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瓶,你去,去别处开两副落胎药来。」
「小姐…」宝瓶犹豫着,「要不我们先回去和公子商量商量吧。」
虞扶苏摆正脸色,「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你快去。」
宝瓶不敢违背虞扶苏,有些不情不愿的去了。
虞扶苏只倚着绿桑,微微闭目休息。
「姐姐,你怎么哭了?」
这时,身边忽有稚嫩童音响起。
「是吗?」
虞扶苏睁眼,抬手在眼下拭了拭,果有点点湿意。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乞儿不知何时跑到了她身边,举着一截瘦小的胳膊,「姐姐别哭,我把大爷赏的窝头分给你吃。」
虞扶苏鼻头一酸,忙蹲下身子,把小乞儿瘦弱的身子搂进怀里,额头轻轻蹭了下他脏脏的小脸。
「谢谢你,姐姐不吃,你吃吧。」
她边说,边微笑着从袖中取出荷包,倒出几个铜板,放到小乞儿手心。
小乞儿两眼放光,「好多钱!」
他又一个个数了数,欢唿,「有八个呢!」
虞扶苏柔柔一笑,「拿着,晚上买个白馒头吃。」
终究是孩子心性,小乞儿得了钱,「欸」了一声,转头就跑。
不过刚跑出两步,他想到什么,急急勾头折回,在虞扶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跳着跑远了。
而宝瓶也恰好抓药回来。
虞扶苏看着小乞儿背影,只觉乌云压顶的心间,终于拨开一条细缝,喜见一丝晴光。
……
「小姐,药来了。」
宝瓶捧着碗浓黑的药汁,满面优思的递到虞扶苏手中,虞扶苏接了药碗凑近唇边,手轻轻在小腹上抚了抚。
「虽然我做此决定,可你终究是我血肉缔结,我又怎会不难过,不心疼你,孩子,你原谅我吧。」
她在心中默默和这个有缘无分的孩子话别之后,张口将碗中苦汁饮尽。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洛京,毓庆殿中的帝王似有所感,手下不知何故一抖,墨迹一拉,毁了一本摺子。
他烦躁的扔开笔,捂着唇咳起来。
身上的伤还未好完全,外面又是一个阴雨天,伤处麻麻痒痒又隐隐作痛的感觉直令人发疯。
他咳的面上趋白,唇上血色隐褪,魏东临见状,忙命宫人端来一碗茶水,服侍帝王用下。
帝王面色稍缓,目色幽幽凉凉遥望殿外雨幕,不知站了几时,他忽呓语一般说了一句,「多久了?」
没头没脑的一问,魏东临当即接了句没须没尾的答覆,「小一月了。」
帝王闻言薄笑一声,幽邃眼眸中似浮动着淡淡的苦涩。
虞扶苏刚把腥苦的药汁咽下腹,就见虞四郎负手而来,面上从来未有的有些清沉冷冽。
「四哥?」
虞扶苏唤他。
他未回答,只是径直到了虞扶苏身前,缓缓蹲下身,握紧她的手,抬眼凝视她,「小妹,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哥哥?」
他密睫轻扫,在玉面上落下一段乌影,「我本以为,我与小妹之间,是无所隐瞒的。」
虞扶苏眼带询问扫向身边的宝瓶,宝瓶忽然跪下,哭道:「方才奴婢去给小姐煎药,恰巧撞见公子,公子见奴婢神色慌张,盘问之下奴婢又不敢撒谎…」
「小姐,奴婢不是有意违背您的吩咐的!」
她回来前,确是吩咐过宝瓶此事不要声张,不要让四哥知晓。
本是不想四哥拖着病体还为她担忧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四哥忧心了。
虞扶苏回视虞四郎,「抱歉四哥,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现在已经结束了,后面宝瓶陪着我就可以,四哥请暂且迴避。」
却听虞四郎缓缓道:「不,他好好的还在呢。」
「扶苏,暂且留着他吧,或许日子长了,你会改主意。」
「四哥?」虞扶苏有些震惊且不解的看着虞四郎。
虞四郎道:「你不想要他无非总想着他的生父是谁,想着我们虞家和那个人的几多仇怨。」
「可是扶苏,他在你腹中,就仅仅只是你的孩子而已,生父是谁又何必多想?又有什么关系?以后,我们自然也不可能让他知道…」
「扶苏,无论如何,四哥只是不希望你做伤害自己的事…」
……
已经到了二更天了,公子房中似乎还亮着一点微弱烛光。
稍早一些,兄妹二人终于商定,小姐暂且留着腹中皇嗣,小姐她今天定是累极了,已然睡熟。
而公子虽成功劝住了小姐,出小姐房门时却面上沉寂,不大欣悦的样子,她想去安慰几句,再向他郑重表白自己的心意。
宝瓶手捂「砰砰」乱跳的心口,捏紧手中男子式样的长簪子,轻轻敲了敲公子房门。
好一会儿,房门终于从里打开。
公子美目瞥她一眼,又淡淡挪开,「是你。」
「果然是你。」
他这样说了两句,转身步入屋内。
宝瓶紧步跟了上去,却见公子房中烧着火炉,火炉上温着清酒,经炉火一烤,浓醇酒香丝丝缕缕,钻入口鼻之中。
他自顾自的举杯小酌,并不同她说一句话。
宝瓶站的腿僵,最后终于鼓足勇气,把手中长簪递到他眼前。
「公子,这个给你,希望您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