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宝卖身》 楔子 诡谲多变的武林,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在自命清高、沽名钓誉、墨守旧规又不知变通的七大门派逐渐式微后,江湖中出现了许多新势力,除了横行大江南北的丐帮外,在东西最具势力的是使毒唐门和神医龙门,南北则是天下第二壮沉家庄和姑苏慕容山庄。 可惜的是,原本的均衡却在龙门神医龙少白失去下落后有了改变,每个人都想得到龙门不传之医技及药书,传言那些书就藏在沉家庄之内,因为龙门和沉家庄两家是世交。 还有谣传战国楚汉争霸时,项羽为东山再起而埋藏了大批宝藏,被龙少白无意间发现,而这只有他亲近的人知道。 因此龙少白失踪后,所有江湖人的目光就转向跟龙少白义结金兰的沉家庄庄主沉少威身上,更别提龙少白未过门的爱妻正是沉家庄庄主的义妹冷翡翠——曾经是沉少威的未婚妻。 不过,根据最新出炉的武林快报,在龙少白凶多吉少、生死末卜后,冷翡翠被沉庄主收为二房,传言她身怀六甲。 于是江湖暗潮汹涌,为名为利,一场争夺战于焉展开…… 第一章 盘据山岗的恶虎寨不出产老虎,却有四只母老虎,她们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喜爱宝物。 老大,仇思君,擅长炼药制毒,所谓无毒不女子,救人之余不忘恶整一下,下毒功夫一流,让人连怎么中毒都不知道,嗜毒女土匪是恶虎寨头号恐怖人物。 老二,仇念君,狂热于兵器刀剑的宝物,什么事先打了再说,恶虎寨里没有人惹得起。 老三,仇梦君,偏好名画,尤其是美男子的丹青,潘安、司马相如之流,寨里没有一个男的通过她的品头论足,即使是养大她的爹亲也被她嫌得一无是处,每次打劫都觊觎有没有帅哥。 老四,仇痴君,吃食为命,凡是上古食器或食材都是她的最爱,皇宫的御膳房是她家后院,连皇上都要小心自己手中的食物别被她看上。 而今……冷风飕飕,吹动摇摇欲坠的破木窗,发出唧唧的扰人声音,屋内透出微弱的光线,不时听到老人病人膏盲的咳嗽声。 床上躺了个日暮崦□的老者,撑起沉重的眼皮环顾屋内或坐或站的女儿。 「咳咳……四个丫头,你们都过来。」 「等等,等我吃完包子。」微胖的仇痴君嘴里塞了一个包子,手里还拿着两个,名副其实的好吃女土匪。 「等我把我未来相公的画收好。」再三端详画中美男子的仇梦君十分不舍的卷起画轴,不愧是人称花痴女上匪。 「等我把刀擦好。」坐在床边细心擦拭着兵器的仇念君,眷恋的看着手中利刃,宛若注视着爱人,她是精悍女上匪,打架生事她跑第一。 「你们……」仇浩天伸着发颤的手,一口气险些提不上。养女不肖,真不知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爹,别急。」唯一的女儿坐在床沿奉了杯茶,并搀起他半坐着。「先喝杯水润润喉,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交代。」遗言。 「还是思君乖巧。」他杯子就口饮啜后舒服多了。 「我特制的茶如何?」仇思君笑靥如花。 「你……你加了什么?」仇浩天悚然一惊,他怎么忘了这丫头最嗜制毒炼药,山寨里几乎没有人逃过她的毒手。 「爹,你死到临头还不了解大姊的性子吗?」仇痴君努力吞下包子,再塞一个入口。 「你……」他气白了老脸,猛咳声像是将要断了气。 仇思君拍拍他的胸口,「爹,别激动!我只不过加了些泻药,帮助你清肠胃,听说人死后不久会排便,我只是让你提早排泻,免得你死后拉屎拉尿会弄脏身体。」累着帮他穿寿衣的她们。 仇浩天欲哭无泪,为自己的贪口悔不当初。 「爹,还是别动气,才能活得久一点。」仇梦君好言的道,将画轴收好抱入怀中,极力压抑再打开画轴的冲动。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你们这些死丫头,当初……咳咳……」仇浩天一口气冲上喉头,恨意塞满胸。 当初偷抱走她们就是为了报仇,仇思君是从沉家庄偷来,谁叫沉家庄那老贼枪走他喜欢的女人,可是看见笑得甜美的婴孩,想到这是他心爱的她的小孩,他又不忍心掐死,就这么带回山寨直至今日。 老二仇念君是他死对头蟠龙岗的小女儿,后来蟠龙岗被官兵剿灭,她就一直待在恶虎寨。 老三仇梦君是逼他走上梁山的官吏之女,后来那名大官因为一言得罪皇帝,罢了官还被满门抄斩,她也就送不回去了。 老四仇痴君是……不提也罢,因为一个包子,他跟包子摊老板起冲突,一火之下抢了他们小孩,谁知他们还不接受退货,因为她太会吃了,贫苦的他们供养不起,不得已他只好收留了她。 这四个娇娇女活似上天派来折腾他这身老骨头的,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根本是作梦,没被她们活活气死就是奇迹了。 看他咳得脸红脖子粗,看起来快断气的样子,为免他真的嗝屁,仇思君忙不迭再拍拍仇浩天的胸口。 「爹,你要撑着点,我们山寨不能没有你。」 他翻了下白眼,这思君儿总算说了句人话。 「没有你,谁来替我试药。」 「对呀!爹走了,就没有人会买包子给我吃。」 「还有那些我想要的美男子名画,谁帮我去抢?」 「你们这几个……」他颤抖的手指不知该指谁才好,养女不肖呀!果然是仇人之女,他大仇未报,就被她们几个活活气死。「我……咳咳……」 「好啦!别老是你们、我什么的,废话少说一点,爹,你还没交代遗言呢。」直言无讳的仇念君利落的收起刀,「锵!」清脆的刀入鞘声响起。 「你们这几个……咳咳,当初我真该一刀解决……而不该一时心软地把你们这些孽种留下!」仇浩天气得浑身发颤,对自己养大的女儿爱恨交织。 「爹,这些话你已经讲了十几年还不累,我听得都腻了。」仇思君掏掏耳屎,吹了口气。 「爹,你还是挑重点说,要是你没交代好,在坟墓里也会死不瞑目吧?」仇梦君接着凉凉道,她这可是为他着想。 「我当初真应该……该……」他一口气险些提下上,眼翻白。 「别激动,气死自己可没人可怜。」仇思君不断拍抚他胸口。 他深呼吸和缓一下情绪,望着神似心爱女人的仇思君,心中涌现恨意,为何心爱的她如此寡情,为何自己对她百般温柔体贴,她却在婚礼前夕未留只字词组的不告而别,甚至嫁予他人还怀孕生子? 仇浩天使力压下翻腾的气血,「你们听好,为父在临终前交付你们每个人一件任务。」 「噢!」众女子意兴阑珊。 「梦君,你家人的尸骨在洛阳西郊,爹去世后你就回乡去祭拜。」虽然她爹位居官职,对他不仁,他不能不义。 「好。」仇梦君虚应着,怀中丹青令她露出微笑,多帅的美男子,至于死人有什么好看? 「念君,你也该去替你爹上香。」 「爹,你又还没死,等你死了我会记得你的交代。」对她而言,小时候的事已经不复记忆,还是刀剑入她眼。 「你……算了,你记得就好。」他长声喟然,不奢求太多,「痴君,别老是吃,爹走后,你回去探望一下你亲爹娘吧,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有亲人在身边,你也有依靠。」 「回去有好吃好拿的吗?」仇痴君虽咽下数个包子仍觉肚腹空空。 仇浩天脸颊肌肉抽搐着,他还真是自作孽! 他吃力的转头面对仇思君,一抹阴狠光芒闪过眼底,「思君,我要你去替为父报仇,替爹杀人。」 脑中编织十数年的复仇美梦,如今可以实现了,他要让那个夺他妻的家伙,尝尝被自己骨肉所仇恨的痛苦。想着,他满布细纹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笑容。 「爹,杀人是犯法的。」仇思君皱了下眉,她是心血来潮便拿人来试药,可没有毒死过人的纪录,即使一只小老鼠也是珍贵的小生命。 他瞬间从云端摔下,「闭嘴,我们是土匪……咳咳,还讲什么犯法……咳咳咳……」 仇痴君咀嚼着桂花糕,话说得含糊不清,「爹,你说过做人要有格,做土匪要有原则,有所为有所不为。」 仇梦君点点头,「对呀,你也不想害大姊吃牢饭吧?还有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个仇人跟爹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老人家临死前还惦记着?」万一杀错人,世上又少个能让她入画的美男子。 「我是在跟思……思君说话,你们给我咳咳……闭嘴。」 「别闭了,再闭就没气了。」好歹也是养育了她们十余年的爹,多撑一会是一会。 怎能说出真相!说他无意间捡到一个受伤的女人,惊为天人,于是带回山寨打算立她当压寨夫人,谁知拜堂前夕她突然芳踪杳然,害他成为山寨里的大笑话,后来才意外得知,她竟是沉家庄庄主的未婚妻冷翡翠,想到他们恩爱的情景,他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你你……咳咳……好好好,不杀人可以,但沈家是爹的仇人,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就是一定要毁掉沉家,让沈家人身败名裂无法立足京城。」此刻病重垂危的他活像任性的小孩闹着。 沉家庄,天下第一庄,位于京城,富可敌国,在江湖中居执牛耳的地位,宝物一定很多。 「只要毁掉是吧?好吧好吧!你说什么,我就怎么做。」反正他两腿一伸就不知道了,她才没那个空闲时间,制毒比较重要。 深知女儿脾性的他灵光一闪,「咳咳……还有在毁了沉家后,我要你去找回爹爹、心爱的宝……咳咳……」 「宝什么,是宝物吗?」一听到这,四个女孩眼睛都发亮了,脑海中满是找宝藏的美梦。 仇思君一把揪起仇浩天的衣襟,「爹,你快说是什么东西?」宝物的魅力显然大过所有,她们是土匪嘛,贪婪是人性,抢宝物是她们的职责。 仇痴君脑海浮现的是比皇宫内更稀有的珍酿佳肴;仇梦君想的是美男古画:仇念君眼中尽是金光闪闪的宝刀名剑;仇思君想的则是私藏在某大户人家的灵药毒经。 「翡翠……」尾音收结于仇浩天的含笑弃世。 「爹,你还没说是什么宝物?」翡翠,看来价值不菲。 「爹,快告诉我是不是吃的?」仇痴君想到的是翡翠包子。 仇念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爹,是不是上古名剑?」脑海浮现的是翡翠剑。 「爹,是帅哥吗?」斐萃,男人名字? 四人一拥上前,摇晃着仇浩天,可怜的他没想到死后还不得安宁。 「爹死了,现在该怎么办?」仇痴君望着三位各怀鬼胎的姊姊。 「传闻龙门宝藏就在沉家庄,我要去京城取宝,这是爹的遗言,至于山寨就交给你们。」仇思君勉强擦去眼角的一滴泪。 「大姊,哪有这样,我也要去京城。」京城多美男子,仇梦君脑海里浮现京城四大公子,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宝藏见者有份。」仇念君想象着上古名剑太阿,干将莫邪再现世。 「要粪去茅坑里挖。」仇思君凉凉的说。 「大姊,不如这样,我们各凭本事,谁先得到宝藏,宝藏就是谁的。」仇梦君对宝藏兴趣普普,重要的是去看帅哥。 仇痴君开心附和,「这样好耶。」有了宝藏她就可以买很多包子。 「就这么说定。」仇思君抚掌。 「等等,那山寨怎么办?山寨里其它人怎么办?」仇念君看了眼残破不堪的宅宇。 「这还不简单,这破烂山寨放着也不会有人来偷,山里有飞禽走兽,有山泉野果,其它人饿不死的。」仇痴君想到吃,口水又流出来。 「那还等什么?下山去喽。」仇思君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这时,门外传来哀恸欲绝的哭声,一群大块头的莽汉像小孩子起床时找不到娘,泣不成声。 「真吵,大姊,外头的家伙交给你处理。」仇念君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丢下话便走。 「我去找吃的。」仇痴君捂着双耳闪往厨房方向。 「我去把画收好。」仇梦君逃也似的离去。 望着没有姊妹道义的众人,仇思君摇摇头,当老大就是得辛苦一点!她将老父放躺下,替他盖上棉被尽最后的些微孝心。 接着推开门走出来,瞪了眼天井里哭得像打雷的粗汉。「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哭得她都有点鼻酸。 「老大真的走了?」 仇思君眼红的点点头。纵使他老是用凶恶的口气吼她们,以最严格的训练强迫她们习武,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是常有的事,被罚跪、倒吊毒打更是家常便饭,不过他终究是含辛茹苦的扶养她们长大。 「大小姐,仇老大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身材魁梧的阿虎身为寨里二当家的被推出来发问,他窘迫又懊恼的爬爬乱发。 「大小姐,我们恶虎寨几十余口人都是粗人,也许不懂什么大道理,豆大的字也没认识几个,可是还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们打劫的都是一些贪官污吏和恶霸强豪,而大伙一起出生入死了那么久……」 「阿虎叔,你要说的我知道,你们跟了爹大半辈子,个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日后山寨还需要你多费心。」她豪气的拍了拍他。 盘据在山头的这些莽汉,都曾是无家可归或受到官商迫害的流民和贫苦人家,被她爹收留整合。虽然他们讲话粗声粗气,不太温柔,但都还算是血性汉子,就算被她拿来试药,也只会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大小姐,你该不会要解散山寨?」众人担心的哭丧着脸望着她。 「别哭啦!我怎么可能解散恶虎寨,我会将恶虎寨的威名发扬光大。」仇思君野心勃勃,但前提是拿到宝物。 「可是你方纔的语气……」阿虎愕然。 「我是要去京城挖宝藏,你们在山寨等我好消息,山寨就交给你们了。」她可不能给妹妹们有捷足先登的机会,宝物是她一个人的。仇思君拉开嗓门,「我现在就要出发了,阿黑,大胖,你们在哪?」去沉家庄盗宝喽。 清风徐徐,落英缤纷,位于京城西郊的沉家庄。 「看招。」 忽然一道白影如闪电般袭向风尘仆仆刚踏进门坎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身形不动如山,只见他身后的随扈从容不迫上前并指一夹,锁住那道白光。 「沉问,你干么,放开!宇哥哥,你看他啦。」龙知云使劲仍抽不回剑,嗔视向白衣男子身旁面无表情的影子,沉问。 身形颀长,英俊挺拔的沉靖宇,一身白衣更衬托得潇洒飘逸。五官棱角分明,眸若寒星不起波澜,一张没有喜怒哀乐的俊脸光看就让人心头如小鹿乱撞。他正是沉家庄新任少庄主。 「云妹,你又在胡闹了。」沉靖宇淡淡扫了眼一身粉红雪纱罗裙的龙知云,示意沉问松手。 「龙小姐,失礼了。」沉问生疏冷漠的颔首道,放开剑锋,宛若无声影子的退至沉靖宇身旁。 龙知云连忙收起剑,不满的扁着小嘴,「谁叫你那么久都不回来看我,你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忙什么?人家很……咦,人呢?」她低着头念念有词,一抬头才发现眼前哪还有人,「宇哥哥,等等我。」她赶紧追上。 沉靖宇自顾自的往前走,连头没都回,让追着他的龙知云有些不是滋味。 拥着天下第一庄的身家背景,以及精明的经营手腕,将沉家庄推向商业霸主的他,是众多姑娘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沉家庄内不知有多少姑娘家暗恋他,更别提外头想以身相许为妻为妾的女孩们,都可以从京城排到边塞。 但,他是她的。 「宇哥哥,你觉得我功夫进步了吗?」龙知云追上他,试探的问。 「嗯。」沉靖宇虚应一声,穿过辽阔的天井。 「少庄主,你回来了。」这时,一个身穿蓝袍马褂的中年人迎上前抱拳一揖。 「沈总管,跟我到书房。」 沈总管,名单一字安,子孙三代都侍奉跟随沉家。 「是。」沈安朝龙知云颔首,「龙姑娘。」 龙知云朝他点了下头,跟在后头的她倍感辛苦,可是沉靖宇不知是不明白还是怎么,步伐丝毫没慢下来。 落后些许的她抚胸喘口气,朝他大喊,「宇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 「大家都知道。」沉靖宇说得云淡风轻,似乎事不关己。 龙知云甚感委屈的低头咕哝,「可是……下个月人家就已经十八了。」哪有姑娘十八未嫁?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依旧口气冷淡。 龙知云以为他明白她小女人的心情了,惊喜跃上层梢,两颊泛红,「宇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其实我也没特别想要什么啦,我只是想要你……」再抬头时——人呢? 声音自远方飘来,「要什么可以跟沈总管说一声。」他人已穿过冗长的九曲桥。 「等等我。」 追得气喘吁吁的龙知云心中不禁哀怨的想,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肯停下来多看她一眼? 远远望着他优雅的身形穿过花形拱门,她赶紧追过长廊。 种满翠竹的寰宇楼是两层楼建筑,遗世独立于假山小桥流水的庭院里,这是沉靖宇的私人住屋。 沉靖宇手停在门上,突然想到似的问:「沈总管,靖棠呢?」 「二少爷出去了,沈石跟着。」沈安赶紧道。沈石是他的二儿子,自幼与沈靖棠焦孟不离。 「宇哥哥,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龙知云好不容易追上,直跺着脚宣泄被冷落轻匆的不悦。 「云妹,现在我没空。」他没有多看她一眼,仅交代总管,「待会找人把靖棠从迎春阁叫回来。」 「大少爷,你怎知二少……是。」触及沉靖宇没有表情的脸,沈安抱拳一揖,连他都不清楚二少爷的行踪,大少爷如何得知? 「还有沉浩回来时,叫他直接到书房来,云妹,我们要商议正事。」言下之意是别再缠着他! 在沉问推开门后,沉靖宇便进入寰宇楼。 「宇哥哥,我……」 「沈总管,进来记得把门带上。」 沈问是沈安的大儿子,虚长沉靖宇几岁,幼时是沉靖宇的伴读,后来成为事业的左右手,平时沉默寡言。 一生下就被当作沈家庄继承人栽培的沉靖宇从没有什么私人的呼吸空间,没有人知道大少爷心里想什么,就连看着他长大的沈安也不例外。 早熟的他是一个不会让人操心的孩子,在父母意外身故后,他一个人独撑大局,像一个麻木的工作狂。他那张英俊脸庞彷佛是冰雕出来的,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冷笑是他脸上唯一的表情,身为老总管的沈安看了都不忍。 「龙小姐,你还是下次再来吧。」沈安看在眼里多年,也只能为这一对指腹为婚的小儿女摇头叹息。 龙知云恼怒、难堪又莫可奈何,她真想知道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什么?有时她还很羡慕他的影子随扈沉问,可以亦步亦趋的陪着他,而她却只能远远的望着他凛然不可侵犯、散发无形威严的英俊脸庞,永远只能在他背后追着跑。 「不!我不认输。」既定名分再加上近水楼台,她不信自己得不到他的心。龙知云目光坚定。 沈安听闻也只有祝福她了!他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便进入寰宇楼,顺手关上门。 「沈安,近来似乎有人在动我们镖局歪脑筋,每一次损失都不多,却是最有价值的几批红货,你有什么看法?」坐到书桌后的沉靖宇举手投足流露沉稳内敛的尊贵气势,他说话不用太大声就够震慑人。 沈安抹了下老脸上的冷汗,「少庄主,除非是……」内神通外鬼。 「很好,既然掌管沉府上下大大小小事的人是你,此事就交你去查办,半个月内给我答案。」沉靖宇淡然的道。「你可以下去了。」 「是。」沈安拱手一揖的退下,少庄主的冷锐精明让他见识到什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沉问,我们最近一期的红货在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月十五丑时由南昌出。」 「嗯,我们抽个空一起去看看。」沉靖字目光奥秘难测,没有人看得出他眼底的深沉。 第二章 「砰!」 天方亮,躺在床上的两个大男人被巨大的开门声震醒。 「大小姐,一大早的什么事?」同住一间的阿黑和大胖相视一眼,脸上俱是无奈的苦笑。 完全没考虑这是男人的房间,仇思君拎着包袱一头闯进来,迅速打开他们的衣柜,揪出一堆男人衣物。 大胖从床上跳起,「大小姐,你拿我们的衣服干么?」这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有分? 「干么那么紧张,我帮你们打包不好吗?还是说你们衣柜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我看呀?」 阿黑是爹请来的厨娘张姨的儿子,在张姨生病过世后就一直待下,博览群经,喜欢念书,是山寨的狗头军师;而大胖一点都不胖,只是脸很圆,跟她一样是爹捡来的弃儿,跟寨里众大叔学武有成。虽然他们年纪比她略长,基于对爹的尊敬,习惯把她当大小姐。 「阿黑,大胖,你们把包袱收一收,跟我去京城。」她头也不回的翻箱倒箧,突然一股臭气熏来,迫使她捏着鼻子退后,「呃!臭死了,你们是不是把好几天没有洗的脏衣服、臭袜子全塞进衣柜里?」 两人心虚的跳下床,挡在各自的衣柜前,「大小姐,我们的包袱我们自己会打包,不用烦劳你。」早对仇思君的擅闯房间习以为常,阿黑和大胖练就处变不惊,连睡也和衣以因应。 「好吧!」害她手都臭臭的,等会要去洗手。 「大小姐,京城很远。」 仇思君懒懒的挑眉,不怀好意的微笑,「还是说你们要留下,我最近发明了一种蛊,吃了之后……」 阿黑和大胖全身窜过一股寒栗,阿黑赶紧道:「我去,我跟小姐一起上京城。」与其留下死得不明不白,不如同去京城。 「大胖,你呢?」 大胖垮下脸,「大小姐哪次出门,大胖不是跟着?」收拾残局。 女人是祸水果真是至理名言。 「那动作还不快一点?」仇思君双手擦腰。 「大小姐,你不出去吗?」大胖犹豫了下。 「为什么要出去?」 「大小姐,这是男人的房间。」大胖脸微热。 「我知道呀,这是你们的房间。」 阿黑干笑,「大小姐,你至少要留一点隐私给我们吧?」跟她在一起,害羞窘迫的竟是他们这些大男人,情何以堪。 「什么隐私,以前我们还一起脱光光在山溪水潭游泳,你们身上有几根毛我还不清楚吗?」 「大小姐。」两个大男人脸涨成猪肝色。 「好啦!真受不了,我还以为女人才会扭扭捏捏,没想到寨里的男人也一个样。」仇思君往门外走。 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女煞星!不过这话他们可不敢说出口。 「卯时正,大门见,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敢给我迟到,嘿嘿……我已经很久没拿人来试药了,希望你们不会让我破戒。」 撂下狠话的她一走,阿黑和大胖立刻火烧屁股般的收拾东西。 步出房门的仇思君噙着诡笑望向远方。目标沉家庄! 夜深人静的沉家庄,突来的敲门声打破沉寂。 「进来。」沉靖宇仍未就寝,埋首案牍。 「大哥,有什么天大的事非把我从睡梦中挖起来?」一个身材颀长,俊朗的男子频打着呵欠推门而入。 「二少爷。」沉问朝他点个头。 「沉问,这么晚还没睡陪我大哥。」可怜喔!物以类聚,沈问也是冷冷的性子,和淡漠冷眼观事的大哥有得拚。 「靖棠。」对弟弟散漫的性子,沉靖宇不加以指责,仅仅沉声唤道。 沉靖棠稍稍敛起嘻皮笑脸,「大哥,别那么严肃嘛,人生得意须尽欢。」他跟他大哥两个人性子南辕北辙,有时真受不了大哥的老成和过度认真,以致错失身边许多美好事物。 「靖棠,你可知最近沉家庄附近出现了许多不明人士徘徊?」沉靖宇搁下笔,拾起脸,目光波澜不兴的注视吊儿郎当的沉靖棠。 「应该不是最近吧!从传闻龙门宝藏可能藏于沉家庄内,就有人阴魂不散的盘据沉家庄四周。」沉靖棠笔直的走到搁在角落的贵妃椅躺下,枕着双手。「哎呀!大哥,反正他们又没有胆来招惹我们,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大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沉家庄培养的影卫可是媲美千军万马,更别提庄内那些陷阱和奇门遁甲。 「话是没错,不过还是查一下看是哪些人马比较妥当。」 「好——我会留意的。」沉靖棠打个呵欠,撑着快垂下的眼皮,「大哥,你派人快马加鞭,三催四请的把我叫回来,该不会就是要交代这个?」暖玉温香在怀正好眠,他却被人从温柔乡挖起来。 「这是武威镖局上一次遇劫的数据,以及这次要运送的红货,你拿去看一下,还有这次我会亲自跟在后头护镖,庄里就暂且交由你打理。」随着沉靖宇的动作,沈问自然接过交到沉靖棠手里。 「喔!」沉靖棠随手放在胸前,阖上眼小瞇一下,「庄里有沈总管就好啦。「有个万能的大哥,什么事都分配得好好。 沉靖宇没回应,再度低头拿起笔阅览账册,「有空多陪云妹出去走走,别老是往妓院跑。」 沉靖棠猛睁开眼,从椅上弹坐起身,「云妹应该是你的责任吧?」千万不要把她推给我,从来没看过一个女人可以翻脸跟翻书一样快,前一刻还甜蜜蜜问候你哥哥,下一刻就挥起刀要你命。 「我事情很多,暂时腾不出时间,这点小事麻烦你。」翻完一本,又接一本,手中忙碌的毛笔始终没停歇。 「大哥,为什么我得陪那个母……」沉靖棠两道英俊的浓眉纠结在一起。要他陪她不如一刀给他省事。 「就这样说定。」 真搞不懂谁才是她的未婚夫婿?知晓抗议无效的沉靖棠,爬爬一头不羁乱发便离去。 照大哥那孤癖冷漠的性子,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才有鬼,多亏父亲的先见之明,替大哥订了门亲事,否则大哥恐怕得孤老一生,但陷入迷恋的少女也不在少数,盲目的当冷情为性格。 这时,敲门声轻响。 「靖宇,姑姑可以进来吗?」 沉靖宇起身打开门扉,门外雍容华贵的妇人是沉少威的义妹冷翡翠,她身后跟着两个婢女。 「少庄主。」两个婢女羞答答的一福。 「你们都退下。」冷翡翠略拾手。 「是。」两人不舍的退下后,冷翡翠进入书房。 「你还真是女人的杀手。」冷翡翠没好气的瞟了侄子一眼。 「冷夫人。」沉问一点头。 「沉问,别太客套,我还没七老八十。」她转向沉靖宇,「我问你,你究竟打算对知云怎么办?」 「她找你当说客?」沉靖宇回到书桌后。 「是也不是。」冷翡翠坐下,沉问旋即奉上茶,她优雅浅啜一口,「如果不要她就让她自由吧,虽然她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终究叫了我十八载的娘。」 沉靖宇没答腔。 「你呀,没必要把沉家庄内外的事全揽上身,才二十有余却看起来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姑姑,你要说的就这些吗?」沈靖宇面色平静无波,专注的翻阅桌上账册,头也没抬。 「当然不是,对了!我要你暗地里找寻我亲生女儿一事有眉目了吗?」早在女儿被掉包时她就知晓,自己生的岂会认不出,一抹强掩的感伤跃上垂敛的眸底,冷翡翠叹了口气的接续道:「她身上藏有龙门宝藏的秘密,只是担心明目张胆的昭告天下寻人的后果,会为她引来杀身之祸才没说。而知云也是无辜。」说着,她黯然的垂下眼睑。 为了不让有可能潜伏在沉家庄的敌人发觉女儿被掉了包,她屡次强忍着眼泪,强压下离开沉家庄找人的冲动,任心上记挂着女儿不知流落何方,生死也未卜,直到三年前沉靖宇带回一线希望。 「谁知道这一晃眼竟是十八年,就算找到她了,不知她会不会认我这不负责任的娘。」 「姑姑,你多心了。」沈靖宇不冷不热的安慰她。 「你曾经说在天山上搭救过一名肩上有弦月形红色胎记的女子,打听出她是谁了吗?」 沉靖宇摇摇头,「侄儿仅知她是个使毒高手。」那毒让他吃足了苦头,还是以毒攻毒才暂时压抑下来。 「哎,那你当初怎么不想办法把她留下,说不定她就是……」冷翡翠激动的又问着不下百次的问题,杯中茶水溅出。 「姑姑,天下肩上有红色胎记的人何其多。」沉靖宇脑海浮现三年前令他印象深刻的神秘少女……「但弦月形的烙胎记就我女儿一人呀!」她魂牵梦萦的亲生女儿。 黑漆漆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是发霉腐朽的木头和书墨味。 听说人快死了的时候,感觉会变得特别灵敏,她几乎可以听得见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还有浅促的呼吸。 她好象快死了,躺在地上的她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地方她也不清楚,只知道为了躲避昆仑派的追兵而潜逃至此。亏得那昆仑派还是武林大派,除了几本烂武笈,连只毒苍蝇也没有,害她千里迢迢的来这偷宝。 更可恶的是他们枉为武林名门正派,居然对她施毒射箭雨,她躲避不及,肩背中了两箭,还真痛! 想不到她嗜毒一生反被毒噬。 她全身无力了! 蓦地,一个咿呀的开门声闪入她耳中,她很想睁眼看,可惜力不从心。比猫走路还轻的脚步声慢慢的靠近。 完了,恶虎寨下一代女土匪王就要成为枯骨一具! 「你中毒了。」低哑清冷的男性嗓音充满磁性打破静谧,没有高低起伏的述说事实。 同处黑暗中的她,佩服他竟然能看得出她中毒。 她没力气开口,将袖里的毒粉拈于指尖,准备等他有不轨的举动时,来个同归于尽。 「这味道是天山派独门的火鸩,比一般鸠毒还强数百倍,你能撑到现在也不简单。」 她隐约从风动中感觉他蹲了下来。 「不过吃过一次亏若存活下来,日后任何毒物都将不是对手。」也就是什么毒吃下去都死不了。 但,她现在就好象快要死了。 「啊!你——你是姑娘!」 她感觉到他的大掌碰触到她的胸口。 「算了,救人如救火,姑娘失礼了。」 「刷!」她听见她的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毁了!她的清白……拚着最后一丝力气,她将致命的毒粉往黑暗中一洒……「你!」男人震惊的倒抽一口气,她听见他脚步一跃往后弹的声音。 这是她记忆中最后的声音,然后便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肮仇思君从恶梦中惊醒,冷汗爬满身。环视四周,慢慢回过神来,这不是破茅屋。 这是一间破庙,他们连续赶路栖身的地方,火堆边有熟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大胖,阿黑还在打呼呢。 又作梦了!仇思君躺下,脑子变得清明,想起那一次失手也是这辈子至今唯一的一次,她被救了。 再醒来的她,不着寸缕的身上覆盖一张柔软的雪白兽皮,被安置在破茅草屋内的木床上,而那个救她的男子消失了踪影,她的衣服也不见,霎时,羞愤难堪的红潮爬满她的脸。 当她动了下手指,感觉到全身力气恢复,立刻迫不及待的跳下床,看见墙上挂着一件男性的白色长袍,她抓了披上就火速离开。 那件高贵丝绸缝制的白色长袍原本她应该把它烧了,也不知为何,却还是把它留着,甚至忍不住探问山下布庄其布料。 老板告知那种少见的上好布料是出自京城,还有衣服的领口内侧绣有「沉」字,那个人十之八九是沉家庄的人。 京城沉家庄,天下第一庄,经营的商行包罗万象,举凡茶叶、布料、酒楼饭馆、银楼,甚至镖局都有插一脚。 也是她此行的目标! 不只要找宝,还要揪出当年那个轻薄她的男子,而她连证物都带出了门! 「你们别慢吞吞的,都快晌午了。」仇思君回睨着两个乌龟跟班。 「大小姐,我们已经连赶三天的路,走那么……」 重重的一个鼻哼打断阿黑的话。 「是是……君姊,我们赶那么急做什么?」阿黑赶紧转口。 「当然是早去早回。」仇思君眼波流转着晶灿的光芒。 宝物,宝物,我来了! 蓦地,一阵铿锵的兵器交击声传来。 「君姊,有人在打斗。」阿黑提高警觉。 「听到啦。」仇思君自顾自的走。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大胖好奇的低问。 「我们有任务在身,何必多管闲事。」他们可是土匪,又不是侠客,这种闲事还是交给想当英雄的人管。 「君姊,好象是有人抢红货的镖……」耳尖的大胖提道。 红货!代表是宝物! 仇思君猛地煞住脚,身子反转笑言,「见义勇为人人有责,我们不应该见死不救,阿黑,大胖,我们去帮忙。」顺便捞点油水。 两人岂会不知她那一点点心思,但也只敢翻了翻白眼,赶紧跟上。 密林里,两派人马杀得死去活来。 「大家誓死护镖,绝不能让这些贼人得逞。」吼声传人仇思君耳里。 真是的,人死了,什么都没了,眼下这情景还护什么镖,只是白白牺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道理都不懂。 攀上树梢,仇思君冷眼旁观打斗厮杀的场面,倾折的旗帜上写着武威镖局,而强盗是一群蒙面黑衣人,看起来武功都不俗。 「君姊,那些镖师快抵挡不住了,我们要下去帮忙吗?」阿黑低问,毕竟他们也是强盗。 只是每次打劫不曾出人命,这归功于仇思君的迷yao。 「等他们死得差不多,你们再去帮忙。」可以顺便接手他们的镖物。 这还是人说的话吗?阿黑和大胖相视而苦笑。 「君姊,他们剩下五个人了……又一个躺下。」大胖觑了觑,目光停格在镖车上一箱箱宝物的仇思君,不用大脑想也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等会你们去帮忙救人,我呢,去那边顾那些箱子,看看有什么好康的。」离那么远,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阿黑露出为难的脸色,「大协…君姊,这不太好吧,我们这样趁火打劫,万一被发现……」 「夫,我们是强盗。」她打了下阿黑的头,「而且少掉一两样东西,他们只会当被黑衣蒙面人偷劫走,要不也会认为是打斗混乱中弄不见,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仇思君信心满满,双眸闪烁着爱宝的光芒,谁知才一恍神,两道人影闯入,白衣人坐在马背上,黑衣人则腾起纵身飞入战圈,局面彷佛摧枯拉朽的一面倒。 仇思君愕然,白衣人的影像令她心头一颤,脑子一片空白! 只见黑衣人来去如风穿梭在蒙面人中,一瞬间,个个抢匪都变成了石膏像动也不动。 「少庄主,是少庄主。」众人响起欢呼声。 「是沉家庄的少庄主,我们撤。」 欢呼声惊醒失神的仇思君,距离太远,加上兵刀铿锵声掩盖,听不甚清楚他们说什么,她只听到什么少庄主,心里着实不悦这两人破坏她的计划。而天下穿白衣的那么多,不一定是他! 「哇!这人武功真高,以一敌十游刀有余。」大胖发出惊叹。 「去,有什么厉害,若是我根本不需要浪费力气,只要一瓶药就够了。」口是心非的仇思君在心里把两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骂到臭头,瞪着马背上颀长的白色身影,忽然他转过头——「真快,一下就结束了!」阿黑大惊,「糟,那白衣人看向这边。」他赶紧压低仇思君的身体,免得被发现。 「你干么,被发现又如何,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怕他不成?」仇思君视线被茂盛的枝叶挡住,挣扎着想抬头看清他的模样。 「嘘,君姊,别作声,他走过来了。」大胖闭住气息,大掌压下她的头,不让她探头探脑。 仇思君不懂为什么她要跟他们一样神经兮兮?看他们神情严肃,害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虽然她脑子有想混水摸鱼去盗宝,但,她什么都还没做,只是躲在这袖手旁观而已,就算被发现又不会怎样。现在被他们这两个大男人一搞,让她更对那个白衣人产生好奇,想看看他生得什么模样……一只小手拨开蔽目的层层树叶。 只见白衣人下马指挥若定,吩咐其它人收拾残局并将伤者运上镖车,然后清点「她」的宝物,随后跨上马匹,临走前他蓦然回首望向这头,她心颤的低下头,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躲?不过那白衣人的身形似乎有点眼熟……想着想着她摇摇头,天下穿白袍的男子何其多,这样下去只会草木皆兵,遇狗当狼看。 「啊,他抢了我们的宝物。」 猛然抬起头,风中吹来血腥味,四周空荡荡的只有风声,哪有什么活人和宝物,仇思君惊跳而起,脚一滑,人倒栽下树,惊声尖叫,「啊——」 「小心。」阿黑和大胖惊呼,分别伸手去拉,捞了个空,「砰」一声,眼睁睁看她屁股着地,坐在草丛中。 「死阿黑,臭大胖,还不快过来拉我一把!」仇思君恨恨的吼。 阿黑两人赶紧翻身跃下树,各自拉她一边的手,把她从草堆中拯救出来。 仇思君站稳后,赏了他们肚子一人一拳。 阿黑和大胖苦着脸,咬牙忍痛。 「你们动作真慢,害我衣服都勾破了。」她懊恼的检视身上的衣服,还好还带有其它的衣裳。 「活人都走了,剩下死人。」阿黑环顾尸横遍野的情景,「啧啧,这一仗真死了不少人。」 「真可惜。」仇思君喟叹一声,说不出是没盗得宝物还是没看清那白衣人的容貌而惋惜。 「这些死人该怎么办,要不要将他们埋起来?」大胖捏着鼻,受不了那呛鼻的血腥味。 「埋什么?你有那闲工夫埋,我可没有,用化蚀骨尸水滴滴就不错。」她拿出怀中一只青色瓷瓶,在每一具尸体上滴上一滴。 宛若雪被滚水泼到,只见尸身瞬间化成白烟,轻风吹来,烟消云散,一眨眼一具具尸体消失于无形,残留下的只剩兵器和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随身碎银,仇思君顺手捡起。 钱,死人是不需要了。 阿黑和大胖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个寒颤。她居然随身带那么可怕的毒药!要是活人沾到还得了? 聊胜于无的搜括一顿后,仇思君带头喊,「好啦!我们上路了。」 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落在暗处一双冷锐深邃的眸子中,没想到会看到这令人悚然的一幕。 「靖宇,这女人好毒的心肠。」站在沉靖宇身边洒脱的男子,是跟沉靖宇穿同条裤子长大的哥儿们沈浩。 浑身散发浪荡漂泊的江湖味,鹿皮披肩,露出结实古铜色的手臂肌肉,粗犷阳刚的高大体魄光站出去,就能吓退胆小歹人。与沉靖宇名为主仆,实则兄弟相称,庄内也只有沉浩不当他是少庄主尊敬。 「沉浩,把镖送至目的地,顺便调查一下她的来历。」沉靖宇嘴角微弯,示意一身漆黑的沉浩先行。「沉问,我们跟着,看他们想变什么把戏。」深若幽井的眸子不见底,低哑清冷的嗓音透着一丝诡谲。 江湖中何曾有这样厉害的使毒女子?她来自何处? 不经意的脑海浮现三年前在天山上碰到猫般谜样的女子,她昏迷中倔强的娇颜深深映在他平静的心湖,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第三章 「君姊,京城还有多远?」大胖哀怨的捶捶双腿,望着平坦宽敞的官道,不知通向何方,官道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阿黑弯腰驼背,羡慕的看着坐在马车上的人,「君姊,我们为什么不雇马或搭驿站的马车?」这样累得做狗爬。 「赶这点路就叫累,你们还算不算男人呀!」比她还不如。 「君姊,我们没有你武功高强。」 「阿黑你说这倒是实话。」仇思君不可一世的说。 也不知道她怎么练的,平平是山寨中的大叔教授三人武艺,为什么功力差那么多? 据阿虎叔透露,好象是君姊具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把寨主以前四处抢来的破烂书全翻遍,还曾潜入武林各大门派里游逛人家的藏经阁,因此她各派武学皆有涉猎,一方面也因为没有人有胆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光她的毒就够让人头疼发麻,自然没有人去挑战她。 「自从离开山寨以来,我们已经走了大半个月,怎么还不见京城的踪影?」大胖嘟嚷着,引颈眺望。 「君姊,为什么非到京城不可,我们在山寨下随便抢一下过路商旅,就够生活好一段时日,干么没事去找什么宝藏?而且京城里的沉家庄有没有宝藏还成问题。」阿黑身为恶虎寨的狗头军师,对江湖传言略知一二。 「你们话还真不少,会不会口干呀?要不要吃一点见血封喉花果干解解渴?」仇思君笑靥如花,手腕一翻,一晒干的黑色果实连同黑色花枝躺在她掌心,在阳光下宛若一坨狗屎令人作呕。 「不用了,我们不渴。」阿黑打个哆嗦。 「我们还得赶路呢。」大胖立刻挺直腰。 「给你们好康也不会享用。」仇思君手掌一拍,掌心的花果干立刻弹入她口中。毒有正反阴阳,能伤人于无形,也能救人养身。 阿黑和大胖面面相觑,冒出一身冷汗。 真恐怖!连致命的毒物都拿来当糖果吃,也不怕中毒? 看来她全身上下都是毒,不知道哪个男人不怕死的敢娶她?但其中绝对不包括他们两个,他们还想长命百岁。 「走啦,还楞在那当石碑呀。」仇思君率先而行。 又赶了半日的路,他们终于到了京城。一路上仇思君听到不少关于沉家庄的传闻,包括人人想夺的龙门宝藏听说也在沉家庄内,而宝藏里有不少不传的医技、古药书、毒经,这无疑坚定了她誓在必得的决心。 「这里就是沉家庄?」经人指点,仇思君一行人来到沈家庄大门前,门口有四名威武的守卫站岗。 占地广大的沉家庄,位在京城西郊的官道边,朱红的门扉紧闭,门上一块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沉家庄」三个大字,看起来庄严气派,根据她抢过那么多有钱人的经验来看,这沉家庄内宝物一定不少。 想着,她眼睛都亮了,不自觉的往大门走。 「等等,君姊,你想干么?」阿黑和大胖及时拖住她。 「去看看呀!」仇思君理所当然的说。 「君姊,你就这样直接上门,不是被人当疯子就是当刺客。」阿黑拉着她来到角落,压低声,「人家又不识得你,你跟沉家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他们怎么可能让你进去?而且要登门拜访这种大户人家,都是要事前递拜帖。」 「是啊,听说沉家庄最神秘厉害的影卫都躲在暗处,我们站在这徘徊一定已经让他们起疑,你瞧那守卫不时往这边看,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再另谋打算。」大胖总觉得好象被人监视着。 「你们两个别那么神经兮兮的好不好,搞得我也紧张起来。」仇思君甩开他们,「谁说我要进去的,我是要看看能不能从守卫口中探些口风,笨蛋才用闯的去送死。」 「喔,君姊,难不成你打算偷爬墙……」 仇思君赏了他一个爆栗,打断他。 「大胖,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看沈家庄前后门禁森严,你认为有那么简单让你偷爬进去吗?」眼前丈高的围墙对她不是难事啦,只是还不知道宝库位置在哪,只怕中途就进了地牢,徒做白工。 「君姊,你已经想好怎么混进沉家庄?」大胖揉着头。 「当然,我会正大光明的让他们请我进去。」 阿黑两人相视一眼,她在作白日梦吗?戒备森严的沉家庄怎么可能轻易邀请来路不明的她进去。 「君姊,你有什么计划?」阿黑探问。 仇思君晶眸闪烁狡黠之光,「天机不可泄漏。」 「那我们也要跟你混进去?」 「人多反而碍事,容易让人怀疑。你们就留在外头支持,放心,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仇思君转身,「走了,我们去准备准备。」 「君姊,透露一下。」大胖难捺好奇之心。 三人渐行渐远……「靖宇,他们的目标竟然是沉家庄,这下好玩了。」沉浩嗤笑,方才接获影卫通知,他便猜想是他们,没想到还真是。 「镖送到了?」沉靖宇淡淡扫了一眼自巷底冒出的沉浩,不意外他手脚那么快,有好戏看他是绝不错过。 「靖宇,他们会不会是跟那些抢匪同一伙?」 「应该不是。」沉靖宇形色不露于外。 「会不会她的目标也是龙门宝藏?」沉浩低声再猜。 沉靖字眼神变得黯深阴沉。 「少庄主,要把他们抓起来吗?」沉静的沉问开口了。 沉靖宇摇摇头,「不,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正大光明的进来。」他偏过头,「沉浩,这趟镖送达后清点损害情形如何?」 「经清点并无损失,只有人员方面损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嗯,交代下去,从优抚恤家属,并派人继续监视对方行动,有什么变化立刻通知我。」 「包在我身上。」 沉靖宇点头,示意身后如影子的沉问,「我们再跟下去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女子竟是向着他沉家庄而来。 他等着她上门! 黑夜中,颓圮荒废的小庙孤寂的耸立在荒烟漫草中。 「又要住破庙?」 「君姊,我们又不是穷得没银两。」 「你想住客栈,行哪!银子自己出。」 仇思君随遇而安的走进庙里,清出一块地后用自己的包袱充当睡枕,躺下闭上双眼休憩,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大胖抗议的喳呼,「君姊,银子都是你在保管。」 仇思君张开双眸翻了个白眼,「别去跟外边的人说我们认识,也不想想这谁的地盘,偶尔也要用你们的猪脑想一想。」当然是少引人注目为优。 阿黑和大胖相视苦笑,只好委屈栖身破庙。 至夜深人静之际——「啊——」仇思君再度自恶梦中惊醒,抹了下额头的冷汗,看了眼一旁睡得跟死猪一样的阿黑、大胖,她摇摇头叹口气。 这两个笨蛋一入睡,有人来宰都不知道。 晚风沁凉,仇思君迎着凉风,走出破庙……「沉问,你在这边继续监视,我跟去瞧瞧。」沉靖宇注视着她,一抹精锐的光芒闪过眸底。 「是,少庄主。」沉问一揖。 月儿莹白如玉盘高挂在镶满星子的黑幕之上,如果那些闪闪发亮的星子是宝石,触手可及那该多好。 仇思君望着天空,耳尖的听到潺潺水流流动的声音,她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是小溪。」望着月光下奔流的溪水,溪面上还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月儿,她忘情的脱下鞋袜,然后是腰带……她在干么? 这个问题沉靖宇很快的有了答案。 一丝不挂的她恍若婴儿降世背对着他,凹凸有致的女性曲线散发诱人的光华,丰盈圆润的俏臀随着她的步伐性感的扭动着,还有那双纤细修长的玉腿,正慢慢走向溪水。 叫他震惊的还不只这些,而是月光下那一弯月形的红色胎记,正躺在她白皙的肩头,她也有弦月胎记?! 「哗!」她跳入水中。 沈靖宇承继孔孟师训,照理这个时候他应该遵守非礼勿视,可是他却移不开视线,望着水中犹如盛开白莲的她,他口干舌燥,感觉下腹窜起一道火苗,循着血脉奔窜至全身百骸,他感觉背脊湿了。 「什么人?」 沉靖宇一凛,屏气凝神的没有移动。在还没有确定她身份之前,他不能贸然现身,毕竟这攸关龙门宝藏,还有她的清白和他的一生。 轻掬着水净身的仇思君听到极微弱的声响,快如闪电的拔下耳坠射向声音来源处。 「嘎!」一只野雁自草丛飞窜出,惊吓过度的急速振翅,拍击起银白的水花,但它拚命的飞离不到水面一尺,突然间直线下坠,掉落在她面前。 「好只笨雁,什么人不看竟偷看姑奶奶洗澡,这下非把你烤了下酒。」拾起那只笨雁,她从容优雅的走回岸上。 雪白如凝脂的傲人圆峰顶上红梅处滑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儿,这极度诱惑的视觉飨宴让沉靖宇喉结困难的滚动了下。 「谁?还不快出来!」迅速以外袍罩上赤裸裸的身躯,她连腰带都没系,身如灵蛇窜向他藏身之处。 堂堂沉家庄少庄主岂能被人当作淫贼,要是传了出去,沉家庄的名声扫地,虽然他是无意把她看光了。 沉靖宇赶紧撕下一块衣摆充当面巾蒙住脸。 这时,仇思君已如轻燕飞掠到他眼前,拳头更迎面招呼来。 「好个不要脸的鼠辈,竟敢偷窥姑奶奶洗澡,说,你在这看多久了?老实招来我饶你个全尸。」 她攻势凌厉,可是却每每擦过他衣角,只见他身形轻盈,矫若游龙,惹火了她。 「说话呀!怎么不开口,难不成还是哑巴?」 沉靖宇明白久战不利,何况她身上还藏着奇毒,为以防万一,他决定打带跑。 「别想逃!」仇思君识破他的意图,从外袍拿出一包粉末朝他洒过去。 他机警的往后弹跳,舞袖一拂,他不会犯第二次失误。 「几年不见,你还是一样莽撞冲动。」低沉富磁性的男性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轻扬,听在仇思君耳里感觉似曾相识。 「你是谁?」 才一个收手,他已一跃退到丈开外。 「你不会忘了天山上的事吧?」恩将仇报的丫头。 「是你,淫贼!」仇思君皆目咬牙。 「姑娘,当日事情情非得已,不是在下有意轻薄,不然今日你还能站在这吗?」三年过去她还是一样没长进。 「你还说!」她羞愤的施展轻功追上去。 沉靖宇当然不会笨笨站在原地,他撂下话,「别生气,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后会有期。」一扭身飞纵离去。 「谁要跟你后会有期,站住,别跑!」仇思君低吼,谁知一眨眼那人已消失在幽暗的森林中。 「君姊,出了什么事?」阿黑和大胖火烧屁股的赶至。 「没什么!」她双眼瞇成一条缝。只要让她找到他,她绝对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君姊,你确定这样行得通?」大胖躺在地上装死。 「只要能混进沉家庄就行。」一大清早,路上没什么行人,仇思君披麻戴孝的坐在沉家庄外一处街角,有人经过便低垂着头假哭。 照她的计划是大胖扮演她死去的爹,而她扮演卖身葬父的可怜孤女,反正她爹才刚过世不久,她披麻戴孝不足为过,还可以顺便哀悼遥祭亡魂。 仇思君横了眼地上捆着草席的大胖,「大胖,没有死人会动!」 可怜的大胖被迫装死人躺在她后头,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计划是「卖身葬父」这烂招,还想藉此混进沉家庄。 据打听,沉家庄的奴仆都是经过牙婆筛选介绍,身家清白并受过严苛训练,怎么可能会雇请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 「你给我装死装像一点!」突然她装哭的扑倒,大胖肚子不着痕迹的挨了一记肘拐子。 是有人经过! 「君姊,都没看到沉家庄有人出来。」装路人的阿黑憋着笑的站在一旁。还好死人不是他演。 「臭阿黑,你吓人呀!去去去,你还站在这干么,还不快去监视着?」害她浪费眼泪,她横了眼看戏的阿黑。 「是,君姊。」他旋即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施展轻功隐身上树。 「肚子好饿。」仇思君低叹。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越接近晌午,上街的人越多,她热得一边用宽大袖子扇凉,一边还要佯装五子哭墓的哭号出声。 「小丫头,你要卖身葬父,那么要卖多少?」一个轻浮的公子哥以扇子欲挑起她下颚,他身后跟着一群家叮 「公子是……」仇思君佯装楚楚可怜的抽噎问,处变不惊的避开轻浮公子的无礼。 轻浮公子自命风流的扇子一甩。「我爹乃是青龙门的二堂主,人称黑龙无影手是也。」 「没听过。」不是沉家庄的人就给他闪一边。 轻浮公子脚下一个枪踉,突然抱住肚子,「我……我好象有点不舒服,你们几个快扶着我。」 「少爷,你没事吧?」家丁们手忙脚乱。 「看样子,你们少爷病得不轻。」仇思君表面装出慌乱无措,心里笑得肠子快打结。 轻浮公子脸色惨白,「还楞在这做什么……哎唷喂呀,还不快帮我找茅坑。」他吼完,东张西望一下,冲向没有人烟的小径,顾不得形象的往浓密的草丛里跳,家丁们赶紧跟上。 谁叫他没事来招惹她!仇思君抿嘴憋笑。 大胖着实松口气,他早该知道她不是那么好任人欺负。念头才转,他手臂被暗掐出一块淤青,痛得他差点从地上跳起。 「死人还会叹气?」仇思君皮笑肉不笑,宽袖让她的动作不引人注意,而头上的大白帽帮她掩饰脸上的表情。 大胖脸颊肌肉抽动,他饰演死人,所以不能动,也不能躲君姐暗地里的一些小动作,苦命埃 「你给我闭气,练龟息大法,没我的命令不许呼吸。」 「君姊……哎呀!痛。」大胖还没起身抗议,就被她突然扑至身上而被压回地上,还遭受她无情的猛击胸口,让他不禁要怀疑,她是不是借机恶整他? 「你闭嘴,有人来了。哎呀……我可怜的爹你死得好惨。」前一句,话她还咬牙警告,下一句就佯成哭调,让大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君姊,是我。」阿黑是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才现身的,话刚落下,一记肘拐袭向他肚子,「哎唷!」 仇思君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觑了觑四下,还好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死阿黑,怎么又是你?你还不快闪远一点,害我的计划破坏,有你好看。」 「对不起,君姊,沈家庄有人出门朝这边来了。」阿黑委屈的低语,「我找地方躲起来,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你别在这碍手碍脚。」仇思君掏出怀中的瓷瓶,里头是具刺激性的嗅盐,她嗅一下,立刻眼泪如泉水急涌。 阿黑屏息的缩起身体,指着前方三人,「来了,就是远远走来那三人,君姊,你小心一点,我先闪。」他隐身至离仇思君不远的屋边角落。 确定阿黑已走,仇思君再掐了下自己大腿,哇了一声,嚎啕大哭,「爹呀,你怎么那么早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大哥,这里怎么有姑娘在卖身葬父?」沉靖棠率先被吸引过来,讶异的扬眉。 「靖棠,少管闲事。」沉靖宇没多看仇思君一眼,为了训练沉靖棠独当一面的能力,他带他巡视商行,免得他老在烟花之地流连。 「可是她哭得好可怜。」沉靖棠最见不得姑娘的泪,对他而言,女孩子是需要男人的呵护,博爱是他的英雄本色。 「爹呀!你死得好惨。」仇思君哭得更卖力。不信他们不被她精湛的演技引过来。 「宇,你瞧瞧。」沈浩瞧了仇思君一会,在沉靖宇身侧咬耳朵。 沉靖丰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她。 仇思君看出眼前的白衣人才是当家作主,可以决定她计划成败的人,毫不犹豫地,她跪爬着前进,一古脑儿的扑倒在白衣人跟前,如滂沱大雨般的眼泪湿了一小块泥地。 不信对方不动容! 「这位好心的公子,我跟我爹自幼相依为命,没想到前阵子他上山砍柴,久久未回,等被人发现时已气绝多时,呜呜……我家境清贫,没钱办丧事,做人子女的只求让他死后能有个栖身之所,所以恳请公子买下我,我愿意为奴为婢来报答公子,我给你磕头……」额才要点地,脑海中编得天花乱坠的说词还没完,头顶冒出一句——「好。」沉稳有力,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勾动她心弦,这个声音她好象听过……一阵错愕,仇思君忍不住好奇的抬起头。 好帅! 一张冷毅线条勾勒出的男性阳刚轮廓,棱角分明,五官端正有型;飞扬的剑眉斜入云鬓,显示他是个果决的主事者,而且不易妥协;深邃眸瞳似两泓幽潭,看似清澈炯亮,却又深不可测;笔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唇,扬起一个勾魂的弧度,勾得她芳心怦怦然。 她忘形的直望着他,忘了该伪装的矜持和羞怯。这还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就像稀有毒草一样吸引她。 直勾勾的注视了人家好一会儿,才在一阵清喉咙的假咳声中回神,她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羞的大刺剌直盯着男人看。 她脸红的垂下首,恍若吃了红椒的热辣感一路窜烧至脖子,但还不忘赶紧补上一两声呜咽。 好个清丽脱俗的小丫头。她长大,也变美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他在阳光下面对面。未施胭脂的娇颜在泪水洗涤下更加水嫩,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浓密的睫毛宛若两把羽扇,不停的眨呀眨;还有那双水灵晶灿的大眼睛毫不避讳的直视他,眼泪却像断线的珍珠不停的掉落,似乎有点不自然。 梨花带泪的她平添几许脆弱,比那倔强的容颜更我见犹怜,看到她晶莹的泪珠一再落地,他平静的心湖竟也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理智告诉他,她是处心积虑、怀有目的的要混进沉家庄,得对她加以提防。虽然尚不知她的来历,但她要真是姑姑失踪十八年下落不明的女儿,那也就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了。 「你卖多少?」沉靖宇突然的问话让仇思君愕然片刻。 真丢人!她居然看男人看到呆,差点忘了此行目的。她赶紧正色,抽噎的比着,「一百两银。」 「什么?」一旁的沉靖棠惊呼,「一百两都可以买好几个壮董…」 「靖棠,给她。」沉靖宇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看在仇思君的眼底,她心漏跳一拍。 他是谁?她直觉这个白衣男子不是简单的人物。 「是。」沉靖棠拧起眉。为何大哥要听她的,花大笔银两买下她?那么多钱他都可以上好几趟倚红苑了。 「靖棠,你跟她去,协助她办后事。」沉靖宇淡然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再多看仇思君一眼。 「知道了。」沉靖棠只好领命。 敛去眼中的紧张戒慎,仇思君刻意装模作样的拜倒在地,「多谢公子,公子好心有好报。」 「靖棠,今天你不必跟着我了,帮她办完她爹的后事,你直接带她进沉家庄交给沉总管。」 「好。」沉靖棠偷偷松了口气,要他跟着大哥学习,好接手沉家庄繁重的工作,他肯定自己绝对会英年早逝。 沈靖宇带着沉浩先行离去。 目送着沉靖宇走远,仇思君吐了口气,计划成功! 「姑娘,可以起来了,我帮你去办理你爹的后事,前面不远有家棺材店,隔壁还有卖冥纸香烛的老店,跟沉家庄都有些交情,我陪你去可以算便宜些。」沉靖棠伸手欲搀她起身。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仇思君不着痕迹的避开他,敛身而起,心想,那个白衣人大概是怕她跑掉吧,所以派人监视她,而为避免被识破,她不得不继续演下去,「安葬我爹这点小事,我可以自己来,这是身为子女应尽的孝道。敢问公子府上是哪儿?」 「沉家庄你听过吗?」这姑娘不是外地来的,就是涉世末深,没离开家门半步,所以不知道这方圆百里都是沉家的势力。 「略有耳闻,莫非公子是沈家庄的人?」她故意露出吃惊的模样。她真的越来越佩服自己演技,或许强盗不当可以改行当戏子。 「嗯,刚刚那位买下你的人是我大哥沈靖宇,你的运气不错,碰上我大哥今天心情好。」一般这种买卖丫鬟的事都是由沈总管负责,不知道大哥为何会买她,沉靖棠想想只能归咎于沉靖宇心情不错。 「可是我听说沉家庄庄主不是沉少威吗?」瞧他穿着打扮和不俗谈吐,或许在沉家庄地位不低,可以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沉家庄的秘辛或宝库位置。想到这,她忍不住兴奋起来。 「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三年前我爹娘过世后,就把庄里大事小事全权交给我大哥。」沉靖棠轻描淡写的带过,朝她亲切微笑着,「而至于敝人我,排行老二,沉靖棠。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仇,思念思,君子的君。」她故作羞答答的一福。 原来那个冷峻沉静、散发尊贵气息的高大男子是沉家庄少庄主?哇哩!好死不死给她瞎猫碰到死耗子钓到大尾的,难怪他看起来气势不凡,跟眼前这个单纯直爽的沉靖棠完全不同。 沉靖棠点点头,「你家离这远不远?」 「碍…你说什么?」仇思君回神,赫然发现他已经自动扛起大胖的身体,一颗心差点蹦出喉头。 「奇怪,怎么还温温的?」 「喔……那是因为我爹刚死不久。」仇思君险些舌头打结,完全推翻方纔的哭诉之词,她强掩着眼底的慌乱,一方面庆幸还好先叫大胖闭住气息,并用草席包裹住他。 「你爹真不轻。」 「人死了嘛!」仇思君浑身因紧张而僵硬。但愿大胖机灵一些,千万别给她露出「死人脚。」 「你家怎么走?」 「呃……我家……」她哪来的家呀?「我家已经没了。」 「没了?」沉靖棠扬了扬眉。 她哽咽的说:「因为我爹死后,我叔叔婶婶见我孤女可欺,不但搜括了我们家家当,还打算把我卖到青楼,所以……」 「我明白了,他们不顾你的意愿,也不愿替你爹安葬,还打算把你卖掉,于是你就趁机带着你爹逃了出来,我说对不对?」 仇思君回给他更大声的啜泣。对极了,这个满腹正义感的男人都替她想好了说词,她又何必画蛇添足,浪费唇舌。 「好啦!别哭,我们先去棺材店买个棺材,然后再带你爹到山里找块风水好一点的地方埋。」 「多谢公子。」 「别公子来公子去的,叫我沉二少就好了。」 「沉二少。」仇思君故作腼腆。 随着沉靖棠粗鲁的动作,草席一头露出大胖一张愁眉苦脸,他以嘴形问她,君姊,你真要让他埋了我? 她赶紧上前遮挡,并瞪了他一眼。 「怎么啦?」沉靖棠感觉她的靠近,旋身疑惑的看着她。 「没事,呜呜……爹,你怎么丢下我一人……」看一脸热心的沉靖棠没警觉,她掏出怀中的药。 不一会——「怎么回事?我的肚子……」沉靖棠腹中一阵绞痛,肩上的大胖滑下重重摔到地上。 「哎唷!」大胖痛得叫出声。 「哎唷!」仇思君故意装作要接住尸体的模样,却不小心踉跄的拐了下脚,替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胖作掩护。「好痛。」 「你还好吧?」沉靖棠捂着肚子,自责不已,「都是我不好……碍…对不起,我肚子有点不对劲,你可以自己来吗?前面左转就是棺材店,你跟老板说是沈家庄的人他会给你优惠……该死的。」 「沉二少,你还好吧?」 「可能是早上吃到脏东西,你能够自己去沉家庄吗?就在方纔你跪的地方转角……啊,来不及了,你随便问路人就知。」沈靖棠脸一白的急忙往路旁一家店铺的后方冲,找茅坑。 仇思君踹了一脚地上的大胖,「起来啦!还装死。」 「君姊,很痛耶。」大胖狼狈的从草席卷中爬出,吓得路旁行人一楞。 「再啰唆,就真把你埋了。」 大胖甚感委屈的扁着嘴。 「阿黑呢?」 「君姊。」阿黑从屋顶飞跃而下。也就是说他从头到尾都在看戏。 「现在去弄个棺材来,然后你扮棺材店的人。」 「还演?」大胖心里直担心,不会真要把他下葬,他还未娶妻耶。 「当然,有始有终嘛。」仇思君绽开笑容。 角落里——卖身葬父,亏她想得出来!沉靖宇嘴角弯起淡若似无的弧度。 「靖宇,要去帮二少一把吗?」已经跟了仇思君一段时间的沉浩差些忍俊不住,可怜的二少被耍了都不知道。 「靖棠还是太年轻。」经验不足。沉靖宇摇摇头,「让他吃点苦头也好。沉浩,派去查她来历的人还没回报?」 「还没。」沉浩挑眉。 「这样。」沉靖宇脑海浮现一张惹人爱怜又透着慧黠的娇靥。 仇思君,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会是龙家遗孤,姑姑被人偷抱走的亲生女儿,他真正的未婚妻吗?不讳言,她已经撩动他孤独沉寂的心弦! 另一方面,埋下棺材,顺利办完丧事,仇思君来到沉家庄,已经是傍晚了。 「现在你们两个给我待在外头等我好消息,等我安顿好就会去找你们。」 「那一百两银呢?君姊是不是可以……」大胖垂涎的搓动双手,这可是他的办丧钱。 「原来你那么想当阎王的女婿,我可以成全你。」仇思君绽开无害的笑容。 看在他们眼里,背脊可是窜过一阵冷飕飕。 「不了,我同阿黑会在外头等君姊好消息。」 「算你们识相。」进了她口袋的东西就是她的8就约在昨晚那间破庙,一个月后的午时在那里等我。」 第四章 夜深人静,沉靖宇的书房却是灯火通亮。 「沈总管,去召集各分支的总管明日巳时开会。」 「我会吩咐下去。」沈安点头,「还有,这是这一旬来各分镖局的账册收支明细,我已经将之整理成册,请少庄主过目。」 「搁着。」沉靖宇坐到书桌后,桌上已经有些堆积如山的账册,「嗯,你可以下去了。」他低下头准备开始工作。 「咿呀!」开门声响,沈安拉开门。 门外正巧龙知云捧着碗要进入,「宇哥哥,看你连日来都没休息,我去厨房熬了一碗鸡汤,特地给你送来。」 「大少爷,我下去了。」沈安瞟一眼化被动为主动的龙知云,心中不禁佩服弹情力量真伟大,能让娇滴滴的大小姐入厨房。 「这种小事有丫鬟会做,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姐,何必亲自动手。」沉靖宇自账册中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口气试图浇熄她满腔热血。 她不禁娇羞,「因为是要给你喝的呀。」他在关心她。一碗鸡汤换来一眼,值得了。 「好吧!搁着。」 「宇哥哥,这么晚你还要继续忙呀?为什么不找人分担一些呢?像我就可以……」她搁下汤碗,挨近他身边,纤纤素手伸向他,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了开。 「不用了。」拒绝的话语真浇冷了龙知云满腔热血,微僵在半空中的手也冷了,她慢慢缩回。 气氛一下沉下来,屋内变得让人难以忍受的窒闷。 龙知云绞尽脑汁欲打破僵局,「宇哥哥,桂儿呢?」 「辞退了。」她不是早知道? 「对呵,瞧我胡涂的。」龙知云干笑,笑得好僵。原本那个丫鬟不知啥缘故被辞了,他没说,谁也不清楚内情。 他又专心回账册,对她视若无睹。 屋内只有油灯燃蕊的微弱声音,间杂他翻阅账册的纸张,整个空间静得连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龙知云不禁局促不安起来,感觉自己与这房格格不入。 但她不想放弃,「我很好奇,明明桂儿跟在你身边也好些年,做得好好的,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不想多费唇舌解释。 「喔!那你要不要叫沈总管再指派一个……」她的话被打断。 「我有沉问就够了。」 「喔!」瞪了一眼一旁彷佛透明人的沉问,龙知云暗咬牙,心念一转的找话题,「听说你买了个丫鬟回来?」 「嗯哼!」沉靖宇不意外消息传到她耳里。 「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这点小事沈总管会处理。」 「宇哥哥,我真的越来越不了解你,等我们成亲后,我们就是夫妻,夫妻不分彼此,我分担你的重担,你也可以把心事告诉我。」龙知云无聊到只能用手指绞扭着衣角。 泰然自若的下着眉批,沉靖宇语调依旧,「你多想了。」 「宇哥哥,是我做错什么,还是你已经对我厌烦了?」 「没有的事,你是沉家最受宠的云妹妹。」 他安慰的语气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龙知云觉得有些冷。 「那你呢?在你心中我算什么?」 「你是我的未婚妻。」他不懂这有什么好问,但抬起头却发现她眼角闪烁着泪光。「怎么了?」 龙知云嘴角有一抹酸楚的笑,「没什么,不打扰你了。」她转身低着头匆忙要走出,险些与来人相撞。 「龙小姐,你没事吧?」来人扶住她。 「浩哥哥,我没事。」龙知云牵强的挤出一笑,快步离去。 沉浩搔搔头,不解的目送她含郁离去。 「还站在门口干么?」沉靖宇沉声问,沉浩讪讪然赶紧进门,「调查的结果如何,是哪路人马劫镖?」 「我以为你应该比我清楚。」沉浩自若的扬眉,别人怕他的冰酷脸,可是那对打小就在一起的他早看得麻痹了。 「是青龙门的人呀。」沉靖宇目光黯沉下来。 「至于你说的那个丫头……」 他注意力完全自账册转向吊儿郎当的沉浩,「如何?」不知为何一提到她,他胸口就涌出奇异的波动,一点也不像平日冷静自若的他。 「查不出来历,根据探子来的消息,应该不是武林中人。」沉浩耸了下肩,「不过,我发现她施毒的手法很像一个人。」 「嗯哼?」沉靖宇淡漠的面具下有了变化,期待他的答案。 「神医龙少白。」 沉靖宇眼神黯沉了下来。「不可能,我爹亲眼目睹龙叔叔坠崖。」沉家庄明查暗访多年早已放弃希望。 「尸体没找到不是吗?」沉浩自动的倒杯茶来暍,「所以我在猜,会不会龙大叔可能还活在人间?」 这样就不难解释,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会拥有如此精湛深厚的功夫和使毒能力。 「至于最近一些劫镖事件你猜得没错,都是为了龙门的宝藏而来,那些贪婪的武林人以为宝藏在我们沉家庄。」沈浩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知道了,吩咐下去,沉家庄各分支严加戒备。」 「不用你交代,我也已经办好了,还有件事,」沉浩话锋一转,「龙大妹子的事你打算……」 沉靖宇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的接下话尾。「顺其自然。」 这时敲门声再度响趄。 「进来。」 「大哥。」沉靖棠拖着快虚脱的身体走进书房,抚着肚子,一脸惨绿。 「二少,你还好吧?」沉浩掩口闷笑。 沉靖棠挤出虚弱的微笑响应。 「叫你办的事办妥没?」沉靖宇眼底多了一抹同情的看着他。 「我已经把仇姑娘交给沈总管照应了。」蓦地一阵绞痛再起,他脸色发绿的弯下腰抱着肚子。 「怎么啦?」 「我的肚子……可能吃坏了。」 沉浩再也忍不住大笑,「哈哈,二少,你这是自食恶果,谁叫你老在外打野食。」他一语双关。 「不说了,呃……我去茅坑。」沉靖棠飞也似的夺门而出。 沉靖宇望着被整得老惨的兄弟,脑海浮现一张清丽慧黠的容颜,以及那一夜令人血脉债张的景象,下腹起了一阵骚动。她在他不生波澜似千年古井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少庄主,仇姑娘人来了。」沈安引领着仇思君进入沉家庄大厅,便必恭必敬的立于一侧。 仇思君骨碌碌的转动眼珠,满脸惊奇,「哇,你们家好大。」 比她那破山寨庄严华丽不千倍。昨日自偏门进入后,就被带到后院的下人房,由于天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见前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引人垂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珍贵稀有的沉香木桌椅,还有大理石的地板可以拿来当镜子照,随处放置的古董级花瓶、石雕,看来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这里的确是宝窟!她来对了。 坐在大厅正位的沉靖宇尔雅的品着茗,「你叫什么名字?」他身侧仍跟着沉问。 大厅里一阵静默……「仇姑娘。」沈安沉声低斥着为宝物心花怒放的仇思君。 「哇,是殷商古铜器,还有汉朝王羲之真迹……啊,什么事,叫我?」被宝物吸引,一时忘了娇羞矜持、东张西望的她回神指着自己鼻子。 「我们少庄主在问你姓什么叫什么?」沈安对犹如粗鄙村妇的她那不懂规矩的行径皱起老眉。 「问我……喔,我叫仇思君,请问少庄主有何吩咐?」她故作娇羞,赶紧装模作样的一福。 「仇姑娘,你府上是否还有亲人?」 差点忘了要扮演可怜无依的孤女!仇思君回神,旋即面容一肃,换上一张楚楚怜人的荏弱模样,她咬住下唇,故作泫然欲泣。 「大哥,她已经没有亲人了,至于那些chi人不吐骨头的亲戚不提也罢。」沉靖棠回复本来英俊潇洒的模样,心直口快的帮她说。 「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沉靖宇搁下杯,淡然的语气中散发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连轻松一下都不行8是,我知道,我这就去办。」沉靖棠无奈的起身,抛给仇思君自求多福的一眼。 仇思君心跳快了一下。这少庄主看来冷漠深沉,一张平静无波的面容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与其跟他谈,她宁愿面对单纯直爽的沉靖棠。 「仇姑娘,日后沈家庄就是你的家,我会叫沈总管给你安排些工作,沉家庄不养吃白食之人,你想获得食物和工资就必须付出等同的劳力,明白吗?」通常下人的工作都是沈总管负责安排,他却因为想再见到她,特意叫她过来。 「是。」仇思君心中哀鸣,完了!她可什么都不会,到时泄了底就丢脸。早知应该把阿黑抓进来。 「沈总管。」沉靖宇示意。 「仇姑娘,请随我来。」不苟言笑的沈安比个请的姿势。「以后在庄里你就叫小君。」 仇思君颔首,轻挪莲步随着沈安离开,不过直到走出门口,她的背脊都感受一道灼热的视线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害她不敢大意,神经紧绷。 是那个沉靖宇!外表看似无害的他比她想象的还危险,她得留神,最好不要再跟他有打照面的机会。 「沉问,你觉得呢?」 「她懂武。」 「我知道,她会是青龙门派来的人吗?」沉靖宇以指腹轻轻摩挲着杯缘,望着杯中清澄的茶,里头竟浮现多变狡黠的她。 自制力自诏过人的他不禁迷惘,比她干娇百媚的女人多如繁星,为何他的心神彷佛被她牵引似的无法平静? 「属下不敢妄加揣测。」沉问回答得下卑不亢。 沉浩沉吟半晌也出声,「她还有同党在沉家庄外围徘徊,靖宇,要我派人把他们抓起来盘查吗?」 「不,不必了。」敛起迷惘,沉靖宇恢复沉稳的自己,「沉浩,你派人暗中监视她,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沉浩退下。 「靖宇,她呢?」冷翡翠急忙的来到大厅,差点和要步出的沉浩擦撞。「臭浩子走路小心一点。」 「姑姑,好久不见。」沉浩笑嘻嘻。 冷翡翠胡乱的颔首以对。 「姑姑,切莫心急,会打草惊蛇。」沈靖宇示意沉问去把门关上,搀着冷翡翠到花桌边落坐。 「我想见她。」冷翡翠激动抓着又给了她一丝希望圆天伦的沉靖宇。 「会的,会有机会的,姑姑。」沉靖宇露出颇具意味的笑。不管她进庄目的为何,他不会让她轻易离去。 刺绣?!沈总管居然叫她到绣房,陪一群三姑六婆磕牙? 她只会用针杀人,很少动手缝衣。 「你是新来的?」一个臃肿的妇人满眼评估的打量她,倏地抓住她的手,练过武的本能差点让仇思君露馅,她僵着身体任妇人检查。 「手很细,看来没做过什么苦力,你会刺绣吧?」 「会一点。」仇思君硬着头皮,缝衣服应该跟缝人差不多。 「很好,我是王婶,丫鬟都称呼我王嬷嬷,你也可以叫我王嬷嬷,我已经在沉家庄待了三十多年,以前是跟在夫人身边做事。现在掌管绣房,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若乖乖听话,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王嬷嬷。」仇思君佯装温驯的一福。还不放开她,这老女人!就连她爹也不敢乱摸她,没下毒整人是为了宝藏,她要忍耐。 「小莲,你过来,你带她去四处看看,让她认识一下环境,以后你跟她睡同一间房。」 「是。」一个看起来没几两肉的瘦小女孩走过来,漾起,腼腆的笑容,「你好,我叫小莲,请跟我来。」 仇思君垂首敛眉,颔首为礼的退下。 「午膳后开始上工。」 仇思君离开王嬷嬷的视线范围始松了口气。 「瞧你紧张的,王嬷嬷只是对事情要求比较严厉些,其实人很好,她也很照顾我们这些下人。」小莲试图安抚她。 「喔,你今年几岁?」仇思君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十四,明年就及笄。」不知她为何要问。 「那你比我小,叫我君姊好了。」 「君姊。」小莲害羞的点了下头。 「小莲,过来。」一个娇喝喊住走在回廊的她们。 花园里,有个娇俏可人的女子正在舞剑。 「龙小姐。」小莲拉了拉仇思君的袖子,「我去去就来。」 「我陪你一起过去。」仇思君压低声音,「她是谁?」 「沈家庄未来的少庄主夫人。」 「原来是沉靖宇那老头的妻子。」仇思君不知为何一听到这话胸口闷闷的,可能是肚子饿。 「龙小姐。」小莲一福。 「这位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以剑尖指着人,十分无礼。才第一眼,仇思君决定讨厌这刁蛮千金。 「她是……」小莲嗫嚅的吶吶低语。 「谁问你啦?」龙知云白了眼小莲,转向仇思君,「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母老虎?强咽下到舌尖的话,仇思君温婉的一福,「叫小君。」 「答个话需要想那么久吗?」 「真是对不起,奴婢初来乍到,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龙小姐原谅。」仇思君压下胸口顿生的闷气。 「你满识相的嘛,不像某些丫头,镇日作着白日梦,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含讽带刺的话让小莲脸色刷白。 仇思君察言观色,虽然不清楚事情始末,但隐约感觉到这位娇生惯养的千金明说是给她下马威,却暗讽的贬抑小莲。 「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不会为难你。」龙知云嫣然一笑,拍拍仇思君的肩。「好啦!你去忙你的,小莲,午膳后替我端盆洗脚水。」 「是。」小莲卑微的一福。「奴婢告退。」 仇思君一福后也跟着小莲离开,她压低声音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那位龙大小姐似乎对你……」 「别问了,这都是过去的事。」小莲眼中闪过一抹黯然,随即她又强提起精神,「走吧!我带你去房间,在沈家庄仆人是两人一间房,薪饷也很优渥,还有少庄主、二少爷对下人都很客气,你有机会会见到他们。」 「我已经见过了。」 小莲不信的瞠目问:「你见过了?」少庄主和少爷是何等尊贵,而且忙碌,能够和他们见面是可遇不可求的。 「是啊!还是少庄主买下我,安排我进沉家庄。」 小莲小心翼翼的环视四周,「嘘,这事你可不能让龙小姐知道。」 「为什么?」仇思君不懂为何这里的人都一副怪里怪气。 「因为龙小姐不喜欢任何人接近少庄主。」 仇思君露出恍悟的神情。 绣房里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丫鬟,或绣工精湛的丫鬟像小莲,很少新来的人会被安排到这。 这里就像是小道消息集散场,任何想知道的八卦都可以听得到。 仇思君也因此知道,小莲与大小姐的间隙原来起因于,有天小莲生病了却没告诉任何人,还挺着虚弱的身子去打水,少庄主见她支撑不住,帮了她一把,这才发现她正发着烧,招来总管替小莲请大夫,却给大小姐看见引起了误解。 看不出冷冰冰的沉靖宇那么好心,不过,从小莲的经验,仇思君知道自己没事就离那龙小姐远一点,还有与沉靖宇保持安全距离。 不过沉家庄占地辽阔,主仆界分纪律严明,不像恶虎寨的大杂院,她住在佣人房里,要跟沉靖宇碰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哎呀!」拿着针缝破衣服的仇思君再次被针扎了下。 「小君,你小心一点,要是给王嬷嬷瞧见,免不了又得一顿唠叨。」小莲觑了眼她笨拙的姿势,「你到底会不会女红?」 「不就穿针引线嘛!」没想到缝衣服比缝人难。「好啦!」咬掉线头,她展示一个上午的杰作。 小莲看见衣服上多了一条娱蚣,噗哧笑出声,「你那哪叫好了?连袖口都给封起来。」 「真的耶,我都没注意。」仇思君讶异的检查,不经意的瞄见袖口绣有个沉字,跟当年淫徒所留外袍同一个式样,怒火燃满胸怀。 她力持口气平静的探问,「小莲,是不是所有出自沉家庄的衣服领口都会绣沉宇?」 「不是,只有庄内的人穿的衣服才会绣字,算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小莲脸上浮现得意。 「噢!」那么那个人肯定就在沉家庄内,终于给她找到了!仇思君强压下胸口的振奋。 「小君,你能够进沉家庄也算是三生有幸,一般人想进来还得靠关系,能在这儿工作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可说是光荣的事,沉家庄不只薪俸给得优渥,就连当下人的外人都要敬上三分,定在路上都有风呢。」 沉家庄如何如何这话她路上听多了,她只想知道,「那怎么分辨这件衣服是谁的?」 「二少爷的,你瞧这里有个棠。」小莲指尖一挑,指着领口内侧翻起部分,若不细瞧还真难发现。 「真的耶,我都没注意到。」仇思君眼睛一亮,那么这意味着她带着的那件衣裳上也有绣字了。 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查出当年那个救了她又脱光她衣服的淫徒是谁。 「瞧瞧你缝那什么鬼东西?」忽然一个大吼拉回她飘匆的神智,正在检查巡视绣房的王嬷嬷双手擦腰。 「王嬷嬷。」仇思君赶紧起身。 「来了十几天却连缝一颗扣子都不会,你到底还会什么?真不知道少庄主当初为何要浪费大把银,买你这什么都不会的蠢丫头回来!」交代她绣花她绣个石头,叫她缝衣服,却把衣服缝成这德行。 「王嬷嬷,小君可能还不太熟,我会教她的。」小莲连忙安抚。 「哼,今天这些衣服没缝完别想吃晚膳。」王嬷嬷扭腰摆臀的离去。 仇思君垮下脸,赶紧拆掉准备重缝。 「小君,别担心,我会帮你。」小莲温柔一笑。 「谢谢。」仇思君感激不尽,认命的穿针再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答礼声。 「是少庄主,少庄主来了。」小莲惊喜的放下装有绣线的竹篓,急忙起身一福,双眸闪烁着爱恋光芒。 看来沉靖宇的魅力所向披靡,所经之处所有婢女都羞涩的红了脸。 「小君,快起来请安,少庄主来了。」小莲推了下仍专注的跟针还有纠缠成一团的线奋斗的仇思君。 冷不防又被针扎了下,一抹红花在指尖绽开,仇思君吃痛的颦起眉,吮着受伤的手指,「小莲你干么推……啊!少庄主。」她慌忙的站起。 那一针像扎在沉靖宇心头,他表面平静的问:「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视线落到她手指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他呼吸一窒,胸口一阵抽痛,心里自责不该为了试探她而派她到绣房。 「这呀……不小心弄到的。」仇思君将手藏到身后。 「你不会女红?」他瞟了眼一旁缝得变形的衣服。 「我会,我当然会。」仇思君赶紧辩驳,她连宝藏都还没看到,要是现在被赶出沉家庄,那还有什么戏唱。 沉靖宇抑下内心翻腾的情绪,不冷不热的开口,「别逞强,如果不行的话跟沈总管说一声,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提出来。」 「谁说我不行,你瞧不起……埃」她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婢女,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赶紧停住,干笑的说:「我会的,谢谢少庄主的关心。」望着他没有表情的英俊脸庞,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他冷漠的嘴角扬起难以察觉的弧度。 「大家辛苦了,好好干活。」沉靖宇若无其事的环顾所有丫鬟,然后莫测高深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后,扬长而去。 仇思君不解为什么他会那样的看着她,彷佛……彷佛他很早以前就认识她? 「少庄主在对我说话。」 「他是对我……」 在沉靖宇旋风式离去后,绣房内恢复吱吱喳喳,直到王嬷嬷的河东狮吼响起。「你们这是在干么?还不快滚回去工作!」 一伙人赶紧回到个自工作岗位上,仇思君还是一头雾水。 子夜。 仇思君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同房的小莲,在没有惊动她的情况下离开下人房。 她决定去找阿黑拿衣服查人。 殊不知她前脚刚离开沉家庄,后头一个人影也跃身而起。 她施展轻功上到屋檐,忽然一个黑影从她面前快速闪过,她机警的伏低身体才没有被发现,心底暗忖,看来打沈家庄宝藏主意的宵小真不少。 她好奇的跟上那道黑影,越跟越远,也不知道跟到了哪里。 「爹。」月光被大片乌云遮蔽,黑漆漆的森林里,只能隐约看见有两个人影,黑衣人背对着她。 「调查如何?」另一个蒙面人开口问。 「宝藏地图冷翡翠有可能交给了沉靖宇,目前只要想办法接近沉靖宇就可以知道消息。」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免得被发现。」 「是,爹,你自己小心。」 「且慢。」蒙面人忽然挡在黑衣人身前,朝仇思君隐藏方向一挥手。 在她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突然一个巨大的力量像铁钳般箍住她的腰,她惊骇的感觉身子腾空,随即惊呼声被一强而有力的厚掌给摀祝 该死的她竟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她惊慌的扭动身躯,毫不犹豫的张嘴就咬,嘴里尝到一股腥湿的血味,而对方竟哼也没哼一声。 「安静一点,你想被发现吗?」温热的气息就拂在她耳畔,她意识到抱住她的人是个男人,男女有别让她全身僵直如木条。 她慢慢冷静下来,注意到那原欲出手伤他的蒙面客和黑衣人都失去踪影,她开始苦思如何挣脱,他已经放开她了。 她立刻跳离,全身戒备的瞪视眼前巨大的黑影,「不要脸的家伙,你想干么?」 「笨蛋。」 这声音……仇思君圆睁着眼,在乌云尽数散去,月亮的光华洒落一地银白后,看清了男子的面貌。 「少庄主。」她倒抽口气。这下玩完了,他看见她施展轻功,她会武功的事曝光了。 第五章 「你这笨蛋,三更半夜不睡跑出来干么,该死的!」 沉靖宇低咒,手背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一想到那毒针差点穿透她的身体,他心脏又纠结成一团。 「我……你、你受伤了。」他的发怒让仇思君再次受到惊吓。 「是中毒。」像她那么冲动,他实在不该救她。可是为什么手就是不听使唤的伸了出去。 「那个……你是不是刚刚……」仇思君终于发现原来她隐身处一旁,有着点点银光插在叶片上,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细如牛毛的针体上还泛着黑色。「我不会感激你的,还有你也不能赶我走,我是卖断终身给沉家庄……」 乌云掩蔽了月光,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感觉他转身要离去,她一惊。 「喂,你别动呀,那毒很厉害。」她不假思索的上前攫住他略臂。 沉靖宇因她的大胆,肌肉绷紧,戒慎的盯着她。 只见她快速的点向他手臂上的穴道,「这可让毒血不至于流回心脉,我这边有解毒良药,我师父说不管什么毒遇上它都可以暂时抑制,等会光线亮一点,我再仔细看。」不知为何那么担心他,或许是因为他是因她而受伤,又或许是因为他是沉家庄少庄主,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她难辞其咎。 她要救他?沉靖宇在不自觉中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任她握住他的大掌,沉浸她难得的温柔中。 月光再度透过叶片洒落而下,沉靖宇注视专注于伤口的她,莫名的心弦被轻轻的扯了下。 「你别动,我找一下药。」她拿出一黑色小瓶,以嘴咬开瓶塞,将药粉洒在那已然泛紫的伤口,小心翼翼的拔出细如牛毛的毒针。 「痛就叫出来,我不会笑你的。」真对不住他,因为她调配的伤药都带着整人成分,恶虎寨恶人她排第一。 沉靖宇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仇思君扬了下眉,「我知道男人都比较爱面子,就算痛也会咬牙苦撑,不过你还真能忍,用我这药没几个人能挨得住痛。」忆起恶虎寨那些屡屡被她整得哇哇大叫的大汉,一抹甜笑在她嘴角漾开。 失神的凝视她嘴角那诱人的笑花,他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想要捕捉。 仇思君讶异得眼珠子快暴突。他……他在干么? 沉靖宇慢条斯理的品尝着她的唇,甜美得像冰糖霜,他忍不住探出舌尖舔舐。 她感觉嘴痒痒的,热热的,脸颊的上臊热蔓延到耳朵,她也中了毒吗?为什么会身体发烧? 蓦地,咕咕的夜枭鸣叫声回荡在寂静的森林中,沉靖宇猛然回神退开。天哪!他在做什么?他甚至还不确定她是否是他日思夜梦的她! 他的突然抽身,让仇思君差点站不稳。 「抱歉。」沈靖宇戴上标示距离的冷漠面具,「谢谢你的药,你该回沉家庄了,以后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沉家庄,否则依庄规处置。」 仇思君眨了下迷蒙的眼,刚刚那吻的余温还残留着,而这个男人还真是反复无常,转眼拒人于千里之外。 刚刚的吻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不过,还真叫人意犹未尽,真可惜他没事干么那么理智,害她心儿卜通卜通的乱跳不已,此刻,她能够体会花痴梦君见到帅哥脸红心跳的感觉。 第一次她发现男人比毒更吸引她! 回神后,发现他头也不回的走开,看着四周陌生的黑暗森林,心慌攫住她整个人。 她赶紧冲上前抱住他的手臂,「等我。」 他看了她一眼。「放手。」 「我脚比较短走不快,你不要把我丢下。」仇思君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无视于他覆满冰寒的眸子。 「别让我说第二次。」沉靖宇低沉的嗓音透着浓浓警告的意味,其实他是可以用内力把她震开的,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知恩不报枉为人。何况这森林一片乌漆抹黑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你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一个弱女子。」她拚命的眨眼要挤出一滴脆弱的眼泪。 弱女子?她若是弱女子,天下弱女子都死光了!但看她温热的眼泪淌下,他沉静清冷的内心烧灼出一个洞。 他竟感到一丝不忍,口气不自觉的软下,「男女授受不亲。」这丫头到底有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 她是土匪,不受礼教拘束!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于礼教不台,之乎者也的孔老夫子大道理?拜托,我都不介意了,你一个大男人却那么扭扭捏捏。我知道啦!你是嫌我对不对?」 仇思君小嘴微噘,一副泫然欲泣。「反正你就是要丢下我就是了。也是啦!我们身份悬殊,你是高高在上的少庄主,人家只是小小丫鬟,好了,我不缠你,你走吧!你不用管我死活,就把我丢在这无人的森林让我自生自灭,明早再派人来替我收尸好了。」说着,手就要放开,却冷不防被他握祝 「走吧!」朦胧月影下,沉靖宇深邃眸子映着她娇美的容颜。 仇思君笑逐颜开,「好。」 其实他心里清楚,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甩不开她了!或许这些年心如止水的他,一直没有迎娶龙知云的原因就是在等她出现。 夜空下,走在阴凉的林荫小径,沉默包围着他们,让仇思君感觉有点闷,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睨视没有表情的沉靖宇。 经过几日观察,他并非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总挂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冷漠面具,对人生疏而不失礼,客气的保持距离,不是难以亲近,就是让人感受到他周身彷佛有一道无形的墙隔开所有人。 「你不问吗?」 沉靖宇挑眉。 「你不问我混进沉家庄的目的?问我为何隐瞒会武功?问我三更半夜为何溜出府来?」 「我问,你会说实话吗?」他淡漠的深邃眸子有着从未见过的宠溺,可惜迟钝的她没发现。 仇思君咬了咬下唇,「不会。」 「那我就不问了。」 「你不怕我居心叵测,对你心怀不轨?」她近乎着迷的盯着他英俊的侧脸,害她连想欺负他都不忍,俊美的他像稀世珍宝一样让人看久会上瘾。 「如果怕就不会花一百两买你进府。」 「好吧,我老实告诉你,算是报答你方纔的救命之恩。我是为了我爹遗命和传闻中的龙门宝藏而来。」 「你爹?」 「他是个土匪头子。」 「他要你来抢夺龙门宝藏?」若她真是姑姑的女儿,那么龙门宝藏的秘密在她身上。 「不是,他要我来毁掉沉家庄。」仇思君轻描淡写的说,像在说件寻常的事。 「你爹和沈家庄有深仇大恨?」也许从这方面可以追查出她的身世。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他要我来我就来了。」 「你告诉我不怕我把你抓起来?」 「怕我就不会说了。」仇思君把话丢还他,眼波流转慧黠。 沉靖宇一愕,一声噗哧逸出唇角。「你还真坦白。」总是出人意表的她叫人不动心也难。 微笑柔和了他脸上冷漠的线条,看得她心跳加快。从未碰触过男女情事的她第一次想拥有一个男人,就像想拥有奇珍异毒的心情,她想要他。 「那你有什么进展?」 「没有。」来这半个月结果是零。「不过我已经查到沉家庄的宝库在哪,就在地窖里对不对?现下只要找到地窖入口。」 「你觉得我应该回答你,帮你掏空沉家庄吗?」沉靖宇嘴角微扬。她还真有勇气跟他求证。 「嘿嘿。」仇思君露出不怀好意的贼笑。「你愿意帮我当然再好不过喽,但没有你我一样会想办法,搬空沉家庄是我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是夺取龙门宝藏,告诉你好让你有心理准备。」 「你告诉我那么多,不怕我把你抓进牢里?」 「我相信沉家庄少庄主不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除非你没有勇气接下我的挑战书,我习惯光明正大和人打一场,毒也光明正大的下,会中毒是那人反应迟钝,躲不过。」 拐个弯骂人! 沉靖宇不觉莞尔的摇摇头,旋即神色一肃,「小东西,今晚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听清楚没?」这是为了她的安危。 「当然,还有这件事不能算在我头上,要毁掉你沉家庄的人不是我,你要找人算帐去阴曹地府找我爹去。」 他纵声大笑,「看来我买了个包藏祸心的丫头。」 「堂堂沉家庄少庄主这样就怕了吗?」仇思君给了她一个勾魂的微笑。 沉靖宇看得一阵心荡神驰,情难自禁的他俯身吻住她嫣红唇瓣,辗转吸吮,舌尖描绘她菱形小口后钻入她口中,放肆的撷取她口中甘甜花蜜。 这炽热的吻震撼了她,她瞪大了眼珠,感觉胸腔内空气被他偷了去,全身热呼呼的,心脏快撞出胸口。 见她呼吸不过来,他才收口,头抵着她的额,温热的男性气息拂过她发烫的险蛋。 「你是我的,听清楚没,没我的允许,不准你离开沉家庄。」 这一吻对仇思君的冲击太大,脑袋混沌的她彷佛被催眠似,接收到命令就点头,连自己答应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 仇思君眼瞪大如牛铃,这回她听懂了。 在那一夜后,仇思君升职为沉靖宇的贴身丫鬟。 一除了伺候主子三餐、沐浴更衣,贴身丫鬟还得维持寰宇楼四周的环境整齐清洁。」 一早就听沈安叨叨絮絮的像老母鸡念没停,仇思君跟在他后头频频打呵欠,又不敢发出声以免被发觉,她强撑着快垮下的眼皮。都怪沉靖宇啦,三更半夜乱吻她,梦里也不让她安歇。 「你听清楚没?」 「是!」仇思君有气无力的应声。 沈安瞇起一双精锐的老眼,回瞪这来路不明的丫头,「还有能照顾少庄主可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妄想登上枝头当凤凰,记住自己的身份是丫鬟。」三代肩负着守护保卫沉家庄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危害到沉家庄和主子。 这话说得极有深意,他该不会认为她想要当沉家庄少庄主夫人吧?她对沉靖宇是有非分之想啦,可是对成为当家主母可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是来实行破坏大计,毁掉沉家庄的。 而要管理这么庞大的家业,她光想就一个头两个大,像到现在她还分不清哪里是主宅哪里是旁院,有时连找茅房都还会迷路。 而眼前这座有着假山流水的庭园又不知是属谁所有? 云卷蓝衣披寰宇,风起竹曳镜台楼,好个清静幽雅的寰宇楼,在处处华丽的沉家庄中,有着遗世独立之味,却又不显突兀。 「在沉家庄主婢界分纪律严明,别以为你有少庄主在背后撑腰,我就会给你特别优待,要是犯了错,一样依庄规处置。」 仇思君着迷的看着翠竹环伺的庭园像隐含五行八卦摆设,虽说她只对使毒有兴趣,不过奇门遁甲之术也多少涉猎,说不定这栋就是主宅,宝藏就藏在这屋子底下。光想她血液就奔腾起来。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听见了。」仇思君两眼发亮,「总管,这寰宇楼是谁住的地方?」 「少庄主,从今日起,你就搬进这栋楼住就近照顾少庄主。还有,要问人之前要加个请,这是基本礼貌。」 「噢。」哇!卯死呀!不但可以每天看到他,还可以挖宝。 「真不知道少庄主为何会挑你这样没规没炬又不懂礼貌的丫头当侍婢?」沈安碎碎念着边往回走。 仇思君当作没听见,她兴奋的望着眼前内藏玄机的朴实宅楼,宛若看见一栋黄金雕塑成的华楼,幻想中的她连沈安何时离去都不知道。 「你来了就进来,还是说要我出去请你?」屋内忽然传来沉靖宇低沉富磁性的嗓音,音量不大却清晰的落入她耳中。 仇思君不甘愿的迈开步伐推门而入,怎么她的一举一动都好象躲不过他耳目,他真有透视眼? 屋内以低垂珠帘隔出书房,沉靖宇正坐在书桌后心无旁骛的翻阅账册,一旁沉问正忙着替主子磨墨。 时间不断流逝,仇思君无聊的坐在书桌边玩手指,呆呆望着沉靖宇专注于工作时的英俊脸庞。他怎么那么帅,连工作时都那么迷人? 视线不经意的落到他性感的薄唇,想起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事,她心脏又卜通卜通的狂跳,不自觉的舔了下自己的红唇。 「你在看什么?」沉靖宇放下笔,抬眼正好捕捉到她可爱诱人的小动作,四目相接,他嘴角微扬。 「我哪有。」她心虚的别开脸,慌张的转动眼珠子,找个安全话题,「嗯,我要做什么?」 「沈总管没告诉你吗?」 他又对她笑了!噢,该死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笑容对她有莫大的杀伤力,比鹤顶红混砒霜还毒。 她心卜通一跳,「有埃」 「早膳呢?」 她直觉的回答,「我吃过啦。」 「我还没吃。」 「少庄主,你那么大个人又没缺手缺脚,不会去饭厅吃吗?才几步路而已,而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吃饭不是很无聊。」在山寨早晚都是用击锣,让大伙一起聚到饭厅吃,热闹的程度像吃年夜饭,还会和小孩一般抢食。 「放肆。」沉问这才淡睨了她一眼。 「你似乎忘了自己身份。」沉靖宇轻抬手要沉问噤声。照她这样没大没小,迟早会惹来麻烦。 仇思君没好气的撇撇嘴,「是,我马上去端。」然后在饭菜里加料。 「走路小心一点。」沉靖宇瞧她气呼呼又只能咬牙切齿的模样,抿嘴忍笑,干咳了几声掩饰。 「奴婢身强体壮不劳少庄主关心,倒是少庄主少年老成、日夜操劳,该注意自己身体,有什么隐疾有时候外表是看不出来。」仇思君皮笑肉不笑的扬长而去。 沉靖宇再也憋不住的放声大笑,一旁的沉问可是看傻了眼,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少庄主的笑容。 冗长的九曲桥衔接长廊,辽阔的莲池里含苞初绽的莲花出污泥而不染,微风吹送初夏的莲香,还有刺鼻的女人香。 「你就是我宇哥哥新收的贴身女婢?」日前她真不该忘了警告她。 「龙小姐,早。」端着早膳的仇思君还没走到九曲桥就被拦了下来,她敛身一福,看着盛气凌人的龙知云。 「小姐,不知道这狐狸精用什么方式迷惑了少庄主。」 「阿香,你别插嘴。」龙知云横了眼她身后的女婢,转头面对仇思君,「喂,我问你话你听见了没?」 仇思君故意东张西望,「哪来的疯狗一早乱吠,一点礼貌都不懂,真是的。」要不是顾忌这里暗中不知藏了多少人监视她,她早就给她尝尝巴豆的滋味。 「臭丫头你在说谁?」龙知云拔高音量。 「啊,龙小姐你在叫呀,别叫太大声会让人误会。」仇思君一副好言相劝模样,绕过她,「我得去送早膳,免得少庄主饿坏找人开刀。」 「你把话说清楚,你刚刚说谁是狗?」龙知云拖住她。 仇思君没防备的被拉了一把,手一松,整盘饭菜很巧的往龙知云身上倒,「糟了,真对不起。」她脸上可没半点愧意。 「你这死丫头!」龙知云反射性的朝她一掴。 「我帮你擦擦。」仇思君蹲下身恰巧避过。 龙知云挥掌落空,身子打了个转的倾倒,扑向一旁莲池。「啊碍…」她双手大张想要挽救去势,「快快……」 仇思君起身,眨了眨无辜的大眼,「龙小姐,你在干么,想泅水呀?说的也是,天气那么热,下水玩玩也下错。」突然一个噗哧声飘入她耳中,她回头却不见旁人,阿香的方向也不对。 「你你……」哗!龙知云跌入莲池。 「你闪开。」仇思君被推到一旁,阿香慌忙的趋前探看。「小姐,你要不要紧?」狼狈的龙知云站在仅及腰深的池子中,头顶还有莲叶一片。 「你这死丫头不会拉我一把!」龙知云气愤的拍打水面,水花四溅,可怜的阿香遭受池鱼之殃。 仇思君抿嘴忍笑,「龙小姐,你慢玩,奴婢告退。」 「你给我站住!」龙知云气呼呼的命令,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羞辱。 「知云!」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优雅的走来。 「娘,你看这贱婢她……」龙知云急着告状。 冷翡翠丢来了一个不怒而威的眼神打断龙知云的话,「阿香,还不扶小姐上岸,送她回房更衣。」 「是!夫人。」阿香赶紧搀着龙知云上岸。 「娘,她……」龙知云心有不甘的指着仇思君。 「这事娘会处理。」冷翡翠沉吟,温柔的目光没有离开仇思君。 仇思君一时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还是衣服没穿好。 「小姐,我们走吧!」阿香赶紧半推半扶的把龙知云带离。 「你叫仇思君?」冷翡翠亲切的问,让人无法对慈祥的她产生敌意。 仇思君点点头。 「今年贵庚?」 「十八。」仇思君不解她含笑眼眸中的深意,只见那儿一下子盈满水雾,似笑非哭的直瞅着自己瞧。 这位风华绝代的美妇就是龙知云的母亲,沈老庄主的义妹,龙门门主的未婚妻。仇思君被她盯得感觉有些不自在,在不明了对方有何意图之前,只好处变不惊的蹲下身捡拾一地的饭菜,真是糟蹋。 「生辰呢?」 「不知道!」仇思君轻描淡写的说。她只知道她是爹不知从哪捡来的婴儿。 「你爹娘呢?」冷翡翠也蹲下同她一起捡拾。 「夫人。」冷翡翠身后的丫鬟惊呼。 「无妨。」她挥手制止她们多事。 「爹回姥姥家,娘没见过。」 这妇人身上自然散发一股馨香,一点都不像龙知云身上浓烈花香呛鼻,舒舒服服让人忍不住想靠近,这或许是母亲的味道。 「你没问你爹吗?」 「问过,不过他脾气不太好,一提他就不高兴的不给饭吃,久了就不问了。」不给饭吃是小事,毒打关牢也不是没有。 冷翡翠心脏像被人用力一揪,想到女儿曾经受过的折磨,她眼眶泛红,「都是我不好,如果……」 「夫人,你在说什么?」仇思君一愕,这位美妇人不会是脑袋有问题吧,所以生的女儿也有毛玻 「没什么,我问你你有没想过要找你亲娘?」 「想过,但如同大海捞针。」仇思君捡好了饭菜,「夫人,我先告退,少庄主还等着我送饭给他吃。」 「我帮你。」冷翡翠急着想讨好她。 「夫人,我是丫鬟,怎能让夫人帮忙?」 仇思君狐疑的打量她一副急欲表现热忱的模样,她认识她?但她可以肯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位仪态万千、丰姿绰约的美妇,从外表就可以看出冷翡翠号称天下第一美果然名不虚传。 「我……」冷翡翠一怔,她忘了仇思君根本不认识她,而且母女要相认除了胎记还要更有利的证据,关于龙门宝藏的秘密。 「奴婢告退了。」仇思君一福退了下去。在没得到宝藏前还是内敛一点,免得引人侧目。 冷翡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抬起的手又颓然放下。此刻她有什么资格叫住她,对她而言,自己只是个陌生人。 ?「都快中午了,怎么那么慢?」沉靖宇看着端着早膳进入的仇思君故意问,他早从暗中监视她的人口中得知发生的一切。 「能送到就不错了。」仇思君将早膳放在花桌上,横了眼好整以暇的来到花桌坐着等吃的沉靖宇。 「放肆!」沈问冷声斥着。 「沉问,你先下去,这里有小君就够了。」沉靖宇不以为意的说。 「可是……」这女人居心不良呀!但看主子扫来一眼,「是。」他听命的退下。 屋内就剩她和他了。 仇思君感觉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被他直直盯着,「还不快吃,难不成还要人喂你?我只知道怎么喂狗。」 「坐下。」他指着他对面。 「主仆尊卑纪律要严明,我只是一个丫鬟,不能越矩。」仇思君皮笑肉不笑的低身一福,想到昨夜里的吻,她只想快点逃离。 「我叫你坐下就坐下。」 「我不饿。」她体内倔强的因子冒出头。 「这是命令。」 「是!少庄主。」 沉靖宇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掠过眼底,「现在陪我一起吃。」 仇思君只好端起饭碗,「你该不会怕我会在饭菜加料,所以才要我先试吃?」昨夜他知道她会解毒,想当然也会下毒。 「怕?」他挑眉,不疾不徐的夹菜到她碗里,「就凭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瞇起眼。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藐视她下毒的能力。 「别激动,我没别的意思,在沉家庄你不需要用到那些,不然你随便施展都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你好,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就不会有事。」她本身就是麻烦。 「谢谢少庄主的大恩大德,我想这点自保能力我还有,不需要你老大操心。」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被他操了一早上还真有点饿,她端起碗就口。 「看来你还不晓得……」当他夹起一口菜要入嘴时,突然脸色大变,筷子急击向她举到唇边的箸,「不要吃!」 她被他一吓,「锵!」好好一碗饭全摔到地上,饭菜全糟蹋了。 「你这是干么?」 「有毒!」沉靖宇深邃的眼眸微瞇起,透射出危险的冷芒。 「什么有毒,我又还没动手……」只见沉靖宇取过桌面茶水倒了杯,将筷子放入杯中,茶水在瞬间变了色。 仇思君脸上顿失血色,整个人弹跳起身。「这不是我做的,如果我要下毒不会不在饭菜糟蹋粮食,说不定是你的仇家找上门。」 「我问你,在你从厨房到我房里这段路上遇到哪些人?」 沉靖宇放下碗筷,一脸凝重。如果对方不是要杀他,目标就是她,难道已经有人察觉她的身份? 「呃……我想一下,有龙小姐和她丫鬟,厨房大娘和小莲,对啦,还有龙小姐的母亲跟她丫鬟。」 「姑姑?」她不可能下毒! 「对呀,那位夫人慈眉善目就像观音娘娘,看起来好亲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我那么好,跟母老虎的龙小姐差好多。」 因为你们是母女呀!沉靖宇犹豫了片刻,缓慢的开口,「思君,我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世?」 「身世?」仇思君垂眉敛目,机警的睨视他,「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土匪头子的女儿?」 「不可能,恶虎寨的仇浩天一生无妻无子。」他已经调查过。 「我有跟你提过恶虎寨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名讳?」仇思君歪着头努力回想。 可不能让她起疑心。沉靖宇清清喉咙,「恶虎寨仇浩天身为绿林豪杰,不畏朝廷恶势力,劫富济贫,侠义助人,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真看不出我那个只有嗓门大的爹那么有名,早知道应该用他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或许还可以骗吃骗暍。」 仇思君的喃喃自语全落入他耳中。 沉靖宇拚命的抿紧嘴憋笑。这些话当然有大部分是他掰出来,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既然你都知道我不是我爹的女儿,那我也没什么好说,只是你怎么突然提起我身世?你该不会想借故攀关系,打消我灭你沉家庄的主意?」 「你多虑了,打沉家庄主意的人你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随便你想怎么动手都没关系,只要你有本事的话,我随时等着接招。」沉靖宇两手一摊。 单凭她一己之力就想灭沉家庄,真不知该说她太天真还是有勇无谋笨到可以,沉家庄能在江湖中数十年屹立不摇,当然有其雄厚本钱。 「你敢瞧不起我?」仇思君不悦的拍桌,欺近他。 沉靖宇面对她盛怒中宛若盛开红玫瑰的绝艳脸庞,香气扑鼻,他的心怦然一动,表面安之若素的微笑,「我怎敢瞧不起武功高强,拥有一身毒艺的你,你比武林响当当的毒魔女更胜一筹。」 「这还差下多,但是别把我跟那蛇蝎女人相提并论,她哪能跟我比。」仇思君对江湖佚事可是极明白。 「我承认。」大言不惭这一点赢她。 「算你识相,我只是不想太有名惹人侧目,否则凭我的功夫,十个毒魔女都不够看。」名气太大行事不方便,尤其是盗宝。 沉靖宇忍俊不住的闷笑,「嗯,我很好奇你都知道仇浩天不是你亲爹,你难道不想查出自己的身世,不想知道你爹娘是谁吗?」 「我师父说时候到了自然会知,母需强求。」 他惊讶的扬眉,「你师父?」这倒没听闻,该死的沉浩也不调查仔细点。 「你这什么表情,你有师父,我就不能有师父呀?」 「我没这个意思,那你师父知道你的身世?」心念一动,不知怎么脑海竟浮现龙少白这名宇,不可能,沉家庄花了许多人力物力就是寻不着人……「我哪知道,我师父隐居多年,已不问红尘俗世,我只知道他武功高强、出神入化,一根指头就可以灭掉沉家庄。」 听她吹捧着自己师父,沈靖宇没有轻嘲的意思,如果照她对毒物的认识,江湖中能当她师父的没几人。 「令师的名讳能否见告?」 「不知道,他在我未及笄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不知下落,之后全靠我自己摸索。」后来耳闻哪里有珍贵的毒宝、稀有药材,她就跑去见识一下,顺便带些回家。 从滇境的五毒门到边塞蛮夷大国,她唯一一次失手就是在天山,脑海不经意浮现在黑暗中那低沉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那是她心里难以抹灭的记忆,她甩甩头,不能再想下去。 难怪她会出现在天山,这也可以解释了,她那时候已经没人可以管教约束她,沉靖宇沉思。 「这毒是使含笑,使君含笑睡别离,忘却红尘愁千千,也就是吃的时候没有感觉,只要人躺下,会在睡梦中慢慢死去。」仇思君转移他的注意,低下头检视饭菜中的毒,「这人真的好阴险,下毒竟下到我头上来。」 「青龙门。」沉靖宇低喃,这种稀有毒物是以前龙门龙少白成名的武器之一,问题是她怎么知道的? 「你说什么?」仇思君蹲下身捡拾掉在地上的饭菜和破碎的瓷碗,一时没听清楚他的喃喃自语。 「没什么,你把饭菜收下去,记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知道吗?」这是为了她安危着想。 「你们沉家庄埋伏的歹人还真不少。」她端起托盘,斜睨他,「建议你去安个太岁保平安。」 「你在担心我?」他的嘴角向上弯起。 脑海浮现两人的热吻,仇思君两颊浮现淡淡红晕,嗔了他一眼道:「谁担心你啦,你早死我早脱离苦海。」转身气呼呼的离去。 沉靖宇噗哧的掩口,待她出了房门,他脸上的笑容自唇边敛去,目光变得深邃阴沉。 就连她都察觉出沉家庄有内奸,看来他是该清理门户了。 第六章 酷夏的乍后,微风慵懒,淡淡的凉意穿梭树梢,让人昏昏欲睡。仇思君勉强吞下呵欠,撑起眼皮,认命的亦步亦趋跟着沉靖宇走访各个大商行,这也是她身为他贴身丫鬟的工作之一。 「少庄主,这些是我们京城各大药铺的营收帐目,请过目。」 管理药铺的李总管递上月账册,心底讶异冷漠无情的主子何时身旁多了个丫头?他忍不住多看了仇思君一眼,却没有开嘴过问,仆人的职责是把分内的事做好,何况少庄主不喜欢多舌的下人。 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客气,不失礼中带着冷漠的少庄主,即使是他的未婚妻龙知云也未必能踏进他心底,听说他之前贴身丫鬟桂儿不自量力的想勾引,后果是被遣出沉家庄。 不近女色的他若不是沉老庄主有远见,替他指腹为婚,他有断袖之癖的传言恐怕甚嚣尘上。 仇思君开始点头的打起瞌睡,不知道他还要看多久,她快睡着了! 亏她还想挖空沉家庄,好心带她来认识一下沉家庄名下产业及财富,结果才不过一个早上,她就支撑不祝 「我带回去慢慢参详,辛苦了,李总管。」将一迭账册移交至沉问手里,沉靖宇以手肘轻推了下一旁已经跟周公约会的仇思君,连站着都能睡,真服了她。 「君儿,醒醒,我们要走了。」 摇晃了下,她身子倾斜的靠上他的肩,继续作着春秋大梦。 乍见沉靖宇目光柔和的投注在一个丫鬟身上,李总管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就连对未来的少庄王夫人他也不曾如此温柔,这是怎么一回事? 「君儿,我们回府再睡。」沉靖宇试图摇醒她。 半梦半醒的仇思君挥开他烦人的手,「别吵!臭大胖你再吵,让你终生不举当太监。」 听到她嘴里念出其它人的名字,沉靖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君儿,我不是大胖!你醒醒。」 「阿黑,你还想尝尝痒痒粉的滋味吗?我很乐意成全。」仇思君喃喃自语,靠着温暖的沈靖宇沉入梦乡。 沉靖宇每摇一次她就说出一个人名,而他的脸色就阴沉几分。 「少庄主,看来君儿姑娘短时间内是醒不来,不如留在府上休憩,我吩咐下人安排客房,等她醒来再回沉家庄也不迟。」 「不了,替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就可以。」沉靖宇拦腰抱起仇思君步出门外,这举动让在场的人惊愕的张大嘴,忘了阖上。 沉问如影随形,没有多话。 李总管好不容易回神,赶紧吩咐下人备妥马车,心里隐隐不安,看样子平静的沉家庄又将变天了。 马车踽踽而行,颠簸的路丝毫没影响到熟睡的仇思君。 沉靖宇怜惜的拨开她垂至脸颊的一缯鬓丝,不知道她流落在外这十八年经历了什么? 他依稀记得她刚出生时那圆滚滚肥嘟嘟的模样,力大无穷的她紧握着他的小指头,他怎么都扳不开,就如同此刻她紧搂着他胳臂呼呼大睡。 当她被掉包时,他直觉知道那不是她,却没被大人采信,只有生她的姑姑趁着四下无人把他叫到床前告诉他,她被掉包了。 因为她刚生产完体虚,又怕蒙面人对她不利而不敢大声呼喊,只能眼睁睁的看女儿被盗走,至于现在的龙知云则是王嬷嬷怕婴儿不见,不知从哪抱来的,知晓一切的她只好强撑着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在不晓得盗走她的歹徒意图为何前,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想那人为了得到宝藏,不会伤害她。为了保护她并暗中找回她,他们必须隐瞒真相,天知道那歹徒会不会暗中监视他们一举一动。 自那时开始,年幼的他开始勤习武艺,好有朝一日能找回他的新娘。 沉靖宇俯身凝睇仇思君恬适的睡颜,情难自禁的俯身吻上她嫣红的两片玫瑰唇瓣,辗转吸吮轻啮。 冷不防一巴掌挥来,啪!他闪避不及! 「死蟑螂,又来偷咬我,下次毒死你。」 张郎?这男人又是谁?沉靖宇听着她的梦呓,心里泛着浓酸。她梦里没有他的存在,倒是多了一大堆不相干的人! 蓦地马车速度加快! 沉靖宇嗅到一股杀机弥漫在空气中,这时帘幕外传来沉问的低语,「少庄主,我们被跟踪了。」 沉靖宇撩开帘幕的一角,只见马车后方不远处,激起一阵漫天飞扬的尘土,声势颇为浩大。 「少庄主,你们先走我来断后。」沉问扯了下马缰将座骑后转,示意车夫加快速度。 「嗯,交给你。」沉靖宇放下帘幕,他相信沉问的能力,而且马车上的仇思君还在睡着,他不想惊动她。 马车快速的奔驰在荒野中,四周只闻呼啸而过的风声和马匹急喘的喷气声,空然,摇摇晃晃的马车砰!一个剧烈震动而停了下来。 仇思君被震醒,揉揉惺忪睡眼,「床怎么会动?」视线从脑后舒服的枕头慢慢上移,落入一双漆黑如子夜的黯瞳。「少庄王,你怎么……啊——对不起。」猛然意识到自己紧搂着他,她羞窘的赶紧放开。 「君儿,我们要快点离开这。」沉靖宇嗅到不对劲,四周太静了。 「喔,我们现在在哪?」仇思君的脑袋仍处于刚睡醒的浑浑噩噩状态,她打了个呵欠,「这看起来像马车?」 「我们是坐在马车中,不过……」锵!的一个巨响,沉靖宇甫拨开帘幕,发现马车上多了数道铁栅栏,封住了马车的出口,马儿因惊吓过度挣开绳索跑了。「现在就不确定。」他们变成笼中鸟。 仇思君发现原本的马车不知何时成了巨大的笼子,那些栅栏都有手臂那么粗,更别提栅栏外聚集了数百个足以把他们射成蜂窝的弓箭手,他们正搭上弓箭瞄准无路可逃的他们。 「别看。」沉靖宇连忙将她拥入怀中,冷冰冰的视线扫向马车外聚集的人,原来连马车车夫也被收买。 仇思君心怦然一跳,他身上男人阳刚的气息包围着她,温暖从他身体渗透至她的肌肤,她感觉体温开始上升,颈部以上有些发烧。她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沉靖宇低沉嗓音中不带一丝温度,「青龙门。」 「哈哈,想不到名震天下的沉家庄少庄主也会有这么一天。」为首的是个留山羊胡、小头锐面的中年男子,他隔壁奸邪的年轻人仇思君曾经见过,那曾在大街上妄想染指她的轻浮公子。 「你是青龙门二堂主黑龙。」沉靖宇不动如山。 「好说,沉少庄主别来无恙。」黑龙抱拳一揖,轻抚着胡须。「明眼人不说瞎话,只要你交出藏宝图,我可以放了你们一条生路。」 「什么藏宝图?」宝藏两个字拉回仇思君迷乱的心神。来沉家庄多日连听都没听过,她只知道沈家庄宝库在主宅地下。 「就是相传春秋战国时,楚汉争霸中兵败如山倒的楚国王族所遗留下的宝藏,后来被我们门主龙少白发现,命名为龙门宝藏,可是他却交给沉家庄。」黑龙咬牙切齿。「龙门宝藏本就属于龙门的。」 「就是说!」黑龙身后的虾兵蟹将立刻起哄附和。 「交出藏宝图。」 「原来真的有宝藏?」仇思君睁大了眼。她还以为沉家庄内的宝物就已经让她眼红心动。 「我相信我爹已经说过藏宝图不在沉家庄。」在她身上。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黑龙朝身后一挥,顿时乱箭齐飞。 被困在马车中的沉靖宇以身体护住仇思君,双掌运气震开一波接一波而来的箭雨,但这也只是困兽之斗,困在笼中他无法施展,何况还要顾虑她的安危。蓦地,他肩膀传来灼热的刺痛。 「沉靖宇,你中箭了。」仇思君惊呼,那利箭像是刺进她的心窝,她觉得心好痛,「你要不要紧?」 这是第二次了,为什么他要以肉身保护她,她是心怀不轨的女土匪,为利不择手段,她接近他也是有目的,为什么?他难道不晓得就算他三番两次救了她,她也不会心存感激。 仇思君傻楞楞的看着他运功再挥掉一波接一波的箭雨,他手臂被利箭擦过,划出一串红艳刺目的血珠,飞溅到她脸上,灼烫黏湿的感觉在她心口烧了个洞,很痛、很痛! 她抬起手去抹,不经意的触碰到滑下粉颊的两行湿热,不是血,是她的眼泪! 她哭了! 她怎么哭了?就连爹过世,她也没有多大的感伤,为什么对他这么一个陌生人,看他受伤,她的心像被撕裂似的? 「停。」黑龙举手制止弓箭手,肆笑的问:「滋味如何呀?」 「我的丫鬟是无辜的,你放她走,我愿意告诉你藏宝图在哪。」沈靖宇神色平静的道,彷佛那射进他身上的箭不存在。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黑龙视线落到还算清秀可人的仇思君身上,「瞧你这么重视这个丫鬟,她值得你为她牺牲那么多吗?」 「少说废话,放不放人?」沉靖宇捂着肩头的伤,不卑不亢的问,然后压低下声音,「君儿,一旦离开你就快跑不要回头,听到没?」 为什么?仇思君抹去眼泪,这样的他很难叫人不动心,难怪他是沉家庄里所有丫鬟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黑龙挥了下手,一个属下迈步靠近。 「等一下。」仇思君拨开护住她的沉靖宇的胳臂,一抹柔媚的浅笑浮上樱唇,却染不亮她翦水秋瞳。 勾魂的倩笑看得黑龙一阵心荡神驰,「你想干么?」 「就凭这笼子也想困住我。」她想起了化蚀骨尸水还剩一些,应该可以腐蚀这些栅栏的接缝,她用跟沉靖宇彼此听得见的音量耳语,「等会我说二三一,我们就冲出去。」 「你说什么?一个小小丫鬟也想不自量力。」耳尖的黑龙狂妄的肆笑,不过当他看见栅栏边冒出白烟,他笑不出来了。 「离远一点,准备了,一、二——三。」砰!的一声撞击,坚固的笼子瞬间四分五裂。 沈靖宇在仇思君的搀扶下步出浓烟中。 「弓箭手快快,别让他们跑了。」黑龙大惊失色的喝令,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他转身看见属下一个接一个的倒地,看起来彷佛睡着似,他拚命的摇了摇身边的人,「喂,你们快起来。」 「别摇了,闻到了七日断魂散,没睡个七天七夜是下会醒的。」算准风向,混在白烟里一起施放,这些人闻到一点就倒地可见功力有多么差。 「你……你是毒魔女?」黑龙感觉疲倦袭来,频频打着呵欠,眼神涣散的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拜托,她一个过气的老女人有资格跟我比吗?」仇思君嗤之以鼻的冷笑,缓缓走上前,纤纤素手轻点了下黑龙的额,「倒下!」 「咚!」结束了一场浩劫。这就是沉问赶到时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这该不会全都是她做的? 「少庄主,属下来迟!」沉问跳下马,赶紧趋前一揖,戒慎的盯着仇思君,谁知道她会不会危害少庄主。 沉靖宇略抬了下手,「无妨,已经没事了,今天发生的事别说出去,还有这里派人来处理一下。」这是为了保护她! 「啊——那箭有毒。」仇思君回到沉靖宇身边,看见他的箭伤正汩汩渗出里血,「不过这难不倒我。」正准备靠上前。 「你想干么?」沉问亮出剑挡在沉靖宇身前。 「干么,替他治疗呀?」仇思君不解沉问突然的敌意,「我可是你们少庄主的救命恩人。」 「你使毒!」沉问点出事实。 「这没什么,使毒又不是坏事,你瞧,一瓶七日断魂散就让这群人躺平,省得杀来杀去,鲜血乱喷,脑子肠肚流一地。」 光听毒药名称就令人不寒而僳,更别提经她令人作呕的描述,沉问坚决不让她靠近主子。 「沉问,不会有事。」沉靖宇推开他,朝仇思君勾勾手。 仇思君迎上前,朝沉问扮个鬼脸,每个见到她施毒后的人都像沉问一样视她如蛇蝎,除了沉靖宇一如往常。 完了,她的心好象沦陷了。手一边忙还一边觑觑他英俊的脸庞,一双黯黑深不可测的瞳眸正凝视着她,她心脏如小鹿乱撞……不行,她任务还没完成呢!她还得盗宝。 「好了。」仇思君甩去脑袋中的意乱情迷,将沉靖宇身上伤口处理好,佯装若无其事的微笑,「我们还是快点回沉家庄吧!」 她是土匪,他是尊贵的天下第一庄少庄主,他们之间就像云和泥,永远不可能。想到这,她的心像被挖了个大洞。 宝藏,沉家庄真的有宝藏吗? 不过,不管是否有宝藏的存在,光屋子里外的古董字画、珍贵陶瓷,就够恶虎寨所有人吃喝一辈子。 夜里,仇思君蹑手蹑足的溜出房间,在寰宇楼中探看,今晚沉靖宇外出不在,她便开始找寻沈家庄的宝库。 通常有钱人都有把比较贵重的东西放在身边的特性,照这么推算,宝库的出入口位置应该在寰宇楼。 水声? 寰宇楼内怎么会有水声?循声,她穿过嵌着夜明珠光亮似白昼的长廊,步往寰宇楼后院。 是一座天然的温泉瀑布自矗立的石壁中流出,在月光下那宛若银河落入白雾茫茫的人间。 仇思君惊叹的趋上前,想到好几天都没好好梳洗,一个丫鬟能有水井里又冷又冰的水打湿身体就已经是幸运,在北方还有人因缺水渴死。 她左顾右盼了下,确定四下都没有人后便轻解罗衫,脱得一丝不挂,她用玉足轻触泉水,倒抽了口气。 太舒服了,难怪沉靖宇从不需要她打水给他沐浴,他宅子后就有一座天然的华清池。 她慵懒的泡在池中,头仰躺在平滑的石头上,任由一头乌黑青丝披泄而下,甚至还发出猫一般的低吟,忘了自己是探宝之行,不知不觉的沉入梦乡,连脚步声逐渐接近都没发觉。 「你这笨蛋在做什么?」突然暴吼在头顶响起。 打雷了吗?仇思君摇了摇昏沉的脑袋。 「快醒来!」沉靖宇一回来就看到这活色生香、令人血脉债张的一幕,但不期然间瞥见她雪白的肩头那一抹殷红,他冷却下燥热。 该死,她明明知道府里暗藏内奸,还大剌剌的脱光衣服,露出证明她身世的证据,笨!也不怕有外人闯入看到,光想到她姣好诱人的女性同体可能被其它人瞧见,他胃里打翻一坛醋。 「我头好痛!」仇思君抚着头,身体像着火。 「你这笨蛋,这种药酒温泉不是拿来玩水的,泡一下可以医治刀剑外伤烂疮,但泡久了可是伤身,你还不快起来?」沉靖宇气她不爱惜自己,更气自己竟离不开她,才分开不到半日便犯相思。 「喔——呃,你是谁?」仇思君打了个酒嗝,浑然忘了自己一丝不挂,从池中站起,抬起头看着矗立在她眼前的黑影。 沉靖宇呼吸一窒,感觉所有的血液顿时集中到炙热硬挺的下体。理智告诉他非礼勿视,但男性本能让他肆无忌惮的睁大眼,浏览专属于他的美丽同体,再一次证明他不是君子。 「你不把衣服先穿上吗?」他吃力的收回视线,仰头看向天,免得喷鼻血。 「衣服不是在你身上吗?」仇思君醉眼朦胧,傻笑着。 她醉了! 沉靖宇闭了下眼,强迫自己当君子,他走上前,以外袍包裹住她,将她抱出酒池。 醺醺然的仇思君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跌入他怀中。 这一碰撞让他将抑制在喉咙底部的申吟逸出口,他不自主的伸长双臂将她锁进怀中,情难自禁的吻住她嫣红的小口。 鼻端弥漫他的气息,一点一滴的侵蚀她的理智,她感觉一阵昏眩,两腿虚软无力,只能攀附着他。 他的嘴饥渴的覆住她,他的舌尖轻佻开她战僳的唇瓣,探入她温热的檀口。她不自觉的把他灵巧的舌更吸入喉咙深处,她的嘴里被他整个填满,一种喘不过气的刺激让她心跳如万马奔腾,他邪恶的舌在她嘴里滑动翻搅,饥渴得像是饥饿的野兽吞噬食物,彷佛她肺里的空气也被吃掉。 他放开她的唇,深呼吸的压抑失控的情潮,「先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回房去。」只有她才能激起他深沉的欲望。 她低喘着,迷蒙的黑瞳宛若醉了酒,连两颊都染上酡红,他性感的红唇比毒果还迷人可口。 「你的嘴好甜,就跟罂粟一样,一个不小心就上瘾了。」好久以前,她就想尝尝。 「那么我是否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她在说醉话。 「我喜欢你。」她好想再吃一口,仇思君根本没听进他在说什么,凭着直觉的反应就踮起脚尖咬住他的唇。 沉靖宇倒吸了口气,心跳急促,这丫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更别提她不着寸缕的女性娇躯无意识的在他身上移动,制造出的惊人效果。 「君儿!」他咬牙忍住欲望,试图推开她。 「我好饿。」仇思君只想要得到满足,粉嫩的双臂自动的在他脑后交缠,不让他退开。 「你喝醉了!」他粗哑的道,黑瞳中有一簇欲火。 注视吐气如兰、魅眼如丝的她,她柔软的身躯贴合着他的阳刚,紧密得没有空隙,被她碰触的身体发烫,她是如此香馥诱人,他渴望着抚遍她全身,他的心猛击胸膛,而不得不深呼吸的恢复冷静。 「给我!」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吃,她不自觉的在他身上磨蹭。自有意识的小手悄悄的潜入他襟口,摩挲着他平坦结实的胸膛,他好象丝绒般舒服,她发出醉人的叹息,忘形的继续下探摸索。 噢!该死的她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君儿,放开我,明早你会后悔!」他拚命的深呼吸,试图喊停彼此的接触,但当手碰触她温热柔嫩的肌肤,他最后一丝自制被粉碎了。 仇思君半瞇起醉眸,龇牙咧嘴的威胁,「我要,你不给我我就下毒让你生不如死!」她干脆两腿也交缠至他身上。 沉靖宇哭笑不得,呼吸浊重,嗓音低沉痦哑,「君儿,你会后悔……」他接下来的话被她狂野的吻堵祝 将理性和冷漠抛开,他不再压抑自己体内燃烧的欲火,低下头肆意的吻着她的唇,取得了主控权。 他用一臂圈着她的纤腰,另一手扶着她脑后以加深这个吻,感觉她的响应,他的舌尖急切的钻进她分开的双唇间,大掌移到她俏臀下方后大步走回屋里,夜还漫长得很。 阳光自雕花镂空的窗台射入,捉弄床上的仇思君,她从梦中清醒,她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只痛苦的闭着眼,抚着头,感觉浑身骨头像被拆开又重新组合。 「醒了!」 温柔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她困惑的颦眉,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是沉靖宇那双带笑的迷人深眸。 她大吃一惊的弹坐起身,「你……少庄主,你怎么在这?」 「这好象是我的床。」放肆的目光不客气的浏览着眼前活色生香的诱人美景,丰满圆润的胸脯顶端两朵红梅正盛开着,红色的鸳鸯戏水被单衬托她雪嫩的肌肤更加白皙透明,他感觉自己又想要了。 「你的床……啊!」后知后觉的她低头一看,惊声尖叫,终于意识到她什么都没穿,她抓紧棉被遮住身体,更糟糕的是她还躺在他床上,视线落到散落一地的衣衫,她脸蛋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我的衣服呢?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我们……」她绞尽脑汁的回忆,只记得自己泡温泉因舒服而泡到睡着,然后在梦里她很饿的想吃,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谁知一早起来她一丝不挂的躺在他床上,而且头痛欲裂。 「这是醒酒茶,喝下去你会好一点。」他奉上一杯茶。 「没毒?」觑了一眼难掩关切的他,她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要下毒,凭你的本事我还能撂得倒你吗?」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茶一仰而荆「我们昨晚……」做了什么?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沉靖宇笑容可掬,「需要我提醒你吗?」 「昨晚……」她好象看到他的唇,感觉看起来很好吃,然后她好象跳到他身上硬是霸住他的唇,接下来……她的头好痛。 「你昨晚醉了。」 「我又没喝酒,怎么会醉,我只是泡温泉,结果在池子中睡着,接着……」她想起来了!她对他……天哪!她没脸见人了,她对他霸王硬上弓。 「想起来了吗?」沉靖宇似笑非笑。 「那温泉有问题!」 「那个温泉是稀有的天然疗伤圣品,当初我爹就是听龙大叔的建议,才在此盖沉家庄,普通人泡上一个时辰,就像是喝了三大坛女儿红,府里的人都知道。」别提她睡了半天。 可是没人告诉她呀8噢,该死的,都是你的错,趁人之危是小人行径,你不会把我唤醒,还害我……」酒后乱性。 他绽开无辜的笑容,「我有呀,是你自己巴到我身上不让我走,还威胁我敢不从就要对我下毒!」 「我……」脑海中慢慢浮现自己的恶形恶状,仇思君欲哭无泪,抚着快炸开的头,横了眼笑容亲切的他,「你还笑,如果你是幸灾乐祸就滚远一点。」宝没找到却已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被吃得一干二净,还是自己送上门给他吃!想着,她深觉无颜见江东父老,恶虎寨的兄弟们。 「我有幸灾乐祸吗?」他很高兴他拥有她的第一次。 「是。」她没好气的白了眼笑得像偷腥的贼猫的沉靖宇。 他故作可怜,「我可没故意把你灌醉,也不是我要欺负你,是你把我压制住,然后霸王硬上弓……」 「都是我的错好吗?」她头好痛8少庄主,我会当这事不曾发生,你也不必太在意。」她云淡风轻的说。是的,没什么,她不能让他看见她的彷徨依恋。 沉靖宇挑眉,噙着笑,「你的意思是不要我负责?」照理一般男人听到这样的消息应该额手称庆,不过他们关系非同小可,此刻他只有一股冲动,想扭下她的小脑袋,看到底里头装什么豆腐渣。 他在笑,可是她却感到莫名的毛骨悚然,咽下喉中的不安,「这对少庄主应该不是难事,你就当没这事发生即可。」 「君儿,你想得未免太容易,早在我们认识的那一天起……其实是更早之前,我们两个就注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掉我,说不定经过昨夜,你肚子里已经有我的种。」 他昨夜趁她熟睡之际,仔细端详了她雪白肩头上的弯月胎记,更加确定她的身份,他的妻,好不容易她自己送上门,他不会轻易放她再次消失在他生命中,他会紧紧握牢她。 仇思君两眼圆瞠,脸颊肌肉抽动着,笑得比哭还难看,「不会那么厉害吧,第一次就中?」 「我是很厉害呀,你还想试试吗?」沉靖宇贼笑的坐到床缘,逼近她。打从她一出生,她的小手握牢他的小指,对面无表情的他绽露甜美的笑靥,他就认定她早他今生唯一的妻。 「少庄主,自重。」仇思君裹着被单倒退。什么外传沉家庄少庄主冷漠严谨,不苟言笑,他根本是无赖。 「叫我宇,你专属的名字。」望着她鲜艳欲滴、令人垂涎三尺的红唇,他感觉下腹又变得刚硬。 仇思君咬牙,勉强的挤出笑,「礼不可废。」如果她的毒粉在手边,她一定要整得他哭爹叫娘! 「我们之间都那么亲密,还需要在意那些繁文耨节吗?」冷不防的伸手探取她一撮发尾,绕在指尖。 「少庄主,你是有未婚妻的人。」想到这,她胸口像挨了一记闷棍。 「你介意吗?」沉靖宇目光灼灼,想看穿她对他的感觉。 「你不觉得这话问错对象,该介意的是你的未婚妻,我只是个丫鬟。」她佯装若无其事的道:「烦劳少庄主回避,奴婢要起身更衣。」 「我会解除婚约。」他将那绺秀发送至唇边落下一啄,像是宣示又像是誓言,然后放开后起身。「你好好休息,等着我的好消息。」是该有个结束了。沉靖宇转身离去。 仇思君为他专注认真的神情忐忑不安,心跳加快。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不会来真的吧? 第七章 「姑姑,是她没错!」 正在花厅尔雅品茗的冷翡翠闻声,抬起眼望着兴匆匆走来的侄子,「你在说谁呀?! 「就是……」沉靖宇扫了眼她身后的丫鬟。 冷翡翠意会的抬了下手,「你们都下去。」 两个丫鬟一福退下。 确定四下都没人后,沉靖宇冷酷的眸底不掩喜悦,「就是仇思君,她的确是我的小妻子,当年被偷抱走的龙知云。」 「噗!」冷翡翠将含在嘴里的满口茶喷出,手中的杯子差点打翻,「你说什么?」她拚命的猛咳,话自齿缝挤出,「你吃了她?」也只有检查过她身上的胎记他才能如此把握的说。 沈靖丰神色自若的点头。 「你……我都还没跟她相认,你居然没问过我就把她……」冷翡翠气得浑身打颤,拍桌而起。 「她本来就是我的。」沉靖宇不卑不亢,脑海浮现她倔强的容颜,冷硬的唇线变得柔和。若非要给她一点调适的时间,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我可没答应。」冷翡翠没好气的坐下,心疼呀,她本想母女重逢后,女儿能留在她身边多培养感情,不想那么快把她嫁人。 「这婚约可是当年你跟爹订下的。」他也只认定她! 「你要妻子到处都有女人送上门,干么跟我抢女儿。」冷翡翠直想捶心肝,女儿都还没相认就被他抢了先! 「我这一生只认定她,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冷翡翠望着他眼底放射出坚定的光芒,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三年前你没有遇到她,或者她已经不在世上,你难不成打算终身不娶出家当和尚,那沈家的香火怎么办?」 「沉家还有靖棠。」这也是为什么他致力把沈靖棠培养为接班人。 「你真傻,跟我那个男人一样。」冷翡翠苦笑。 「三年前我不该放她走。」见到弦月胎记让他激动的连夜下山询问姑姑,以致回到茅屋时已失去她的踪影,这一次他不会放手了。 「你就这么肯定她就是正牌龙知云?」 「那个弦月胎记就是证据,因为那不是一出生就有,而是烙印上去的。」藏宝图就在弦月里,而那图章已随女婴的失踪而下落不明,如果普通人捡到也只会当是个山水图章,但当图章上图案和姑姑身上的翡翠玉佩两相结合,就能显示地图,这个秘密也只有姑姑和他知晓。 「你还真仔细!」冷翡翠气得牙痒痒。 一抹幸福甜蜜的微笑跃上沉靖宇的脸庞,他转身快步离去,「我得回去看她。」 免得她跑掉! 冷翡翠叹息,这下女儿不嫁他都不行。「告诉我,你会后悔当年听我的一意孤行吗?」她强迫他装作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致使他无法外出找寻人,致使他只能将思念埋藏心底。 沉靖宇回首,「姑姑,我从未怪过你。」当年他年幼力薄,就算告诉爹娘也无济于事,徒然劳师动众,而且人多口杂,极可能为她招来杀身之祸,而今他绝对有能力保护她,他不会让她从他生命中消失。 待沉靖宇消失门后,冷翡翠叹息,「出来吧!」 角落里缓缓步出龙知云,她垂下羽睫,娇容没有了血色。 「你都听到了!」 龙知云点点头。 「当年我没否认你是我的女儿也是存着一份私心,可是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冷翡翠起身走向她。 龙知云踉跄的倒退,「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她终于明白为何宇哥哥一直对她只有兄妹之情,生疏客气,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假的龙知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宇哥哥是我的,我才是龙知云。」 「在我的女儿失踪后,为了避免落得看护不周之罪,王嬷嬷害怕的连夜托人去搜寻合适的女婴来伪装,但一个母亲就算再怎么体弱意识不清,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骨肉,后来在我暗中询问下,王嬷嬷才忏悔的将一切真相告诉我。你是她从一户贫苦人家手中买来的,那户人家在鬻卖刚出生没多久的你之后就不知去向,我也试图去帮你找寻他们,但……」冷翡翠欷吁长叹。 「不,我不相信,你是我娘,这才是我家。」龙知云激动的哭喊着,拚命的摇头,然后夺门而出。 「小姐。」阿香急忙的想追出去。 「站祝」冷翡翠唤住她,若无其事的回到位子上品茶,深不可测的眸子严厉的扫视她,不疾下徐的开口,「阿香,今天的事别让我从下人口中听到一个字儿,听清楚没?」 阿香不禁打个哆嗦,赶紧二顺,「是。」外表温雅和善的夫人此刻却让人不寒而粟。 「下去吧!」冷翡翠头也没抬的道。 阿香赶紧追了出去。 冷翡翠慢慢抬起眼,视线落在缥缈的远方,「少白,我们的孩子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她眼角渗出泪光。 匆忙的赶回寰宇楼,沉靖宇心情如沐春风,不过总是平静淡漠的脸庞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 「少庄主,沈总管和沉浩在书房里有事相禀。」他还没踏进寰宇楼,沉问已尽忠的站在门口一揖,「仇姑娘刚走。」 沉靖宇若无其事的问:「去哪?」他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跟着溜,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逃离他。 「不清楚。」她只是个丫鬟,就算隐约猜得到一早看她仓皇自少庄主房间出夹所代表的意思,不过他身为下属不该多问。 「去把她找来。」沉靖宇沉声下指示。 「是。」沉问抱拳衔令离去。 沈靖宇深呼吸平静下不安的情绪,踏进书房门坎就见平日正经严肃,泰山崩于前而处变不惊的沈安额头竟冒着冷汗。 「靖宇你一早去哪,大事不好。」素来嘻皮笑脸的沉浩率先蹦出来,难得神色凝重。 沉靖宇走到书桌后,挑眉的看向二人。 「少庄主,我们……我们布庄,还有茶行被人放火烧了,还好店里伙计发现得早,现在已无大碍。」沈安抹着冷汗。 沉靖宇锐利的眼眸瞇成一道缝,「应该不只这些吧?」 沉浩深呼吸一口道:「我们酒楼的酒被人下了毒,许多客人呈现昏迷不醒的状况,我已经通令各大药铺大夫全力动员救治,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清楚还有多少酒楼受害。」 沉靖宇面无表情的聆听。 沉浩接着道:「这对我们酒楼可说是一大打击,官府已经将沉家庄旗下酒楼查封,勒令我们把有毒没毒的酒一律销毁,没查出凶手之前不准我们营业,如果我猜得没错,下毒的人可能是青龙门。」 「损失多少?」看来青龙门已经全面展开行动,他得赶快找到她。 「现在各大商行总管还在估计,请少庄主赐罪。」沈安内疚失职的跪下,如果他能早些把潜伏在沉家庄的恶徒揪出,今天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沈总管快请起。」沉靖宇赶紧扶起他,冷静沉着的开口,「现下当务之急以救人为优先。沉浩,我们去出事的酒楼查看。沈总管,飞鸽传书叫镖队的沈石回来,另外去倚红院把靖棠叫回来镇守,还有府里交给你,吩咐下去,查一下今早有谁离开沉家庄,全府进入警戒状态,开东门,其余门户严加戒备,没有我的手谕和你的命令不得放行。沉浩我们走。」 「属下立刻去办。」沈安将眼角老泪拭去,要是以前的少庄主绝对冷酷的尝罚,不知是什么改变了他? 「对了,沉问回来,叫他来找我。」沈靖宇步出门外,猛然想到仇思君是个用毒高手,万一他不行的话还有她! 「是。」沈安虽然不解沉靖宇的意思,还是抱拳以对。「沉问回来,我会尽快叫他赶过去。」有沉问顾着少庄主,他也比较安心。 仇思君跑出沉家庄,浑然不知庄内已经乱成一团。 「阿黑,大胖。」她来到了他们约定的破庙。 林叶茂密,雀鸟啾鸣,日未过当头,她早到了,不过,他们应该会比她更早才是,就怕晚到遭殃。 仇思君心想等一下好了。 于是坐在破庙前等待,迎着清风,不期然回想起昨儿夜里发生的一切,她羞窘的两颊红绯如火。 虽然是酒醉失身,但,他温柔的吻和抚触依然残留在她身上,光想就全身发烫,心跳加快。明明是来盗宝,却把身体赔了,更恼的是脑海里全是他的影子,她该不会真的爱上他! 不行!仇思君连忙甩头,他是有未婚妻的人,而且她的目标是当土匪王,不能因儿女私情而放弃宝藏。 时间不断流逝,不知不觉中,日头过午,肚子发出哀鸣,她想起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这两个家伙死到哪里去?上次见面不是叫他们这个时候在破庙等我,都跑哪去了,好饿。」抚着空腹,仇思君喃喃自语。 正当她饿得发昏,突然一把凌空飞剑射向她,习武的本能让她轻松的避开,剑钉在柱上。 「什么人?」仇思君弹起身。 一个白衣蒙面人快如闪电的自密林中窜出,剑势如虹冲向她。 仇思君机警的往后退,然后头一侧的闪过。 但白衣蒙面人一招快过一招,剑光如链紧随着她身形移动。 这味道……「你是女的。」还有那娇小的身材。 「你该死。」白衣蒙面人攻势凌厉,迅速取下钉在柱上的剑,双剑舞出一张银网困住她。 「我听过你的声音。」仇思君移形换位的闪躲,可是剑锋如致命的毒蛇牙紧追着她,让分神想来人是谁的她,惊险连连。「你是……」 「去问阎王吧!」白衣蒙面人双剑盘十,锁喉向她。 仇思君连忙蹲下,险险避开,「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站起身一跃避开剑锋,「你是龙知云。」 「我留你不得。」如果她死了,她是冒牌这件事就会永远石沉大海。 仇思君堪堪闪过划至她耳鬓的利剑,「你要杀我,为什么?我应该没有得罪你吧?」就算给沉靖宇吃了,损失的也是她。 「你不该来沉家庄的,你本来就该死了,你根本不该存在这世上,你不出现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你先别激动,我不懂你的意思。」 「少废话,去死吧!」龙知云手腕突地翻转伸直,剑尖毫不留情的直取她眉心。 「锵!」不知何时一把剑横来挡下那锐利剑势,一个黑影挡在仇思君面前替她解围,她一愕的定神一瞧。 「沉问!」他为什么来救她?是沉靖宇派他来的吗?想到这,她胸口流过一道甜蜜的暖潮。 「快走!」不多话的沉问轻易的压制住龙知云猛烈的攻势。 「沉问,你快让开,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杀。」龙知云杀红了眼。 沉问没答腔,身手矫健,不费吹灰之力的化解龙知云的双刀攻势,横了眼迟迟没离去的仇思君,「你还不走?」 「我……」阿黑大胖还不知道下落,照理他们不可能迟到。 「哪里走!」一群黑衣人围上来,二话不说的挥刀就砍,招招狠辣,目标是围在中央的他们三人。 沉问心神一凛,环顾这群目露凶光的黑衣人。「仇姑娘,你带龙小姐快点离开这。」快剑如闪电震开所有刀剑后,双方形成对峙。 「谁要她带啦!」龙知云也意识到迫人杀气,提高警觉。 仇思君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这些人是干么?」 「你是白痴呀,这些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龙知云白了眼傻楞的仇思君,真不知道那么迟钝笨拙的丫头到底有什么好? 「杀手,杀手找我干么,我又不认识他们。」她还得赶快去找大胖和阿黑,谁知才踏前一步,大刀当头挥下,差点削到她的挺鼻。 「你们别太过分!」仇思君头一缩躲过了,一个不讲理的龙知云已经让人很火,现在又多了群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手,她这是招谁惹谁! 「杀,一个也别放过!」为首的黑衣人喝令。 旋即黑衣人群起围剿他们,攻势一波接一波,出手狠辣的让沉问及龙知云自顾不暇。 仇思君看了眼阴毒狠辣的黑衣人,左闪右躲的她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只是同为沉家庄人,而且龙知云还是贵为沉靖宇的未婚妻,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然也得回报他数次相救之恩。 「喂,你们两个快闪开!」她自怀中取出一只银瓶,头一侧避开身后偷袭的白锋,迅速的打开瓶盖,白色轻烟袅袅自瓶中升起。 沈问冷眸一扫,赶紧抓起仍在搏斗的龙知云腾身飞起。 「有毒!」黑衣人立刻混乱成一片,哀嚎声不绝于耳。 「沉问,你抓我干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龙知云反身挥剑,沉问不得不抽回手,这一放,龙知云身体开始下坠。 「龙知云你快走呀!」仇思君脸色大变的惊叫。 龙知云一个翻身漂亮的落地,不自觉的吸了口气,这才意识耳边听到的俱是挣扎的申吟,看到一个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她神色丕变,发现异常的她赶紧闭气却为时已晚,一个昏眩袭来便失去意识。 「该死的!」沉问低咒,连忙屏住气息,冲回白雾中抱起身子摇摇欲坠的她一飞冲天。 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剎那,转眼间,大半的黑衣人均倒地,所剩的几个也只是勉强站着。 「撤!」为首黑衣人见情势不对赶紧大喝。 所有人做鸟兽散。 白烟散去,地上一个个动弹不得的黑衣人。沉问抱着昏厥的龙知云落到仇思君面前,大手一伸。 「解药!」 「没有。」 沉问沉饮的拧眉,她该不会想趁机除掉龙小姐好取而代之?就算少庄主心系于她,他也不允许一个草菅人命的毒辣女子入主沉家庄。 「放心啦,这七日断魂烟死不了人,只会让人昏睡七天。」仇思君拍拍他。她会拿毒来玩人,还没害死人的纪录。 沈问倒退数步,与她保持距离,谁知道她身上还藏了什么毒? 自见过她使毒,沉问对她就似乎没什么好感,但她也没必要讨好他,在沉家庄她不过是个过客,拿到宝藏就会离开,她告诉自己。 仇思君装作没发现他对她的排斥,环顾地上陷入昏睡的众人。「这些人该怎么处理?」不管他们就会被野兽当成点心。 「我会通知人来处理,现在先回沉家庄,少庄主有事找你。」沈问不冷不热的开口。在龙小姐未恢复意识前,他不会让她离开。 该不会是为了昨晚的一夜情?想着,仇思君不由自主全身一阵燥热,心情忐忑不安。事实上那不能算他的错,是她酒后乱性遗霸王硬上弓,光想她就羞傀得恨不得毒死自己,她该怎么去面对他? 仇思君以着蜗行的速度跟在沉问后头回沉家庄。 沉问也慢下脚步等她,不时以眼角余光监视她,害她想动歪脑筋都找不到机会。 她原打算趁他不注意溜走,倒退一步、两步……「想去哪?」意外的,她背后撞上一堵墙。 「啊——少、少庄主。」仇思君仰头,舌头打结。 「少庄主。」沉问弯腰一礼。 才处理完酒楼的事,沉靖宇就迫不及待的想赶回庄,远远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俏俏的倒退,不跟沉问同行。 仇思君心虚的干笑,心跳加快,「好巧。」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应该还没有传出去吧?无论何时何地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气宇轩昂,英俊挺拔。 「你们怎么会在这?」沈浩挑高眉,视线落到沉问抱着的女子,「那不是龙小姐,她怎么这一身打扮,她怎么了?」 「她只是不小心吸进七日断魂烟,昏了过去。」仇思君佯装轻松自若,天知道她心脏开始疾跳。 「七日断魂烟?」沉靖宇眉头打了个结,除非必要她是不会施毒,「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仇思君强调着。 「你确定?光听名字就让人毛骨悚然。」由沉靖宇口中,沉浩已经知道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 真看不出来姿色普通,气质平庸的她才是正牌的龙门干金,天下第一美人冷翡翠的亲生女儿。 「七日断魂烟又不是真的毒药,真正厉害的毒是无色无味、让人不知不觉中就命送黄泉,我身上只有会让人跟阎王见一面就回来的毒药啦,你想试试吗?」仇思君笑容可掬。 沉浩背脊寒毛倒竖,勉强挤出虚应的笑,「不了,谢谢仇姑娘,我们还是快一点回府吧。」 「以后别乱跑,你是我的丫鬟。」沉靖宇无视于众人惊讶的目光,伸出大掌揉揉她的头,话中掩不住宠溺。 丫鬟!对,她只是个丫鬟。 「是,少庄主。」她略侧身避开他温柔的大手,只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不会受他影响,只是为什么心好痛? 「龙小姐睡了三天。」 仇思君在府里的地位不同以往,奴仆问视她为毒蛇猛兽的避开,连小莲都怕太靠近会被下毒,对她客气有礼。 不知是谁在龙知云昏迷不醒后,在府内散播谣言——说她欲害死小姐。纵使沉靖宇澄清这不是她的错,但,谣言还是如洪水般传开。 「小姐昏迷那么久是不是会死?」 「谁知道,我也只有远远经过时觑了眼不敢多停留,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听门房的老张说,他问过大夫,好象情况不乐观。」 「我还听说小君那个丫鬟比以前的桂儿还要厉害几分,有人看到她一大早从主子房间出来,还衣衫不整。」 「真的吗?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不定她就是想攀上枝头当凤凰,为了谋夺沉家庄少庄主夫人宝座才毒害龙小姐。」 「龙小姐虽娇贵、蛮横了些,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小君那丫鬟心肠也真是够阴毒,要是给她当上少庄主夫人还得了。」 「我们就没好日子过。」 「这话可别被主子听见。」 躲在树丛后的仇思君满胸臆是怒火,她终于见识到谣言的可怕,可以把一个人活活气死。 她什么时候毒杀人了?什么龙知云快死了?是那些资质愚钝的庸医诊断不出来,才故意编造谣言。 「你们刚刚说什么?」仇思君气不过的现身,吓得一群三姑六婆倒退了好几步,你推我挤的不敢当最靠近她的那个人。 「没……没什么。」倒霉被推在最前头的是绣房的李大妈,脸色发白的瞅着突然冒出来,脸色阴晴不定的仇思君。她该不会都听到了? 「你们给我听好,龙知云不会有事,若真出了事,死了人,我任凭你们沉家庄处置,你们等着看好了。」仇思君拂袖而去。 可恶的家伙,敢瞧不起她的下毒功夫。 第八章 照理龙知云应该会醒来,可是一早她依然熟睡着,冷翡翠守在床畔。会不会是她来得太早? 仇思君沉默的站在一旁,曾听仆人说起,冷翡翠过去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曾是沉家庄庄主的义妹、未婚妻。 后来遇见了沉庄主义结金兰的兄弟龙门少主龙少白,两人一见钟情,而沉庄主退让成全两人姻缘还成为一段佳话,但好象是结婚前夕,有坏人为了抢夺龙门宝藏而围攻龙少白,龙少白不敌坠崖身亡,沉庄主为此还替他隆重的办了丧事。 外传沉庄主为替龙少白照顾冷翡翠而娶她做二房,事实上冷翡翠依然小姑独处,外传根本不实。 仇思君心想如果她猜得没错,这消息可能是沉庄主放出去的,为的是保护冷翡翠,因为在龙少白死后,龙门分裂,许多利欲熏心的龙门子弟就想从冷翡翠身上查到龙门宝藏,唯有以沉家庄的势力才能遏止这些心怀不轨的人,不过,人心贪婪,还是有些人蠢蠢欲动,就像她上次遇到那个什么青龙门的。 仇思君望着温柔慈祥的冷翡翠,她心一动,不知道她亲生父母长什么样?自幼就没有父母的她被义父收留,从来没想过要查出自己的身世,因为就算找到,她父母未必会认她。 可是看到冷翡翠,她突然有点想寻根,不知她是否还有家人在这世上? 「小君,你坐呀。」冷翡翠回头看着楞在一旁的仇思君,亲切的道,「知云会没事的,你别担心。」她相信她的女儿。 「我没有担心,倒是冷夫人别太操劳。」真不知道高贵优雅、仪态万千的她怎么会有个刁蛮任性的骄女,她们看起来完全不像……她在想什么,她们当然是母女。 「你过来。」冷翡翠温柔似水的眸光让人无法拒绝。 仇思君上前一步。 「再走近一点。」她想看清一点。 仇思君再踏前一步,张着好奇又防备的眼望着冷翡翠,不知她唤她上前有何目的,该不会是要怒斥她伤害龙知云吧? 「来这边坐。」冷翡翠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这样不太好吧,我只是个丫鬟。」仇思君迟疑的开口,她为什么要用那种殷切渴慕的眸光凝望着她?她柔亮的水眸里闪动的是泪吗? 「没关系。」冷翡翠头也不抬的淡道,「你们几个退下。」 冷翡翠身后几个丫鬟一福,离去。 「我也退下吧。」仇思君心想她也是丫鬟,不应该待在主人房,要不是冷翡翠唤她来,她也懒得进来,免得又传出她意图谋害龙知云的谣言。 「不,你留下。」冷翡翠赶紧拉住她的手。 仇思君微愕。 冷翡翠轻触着她纤细的小手,掌心里布满了练武及炼毒而不小心弄伤的旧疤,和斑斑厚茧。 「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光想到她被陌生人抱走后的遭遇,冷翡翠整颗心纠结在一块。 「还好啦。」这位冷夫人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是哪怪。 「别净顾站着说话,你坐。」她硬是拉她坐下。「我听靖宇提过你的养父是恶虎寨仇浩天?」 仇思君点了下头,不知怎么搞地,在冷翡翠面前她完全不敢造次,连平常粗急大剌刺的动作都收敛起来。 「我知道他,他也算是我的恩人,当年我丈夫坠崖,我不相信他就这么离我而去,于是趁我大哥不注意时偷溜出去寻他,却在恶虎寨附近遇到杀手被追到山崖边,要不是有他解围,我恐怕性命不保,就连我肚中的胎儿也难逃。」冷翡翠回忆过过去,「那时候我丧失了记忆。」 失去记忆?蓦地仇思君脑海飞快闪过义父临终的遗言……心爱的翡翠……翡翠……不会吧?她两眼瞪大如铜铃。 「你失去记忆?」仇思君声音陡高。但愿不是她所想的,否则痴君、梦君、今君的寻宝梦岂不破灭?! 冷翡翠点点头,「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回到沉家庄的,我大哥告诉我他是在前往恶虎寨的路上发现昏迷不醒的我,他会去恶虎寨也是因为他收到消息,得知我在那附近遇难便立刻赶至,后来听那附近猎户说我是被恶虎寨的人救走,之后的事他没多提,我的任性给大哥他添了太多麻烦。」她幽幽叹了口气。 仇思君小心翼翼的低问:「那冷夫人你还记不记得在恶虎寨发生的事?」 冷翡翠摇摇头,「连仇浩天的名字都还是从我大哥口中得知呢。」没想到她的女儿竟会沦落到恶虎寨,会不会当年掳走婴儿的人就是仇浩天……「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重要的是你回到我身边了。」 「冷夫人,我不懂你的意思。」 「其实你是我……」 「咳咳!」突然一阵轻咳声打断冷翡翠的话。沉靖宇敲了下门,「姑姑,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冷翡翠深吁了口气。看来时机不对。 「少庄主。」仇思君赶紧起身一福,「我先退下好了。」她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面对自己的感情。 「不用,你留下。」这丫头一直躲他,让他很不是滋味,他们都已经那么亲密了,她还想当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仇思君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缓和内心的骚动。 「姑姑,知云还未清醒吗?」他转头望着床榻上沉睡的人儿。 看到他温柔的眸光,仇思君感觉胸口窒闷得透不过气,喉咙梗着酸涩,她发现她嫉妒床上的龙知云能获得他的关爱。 「嗯,大夫刚走,情况还是一样,他们说没看过这样诡异的脉象。」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还是陪伴了她无数寒暑。 「那是那些大夫见识浅薄,愚昧无知。」仇思君小声嘀咕着,却还是落入听力敏锐的沉靖宇耳里。 他扬了扬眉,沉声道:「君儿,你过来。」 「等等,你想带她去哪?」冷翡翠站起,一副母鸡保护小鸡的姿态瞪着他,警告着:她是我的女儿! 「放心,我不会把她吃了。」心里是很想啦!沉靖宇一瞬也不瞬的凝视她,他笑非笑,「我们需要谈一谈。」 仇思君感觉手臂上的疙瘩一颗颗站起来:心底打个突儿。 他想做什么? 「你跟我来。」 一句淡然的命令,仇思君乖乖的跟着沉靖宇,谁叫他是主,她是丫鬟。走过了九曲桥,他们来到寰宇楼。 「沉问,你看好门,别让任何人靠近。」 沉问衔令的守在门口,忍不住瞟一眼手段毒辣的仇思君。就算她有可能是少庄主真正的未婚妻,但外在环境足以改变一个人,天知道她怀着什么目的来到沉家庄。 她朝他吐了下舌头,扮个鬼脸。 「别慢吞吞的,快进来。」沉靖宇沉声催促。 「是。」仇思君不甘愿的踏进寰宇楼并带上门,转身率先看到的是内房宽敞的大床,两人欢爱的记忆立刻涌进她脑海,热浪自脖子爬升。 「你在想什么?」沉靖宇回睨着她,顺着她的视线,冷硬的唇线慢慢勾起一抹邪恶,「你在想念那一夜鱼水之欢吗?」 「谁、谁想念啦,你别胡说。」她激动的辩驳,白皙的脸泛着狼狈的红晕,泄了底。 「不想念喔,不知道那晚是谁说我要,我还要。」 「你……你……」此刻的他哪有半点当家的严谨冷肃、正经八百,轻佻邪肆得像登徒子、采花贼。仇思君瞠目怒视着站在面前的他,忽然眼一花,他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她耳后根飘起。 「你别急,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真正的欲仙欲死。」 她吓一跳的弹开,像猫被踩到尾巴一样。 看到她的举动,沉靖宇忍不住放声大笑,负手从容的走到后花园,大喊着,「你不跟来吗?」 仇思君咬牙切齿,这男人分明是故意看她出丑,以此为乐事,他就不要犯到她手里,否则就要他好看! 她恨恨的跟着他走到后花园,映入眼帘的是那温泉瀑布,阵阵香醇的酒气弥漫空气中,不是非常浓郁,但此刻她还不至于把这酒气当成水气,那天她怎么没闻到,一古脑的跳进池子,才会酿成遗憾。 「你还想下去洗澡吗?我可以等!」沉靖宇回瞟了眼面红耳赤的她对温泉避而远之,忍不住促狭道。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仇思君又羞又恼。 「你不是想找宝藏?」这宝藏属于她。在比对过姑姑玉佩上的地图和她身上的印记后,他找出了龙门宝藏,并把它挖出来,问过姑姑的意思要交给她,于是,他带她来取。 「真的有宝藏?」仇思君张口结舌。 「你想看吗?」沉靖宇嘴角弯起。 「想想想。」这可是她来沉家庄的目的,只是他未免太好说话了,让人不禁起疑窦,「你那么好心有什么目的?」 「你还不算真的笨得太彻底。」 这应该是骂人的话吧!她黛眉颦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深情凝眸直瞅着她,「没什么,我可以把宝藏全部送给你,不过有个条件,我要你……」嫁给我三个字还未出口,突然的吶喊声便响起,让他把话停在舌尖。 「少主不好了。」是阿香的声音。 「少主说不准进去。」沉问尽忠的阻止。 「人命关天,小姐、小姐、她就快死了。」阿香的哭喊声传遍寰宇楼。 不只沉靖宇讶异,仇思君更是震惊,胸口像挨了一记闷棍。不可能的!她的毒从来没有失误。 沉靖宇目光变得幽深莫测,眉头深锁着凝重。太不对劲,照理,青龙门被挑了,那些杀手被擒后揪出幕后主使,潜伏在沉家庄的余孽应该也都被清除了,怎么可能……「我去看看。」丢下话,仇思君便施展轻功,头也不回的飞奔出寰宇楼。 「沉问。」沈靖宇踱出寰宇楼,看了眼心忧如焚的阿香,冷静自若的道:「阿香,你先回小姐身边,我一会立刻赶过去。」 「好的。」阿香哽咽的低身一福离去。 「沉问,你进来,我有事交代,门带上。」他低沉平板的音调不透喜怒哀乐。 见沉靖宇进入屋内,沉问连忙跟上。 当仇思君踏进龙知云的房间时,龙知云的房里聚集了许多奴仆,有的忙着递水、递毛巾,有的压着龙知云的四肢免得她伤了自己,眼前床榻上的龙知云口吐白沫,脸色惨白,痛苦难耐的在床上挣扎着,活像中了剧毒快濒死的模样,让人看了沭目惊心。 「大夫到底请来了没有?」冷翡翠痛心疾首的深深看了眼苍白着脸的仇思君。「你说会没事的!」 「我没有说谎。」仇思君摇摇头。为什么会这样?「让我看看。」她想上前,可还没靠近便被人拦了下来。 「这里不需要你。」沈安冷冷的道。龙知云是他打小看到大的小娃儿,就算她再怎么不是也罪不至死。 仇思君一愕,脚步跟舱。 「让开,别站在这挡路。」小莲捧着脸盆进屋,看也不看仇思君一眼,「冷夫人,水来了。」 仇思君退了开。这里没有人相信她,她真的没有毒害龙知云,这毒根本毒不死人,那些同中她毒的有些昨晚就清醒过来了。 对了,沉靖宇他一定可以为她证明!想到这,她转过身,险些与刚进门的阿香相撞,她被推了开。 「闪开,你又来干么,还想下毒是不是?你害我家小姐害得还不够吗?」阿香涕泗纵横,见了仇思君就有气,使劲推着她,「你出去,出去!这儿不欢迎你,你滚。」 她没有反抗的被推出门,跌坐在地。「砰!」房门在她面前被关上。 仇思君浑身发寒,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倏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她也没回头,只是僵硬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这不是真的! 「大夫来了。」沈浩急忙带来了大夫,深思的注视地上的仇思君一眼后,便摇摇头推门进入。「大夫快请。」 门在她面前带上。 沉浩也不相信她!仇思君从他冷然的视线感受到这一点。这里没有一个人相信她,那她该怎么办? 对了,还有沉靖宇!如果他相信她的话……仇思君想到这,立即提振起精神从地上爬起,还没转过身,一股熟悉的男人气息飘过她鼻端,一团黑影跟着罩过来——她惊喜的转头,抬眼望见沉靖宇就站在她身后,「少庄主你来得正好,我……」 「你想去哪?」话被冷冷打断,他那冷硬的声调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 「不是的,我没有要去哪……」一股寒意充斥她全身。 「你该不会是想畏罪潜逃吧?」沉浩自屋内踱出来,在沉靖宇耳边低语,看着她的眸光充满鄙视。 沈靖宇听了沉浩的话点点头,看着她的瞳眸依旧幽深,让她猜不透他心底在想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逃?」怒气逐渐高涨,她抬起不驯的下巴。 「那是谁下的毒?」沈浩嗤声冷讽。 「我的药没有毒死人的纪录。」 「总有错手。」沈靖宇突然冒出一句。 仇思君一愕,「我没有杀人!」她声嘶力竭的大吼。 沉靖宇沉默不语。 看他寒着脸,仇思君声音卡在喉咙,艰难的吐出,「他们下相信我也就算了,连你也不相信我?你也认为是我害她这样?」 她张着一双伤心欲绝的明眸望着面无表情的沉靖宇,他那曾经温柔吻遍她全身的薄唇,此刻无情的紧抿着,曾含笑的眸子透着前所未见的冰冷。 她双颊愤怒的涨红,低吼道:「你说话呀?」 慢慢的,她眼中浮现一层氤氲水气,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赶紧抹去。 她不哭,她没有错! 沈靖宇冷沉的开口,「沉问,把她关进大牢,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沉问点点头,立刻上前箝制住她。 她挣开他的手,「我自己会走。」临走前她抛下怨慰愤懑的一眼,「沉靖宇,你这冷血、没心没肺的蠢猪,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真的没有害人,为什么他不相信?就因为她是出身不清不白的土匪? 目送她挺直着背脊离去的背影,再想到她刚刚受伤的神情,沉靖宇心如刀割。可是在还没有揪出潜伏在沉家庄的杀手之前,他不得不对她狠下心肠。 「她醒了?」沉靖宇收回视线,眼底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痛苦,他闭起眼,倏地又张开,回复平静无波的冷漠。「查出幕后凶手了吗?」他用只有他们彼此听得见的传音方式问。 「大概知道了,不过还得确定。」沉浩也以这种传音方式和他对话,他捕捉到沉靖宇强掩着内心的煎熬,「其实你不必这样对她。」 「不这样,躲在沉家庄的黑手就会伸向她,我不能冒任何失去她的风险,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沉靖宇面无表情,深邃眸子进射出坚决认真的光芒,他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她的人。 沉浩幽幽深吁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凡事无动于衷、冷漠淡泊近无情的沉靖宇流露出真性情。 原来他迟迟没有娶龙知云过门的原因就是在等,等待着最初也是最深的依恋,他早就知道龙知云不是龙知云,原本的女婴早在出生没多久就被调了包,而仇思君才是真正的龙家骨肉。 仇思君被关在地牢,不见天日。 位于沉家庄地底的监牢干净宽敞,清爽通风,跟朝廷阴森潮湿、藏污纳垢、蛇虺蚊蚋聚集的天牢相比,真的舒适太多,不过,一样是没了自由。 三天过去,仇思君烦躁的来回踱步。 她不信她下的毒真的会让人死!一定是有什么环节出了错。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监牢里没有人看守,她记得进来地牢入口处有四个沉家庄守卫。只要扳倒那四个高大的家伙,她就可以离开。 这对她而言应该是轻而易举。她掏出身上所有的毒药、迷yao,瓶瓶罐罐放在地上检查,待她拿起一瓶迷yao时——猛然想到,为什么沉靖宇没命人把这些对他们而言,是致命的毒药搜括走?他既然不相信她,应该会防备她再用这些毒来害人?啊!仇思君搔搔头,心想可能是他忽略了吧。 她倒了一滴化蚀骨尸水腐蚀铁锁后,抓起衣角当布,探手将锁拉开,她收拾好瓶瓶罐罐揣回怀中后,蹑手蹑足的步出牢笼。 循着她进来的路走上阶梯,阶梯尽头是个坚硬的木门,木门上有个铁窗,窗外不时有人巡守监看。 仇思君蹲在墙角探出头,当人影晃过铁窗时立刻缩回头,暗忖她要离开这恐怕得先料理门外的守卫。 不能用七日断魂散,因为风向不对,没迷倒那些守卫,她先倒下。还是先把那些守卫拐进来,再一个个解决。 她灵机一动,将一只瓷瓶掷出,在阶梯下方摔成一片片,清脆的破碎声引起门外守卫注意。 「有声音!」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老鼠?」 「那是什么,亮亮的!」 仇思君在一旁暗笑,笨蛋!是白色瓷片反光。 「我们进去看,你们两个守在这。」 门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将一瓶迷烟朝守卫四人洒过去,守卫们连叫都来不及,就眼一翻的倒下。 她深吁口气,连忙冲到门口,东张西望,确定门外没有人后,赶紧将四人拖入地牢里。 门一关,然后提气一跃上屋顶,施展轻功飞奔到龙知云的香闺,一路非常顺利,顺利到她即使觉得有异,也顾不了那么多。 第九章 「小姐,人都走了。」阿香在送走冷翡翠后便回到床杨边,轻摇了下熟睡的龙知云。「你可以起来了。」 床上的龙知云撑开一只眼皮,「都走了?」 「嗯,这次计划成功了。」阿香得意的笑开来。 「呼,终于把那女人赶走。」龙知云从床上坐起,看了眼阿香,有些不安的问:「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 「小姐,难道你想把少主让给那个来路不明的仇思君?」 龙知云咬着下唇,摇摇头。 「那就是啦,不管她是不是才是冷夫人真正的亲生女儿,只要没有人知道,你就还是龙知云,还是沈家庄未来的主母。」 原来是一场计谋!她们主仆的一番话震得趴在屋顶上的仇思君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她们在说谁?是她吗?她是冷夫人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 「阿香,你拿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为什么会让我口吐白沫,看起来像快死了?你这药是哪里来的?」 「这个……我答应了不能透露他的身份,否则他不会饶了我。」阿香打个机伶,「小姐,别想那么多,至少我们赶走了她……」 话未完,「砰!」的一声巨响,窗子翻进一个人影。 「原来你是故意装死,你根本没事!」被愤怒冲昏头的仇思君不假思索的翻窗进入屋内,直逼到床前。 阿香惊骇得脸色刷白,瞠目结舌忘了尖叫,直指着突然冒出来的仇思君,「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你太卑鄙了。」仇思君气愤下已,不得不佩服龙知云的心机深沉。 龙知云冷笑,从容的步下床,「想跟我斗,你还早得很。宇哥哥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你不怕我跟沉靖宇说出真相?」 「就凭你?你以为我的宇哥哥会相信他的未婚妻,还是一个来路不明、全身都是毒药的丫鬟?」龙知云高傲的斜睨她一眼。 「对,凭你一个低下卑微的丫鬟也想和我小姐争,真是不自量力!」阿香鼓起勇气开口,还有小姐在,她怕什么。 「你……」若不是不想再让靖宇误解她下药,她早送这两个聒噪的女人两颗闭嘴丸。 「也托你的福,我跟宇哥哥下个月就要成亲了,看在你曾是宇哥哥喜欢的人份上通知你一声。」 成亲?!这两个宇在仇思君脑袋里轰然炸开。 她和沉靖宇要成亲了!想到他即将娶龙知云,她的心像被狠狠的撕扯裂开!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比被他误会还难受。 「我还要谢谢你的成全。」龙知云讥讽的谑笑。 仇思君想笑,挤出的却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强忍住内心的落寞,佯装若无其事。 「你可以走了,我会在宇哥哥面前帮你说项的,让你免除牢狱之灾。」龙知云好心的道。 「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仇思君冷笑,「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你敢?」龙知云背脊窜过一阵寒意,她见识过仇思君施毒的厉害,此刻只能故作镇定的扬起眉。 「没什么我不敢的。」 「你别过来,我会大叫的。」龙知云开始慌张的后退。 「你认为我会给你机会叫吗?」仇思君嘴角噙着诡谲的笑意,看龙知云害怕的神情让她心情大好。 「不准你伤害我家小姐。」害怕得两腿部在发抖的阿香尽忠的挡至龙知云面前捍卫着。 「你们做了那么多卑鄙事,我该好好回敬你们。」仇思君自怀里拿出一只紫瓶,倒了一滴在地上,地板发出嘶嘶声响,冒出一阵白烟。 这当然是用来唬人的药。 「小姐,怎么办?」阿香惊惶失措的抱住龙知云,眼泪滚落脸颊。「你别乱来,来人哪。」她惊惧的扯开喉咙大叫。 「阿香,别担心。我就不信她敢动我一根寒毛,这里可是沉家庄。」拍了拍身旁阿香,龙知云强压下内心的恐惧,「杀了我她也逃不掉。」瞄见墙上所挂的宝剑,她不着痕迹的栘到墙边。 「如果不想死就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之前说冷翡翠的女儿是什么意思?」仇思君压下内心的忐忑,冷静的问。 「小姐。」完了,给她听见了。 「不许说。」龙知云一凛,心想绝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她一步步的退后,「别想我会告诉你……你去问阎王吧!看招。」一旋身取下墙壁上的剑,她二话不说的刺向仇思君。 看她们打得难分难解,阿香吓得两眼圆瞠,「呃……小姐,我去找人来帮忙。」她赶紧由内室穿过偏厅,冲到门口——正巧门扉被人打开,门外是捧着脸盆的小莲,两人差点相撞。 「啊——」两人同时发出大叫。 阿香率先回神,「小莲,你差点吓死我。」拍抚了下胸口,她赶忙拉着她进门,「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帮我家小姐。」 「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先把水放好。」小莲脸上表情一如往昔,神色自若的将脸盆搁到花桌上。 「你看……哇!」这时打斗中的两人从内室打到偏厅,吓得阿香抱头鼠窜的躲到花桌下。 「小莲快让开。」仇思君不愿波及无辜的收掌。 龙知云大喜,毫不留情的趁机直取她门面,「仇思君,你去死!」 仇思君闪避不及,只能瞪大了眼看着尖锐的剑逼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剑尖在她鼻端前停下。 「啊——」阿香脸色惨白的发出尖叫。 仇思君震惊的抬起眼,「小莲。」 一把银刀自龙知云背后穿透她的胸口,而握银刀的人竟然是瘦瘦弱弱,看起来不会武功的小莲。 「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这时,门外涌进大批人马,为首的是沉靖宇,身后跟着沈浩、沉问,还有冷翡翠。 「不。」冷翡翠视线落到被一把银刀穿透身体的龙知云时,立时眼一翻的昏倒,左右丫鬟赶紧上前搀扶。 「我们来迟了。」沉浩锁紧眉锋,话声刚落——「宇……哥哥救我……啊!」刷地银刀自龙知云背后抽出,红艳的鲜血喷出,让人沭目惊心。 阿香看到这一幕,吓得晕了过去。 小莲露出阴狠的笑,舔了下染血的银刀,一股无法言喻的阴森气息自她身上散发而出。 「该死的!」沉靖宇倒抽一口气,赶紧街上前抱住龙知云虚软倒下的身躯,「云妹。」 「真高兴,这是你第一次愿意主动亲近我……我好高兴。」龙知云嘴角漾着一朵绝艳的笑花,眼泪滑下面颊,虚弱的抬起手想碰触他的脸庞,「我死而无憾……」手却在半空中颓然落下。 「云妹。」沉靖宇惊惶的吶喊,握住她落下的手,眼眶微红,「不、不!」到底相处了十八载,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他一直把她当刁蛮任性的妹妹看待。 仇思君望着这一幕,心情沉入谷底。她不该嫉妒的,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原来他爱的人是龙知云。 视线一转,她望着冷漠旁观的小莲,不禁要问:「为什么?我一直把你当好姊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莲一派轻松的笑,「君姊,这样不好吗?她死了你应该开心,我这可是替你除掉阻碍。」 「那也不需要杀她呀!你这样做不是帮我,而是害我。」仇思君心中五味杂陈,嘴角泛着苦涩的笑。小莲这么做只是让事情更复杂,她背负的罪名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心太软了,这样是成不了大事的。」小莲微笑的走上前,摇摇食指,朝仇思君伸出手,「我费尽心机伪装成小女孩混进沈府,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天,过来,让我来帮忙你……」 「君儿,快点离开她。」突然一阵暴吼声自门外传来。 仇思君愕然,这熟悉的声音是……她慢慢转过头的同时,身后的小莲脸色刷白,快速的朝她身子一点。 「君儿。」沉靖宇放下龙知云,却来不及拯救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倒下,他呼吸一窒,心几乎停止跳动,「不……」 「师父。」吐出两个字后,仇思君感觉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 「「让开。」一个佝偻半跛的老者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进来,纵横交错的深刻疤痕交错的占有他的脸,苑若喉咙被辗过的粗嘎嗓音音量不大,在场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异议,一股震慑人心的压迫感自他身上无形散发,人群自动站成两排让出一条路。 「你是……」沉浩注视怪老人,眉头拢紧的思索。 「龙少白!」 沉靖宇震惊的看着从容沉稳走来的怪老人。 当年坠崖的龙门少主竟然没死,只是模样变了,声音也变了,就算冷翡翠站在这,恐怕也无法一眼就认出他来,谁能想到当年英俊挺拔的翩翩佳公子,曾是多少女孩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如今会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跛子,一张满布狰狞疤痕的脸庞看不出原来面貌。 「你……你没死。」小莲抓着昏迷的仇思君,踉跄的倒退,一张人皮面具让人看不出她愀然变色的表情。 「毒魔女,好久不见。」龙少白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又是惊喘抽气。想不到小莲竟是江湖上的毒魔女伪装。 「放开她。」沉靖宇一颗心悬在半空中。 「你在说笑吗?她可是我的护身符。」小莲冷笑,从怀里拿出一个药丸塞进仇思君嘴里。「呵呵,她已经服下五毒门最毒的金线绝命蛊,一日之内蛊毒行走全身化为尸水,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血色自沉靖宇脸上抽离,他肝胆欲裂的大吼,「不!」正要冲上前却被龙少白伸手拦了下来。 「别冲动。」龙少白粗哑的嗓音透着不怒而威,「毒魔女,你可认得这个?」他自怀中拿出一只绣着银色的娱蚣、青蛙、蛇、毒蝎与蜘蛛的布包,扔到花桌上,布包里的银针散开。 「这是……我爹……你把他怎样了?」小莲震惊的眼瞳张大,身子打了个哆嗉。 「把我女儿放了我自然会告诉你。」龙少白粗嘎的嗓音让人不由自主的起鸡皮疙瘩。 「哼,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相信你?当年我就是相信你会回来,结果呢,你竟然爱上冷翡翠那个贱人。」如今冷翡翠还是那么高贵明艳,而她已经老了!她恨! 龙少白叹了口气,「我很感激当年你跟你爹的救命之恩及成全,也很谢谢你们不吝给我这个外人五毒门许多不传之秘毒,但,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无关男女情爱。一当年为了搜集毒药,他行遍大江南北,深入川滇,一次意外差点丧命,因而结识了五毒门的毒魔女一家人。 「因为你,我们背叛了五毒门,因为你,我娘还为了保住我跟我爹的命而服下剧毒命丧黄泉,被逐出五毒门的我们,连滇境都不准踏入,自那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找你报仇,要让你尝尝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滋味。」 原来在龙少白和毒魔女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恩怨。可是此刻沉靖宇可顾不了那么多,「毒魔女,君儿是无辜的。」 「是无辜的吗?」毒魔女冷冷一笑,银刀抵上仇思君雪白的颈部,轻轻的划下一道血痕。 沉靖宇猛吸口气,心痛难当的喊,「快住手!」他必须要冷静下来,在心底他不断提醒自己。 毒魔女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弧,依然将银刀抵在仇思君颈上,「要我放了她可以,我要龙门宝藏。」再度一使劲,血丝自仇思君颈子淌下。 「住手,龙门宝藏在我这。」沉靖宇深呼吸好缓和内心惶恐,努力思索着救人方法,暗中朝沈浩及沉问使个眼色。 「在你那?」毒魔女有些错愕的转头面向已然恢复自若神情的沉靖宇,「你是说真的吗?我劝你最好别要什么花招,否则……」 沉靖宇咽下了口口水,沉稳的道:「龙门宝藏我已经找到了。」原本是想拿来当求婚礼物的。 毒魔女激动的上前,银刀离开了仇思君颈部,「在哪?交给……」说时迟那时快,沈浩立刻街上前,沉问也挥剑朝她刺去。 毒魔女赶紧以银刀回击,「锵!」霎时剑刀交击激出火花,而趁这时候,沉靖宇街上前救下仇思君。 毒魔女在沈浩和沈问包夹下有些捉襟见肘,旋即手探向怀中掏出毒物,两人见状赶忙后退。 「危险,你们退下,让我来。」龙少白大掌一挥,毒魔女掏出的毒粉全震飞回她身上。 毒魔女顿时惨叫,「啊——」 毒粉全沾上她的身体,她惊恐得浑身颤抖,就像是被滚烫的热油滴到似的,毒粉很快的腐蚀她的身体,渗透她的肌肤,殷红的血水一滴滴淌下。 渐渐血肉模糊的她倒卧在地,一阵白烟自她身体冒出来,眨眼间,活生生的毒魔女像是在太阳底下融化了,只留下一堆枯骨,让在场的人看了莫不胆寒,久久没办法从这一幕回神,没有人开口。 突地,一道细微的申吟声传人震愕的沉靖宇耳中。 他低头凝视怀中昏迷的人儿,捕捉到她苍白的唇微微颤抖,他赶忙唤道:「君儿。」 「宇……」仇思君觉得全身像着了火,她吃力的睁开眼。 「太好了,你差点吓死我,你怎么不好好待在地牢里,跑来这里凑热闹?」原本他计划藉云妹引出潜伏在沉家庄的黑手,谁知竟听闻她逃狱,他急忙赶去地牢一看后,接着又得到消息,说她在云妹房里,两人已经打了起来,跟着毒魔女又出现。 仇思君苦笑,「你还在气我对龙知云乱下毒?我说过不是我下的药……」她的气息逐渐变得虚弱。 「我知道。」他早从沉浩口中得之龙知云体内还有另一种不知名的毒,不知是谁下的!为了查出是何人在幕后操控,他才会计划这一切。 「我好累。」她缓缓闭上眼。 「不!思君,我不许你睡。」沉靖宇惊恐的摇晃着她,悲恸欲绝的唤着「不,君儿,快睁开眼睛。」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在偷去他的心后,从他生命中消失。 不!他不允许。 「放开她。」龙少白走上前来,「如果你还想她活下去的话。」 「龙前辈快救她。」沉靖宇眼睛陡地一亮,燃起希望。 幽幽缈缈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一盏明灯牵引着他走去,隐约一个人影站在那头。 「君儿,是你吗?为什么不说话?」 突然,她转身往光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更没应声。 「君儿,你要去哪,别走,等等我,君儿。」他直觉要阻止她,起身想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他惊惶的大喝一声,「君儿,别走!」接着,整个人猛地弹坐起身。 沉靖宇全身被冷汗浸湿,心跳急促,他瞧瞧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寰宇楼的床榻上,熟悉的房间让他一愕,他记得……「醒了。」粗哑的嗓音在一旁响起,吓了他一跳。 他转过头,「龙前辈!」记忆立刻涌入他脑海,他激动的拉住龙少白,「君儿呢?君儿在哪?她怎样了?」 龙少白缓缓起身,并没有回答。 「龙前辈,请你告诉我她在哪,她现在怎样了……我干脆自己去找。」沉靖宇强压下内心的惶恐不安,急忙翻身下床,衣衫不整的就要往屋外冲。 「你真那么在乎她?」当沉靖宇一脚踏出门坎之际,屋内的龙少白突地冒出一句。 沉靖宇脚步一顿。 「你对她存着什么心?我这次来是为了解除你跟她之间的婚约,解开父母之命的枷锁,以后你就自由了,不必再为我们的戏言而娶她,而我会带她离开。」 闻言,龙少白胸口彷佛挨了一记闷棍,「不,我爱她,龙前辈别带她走,我不能没有她。」 「是吗?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他躲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 「将她关进地牢,对她冷言冷语,其实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在没查出那黑暗中的幕后主使者之前,我无法放下心。」得知龙知云中了不出名的毒,以及想到追杀君儿的那些杀手,宁愿咬舌自尽也不肯透露幕后主使者的身份,他心底的不安扩大,为了引出幕后主使者,他只好使计。 「算你有理。」龙少白从容的踱出内房,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如果她已经……」 话末完,沉靖宇脸色刷白。「不!这不是真的。」他身子一僵,心口发冷,浑身血液像被抽尽一样,摇摇欲坠。「不——」他夺门而出。 「喂,等等,我话还没说完。」龙少白看他如此在乎女儿,心里感到宽慰。看来女儿有了值得托付的依归,他此生了无遗憾,该走了! 龙少白步出房门准备离去时——「龙前辈。」站在门口的沉浩低唤。 龙少白挑挑眉,回头看了他一眼。 「龙前辈,你不留下吗?冷夫人在沈家庄,你不去见见她吗?」上一代的恩怨他是不清楚啦,只是这一对苦命鸳鸯好不容易相聚,这样就又要分开? 「你想现在我变成这副鬼见愁的模样,我还有资格说爱吗?」龙少白自嘲的一笑,笑中有悲、有无奈,更多的是苦涩。 沉浩楞了下,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代翩翩美少的龙少白就是眼前面目全非还号腿的佝偻老人。 龙少白幽幽叹息,「掉落山崖,我幸运没死,却断了腿、毁了容,连我都认不出我自己,更别提外人了,那时我甚至想为何不让我干脆死了算了。」说着他嘴角勾起苦笑,「后来会遇到君儿完全是意外,若不是看到她肩膀上的印记,我简直不敢相信,上天仁慈的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她,也因此我活了下来,为了她。」 「冷夫人等了你十八年……」沉浩提醒他。 「哈,我这副模样还配得上她吗?」龙少白仰天一笑,笑中透着无限凄凉,「我走了,君儿……君儿就交给你们。」他提气一跃,消失在沉浩眼前。 「少白!」忽然惊喜的喊叫从回廊传来。 沉浩转过身,就见冷翡翠急奔而来。 「少白呢?」她连忙揪着沉浩,「你有没有看到他?」 沉浩咽了咽口水,「龙前辈已经走了。」 「该死的!」冷翡翠脚步一踬跛,咬牙的道:「少白!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她随即追出门外。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沉浩不禁佩服爱情的力量,连冷翡翠也抛下一切为爱走天涯,而沉家庄里还有一对呢! 尾声 沈靖宇问到了仇思君就躺在冷翡翠的房里,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进,看着平静的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人儿,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不!这不是真的,你怎么可以离我而去,君儿……」他扑倒其上,悲恸欲昭的失声痛哭。 闭眼躺着休息的仇思君突然被一个重物压上身,她张开眼一望,是沉靖宇!她又没死,他在哭什么……他在哭!这念头闪入她脑中,令她一愕。 「我都还没跟你说我爱你……你……」沉靖宇抬起头,正好跟一双晶灿明亮的黑眸相触,他眼瞳霎时瞪大,「你没死?」 「谁说我死啦?」他刚刚说什么?他爱她?! 「龙前辈他……」他蓦然想到自己好象没听龙少白说完就跑出门。「太好了,你没事,谢天谢地。」他激动不已,忘形的抱住她,疯狂吻住她略显苍白的唇。 「你别这样啦,我快不能呼吸了。」仇思君连忙推开他,被他吻得脸红心跳,她话锋一转,「对了,我师父呢?」她记得昏迷前看到师父来了。 「他不只是你师父,还是你亲爹。」沉靖宇紧拥着她,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不想放开她。 「你说什么?」 「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我想重温旧梦。」他缓缓俯下身。 「等等,我还没……唔……」她嘴里未完的话全被他吞噬。 「我爱你。」大手一伸拉下红帐,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他身边。 「等等,我们还没成亲……唔……」 此刻无声胜有声,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