寒冽。 “皇上,臣妾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将臣妾封为贵人。”她抬起醉惑的眼瞳睇着带笑的皇上。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可是心里头却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太多的巧合逼得她不得不起疑心。 皇上待她和一般的宫女没两样,若硬要说有所不同的话,或许该说皇上对她多了一份尊重,大概是皇上同情她乖舛的命运吧!可即使如此,他也没必要封她为贵人的,是不? 况且皇上待她极为客气,对她并没有半点的眷恋,为何他仍要将她封为一个无用的贵人?倒不如让她做回原本的工作,或许她还会感到自在一点,用不着再无端端地受那群放肆的宫女的气。 “静丫头,那是朕惜你,难道你不开心?” “臣妾不敢。” 听及皇上这么说,常静赶紧起身在他的身旁跪下,绮丽的醉颜不安地垂下,怕是自个儿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龙心。 “静丫头用不着这么多礼的。”康熙见状,不禁失声地笑着,赶紧挽着她坐到他的身旁。“朕封你为贵人,是为了让朕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你而不落人口实,你用不着如此多疑。” 就是这么一个惹他心怜的丫头,才会令他对她多方关照。 “可臣妾……”常静面对着他,为他酷似玄胤的俊脸而心悸。“皇上从来不曾召唤过臣妾伺候。” 倘若皇上是把她当成了贵人看待,为何不曾召她入乾清宫? 皇上对她恩重如山,即使要她付出一切,她亦无怨无悔,更何况不过是一副躯体? “你要朕召你入乾清宫?”康熙惊诧地挑眉,不禁思忖着自个儿这一次该不会是押错了宝吧。 “不,呃……”常静慌了,说是不对,说不是亦不对。听起来自个儿像极了淫秽的女人,等待着万岁爷的宠幸;像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等待着他的温柔。 是啊,虽然皇上与玄胤有几分神似,但皇上的温柔却令她心安。 “静丫头,你说的事,朕会详加考虑。”康熙这才蓦地明白,不觉促狭地取笑着她;他可是一点也不在乎后宫多个侍寝的静贵人,不过他得照着玉镜的指示,可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常静慌极了。 “你是嫌弃朕?” “不、不是的。”常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直到她听见皇上纵声大笑,才恍然大悟自个儿是着了他的道。“皇上!” 她气了也恼了,但是一听见皇上停不下来的笑声,她不禁也笑开了嘴,连心里也感到许久不曾感受过的安宁。自从她遇见玄胤之后,她似乎不曾这样子笑过。 适逢边疆传回天山战乱之事,康熙便先将常静遣往养心殿后殿,要她暂且在那儿等他。 走入金碧辉煌的后殿,常静整个眼眸瞠得圆大;尽管景端王府亦是不俗,却比不上这后殿里的华丽,而她在宫中待了这么久,这倒是她第一次进入养心殿的后殿哩! 她没想到皇上竟会准她进后殿。 “玉镜到手了?” 一道轻柔诡魅的嗓音悠然地在偌大的殿内响起,一抹颀长的身影自珠翠屏风后闪出,惊得常静蓦地退了好几步。 “你……”她惊诧不已。 这里是深宫内苑,即使他贵为亲王,但也不代表他可以随意进入养心殿内殿。 “本王自小便是玄烨提拔大的,打小便在他的身旁跟进跟出,这宫中有什么地方是本王不能去的?”玄胤伸出长指,探向她惊诧错愕的粉脸上游移。“怎么,见到本王像是见到鬼似的,难道本王比不上玄烨吗?” 常静噤口不语,直往后退了好几步,却不慎踩到自个儿曳地的衣摆,纤细的身子不禁往后一倒。她惊得闭上双眼,等待着与地面的撞击,然而过了半晌,等待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落在温厚的胸膛里。 “静丫头,这衣裳真是一点都不适合你,你瞧,你老是为了这庄严的衣裳而跌倒。” 玄胤低低地笑着,厚实的胸膛上下起伏着,震动着常静的心神,亦牵引着她迷惑的心。 为何他可以这样待她? 昨儿个他不是还寒着一张脸,无情地说着残酷的话,怎么今儿个他又换成了一张脸,笑得如此柔情似水,像是将她当成珍宝似地看待。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们不是相约晚上才见面的,你现下……”常静挣扎着想逃离他霸气的拥抱,孰知他却抱得更紧。 “怎么,你同玄烨说得眉开眼笑的,见着本王却如此抗拒?”玄胤将俊脸凑在她亟欲回避的眼眸前。“静丫头,想当年你可是本王来不及迎过门的媳妇,若不是你的愚蠢破坏了姻缘,本王早该是你的夫君。现下让本王抱着你,又有何不可?” “可我现下已是皇上的贵人,你不能再这样子对我!”常静侧过脸去,不想听他那过分惑人的嗓音。 “唷,有玄烨在你的身旁,你的眼中便没有本王了吗?” 第7章 玄胤扣住她尖细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你的命是本王的,别忘了。”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未免太过放肆!窝在玄烨的怀里是如此含羞带怯、醉意迷蒙,一瞧见他,哪里还有什么缱绻柔情,只有一古脑儿的怨,只有令他感到厌恶的怒目相向。 难道玄烨会比他好吗?哼,不过是个只要美人不要兄弟的风流天子罢了。 “我没忘记,可是你怎么可以到这里来找我?倘若被皇上给撞见的话……”常静想往殿外探去,却被他的身影挡住视线。 “放心,这养心殿里的宫女全都被本王给遣了出去,而玄烨也已经移驾乾清宫,这养心殿里只剩下咱们两个人。” 暧昧的气息弥漫在空荡荡的后殿里,放肆而诡魅地撩拨着她脆弱的意志力。 “你放开我,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常静一忆起昨儿个夜里的事,便使劲地摆动双手,想要脱离他强势的箝制,可是双手却被他揪得死紧。她愤而抬起水眸怒瞪着他,尚不及将满腹怒涛倾尽,即被他封住无措的唇。 玄胤悍戾的黑眸瞅视着她,睨着她紧蹙的眉头,心中扬起一阵莫名的快感;他不希罕她的顺从,更不需要她的笑容,反倒是她痛楚地皱拧眉头的模样,更会令他感到无以遏抑的喜悦。 “静丫头,尽管你已经是玄烨的妾,但是本王不在乎,本王不在意你这副雪白的身子有多污秽。”他笑得恣狂,大手已然扯下她腰间的细绳,层层衣襦散落,露出惑人的肚兜。 “不要这样,若是让皇上知晓……”常静惊慌地抗拒着,是为他不是为自己。 尽管他是皇上的皇弟,但若是让皇上知道他这般轻薄她,只怕…… “你怕吗?”果真如一般虚华的女子,永远只看眼前的过眼繁华。“倘若真是怕了的话,你就得记住本王对你的交代,是不?” “我没有忘记,我们相约的时间还没到。”常静吃痛地低下螓首,痛得皱眉,心像是被他悍戾的魔魅气息擒住,摇摇欲坠地瘫软在他放肆的魅力之下。 “是吗?”他高挑起眉,湿热的舌舔抚着她抿紧的唇瓣。“本王可是等待着你拿到玉镜,好让你景端王府可以赶在新年前团圆。” “真的?”常静睁大双眸,不敢相信他竟会施予她这么大的恩惠。 “当然,不过你总得要让本王开心,是不?” 她的把戏玩得十分迷人,令他也由着她玩得尽兴,更挑起他的欲望;他现下要她,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第五章 她是处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玄胤隐身在永寿宫的偏殿里,望着外头一片隐晦无光的静寂园子,心里头满满地充塞着常静羞涩的娇颜,萦回着常静惑魂的呻吟。 该死,玄烨为何会将她封为贵人?倘若不是已尝过她的滋味,他凭什么将她典封为贵人? 他想不透,真的想不透。 他迷惑极了,却想不通玄烨的用意为何,隐隐约约之中只感到算计的权术在暗中进行的诡异,然而却悟不透原因为何,不懂他何以如此大费周章地做着不合他个性的事。 蹙紧飞扬的浓眉,满心愁云惨雾笼罩的他,几欲忘了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仍是站在窗棂前,呆望着散乱的霜雪。 砰的一声,偏殿的门蓦地打开,他这才惊觉回神,迅雷不及掩耳地隐入屏风后头,一阵阵的嘈杂声传入他的耳中。 “哼,她真以为她成了凤凰不成?”一位宫女嫌恶地说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整理着床榻。 “你说话可要小心一点,免得隔墙有耳,你便吃不完兜着走。”另一位整理衣柜的宫女好心地提醒她。 “还需要我说?”她嗤之以鼻。“整个后宫,有哪一个人不知道这永寿宫的主子是莫名其妙地成了贵人的?若不是皇上可怜她一个养尊处优的格格吃不了苦,岂会封她为贵人,让她跑到咱们的头上颐指气使?” “可若是要封的话,早在五年前就该封了,怎会等到现下?”这不等于让她白白吃了五年的苦? “那是以往她够傲,可以不向任何人诉苦,可这宫女当久了,她哪里受得了?五年熬下来,还不是受不了苦,只好往皇上的怀里窝,娇嗔柔嗲地求着,皇上岂能不化为绕指柔?” 这种事在宫中早已是见怪不怪,端看自个儿的脸蛋是不是端得上台面;倘若对自个儿的姿色有着几分自信,倒可以投到皇上或者是皇室子弟的怀里试试,说不准明儿个自个儿便会成了凤凰。 “真是如此吗?” 宫中谣传的事,一件比一件更不堪入耳,谁也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是习惯生存在谎言编织的世界里。 这么做,只是为了打发一点宫中苦闷的日子。 “我听在钟粹宫伺候双淑妃的翠儿提起,前些日子在太和殿的筵席上,皇上特赐她贵妃才得以使用的黄地绿龙碗盘,而不是贵人使用的绿地紫龙碗盘,你瞧,皇上对她的用心可见一斑。” 这件事情在整个后宫闹得满城风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上不过是怜悯她罢了。” “若只是可怜她,又嫌太过。”那名宫女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再怎么可怜她的处境,也不可能当着众妃的面特赐黄地绿龙碗盘吧?这其中必定是有着什么咱们不晓得的缘由,比如说……” 她说得振振有辞却又暧昧不已,仿佛她已经看见了事情的真相。 “或许是的,不过咱们可不是能够窝在这偏殿里痴人说梦的贵人,咱们还是赶紧将自个儿的差事办妥,免得落人口实。” “那倒是。” 两名宫女边闲聊着边将差事做好,之后便旋即离去。 直到聒噪的声响逐渐远离,玄胤才自屏风后头走出来,俊脸上噙着诡邪莫辨的神情,透着窗棂外的银色雪光,让他看起来像极了青冷森寒的鬼魅。 常静一路上由养心殿回到东庑的永寿宫,厚重的狐裘早已湿成一片,宛如是皇上的恩宠压得她举步维艰。 皇上对她的宠爱宛如兄妹般的感情,令她感到十分温暖,但是后宫的争权夺利却令她疲于奔命。 倘若事情可以回到五年前,那么她…… 常静苦笑着摇头,抬着僵麻的双腿,走入空无一人的大殿里,脱下沉重的狐裘,心里想着皇上对她的温柔,迷人的唇角不禁勾起甜柔的笑;仿似无视窗外的风雪,等待着拂面而来的醉人春风。 “今儿个过得惬意极了?” 寒鸷的嗓音宛如鬼魅,冷飕飕地自她毫无防备的背后传来。 “是你。”这一次,常静已不再如以往那般惊慌。 玄胤点起了油灯,晃动的晕黄光亮照射出颀长伟岸的身影,长长地拖曳在地上,直到她的腿边。 她知晓他今儿个要来,但是…… “怎么了?不过来这儿坐着?”玄胤淡漠地笑着,诡邪的眼瞳直视着她,令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我……”她的双手拉着微湿的衣襟,犹豫不决地垂视着地面。 “外头很冷吧?赶紧过来。” 玄胤坐在床畔,温柔的邀请像是鬼魅的诱惑,等待着她投入他的怀抱之中,等待着她丢弃所有的尊严矜持来到他的身旁;没来由的,他想紧紧地拥抱她。 常静羞红着脸,双手不自觉地扭绞着,硬是跨不出第一步;今儿个在养心殿后殿发生的事仍萦绕在她的心头,甚至同皇上闲聊时,亦觉得无脸见人,心中藏着深深的罪恶。 “过来吧!”他低柔的呼唤是醉人的邀约。 常静像是受到迷惑的世间女子,更像个失魂的肉体,一步步地追随着他的呢喃。 他温柔的大手拉着她坐在他的怀中,轻柔地解开腰间的绳结,解下她身上琳琅满目的装饰。 “不!”常静下意识地拉着衣裳,不再让他造次。 尽管已让他占了自个儿的清白,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他予取予求。 “本王只是怕你得了风寒,你用不着如此大惊小怪。”玄胤不悦地敛眉注视着宛如惊弓之鸟的她,再想起她同玄烨之间的谈笑风生,猛地一阵诡谲的妒火燃在胸中,霎时又消散无踪。 常静闻言,粉脸红似锦霞,低低地垂下,任由背后的他褪去她微湿的衣裳,独留贴身的肚兜;紧紧地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一股无以言喻的暖流淌在她的心里,烘焙着甫死的爱苗。 “今儿个下午,你同玄烨聊了些什么?”他轻声问道。 他占有性地拥紧她,大手来回抚摸着沁凉的肌肤,心里不禁暗斥玄烨为何放她独自回宫,甚至连个同行陪伴的奴婢都没有,可过了一会儿,他随即又斥责着自个儿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今天不是为这种事来的,她着不着凉都与他无关,最重要的是——玉镜! 他见识过玉镜的神奇,尽管心中仍怀疑那面玉镜是否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可玉镜救活了气绝的恋璇已是不争的事实。若说那是妖术,他亦想要一睹奇观。 “随意聊聊罢了。”她轻松地枕在他的胸膛,以为他的温柔是真实的温暖。 今儿个在养心殿发生的事,虽然令她羞愤欲死,但他不可思议的温柔却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疼惜,像是将她捧在手中,珍爱地怜惜着。 “是吗?”他轻喃,随即又问:“玉镜呢?” 拥着她的感觉不错,但是他不会忘记她是改变他人生的人,更不会忘记她毁了他的大好前程! “我……”她愣住,说不出话。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对劲,一整个下午她都忙着和皇上打太极,让她全然忘了这件事。 第8章 “过得挺优闲的是不?竟然连本王交代的事情都忘了;你只顾着同玄烨眉目传情,打造自个儿虚华的前程是不?” 她真是不简单,与后宫中的女人相较起来,她的技艺略胜一筹,不仅用不着牺牲自个儿的清白,亦用不着曲意承欢,只消用她的魅便可以收服男人的心,她真是令他难以置信。 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真是令他开了眼界。 “不是的,我是……”她吃痛的蹙紧柳眉,刹那间的温暖化为蚀骨的冰寒,冻得她不禁打着哆嗦。 “还说不是?” 她同玄烨眉来眼去的娇俏模样,像是有意无意地勾诱着玄烨,那一幕情景令他怒火高张,令他没来由的想要惩罚她,让她知晓现下的她是无法再顾全她眼前的繁华;他要来向她索讨她积欠自己五年的债,要她为她无心的错误付出代价,她永远也别想当上凤凰。 “我是忘了,并不是故意的。” 她的小手拨推着他硬如铜铁般的手臂,却只能痛苦地感觉到火热的烙痕烫在她的心坎上。 他到底有几张脸,他到底还要欺骗她几次?难道他所有的温柔全都是虚假的,全都是欺瞒她的,只为了让她就范? “你不是故意的?嗯,听起来倒像是个挺不错的理由,不过……”他蓦地收紧手中的力道,让常静疼得发出闷哼。“你以为本王是如此愚不可及的人,即使被蒙在鼓里也不自知吗?” 他扳过她细瘦的雪颈,狂肆地封住她欲反驳的口,湿热的舌霸气且不容抗拒地掠夺她的甜蜜,狂切而无法自拔地沉沦,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怒、为何而来。 是等待着玉镜落入手中,抑或是等待着她的归来,等待着这一份甜柔的身躯熨贴着他发烫的身躯? 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现下他只想惩戒她,至于原因……自然是为了她的违反誓约,没有拿回玉镜罢了。 是吧? 常静挣扎着,却永远挣不开他铜墙似的箝制。 “你别忘了,这是你欠本王的!”玄胤猛地结束热情狂烈的吻,恶言威吓:“这五年来累积的债,正等着你清偿,等着你归还。” “我没有忘,不敢忘!”张着红肿的杏唇,常静羞愤地吼着。 她知道,她清楚得很,他的腿会瘸是她害的,她更害得景端王府被流放边疆,(奇*书*网.整*理*提*供)她罪大恶极、罪该万死。这一点自五年前,她便不曾遗忘,用不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她是不会忘的。 她知道她配不上他,但是少女情怀的痴恋却令她无法绝决地抗拒他,否则她怎会在被皇上纳为贵人之际,又献上了自个儿的清白?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不但他难逃其咎,甚至连她也得以死谢罪的是不? “既然不敢忘的话,你就得做给本王看!”玄胤毫不放过她的怒喝着。 既然不敢忘的话,为何会像个荡妇似地勾引玄烨?那群造谣生事的宫女们虽然是大胆了些,居然如此对待自个儿的主子,且随意地乱嚼舌根,可倘若不是真有其事,又岂会空穴来风? 若是她真没做亏心事的话,他人又何以如此地栽赃她? “我会做的,但你必须给我时间。”常静噙着泪水,难以再忍受他再三的伤害和侮辱。 “本王还需要给你时间?”玄胤戏谑地讪笑道:“只消用你的身子,哪怕不手到擒来?” 他挑起浓眉,睨着她燃着凄厉火焰的水眸铺上一层薄冰,满意地看到她愠怒的粉脸烫上霞色,然而却没有半点意料中该有的喜悦。 “你又何必这般羞辱我?”她抖颤着唇瓣,感到脸上的自尊在他轻蔑的注视下消失殆尽。“难道我在你的眼中真是如此不堪?” 他占了她的清白,竟然还说出这种话伤她!难道在他的心中,她仍旧无法占有一席之地;在他的眼中,她与一般侍候他的女人没啥两样,不过是个玩弄戏耍的对象罢了? “你以为呢?”他沉声道,冰寒的语气冷冽如窗外肆虐的风雪。 他以双腿间炽烫的来源熨烫着她,大手更是探入肚兜之内…… “住手!这样子的侮辱一次便够了,你……”泪水几欲决堤,她噙在眼眶中的泪凝成惹人心怜的薄雾。 “不够!” “你别忘了,除了拿到玉镜之外,你还得为了替你背罪的景端王府一门向本王臣服。” 常静猛地一楞,神情恍惚;她的阿玛、她的额娘,当年为了免去她的死罪而被远放边疆,至今她仍不知道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想起来了吧?为了你这个不祥的扫把星,景端王府可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玄胤残忍地笑着,享受凌虐她的快意。 “既然知道我是个不祥的扫把星,你为何还要接近我?”她笑得凄美,“当年,我光是接近你,你便伤了腿,浪费了好几年才医好了腿;现下你如此接近我,岂不怕连命都没了?” 她知道玄胤对她的恨为何会如此深,那是因为她将站在非凡云端上的玄胤拉下平凡的人间,不,或许该说她将他自天堂推入了地狱,让他不良于行,终日只能躺在床上,这事实羞辱了他的尊严。 “你住口!”玄胤眦目欲裂,瞪视着那张惑人的粉脸。 他不知道自个儿为何会找上她,或许只能说是命,是宿命的牵引让他遇见了这个该偿还他一切的罪人。 第六章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抹黑暗的阴影在他的心底深处窜动着,夹带着滑腻的粘稠,拖过长长的粘痕,凝滞在挣脱不出的黑夜里;那抹阴影原本便存在他的心中,安稳地栖息在灵魂之中。但是,仿佛有什么东西惊扰了安息中的阴影,让蛰伏已久的妖诡魂魄直想窜出体外,在他的体内拉锯着。 蛰伏在他心中那抹诡异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那抹阴影愈来愈靠近他,不管他如何推拒,仍是无法阻止那抹阴影接近他的速度,逼得他直往后退去,逼得他退无可退,那抹阴影仍是残虐地缠绕着他,痛苦地压覆着他的心神,让他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残喘。 “王爷。” 一声饱含怯懦畏惧的声响小小声地在玄胤的耳边形成震天价响的呼唤,猛地唤回他的心神,将他拉出黑暗之中。 玄胤蓦地自炕上坐起身,额上冒着冷汗,抬起狂怒的慑人眼眸,嘴里仍是粗喘着散透不了的恐惧。 “是谁准你进本王的房?”他低嗄如鬼魅地喃着。 “是……”进房通报的小厮吓软了腿,跪在地上求饶:“王爷饶命,求王爷饶了小的!” “烦,是谁要你进来的?”玄胤不耐地吼着,敛下眉目,抹去一脸的冷汗,像是要抹掉心中的恐惧。 “是玄煚贝勒和……”他的脸伏在地上,完全不敢抬起来。 “他们在哪儿?”他不耐地打断,听他吞吞吐吐的话更是令他烦躁不已。 “在大厅候着……” 小厮的话尚未说完,玄胤早已整装完毕,走出房外。 “玄煚?” 正呷着茶温热身子的玄煚眼尖地发现自回廊边走入大厅的玄胤,随即站起身,瞅着多年未见的玄胤,仿佛是见着了当年青涩的他。 “玄煚?”玄胤瞪大眼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俊尔不凡的人。 近九年不见,存在他记忆之中的玄煚依旧是一张青涩的年少模样,实难与眼前这成熟的男人相比。 他一个箭步走向前去,将玄煚紧紧地拥抱着,难以相信这个生死未卜的人,竟然真的可以再回到他的眼前。 “好了,你们两个,瞧你们那副德行,真是的。”玄荧望着他们两个,一脸的不以为意。不过是生离罢了,又不是死别,犯得着如此吗? “到这儿坐着吧,免得待会儿玄胤的腿又犯疼。”玄燮笑着,拉着他们两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玄胤的腿?”玄煚不解地问,在他的身旁坐下。 “不提这些琐事,倒是你这些日子……”玄胤望着玄煚脸上的伤,不禁一叹。 “算了,人回来就好。” 除了玄烨之外,在整个京城与他情同手足的便是这些兄弟了;他们比玄烨更真切待他,比玄烨更珍惜兄弟情分,遂就算玄煚曾伏于敌将之中,他亦不觉得有任何需要怪罪的地方。 “你在吴世番手下的时候,怎会没想到要一举攻回京里?”玄胤突地问道。 “我……”玄煚一楞,没想到多年不见的兄弟,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如此。“玄胤,难道这几年下来,你仍是没忘了要推翻玄烨?” 大伙儿皆是自家兄弟,况且在场的这几位,比一般的宗亲子弟们在血亲上更接近了些,打小一块儿长大,感情之好更是不用讲;尽管玄烨贵为皇上,但对待他们这些年幼的阿哥却疼爱有加,若真要他造反…… 当时他不知怎么搞的昏了头,才会起义造反,但是现下…… “难道你要临阵退缩?”玄胤沉下脸直盯着他。 玄煚能够再回到京城,他确实是感谢着上天的,让他再找回了个兄弟,可是他不需要一个无法帮助他的兄弟。 “玄胤,我……”玄煚无言以对。 他和玄胤、玄烨是至亲的血缘,若要他真推翻玄烨,那…… “我和玄燮也退出。”玄荧淡淡地道。 “你们?”玄胤难以置信地瞪视着这一群他最重视的兄弟。玄煚的情况特殊,先撇在一边不谈,但是玄荧和玄燮可都是与他在同一阵线的,现下居然这样对他!反了,真是反了! 第9章 “玄胤,你也知道皇上确实待咱们不薄,你现下要咱们……实在是太……”玄荧亦是无言以对。 他对兄弟们的疼爱不说,光是冲着他救了恋璇这一点,他便可以把他当成自个儿一辈子的主子服侍,又岂能要他反了自个儿的主子? “怎么?你现下也称他一句皇上了,真是把他当成自个儿的主子了?”玄胤低沉地笑着,妖诡的眼瞳里漾满冷冽的寒光。“因为他救了你的女人,你便可以连命都送给他了吗?” 他早就知道事情不对劲,早在几个月前,他便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感到玄烨的态度古怪,可他却想不到他是如此工于心计,竟然可以从中一一地收服他们的心,将他的弟兄们全都拉拢到他的身边去。 他是想要孤立他吗?他以为他这么做,他便会放弃吗?错了,他不会放弃,即使明知道自个儿得赔上一条命,他亦不放弃! “玄胤,皇上确实对咱们有恩,没道理要我们反他,是不?”玄燮替玄荧接下话。“况且,你和皇上是至亲的皇室血脉,皇上对你亦不薄,你又为何执意要反他呢?” “难道是因为十几年前,皇上来不及传太医,而让孝懿太后娘娘撒手人寰,令你记恨在心?”玄煚回想着幼时的事情。 若说起十几年前的那件事,那时玄烨亦与他们一般年幼,会犯错亦是自然,犯不着为了那种事记恨的是不?要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应付宫中的琐事,已是苦煞他了,又怎能要他顾全那么多? “你以为我会为了这种事记恨这么久?”他冷冷地回道。 荒唐!简直是荒唐透顶! 当年他确实是为了玄烨没来得及救他的母后而怀恨在心,但是时间一久,随着年龄增长加上玄煚的失踪,他老早便打消了念头,但是他现下恨的不只是这些事,而是…… “难道是因为你的腿?”玄荧望着他,猛地想到五年前的事。 “但是那件事根本就不关皇上的事的,是不?”玄燮一直不了解为何玄胤自马上摔伤,也能牵扯到玄烨身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玄煚不了解地问。他离开这里太久了,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滚!”玄胤冷眼睨视着他们,冰寒地吐露着诡谲的气息,双手紧握成拳地靠在身侧,抑制着自个儿的怒气。 “玄胤!”他们异口同声地喊着。 他们不想再斗下去了,若真要造反的话,也得告诉他们事实,总不能让他们连战斗的理由都不知道。 “滚!”玄胤猛地站起身,目光冷鸷妖诡地瞪视着他们。“滚出本王的王府,本王不想再见到你们,从今以后也别再以兄弟名义进入王府,否则杀无赦!” “玄胤!?” 兄弟这么多年了,从没听他说过这么重的话,难道他和玄烨之间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喀撒尔,送客!”他背对着他们,俊脸狰狞似罗刹。 醇亲王府的总管喀撒尔听命,随即将玄煚等人请出大厅外。 玄胤望着大厅外的飘雪,苍茫地落在他的心坎上,悲悲切切地。 曾经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同一阵线的战友,想不到竟有形同陌路的一天—— “玄胤?” “滚!本王不想再见到你们!”听到试探性的问话,玄胤倏地回身怒喊,却发现眼前的人是巽帧。 “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巽帧优闲地坐在他的身旁,挑眉睨着他。“难不成是玄煚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真是令他想不到,来此一趟,竟让他瞧见了火爆的场面,不过照这场面看来倒还好,应是没有任何的打斗才是。 “没你的事。”他不耐地回答。 “啐,自然是没我的事。”对他燎原的怒火,巽帧倒是不以为意。 “你来做什么?” 玄胤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随即在他的身旁坐下,抢过他手中的茶杯,一口饮尽甘醇的茶水,却仍是化不去心中的苦涩。 “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来吗?”巽帧笑睨着他,全然不将他这等的怒气放在眼里。想当年他的双腿尚未恢复之前,那般的怒气才叫怒气,眼前这等阵仗根本算不了什么。 “若是无事的话,我要进去休息了。”玄胤作势欲转身离去。 “脚又疼了?” “不准再提起我的脚!”玄胤猛地回身怒瞪着他,邪魅的眼瞳里透着妖诡的血丝。 “我只是怕你疼,犯得着这么大动肝火吗?”巽帧皮皮地笑着,又不怕死地说:“不过,倘若脚真是疼得受不了,也犯不着找玄煚他们出气。你也不想想,自他们回京到现下,你一直都避不见面,而现下才见面,你却又……玄燮和玄荧也就算了,可玄煚是分离了近九年才又相见的,与你之间的血缘又是深不可分,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无情。” “不准再提他们,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我的兄弟!”玄胤怒吼着,紧握的双拳任由指甲插入掌心。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提,你用不着发这么大的火。”巽帧扬起双手抑制他的怒气,又接着说道:“倒是你的脚还疼吗?” “我……”他一时语塞。他没想到他竟然还惦记着在这种时节里,他的腿总是会疼得难受。 “怎么?难不成我关心你,你也要将我给赶出去?”巽帧挑起眉,等待着他那一张慑人的怒容渐渐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巽帧。”他蓦地放声失笑,随即攀着他的肩头道:“今晚咱们来个不醉不归吧!” 睡梦之中,感觉到一股暖暖的气流直袭向她的身子,令常静贪婪地偎向温热的来源,然而过了半晌,她蓦地感到不对劲,睁开潋滟的水眸,忽地撞见近在眼前的无神大眼,令她错愕地喊叫不出声音。 “是本王,你犯不着这么讶异。”温热的唇贴向她粉嫩的颊边,拥紧她瘦弱的身子,嗅闻着属于她的清香,令他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找她,但是他很想要接近她、拥抱着她,尽管什么事都没做也无所谓,他只是想要靠着一个人,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 “你……”已经过了十几天了,她以为他不会再来找她,孰知他现下竟然又来扰乱她的思绪。她注视着他空洞的眼眸,感觉到他沉重的鼻息弥漫着浓郁香醇的酒味,靠在她的身边,令她几欲迷醉。 “怎么?本王不能找你吗?” 玄胤挑眉,醉醺醺的直瞅着她,更将自个儿的脸贴住她粉嫩滑腻的脸,双手搂紧她单薄的身子,像是要将她揉入自个儿的体内般放肆;他想要找个人,一个可以向他撒娇的人。 “你怎么了?”她有点错愕地任由他紧抱住身子,几乎无法呼吸。 “向本王撒娇吧,别再怒着一张脸给本王瞧了。” 玄胤嗓音低嗄粗哑,像是隐忍着无处发泄似的悲哀,带着浓浓的鼻音,更是震慑得常静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要她向他撒娇?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一点都不像他,一点都不像是狂肆霸气的他,反倒像一(奇*书*网.整*理*提*供)个撒娇任性的大男孩。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怯怯地问着,小心地打量着他。 “发生什么事了?”他低声笑着,温热的唇直滑向她细嫩的胸口,“本王还能发生什么事?” 他是醇亲王,是最尊贵、最受推崇的亲王,一帆风顺的人生、养尊处优的生活,他还能发生什么事,又有谁能够伤害他? “你不可以这样子对我。”她猛地推开他,扯起被子遮住袒露的躯体。 她以为他这些日子不来找她,是因为她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已索然无味了,遂他应是不会再来找她的,可是他现下不但找来了,甚至又对她……不行,她一定要对他说清楚,不能再任他予取予求了,尽管她曾经心恋于他,她也不能再放任他无礼的对待。 “你想抗拒本王?”他怒吼,一手将她拽进怀里。“本王警告你,不准再拂逆本王!”他的大手霸气地撕碎她蔽体的中衣……… “玄胤,不要,住手!” 常静闪躲着,却不及他蛮横的力道,在他霸道地肆虐之下,身子早已是一片裸露,雪白的肌肤上更是印上一丝丝玫瑰色的红晕。 “本王说过了,不准你再放肆!”他怒吼着,低嗄的嗓音里蕴藏着浓浓的悲恻和怒气,愤而褪去身上的褂袍,露出一身虬结的肌理,宛如神斧雕刻出的俊美身躯,贴覆在她细嫩的肌肤上。 “可是……”她羞红了脸,被他箝制得动弹不得。 “连你亦要拂逆本王吗?”他执拗地喊着,像个任性的孩子。“玄烨抢走了本王的母后,抢走了本王的兄弟,最后连你也要一并离开本王吗?” 每个人都要离开他了吗?他为什么每一件事情都要针对着他?玄烨不但没救回母后,还收服他的兄弟,他是打算要让他一无所有吗? “玄胤。”望着他狂乱的模样,她的心都痛了;他是如此放荡不羁、傲睨天下的亲王,现下却偎在她的怀里寻求她的慰藉,她是不是可以以为他对她亦有一点感情存在? “胤。”忍住了干涩摩擦所带来的不适,常静只能紧紧地攀住他的肩,任由他狂然地推送着。 “你不会离开本王的,是不是?”他粗喘着气,紧抱住她瘦弱的身子贴着他,强横而霸气地占有她的羞涩。 “不!” 原是想逃离这个冷冽嗜血的鬼魅,然而他这般悲切孤寂的模样,却又如此刺痛她的心;他贵为皇子,应有尽有,还有什么不能如意? 第10章 但身为宫中的人,她明白宫中人的孤寂。寂寞、孤独、诉不尽的凄凉,看似风光得意的灿烂人生,实则是堆砌在空洞的感情世界里。 “不要离开,永远都不要离开。”他低喃。 他伏在她的身上粗喘着气,神智早已被酒意催化得醉乱迷散。 常静双手环住他宽阔的背,泪水更是心碎地滑落;她知道他的孤寂就如同她一般,知晓这宫内的生活虽是纸醉金迷,但是却满足不了索爱的心。 只要是他的愿望,她一定会替他达成;只要是他想要的,她定会帮他完成,尽管要她背叛皇上对她的疼爱,她也不能放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之中啜泣。 他没有哭,但是她却看见在他体内那无助灵魂的哀泣。 第七章 “静丫头?” 常静的神智像是脱离了肉体般恍惚缥缈,只感觉到耳边像是有人在唤她似的,可她却无法回过心神。 “静丫头,朕在喊你,你听到了没有?”康熙满意地望着她木然的表情,心想着事情就快要如他想象般进行。 “皇上!”呆楞了半晌,常静才努力地回过心神,望住那一双带笑的眼。“玄胤真是病得那么严重?”他病了,甚至得待在炕上,天,到底是多严重的病,让玄胤必须躺在炕上休养不可? 前些日子她才见过他,那时他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 “静丫头,先把朕的话给听清楚。”康熙啼笑皆非。“玄胤不过是旧疾复发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用不着这么惊讶。” 常静闻言,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但是,他的病是指他的腿? 她轻移螓首看向殿外茫茫大雪,阴冷湿寒,一地冰雪直冻入骨髓里,想必他的旧疾必定是令他相当难受,会因此而下不了炕亦是有可能的事,是不? 这全都怪她,当年若不是她蠢得不知道该绕过马身,而站在马后激怒了马儿,他亦不会从马背上摔下,今儿个他的腿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他和她的命运必定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又想得出神了?” “皇上。”她呐呐地轻喊,粉脸一片娇红;她这么一慌,心意岂不是昭然若揭? “嗯?” 他笑着,睿智的眼里有着认同的光芒。 “皇上是不是……”她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这件事可不能当作玩笑的,毕竟她现下是万岁爷的侍妾,倘若让皇上知晓她背叛了他,即使他再怎么疼惜她,亦是要杀头的;可是若不问,皇上那带笑的眉眼,像是已知道了一切般,令她难堪。 “朕如何?” 逗着她、瞧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令他感到十分有趣。 常静涨红了粉脸,只能不知所措地瞅着他瞧。 康熙蓦地放声大笑,实在是对她那一双过于正经、惶惑的眼眸感到不可思议;往日的刁蛮格格今儿个竟成了达礼的格格了,将她配给玄胤可真是绝配,妙的是,这姻缘竟然在五年后才牵上线。 “走吧,陪朕走一趟醇亲王府。” 康熙仍是笑着,站起身牵着一脸错愕的常静,直往养心殿外走去。 这一段妙不可言的姻缘确实是有趣极了,不过仍需要他来牵线。 醇亲王府 “王爷。” 醇亲王府的总管喀撒尔走入主子的房里,必恭必敬地喊着,等着主子醒来,等待他的指示。 “怎么着?”玄胤慵懒地躺在炕上,连眼也未睁开。 “有客前来。”他淡淡地道。 “本王不是说过了不见客?”玄胤微愠地眯起妖诡隐晦的眼眸,瞪着站在门旁的喀撒尔。 怪了,喀撒尔向来是听命于他的,只要是他的命令,没有一项他没办到过,想不到今儿个他居然为这等琐事叨扰他。 全都怪这场该死的大雪,他的双腿疼得让他站不起身,疼得让他直躺在这该死的炕上;庸医,必定是当年的庸医误了他,否则今儿个他岂会如此狼狈? “禀报王爷,是皇上亲临王府,属下……” “玄烨?” 玄胤低喃着,蹙紧了飞扬的浓眉,不懂他为何会亲临醇亲王府,想当年他甫受伤时,他也不曾到过醇亲王府慰问他一句,现在他到底为何而来? “玄胤。” 还来不及细想,玄烨温厚的嗓音已然传入他的耳中。 “皇上,臣有失远迎,臣……”他抬眼瞧见了被太监引入门内的玄烨,艰难地想要走下炕,双腿却痛得令他抬不起脚来。 “躺着便成,用不着多礼。”康熙走到炕边,大手压下他,转而在炕边的椅子上落座。“朕今儿个是来瞧瞧你的腿是不是还那么疼,瞧瞧是不是该传御医。” “这伤不过是旧疾,每逢雪虐风饕的冬令,必定是如此的,犯不着再传御医了。”玄胤客气地回答,心里却思忖着他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他不相信他是来探他的病的,倘若要探的话,早在年前便该探了,何苦等到现下?这事必定有诈。喀撒尔走到炕边,双手扶起他的身子,让他可以靠在床柱上与玄烨平视,免得过分失礼。 玄胤甫一抬眼,便见着一脸错愕不已的常静,当下令他停止了呼吸。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玄胤怒红着俊脸,魔魅的眼瞳直盯向常静,内心如浪涛般翻覆不已;全让她瞧见了,他的狼狈、他的困窘,全都入了她的眼!在她面前的威严从这一刻起全都不复见了。 到底是谁让她到这里来的,是谁让她撞见了他的狼狈? “静丫头,到这儿来吧,别直站在那儿,外头的风雪可大得很。”康熙含笑唤着移不动脚步的常静,等了她半晌,感觉她仍是失神的模样,他索性站起身拉着她一同坐到他的身旁,大手更是占有性地搂住她细瘦的肩头。 “皇上,她……”玄胤呐呐地开口。 他激怒狂炽的眼瞳直视着垂下螓首的常静,目光往上游移,瞪视着那一只攀在她肩头上的手。 她不敢瞧他?玄胤紧握住置于被子下的双手,嘴巴紧抿成一直线;她是不敢瞧他,还是不屑瞧他?她想不到吧,当年她的愚蠢是如何地伤害他、凌迟着他,她更想不到她的清白便是被一个双腿有旧疾的男人所夺走的吧! 她觉得不堪,觉得无脸见人了是吧,否则怎会不愿看他? “玄胤,你又忘了吗?她是景端王府的静丫头。”康熙好心地为他解释。 “景端王府?”他冷哼了声,轻蔑地勾起唇角。“景端王府不是早就流放边疆了,哪里还有景端王府?” 他想不到竟会让她撞见这难堪的一幕,更没想到她对于玄烨占有性的拥抱竟然没有一丝的排斥。 “玄胤,这事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就别再提起了吧!”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顺利,现下就得靠他再多加把劲了。 “是啊,再怎么说,她现下可是皇上的侍妾,臣不看佛面也得看僧面。”他讪笑着,轻佻而放肆。 好一对才子佳人,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风流皇帝是拼了命地保护自己心爱的侍妾,多情小妾则是羞怯地低着头,顺从着她的男人……哼,到底谁才是她的男人,她的心里可是清楚、明白得很! “玄胤?” “臣逾矩了。”玄胤恨恨地瞪视着一直低垂着螓首的常静,转而扯出一抹戏谑自嘲的笑。 打从一开始他便逾矩了,不是吗? 她原本便是玄烨的人,打从一开始便是仰望着那一片天,她的眼里又岂能装得下他这个半残的王爷? “让朕来化解这一场仇恨吧,别再恨了。”康熙试着再挑起战火,惟有如此才能够让两人更进一步的交手。 “别再恨了。”他玩味地重复这句话。 受伤的人不是他,在雪夜里辗转反侧的不是他,在刺骨寒夜中痛醒的不是他,他当然能够说出这么简单的话!仿佛他真是个天子,他简单地说着,他便得愚蠢地照着他的话做? 别再恨了?可以,只要他的眼合上,再也不见这个王朝的时候,他便不会再恨了! “玄胤。” “臣遵旨。”他口是心非地回答。 他冷厉的眼眸直视着微抬起粉脸的常静,蓦地敛下眉目,略薄的唇扯出一抹妖诡的笑。 他置于被子底下的大手轻抚过她碰触着炕边的裙襦,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像是惩罚,又像是在警告她这笔帐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她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似的。 常静一惊,猛地缩回自个儿的腿,不再看向他,一颗心惶惧不安,一双小手不住地颤悸着。 “怎么了?”康熙发现她的不对劲,温柔地问道。 “回皇上,臣妾没事。” 常静咽了口口水,试着让自己看起来稳定些,绝不能让他发现她与玄胤之间的关系。 玄胤默不作声地瞪视着她,那一句臣妾听在他的耳里,刺耳得令他感到痛楚,直想撕烂她那一张虚伪的脸。 “依朕看,倒不如先回宫休憩吧!”康熙说着,随即向身旁的太监吩咐几句,便打算立即回宫。“玄胤,你好好地休养,朕不叨扰你了。” 见玄烨站起身子,常静也跟着站起身欲随他离去,却被玄胤紧握住手,惊得她赶紧缩回似被烫伤的手,头也不回地直往门外走去,留下一脸冷鸷邪佞的玄胤。 养心殿 “怎么了,瞧你的脸色极差。”康熙笑着,大手轻抚过她的粉脸。 “臣妾没事。”常静扯出一抹苦笑,凄美惑魂。 想到玄胤因为她一时所犯下的错,而在身上留下了那么大的伤害,她便觉得自己该死,然而千万个该死也无法让玄胤的身体恢复成以往的健朗,难怪玄胤不愿意原谅她。 第11章 倘若今儿个角色互换,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否原谅那个伤害她的人。 她现下总算明白玄胤对她的恨有多深了。 “全都是朕的错,朕不该带你去见玄胤,不该让他那般地说你。”康熙充当和事佬。“不过,朕倒以为这事情都过这么久了,他应该已经释怀,想不到……” “不,是臣妾的错,倘若……”她的声音哽咽,所有的凄恻埋在心底,哽在胸口,不断地折磨着她。只要一想到玄胤因为那旧疾下不了床炕而蹙紧眉头,她更是觉得自个儿罪孽深重。 无怪乎这几日来,他都没来找她。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她所犯下的错,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补偿玄胤所受的苦? “别再想了,事情都过去了。”康熙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为自己的残忍感到一丝的愧疚;但是为了大清王朝,这一点牺牲是必要的。 “臣妾能为醇亲王爷做些什么呢?”泪水自她隐忍的眼眸里溃堤,串串滑落,烫红了苍白的小脸。她想着,拼命地想着,除了为玄胤拿到他所想要的玉镜外,她不知道她还能为他做什么。 “这……” “皇上,臣妾听说您身上有一面玉镜可以救人性命,甚至是下黄泉亦无碍,是不是真的?”常静抹去脸上冰冷的泪水,直瞅向她身旁的玄烨,心里不禁思忖着,若是可以得到玉镜,不仅可以圆了玄胤的心愿,又可以治好他的伤,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面玉镜只能救该救的人,若不是有缘人,只怕……”康熙笑着。 “玄胤不是有缘人吗?”常静急急地问。 现下的她只想要用那一面玉镜治好玄胤的旧伤,只要能治好他,即使要她献上自己的生命,她亦无二话。 “这朕就不知道了。” “是吗?”她有点失望,但是无妨,不管玄胤是不是与玉镜有缘,她一定要拿到这一面玉镜。 望着她的眼直视着他手中的玉镜,康熙笑得更得意了。“朕累了,想到后殿先歇一会儿,静丫头,你先回永寿宫去吧!” 话落,他随即站起身,转身走入后殿。 常静直视着他的背影,却一直待在养心殿里没有离去。 她在等,等待皇上入睡,等他睡意正浓、毫无防备之际,到时候她便可以将玉镜带走,交给玄胤。 她一直不知道玄胤为何如此恨她,只因她从未想过每一道伤口都会留下后遗症;她什么都不知道,却愚蠢地恨着他,也爱着他! 第八章 常静双手捧着剔亮的玉镜,一路自养心殿直往永寿宫跑,不管漫天飞雪吹痛她的脸庞,不管暗夜雪泞的路有多难行,她只想赶紧带着玉镜逃离。 她快步地跑入永寿宫,进入自己的房里,不管自个儿的裙襬早已是一片湿濡,只管着手中的玉镜,捧在颤抖不已的手中,只念着这一面得来不易的玉镜,想着这一面玉镜可以让玄胤多么开心。 她终于把这面玉镜拿到手了! 方才她趁着皇上熟睡时,蹑手蹑脚地进入后殿,花费了一番工夫才把玉镜拿到手;只待她把这面玉镜交给玄胤之后,她便会自动向皇上请罪,绝对不会让皇上知晓玉镜在玄胤的手中。 只要他能安好,要她做什么事她都甘愿。 但是,她现下该怎么办呢? 常静连大气也不敢再喘一下,直盯着手中的玉镜,心里直思忖着自个儿到底该在这儿等玄胤来,还是由她送到醇亲王府给他? 玄胤的旧疾复发,他是不可能抱病来找她的,可若要她亲自到醇亲王府,她的身份偏又令她不能随意出宫。她该如何是好?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常静不管一身湿冷冻入骨髓,全身不住地打着哆嗦,一心只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安了玄胤的心。 他的伤那么重,她要怎么做才能赎罪? 的一声巨响猛地自前殿传来,惊得常静抱着玉镜跌坐在炕上,震愕的眼眸直视着门外,一颗心高悬,几欲窜出胸口。 是谁?难道是皇上发现玉镜不见,遂派人来找她了? 常静惶惧地吞了口口水,双手紧紧地将玉镜揣在怀里,不断地往后退,惊骇的眼瞳直望向门口,双耳高高地竖起,听着一步步缓慢接近的脚步声,惊惧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怎么办?这玉镜是她费了一番工夫才拿来的,怎能尚未让玄胤见到便又被拿回去? 她知道自己已然犯下滔天大祸,但是这玉镜她一定非交给玄胤不可! 心念已定,常静霍地站起身,娇嫩的粉脸左探右望,直想到底该往哪里逃,一颗心剧烈跳动得几欲令她昏厥,而门外的脚步声却是无情地一步一步逼近,她只好咬紧牙根,等待着大门开启的那一刹那。 尽管身子抖如秋叶,她仍是握紧了泛白的小手,待大门一开,她便要往门口冲去,再一路往醇亲王府奔去。 她绝不能在此时被逮住,她一定要逃,尽管罪无可逭,亦是她选择的路。 她屏息以待,湿冷的雪在温热的房里化为冰水直淌进她的心窝,一滴滴地滑落地面,滴答、滴答;听着外头呼啸狂肆的风雪声,她仍是不为所动,仍是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那一扇门被打开。 大门在她心神恍惚之际倏地打开,露出一抹颀长的身影,惊得常静微楞了会儿,随即鼓足勇气,揣着玉镜直往大门冲,可她这瘦弱的女子怎么抵得过铁墙般的伟岸身躯? “求您放过常静吧,皇上。”她悲切地唤着。 不行,她绝不能在这里被逮住! 常静被那人紧紧地擒住,不管她如何地挣扎,那双似铜铁般的手仍是毫不松懈地紧揪住她。 “求您放过常静吧。”挣扎到最后,她虚弱无力地松软了身子,倒在那副冰冷的身躯上,泪水无助地盈满清丽的粉脸。 怎么会这样?她就快要成功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了,为什么连老天都不帮她? 她无助地啜泣着,身子滑坐在地上,身后的人仍只是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像是垂着眼眸望着她一脸的悲切,只是紧抿着嘴,冷冷地注视着她,不发一语。 “皇上。”她蹙紧眉头,回身抬眸注视着那张黯沉的脸。 “怎么?本王什么时候面似玄烨了,怎么本王不知道?” 幽诡如鬼魅似的嗓音,随着冰冷的气流拂到她的脸上,冻结她满脸的泪痕。 她瞪大潋滟迷蒙的水眸,望着眼前那张冷厉诡邪的俊脸。 “没想到本王会来吗?”他邪气地扯起一抹笑。 想不到她果真是习惯了玄烨的陪伴,他才一进门来,她便往他身上依,猛地投怀送抱,看来事情果真如他所想。 瞧见他的丑样后,她果真是整颗心偎向了玄烨。不,或许该说,自一开始,她便是向着玄烨的,自然没有多余的心力偏向他。 没想到到了最后,他真是孤单一人。 “玄胤?”常静抖着双手碰向他的双腿。 他的腿不是痛得让他下不了床,他怎会到这儿来? “放肆,谁准你碰本王的腿?”玄胤一感觉到她的玉手抚上他疼痛不已的腿,令他不禁愤怒地一脚踹开她,毫不怜香惜玉。 放肆的女人!她以为她现下转换了态度,他便会原谅她吗? 他不会忘记当玄烨的大手放在她的肩上时,她那一副含羞带怯的小女人姿态,不会忘记她眉眼间的羞涩。 哼,他一点也不希罕,他的目的不过是玉镜罢了! “你的腿不疼了吗?”常静不以为意地挺起身子,双手直探向他的双腿,粉脸因为担忧而扭曲。“方才我听到的脚步声十分缓慢,一定是因为你的腿很痛对不对?” 她听到的脚步声十分缓慢,像是拖着腿走似的,他是不是很痛? “滚开!”玄胤的脸一沉,甩开她的手,随即往里头走去。 常静见他往后走,随即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我原本想要去找你的,但是我的身份很难出宫。”她感觉到他的怒气,却不懂他在发什么脾气,只能不知所措地解释着。 “本王相信依你在玄烨面前受宠的程度,你肯定是出不了玄烨为你打造的宫殿的。”玄胤似笑非笑地说道。 她不再是往日的罪犯格格,而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这一点他非常的肯定,毕竟事情在他的眼前活生生地发生,容不得他信或不信。 当时她拨开了他的手,让他只能回味着她手中的余温,任由那该死而惑人的香味滋扰着他的心神。 原本该是他俘虏她的,为何他却变得如此在乎她? 不,他不是在乎她,而是他需要她的帮助,他要她拿到玉镜,要她为她的罪行付出代价!只是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我……”常静楞楞地低下头,仍是搞不清楚他的怒气到底是从何而来,但当她一触及她手中的玉镜时,她立即将玉镜捧到他的面前。“玄胤,你瞧,这是我方才得到手的玉镜。” 她得到他想要的玉镜了,如此一来,他非但不会再发怒,就连他的腿也不会痛了,是不? “玉镜?”玄胤的黑曜眼眸猛地一亮,随即又被眸中的黯沉吞没。“你是怎么把玉镜拿到手的?” 他张着妖诡慑人的黑眸瞪视着她,望着她苍白吓人的脸庞,再注视着她湿透的衣裳和散乱的发丝,心中隐隐刺痛着,而诡邪的阴影更是狂肆地咬啮着他的心,噬人的椎楚更甚旧疾。 “我趁皇上睡着时偷的。”她低声地说着,随即又抬起粉脸对着他。 第12章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听说这玉镜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这么一来,你的腿便再也不会痛了。” 她颤巍巍地将玉镜递到他的面前,他则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伸手接过玉镜,随即又将玉镜丢到一旁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本王的腿哪里容得了你多余的关心?”他紧抿着唇,冷厉而狂戾地瞪视着她,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般。“你以为你为本王拿这面玉镜来,便可以医好本王的腿,便可以让自己心中再无愧疚了吗?” 她若是打着这种如意算盘的话,那可真是打错了,他是不可能会放过她的,她欠他的不是这么容易便能偿还的。 “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以为你要玉镜是想要医好旧疾。而且我等了好久才等到皇上睡着,一拿到手之后便直往永寿宫跑回来,方才我还以为进到永寿宫的会是殿前侍卫……” 常静迷蒙的眼瞳里灰涩一片,只能蹲在他的腿边请求他的了解,双手却环抱住自己颤抖不已的身子,不敢再碰触他。 “你是等到玄烨睡着了?”他眯起眼,缓慢地逼近她的玉颜。“好一对令本王羡煞的鸳鸯,好一对同进同退的爱侣神仙,看在本王的眼里,真是令本王……”他的大手蓦地揪住她散乱湿腻的发丝,凑到他的眼前。“作呕!” “玄胤!”常静蹙紧眉头,隐忍着自头上所传来的麻痛感。 “想必你必是十分妖娆地服侍他,是不?”怒气喷出口,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为阵阵烟雾,模糊了他的眼。 胸膛剧烈的起伏,一击重过一击,狂肆地啃蚀他的心、折磨他的意念;她终究还是侍寝了是不?用她柔软的身子爱抚着玄烨的身躯,用她甜美的嗓音幻化为销魂的呢喃。 她真是个不同凡响的女人啊! 玄胤的大手猛地撕裂常静湿濡的衣裳,露出一身冰冷的肌肤…… “我没有,我只是在旁边等。” 她挣扎着、抗拒着,然而在玄胤的眼前不过仿如一只无生命力的蝼蚁罢了。 “是啊,你不过是在旁边等着罢了!”玄胤暴戾地褪去她多余的衣裳,露出一身赤裸惑人的胴体。即使她在他的面前遮遮掩掩,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他早已把她的身子看光了。 “我没有陪侍皇上,我……”她扁着唇,身子不断地打着哆嗦。 他的身躯明明是如此温热而炽灼,为何她却犹如置身于宫外的冰雪大地中,冷得她几乎失去意志? “你没有侍寝?”他的长指狂佞地推往深处,放肆地戳刺着。“倘若没有侍isuu書网寝,你又如何能够在他的身旁等着他入睡?倘若不是他已筋疲力竭,以你的身手,他岂会不发觉?你当本王真是无知过头,以为本王会愚蠢地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她真是看错他了,真是错把他当成了废物王爷! “我真的……”她痛楚得说不出话,搞不清楚是他伤人的话语令她痛彻心扉,抑或是他无情的占有扯痛了她的心。“不要!” 几欲令人窒息的痛楚夹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折磨着她、凌迟着她,粗暴地激起一波又一波几欲令人灭顶的浪花,掠夺着她的呼吸,左右着她的神智;感到无以抗拒的炽热自心腹往上蔓延,烫出悲切而狂烈的火苗。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这狗屁倒灶的话?” “不!”她的身子狂颤不已,噬人的感觉恍如怒雷击入她的体内般,令她情难遏抑地将身体弓成惑人的弧形。 “别说不,本王可是感觉到你的热情了。” “住手!”她的小手直往身下探去,却触碰到如丝绒般炽烫的欲望,惊得她赶紧缩回手,张眼望着那慑人心魂的欲望,却蓦地感觉到身下的空虚猛地被充满,令她低呼了一声,分不清是痛楚或是欢愉。 “本王告诉你,本王要玉镜不是要医腿。”他低笑着,等着她那一张脸因为他的这一番话而扭曲。“本王是为了要玄烨的命。为此,本王还要感谢你替本王得到了玉镜。” “不!”她悲切地甩着头,却无力逃脱他刻意撒下的网。 玄胤如意料般的见到她哀戚的玉颜,然而他却没有得到意料中该有的喜悦,只因嗜血的深沉欲念在心里恣窜着,夹带着泯灭人性的愤怒,将他推入隐暗诡晦的世界里…… 第九章 “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啐,闹得满城风雨的,想不知道都难。” “这么一来,常静就可怜了,真的成了宫中的孤儿。” “可不是。” 一阵阵嘈杂的声响,传入常静的耳中,宛如宿醉之后的痛楚,逼得常静勉为其难地睁开迷蒙的眼眸。 孤儿?她们又在喳呼些什么了? 常静全身酸痛地坐起身子,不知为何总觉得自个儿像是得了风寒似的,令她觉得全身都不对劲,可若要说哪里不对劲,偏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掀起丝被想站起身,却感觉一阵晕眩,令她的腿一软,身子又倒向炕边,玉指揉着眉间,仍是止不了那头昏眼花的难受,还有那几欲冲上喉头的呕吐感、逐一泛上喉间的苦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天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难道她的风寒更严重了? 恶!常静捂住了口,却止不住翻搅的酸涩;她气喘吁吁地倚在床边,仍是止不住恶心的感觉。一连几天下来,她便是这样子度过的,她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又不敢请御医前来,怕宫里的人又蜚短流长。 叹了一口气,暂且将恶心的感觉压下,第一个泛上她脑海的人便是玄胤那张可悲又可恨的脸。自那一夜之后,他有多久没来找她了?数超过十根手指头之后,她便不曾再数过了,愈是数愈觉得难过,愈觉得自个儿真是太低估他了,低估了他的绝情! 那一夜拿了玉镜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不管碎心折神的她是如何地向他解释,他全然听不入耳。 她的心都碎了,随着他的残忍而碎裂。 想不到他要玉镜只是为了要讨伐皇上,而她却愚蠢地以为他只是想要治病,而愚不可及地为虎作伥;而万岁爷却又一直迟迟未发现玉镜失踪了,若是能赶紧定了她的罪,或许她可以好过一些,不必再受良心的谴责。 或许皇上早已发现玉镜不见了,而他只是怜惜她,所以一直没有召她入宫,也没有走进永寿宫,只是想要等着她良心发现后还回玉镜吧! 她怎么会这么傻?为什么吃过这么多次亏了,却傻得一错再错,简直是无药可救;皇上对她恩重如山,她却是这样地背叛他。 “哎哟,我的姑奶奶呀,你到现下还在睡呀?”一干宫女进入房内,望着尚枕在炕上的常静,不禁又是一阵冷嘲热讽。“咱们的工作都不知道排到几百年后,怎么做都做不完了,你居然还这么好闲情地在这儿睡大头觉,真是羡煞了咱们这群苦命人。” “是啊,我若是长得上得了台面的话,说不准我也可以当上侍妾的,你们说是不是?” 另一个宫女更是落井下石地嘲讽着,引起一干宫女的讪笑。 “唉,她倒是挺悠哉、挺狠心的,在这永寿宫里吃香喝辣的,哪里管得了在边疆受苦、甚至死在他乡的爹娘?”另一名宫女笑闹之际,随即将宫中最新的消息告知她,想要瞧瞧她那一张故做可怜样的脸可以扮得多成功。 “她都快要飞上枝头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些老家伙?” “说的倒是。” 宫女们一言一语地讪笑着,丝毫不以为这么做会伤着她。 常静听得一楞一楞的,心却止不住地狂颤,管不着几欲冲上喉头的酸涩,她硬是站起身,抓着一个宫女问道:“你们说的人是谁?” 她颤巍巍地几乎站不住脚,双手更是得紧紧地擒住宫女才能够稳住几欲瘫软的身子。 “还能说谁,不就是景端王府?”那宫女瞧她一脸苍白也不好再欺负她,撇了撇嘴只好对她说出事实。 “我的阿玛和额娘怎么了?”她全身战栗不止。 “你还没听说吗?”那位宫女蹙紧眉头瞅着她。“边疆传回准喀尔部暴动的消息,听说流放边疆的人全都死在暴动之中,而且景端王府的人应该无一幸免。” “无一幸免……”她轻喃着,有点失神而恍惚地瞅视着那位宫女,突地一阵恶心翻上喉头,瞬地涌出口,她不停地干呕,却只能呕出一些青黄的汁液。 “喂,你这是……”那宫女望着被她溅湿的裙襬,不禁一脸嫌恶地骂道:“你是嫌我事情不够多,特意找碴是吗?” 常静倒回炕上,粗喘着气,夹带着痛楚的恶心感和撕心裂肺的哀痛,令她几欲昏厥,像是灵魂快要抽离肉体似的。 “等等,她这模样挺怪的。”另一名宫女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这样子瞧起来像是……” “害喜?”后头的宫女拔尖叫道。 一干宫女面面相觑,猛地露出粲笑,放声叫道:“太好了,咱们的主子有喜了,这下子,咱们永寿宫总算是可以同其他的娘娘相比了。” 纯属臆测的话语宛如五雷轰顶似地敲击着常静的心,令她更加难受,甚至不知该笑或该哭。 她的阿玛和额娘死在边疆地带,害死他们的人是玄胤,而她的肚子里的宝宝是他的孩子……她到底该笑,还是该哭? 是老天在折磨她,是老天在告戒她不得爱上那个绝情无义的人! “贵人,让咱们去同皇上通报一声,你觉得如何?”那群宫女不理她肠断神摧的模样,径自喜出望外地问道。 第13章 “我……”不行,她要找玄胤把话问清楚不可! 心念一定,无视身子的不适,常静硬是往房外快步而去,留下一群一头雾水的宫女瞪着她的背影直发楞。 过了半晌,只听到这群宫女喧闹着:“不管她了,咱们同皇上报喜去,好讨点赏银。” 醇亲王府 玄胤坐在大厅里望着手中的玉镜,然而不管他怎么看,仍是看不出这面玉镜到底有何神奇之处,就如他初见之时一般。 但是他明明看见玄烨用这面玉镜救回恋璇的命,甚至还在这玉镜里头看见了天机。可此刻他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感应不到,他手中的玉镜是一面再平常不过的玉镜,并没有丝毫异处。 不过,这玉镜到底是坚硬了点,让他摔在地上也不见任何伤痕。 望着剔亮的镜面上浮现自个儿的脸,他不禁放声笑着。 他终究只能是个与王位无缘的皇子吗?凭什么玄烨见得着,他却什么也见不着,难道这面玉镜还会自个儿挑选主子不成?他不信、他偏不信! 他们俩是兄弟,凭什么玄烨可以坐上王位,而他却一无所得,一辈子都得在玄烨的命令下过活? 刹那间,光滑如水面般的玉镜像是感应到他的怨怼般,蓦地发出一道刺眼的绚烂光芒,镜面上突地浮现常静的脸,一张苍白荏弱的粉脸。 “王爷。” 一道声响猛地打扰到他,满室瑰丽的云彩倏地消失。 “什么事?”玄胤不耐地回答,连眼也不抬地直往玉镜探去,然而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丝,只觉得懊恼不已。 “静贵人求见。”喀撒尔恭敬地回答。 玄胤闻言,身子猛地一震,微楞地抬起墨黑的眼瞳;她来找他了?她为什么会来找他,而玉镜上方才出现的影像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让她进来吗?”喀撒尔不疾不徐地问。 “请她进来。”他粗嗄地道,蓦地发现自个儿的心底有一丝悸颤,有一丝莫名的期待;到底有几天了,到底过了几天了?他刻意地将她遗忘,想不到她竟然放肆地亲临醇亲王府,这是否代表她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这念头甫浮上脑际,随即被他体内的阴影烦躁地打落;她陪不陪在他的身边无所谓,他要的只是大清的江山,其余的他全都可以舍弃,全部都可以放弃。 “玄胤?”常静撑着疲累的身子来到玄胤的面前,一双凄楚的水眸直视着他森冷的俊脸。 他仍是她最爱的那个人,尽管俊脸上多了几分邪魅,仍是她爱得死心塌地的那个狂诡王爷。 “怎么着?”玄胤斜睨着她,扯出慵懒邪气的笑。“今儿个是什么样的风把静贵人吹到醇亲王府了?难道是孤枕难眠,寂寞地想要找个男人陪你度过这个雪虐风饕的寒冬?” “你!”常静刷白了脸,泪水噙在眼眶中打转,一阵恶心的感觉又冲上喉头,痛苦地令她捂住了嘴。“你怎么了?”玄胤见状,来不及思索便走到她的身旁,搀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随即又意识到自个儿的举止,转而又放掉了她的手。“怎么,你的主子没好好地待你吗?” 尽管嘴上执拗地说着,但那一双幽诡的眼瞳却透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深情,睇着她毫无血色的粉脸。 玄烨到底是在搞什么,她的气色这么差,他都没发现吗? “我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常静喘着气,再也不愿意相信他虚假的深情。“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一件事。” “啐,本王倒以为你是寂寞难耐哩!”他隐忍着怒气,无情的讪笑着。 他坐在她的身旁,以长指勾起她尖细的下巴,眼看着霸气的吻即将落在她紧抿着的唇瓣上,却被她狂乱地拨开。 “放肆!”她斥责着,仍是不住地喘息。 “放肆?”他眯起妖诡的眼眸,迸射出危险的冷鸷光芒。“到底是谁放肆?你身为玄烨的贵人,却私自逃出宫到本王的王府来,为的不是这事,还能为什么?” 放肆的人是她!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她的身分特殊就可以登堂入室来摆张臭脸给他瞧吗? 这儿可是醇亲王府,可不是紫禁城,她是玄烨的女人,不是他的女人,她最好给他搞清楚状况!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要问你一件事。”常静抚住胸口,忍住那几欲呕出口的酸涩,忍住那撕心裂肺的疼楚。 他一直是这样子的人,她怎会看不清楚,怎么会不明白呢? “你想问本王什么?” 玄胤挑高眉头,站在她的面前俯视着她;原本是一肚子的怒气,但在一触及她那张过分苍白的小脸时,他的心便像是被狠狠地掐住一般,怒气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没来由的心疼。 “我问你,你可知道被流放边疆的景端王府数十人的下落?”常静抖颤着声音问道。 告诉她这是假的,别让她知道事实的真相,即使是欺骗她也无妨,别让她知道她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本王怎会知道?”玄胤猛地一楞,不懂她为何会这么问。 “你不知道?”常静猛地站起身,狂怒地斥道:“你不是跟我说过,只要我帮你把玉镜拿到手,你便愿意帮我把景端王府的家人救回来吗?” 难道他只是在骗她,所有的承诺全都是虚假的,全都不算数,那只是他醇亲王一时兴起的游戏罢了? “这件事本王不过是尚未处理罢了,犯得着让你登堂入室地兴师问罪?”面对她莫名其妙的怒气,玄胤压抑着暴怒的性子对她道。 “你用不着处理了,边疆准喀尔部暴动,在边疆所有的人全都死在暴动之下,用不着你再浪费心神了!”常静笑得凄迷,惑人的水眸里是一片灰蒙,像是临死前的控诉。“不劳醇亲王再多费心思了。” 像是嘲讽亦像是真心话,常静说得椎心泣血,清冷的眼眸里蕴满愁恨与鄙夷,令他的心猛地抽痛不已。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玄胤不满地拉着她,不容她撂下话语便离去;他知道这些日早朝玄烨提到了准喀尔部暴动之事,但他未听及有太多的人死伤,为何常静会这么说?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你……回头是岸。”她噙泪说着,挣脱他的箝制踉跄地往前走去。 “本王不准你走,你把话说清楚!”他再度擒住她。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听得他一头雾水,全然搞不清楚。 “玄胤,倘若可以的话,把玉镜拿给我,让我把玉镜还给皇上吧!”常静最后一次叮嘱他,错过了这一次,她便不会再帮他,也不会再理他;自这一刻起,她与他之间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本王做不到!”倘若是这件事的话,那自是不用多说。 “那好。”常静漾出一抹凄美惑魂的笑睨着他,“你自个儿保重吧,我无法再帮你什么了。” 永寿宫的宫女应该已向皇上禀报她有喜之事,只怕回到永寿宫,便是她受死的时候。这将会是自己与他的最后一面,然而她不愿再看他,不让他的影像烙在她的脑海中,只怕自个儿连下一世也逃不过他的纠缠。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望着她一身的素白,几欲和她身后的风雪融在一块,有刹那间的错觉令他以为她即将要消失在雪地之中。 “我有喜了。”她呐呐地说着,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只有对腹中孩子的万般愧疚。 “那是本王的?”玄胤一愣。 常静闻言,泪水无法遏抑的滑落,她扯着迷人的唇瓣笑着。“待我回到永寿宫之后,皇上便会对我赐死,咱们恐怕再也见不了面;你这伤人的话是我最后一次听,我再也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了。”她不能再陪着这个怕寂寞的人了。 “什么意思?” 常静退入风雪之中,肆虐的风雪几欲将她淹没。“你不会天真的以为皇上会放过一个他从未临幸、却有了身孕的侍妾吧?” 玄胤楞楞地杵在原地,心中的疼痛和蛰伏在灵魂里的鬼魅互斗着,遗留下来的是说不出的怅惘。 第十章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玄胤的心混乱到了极点。 烧烫灼热的酒滑入喉头,烧痛了他的喉,也刺痛了他的心,却迷醉不了过分清醒的神智。 常静真的有喜了吗?那腹中的孩子真是他的? 不,不可能的!倘若真是如她所说的那般,她早已经被玄烨赐死了,岂还能安然无恙? 可是那一日,她脸上那抹凄凉惑魂的笑仍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中,不管他喝了多少酒,仍是无法将那抹凄楚的笑自脑海中抹去。 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挂心于那一抹笑,为那抹笑悸动不安? 他撑住额,体内狂肆不安的鬼魅躁动着,纷纷乱乱地吵闹不休,像是刻意将那抹笑更加残忍地往他的心里推,而那阴暗的鬼魅则直往心头上窜,教他心神俱碎。 常静……老天怎会让他遇见了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身子可好些了?玄烨可有刁难她? 他好想亲自去弄个明白,但是……他怕。他怕见到常静那一双深情的眼眸变得冷漠,怕听到常静清脆的嗓音说出无情的话语,他真的很怕。 即使常静不说,他亦知道常静必定是恋着他的,否则她不会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应该是要恨她的,恨她的愚蠢让他这五年来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可他却偏恨不了她。为什么? 他好想见她!当他感到郁闷时,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她,想拥抱的人亦是她,即使是现在,他一样想再见她一面。 第14章 她和其他那些曲意承欢的格格不同,她是打从心底关心他的,不管她是否是为了赎罪,她的笑容却总令他感到没来由的心悸,令他心系于她。 去见她一面好了! 玄胤猛地站起身,却又猛地停住脚步;去见她做什么?那一天,她不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了,那他还去见她做什么? 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那一句淡柔却又揉着心碎的喑哑嗓音深深地敲进他的心坎里,痛得他紧抿着唇亦不能够压下那股噬心的痛楚。 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为什么不能陪在他的身边?玄烨算什么,只要他知道如何使用玉镜的话,还怕不能击倒他? 玄胤恨恨地望着那一面玉镜,心中忿忿不平;玉镜只有那天刹那间出现常静的脸,之后他便不曾见过玉镜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一面平淡无奇的玉镜,再也看不见绚烂的光芒。 只因他不是天子吗? 不可能的,他既然已经见过一次,必定会再见到第二次,没道理要他就这样放弃的,是不? 玄烨抢走了他的母后,抢走了他的兄弟,甚至连常静也一并抢走,是想逼他对他臣服吗?他偏不!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不放弃! 只是这样苍茫的感觉,令他有点空虚。 “玄胤!” 尚未走入大厅,巽帧洪亮的嗓音便已传到。玄胤一楞,随即将桌面上的玉镜收到怀中。 “玄胤,宫中发生大事了!”巽帧快步走入大厅,气喘吁吁地坐在他的身旁isuu書网,抢过他手中的酒呷了一大口。 “还能有什么大事?” 现下大概只剩下巽帧会来找他了。 “你在这儿自然不知道,真的是发生大事了,皇上还为此发了一顿脾气。”他拍着胸膛,总算平稳了气息。 “玄烨?” 不知为何,他的心猛地漏跳了两下,难道会是常静出事了? “啐,你真要改口了,别以为皇上是你的皇兄,你便可以不改口。”巽帧睨了他一眼,好心地给他忠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胤紧握住手,将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块,不让巽帧发现他正难以遏抑地战栗着,连一向冷冽满不在乎的脸也因为紧张而隐隐抽动。 “那我就说了。”巽帧喘了一口气才说:“玄胤,之前皇上自宫女群中封了个贵人,那个贵人是原本景端王府的格格,就是当年害你自马上摔下来的那一个……” “然后呢?”玄胤不耐地打断他的话。 真的是她,果真是她,他最担心的便是她,难道事情真如她所说的那般? 不会的,那不过是她欲脱罪的片面之词罢了,她不可能不曾让他临幸过,不可能不曾接受过他的宠幸…… “你知道她多不知耻吗?皇上根本就没有临幸过她,她居然弄大肚子了。你说,皇上知晓了这件事后能不火吗?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想不到皇上这么疼爱她,她居然做出那种事。” 巽帧的语气中透着惋惜,但是玄胤只听见前半段,至于之后他说了什么,他全都没有听入耳。 玄烨没有临幸过她? 像是暴风雨吹打着他般,像是狂乱暴雷击向他似的,他只觉得心像是被活生生地揪住,狠狠地被拉出体外鞭挞着。 这种事可不能说着玩的,尤其事关玄烨的尊严,他岂会拿这种丢人的事来说嘴,况且还让宫中的人都知道?可既然巽帧会知道这件事,是否表示玄烨打算将她定罪了? “巽帧,玄烨打算怎么处理她?”他着急地问。 “你也知道,这原本该是杀头之罪的,毕竟已是辱了龙颜,不过……”巽帧顿了顿,卖着关子。 “如何?”该死,他从来没像这一刻如此怨恨巽帧。 “万岁爷算是待她不薄,将她召入养心殿里,要她供出那个令她名节败坏的男人,便可以免她死罪。若是她不说的话,皇上铁定保不了她的,因为这件事已经闹到了慈宁宫,连孝庄太皇太后也已经知道了。” “真的?”玄胤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 “我是这么听说的……” 接下来,巽帧到底说了什么,玄胤都听不进去了;他只想着常静,想着该如何将她救出来,想着必须用什么代价将她救出来。 养心殿 “臣见过皇上。”玄胤难得必恭必敬地依循礼仪喊道。 “玄胤?”康熙有点意外地注视着他。他知道他会来,不过倒是没猜到来得这么早。“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向养心殿了?” “臣今儿个来……”他站起身注视着在须弥宝座上的玄烨,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难以理清。 他想要救常静,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救常静,然而他心里明白得很,要救常静惟一的办法便是学玄胤他们对玄烨伏首称臣,还得是心甘情愿的。 他想救常静,但是却不愿意对他伏首;这头一低下来,一旦对他有所求,他的下半辈子势必得活在他的控制之下,但是若不这么做,他的下半辈子将会失去常静。这……实在是两难的问题,却又逼得他非做出决定不可。 “怎么了,玄胤,在朕的面前你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吗?”康熙叹了一口气。 原本他们两个由于年纪相近,又是一块儿长大的,感情自然是无人可比拟,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地疏离他,而自从五年前他摔下马之后,情况变得更恶劣了。 其实他并非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眼前有着比手足之情更重要的事,逼得他不得不漠视他的感受;倘若不是危害到先祖打下的王朝,他岂会如此对他? “臣……” 话在舌尖上绕了又绕,硬是无法让玄胤完美地说出口。 他和玄烨之间不知自何时开始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一直没人理睬逐渐淤积狭窄的沟道,直到沟里已经塞满了沙,终于让两个兄弟形同陌路、相见无语。他也不想见到这种情况,但实在是他先对不起他的,是他! 玄胤握紧双拳瞪视着康熙,妖诡的眼瞳中有着邪魅的阴影跳动着,他却死命地压抑自己,只怕一个放松,便会放任了体内狂肆的鬼魅伤了玄烨,如此一来,他更别想救常静了。 “玄胤,你和朕之间一直是无话不谈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你起了叛变的心?”见他吞吞吐吐,康熙的心也软了,直接挑明了话讲。 “臣不敢!”他咬牙,蓦地单脚跪下。 他知道了,他果真是早就知道了,但他为何会在此时才揭发他的阴谋? “你心知肚明的,是不?”康熙叹了一口气又说:“朕以为你这一次前来,必定是为了静丫头来的,是不?” 玄胤一楞,心念百转千回;难道是她告知玄烨的?“臣确实是为了常静而来,求皇上饶她一命。” “凭什么?”康熙叹了一口气地笑问。 “凭……臣是她腹中孩子的阿玛!”他咬紧牙,等着接受他的惩处。 他没有退路了,既然他已然挑明了,自己便只能任由他惩戒,即使要废去他的身份,他亦无怨。 “你终于承认了。” 既然他愿意为常静来向他求情的话,他必定是仍有救的。 “皇上。”他惊骇地抬起头,难道这亦是常静说的? “静丫头没同朕说什么,全是朕自个儿猜的。”倒不如说是玉镜告知他的。 “好了,把玉镜还给朕吧,玉镜不是你能用的东西。” 玄胤闻言,掏出怀中的玉镜必恭必敬地递给康熙,站在他的身旁,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等着他的处罚。 “玄胤,在众皇弟之中,朕是最喜爱你的,亦是疼你最多,或许你并不以为然,但在朕的眼中,你仍是原本的你,不管你曾经想做什么事,朕全都不管了。现下你到后殿去吧,静丫头在那儿等着你呢!”康熙轻抚着玉镜笑道:“你和静丫头之间的事,就等着你先把静丫头哄乖了,朕再同你论罪。” “谢皇上!” 听到玄烨的首肯,得知他确实无意惩处他,甚至已算是默认了他和常静之间的关系,岂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对了,顺便告诉静丫头,宫中谣传甚多,要她别随意信了乱七八糟的传言,要她用不着担忧景端王府的人;告诉她,景端王府的人一个个可都好得很,若要让景端王府的人回到这里,只消你一个点头,朕便会允了。”他将他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丢给玄胤。 玄胤一见,尽管感觉有异,不知他为何像是早已知道这些事似的,然而内心仍是狂喜得无以复加。 玄胤踩着轻松的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着,随即来到后殿,远远地,他便见到一抹瘦削的身影,心里猛地抽痛了下,逼得他直往那抹人影奔去。 “静儿?” 他的大手自她的身后紧紧地环住她的身子,感觉到她的身子瘦弱得可怕,一点也不像是有喜的人。 “你……”常静惊诧地转过身,望着眼前这个狂肆带笑的人。 他怎么会来这里?她不是把话都同他说清楚了,为何他还要来叨扰她?难道他还想再伤她吗? “本王来见你。”他将脸枕在她飘着清香的颈窝上。 就是这样的拥抱、这样的温暖、这样的感觉令他恋上了她的滋味,让他无法容忍没有她的下半辈子。 “你来找我做什么?”她猛地推开他,清丽的小脸苍白得吓人。“我都已经快要忘记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 第15章 “你忘不了的,只要你腹中的孩子还在,你是永远忘不了本王的。”不容她再次挣脱,他的大手占有性地搂紧她,两人之间紧密得没有空隙。“你别忘了孩子的阿玛是本王。” “你不是不承认吗?”常静吼着,不愿再听他过分惑人的谎言。“你不是怀疑我的清白吗?你现下又何必这么说?” 这样的谎言太迷人,但若是她再相信他的话,她便显得愚蠢过头了。 “本王可不容许你抗拒,你别忘了你欠了本王五年的债,这五年的债你还没还清,你休想要自本王的身边逃走。”玄胤怒吼着,不容她再抗拒他。 他已经知错了,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难道我永远都还不完吗?”常静泪流满面地睨着他,神情凄美得慑人心魂。 “玉镜我已经交给你了,景端王府的人也全都死在边疆,你到底还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不如杀了我吧!” 他未免逼人太甚,伤她太深了! “景端王府的人仍安好无恙,只要你答应永远不离开本王,本王会立即请求皇上放了他们。” 他将玄烨告知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再加上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不要再骗我了,不要再用这种愚蠢的谎言骗我了!”常静心碎欲死地吼着,双手不断地推拒着他。 “你胡说什么?”玄胤不悦地将圣旨拿给她瞧。“你听好,本王已将玉镜还给皇上,而景端王府的人也都还好好的待在边疆,只消本王点个头,他们便可以回到京城,你要是不信,你可以瞧瞧这圣旨,瞧瞧本王是否有骗你。” 常静楞楞地望着皇上赐婚的圣旨,上头写着景端王府得在他们俩成婚之日迁回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水气迷蒙的眸子,望着一脸怒容的他,猝不及防地,他狂热的吻已然烙在她的唇瓣上,放肆地狂吻着,像是凝聚着无限的怒气,带点惩罚却又带点怜惜的温柔,放任湿热的舌窜入她的口中,恣情地挑诱着她的回应。 “这五年的债,你必须用一生才还得起。”他在唇与唇的重叠喘息间呢喃着,霸气而不失温柔。 “我……”两行清泪沾染着喜悦,难以遏抑地滑落。 “别哭了,待会儿伤了腹中的孩子。”尝到口中的咸涩,他随即吻上她粉嫩的脸庞,舔去她喜极而泣的泪水。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会不会她一张开眼,眼前又会是残酷的梦境? “是梦吗?”她哽咽着。 “不是梦,倘若你真不相信的话,本王只好……”他猛地抱起她,走到炕边。 “在这儿让你明白,这绝对不会是梦。” 常静羞红着脸,沉迷在他炽热的怀抱中,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冬天十分的温暖。 他笑得恣邪,大手开始除去她的衣裳,不容她抗拒地膜拜着她身上每一寸的肌肤,在她一声声的呢喃中谱出最悦耳的乐章,任由火热的身躯熨烫着彼此的灵魂,融化彼此心中的寒冽……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