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刻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抬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砰一声放下茶杯,看似抱歉实则眼里全无歉意道:“抱歉啊林叔,我不懂茶,都当水喝了。”
其实程斯刻今天的表现在他自己看来也是有点过于冷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接到林语生的电话约他出来起,他就总觉的心里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林语生为什么要单独约他?他们明明没有到需要单独见面的交情。而他一直以来对于林语生的熟悉感又到底从何而来?难道说林语生和他的过去有关?
或许是在来之前就对这场见面做了最坏的假设,导致程斯刻内心一直处于一种焦灼的状态,他见到林语生不急不缓的态度,心里便更加疑窦丛生。他自认没有林语生的城府,他就是不安,就是急切,他想知道林语生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在林语生没有在意程斯刻的不礼貌,他对于程斯刻一直都是包容忍耐的。程斯刻并非意识不到林语生对他的善意,但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程斯刻懒得跟林语生迂回下去了,他打了个直球:“林叔,您今天见我是想和我说什么?”
闻言林语生没有立刻回答,抬手给程斯刻的茶杯续上茶之后,这才不动声色地含笑开口:“小刻前段时间,有没有去过旺发大酒店的后巷。”
程斯刻闻言本面无表情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他身躯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住林语生,脊背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他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林语生做了个安抚的动作,“我在警局也有些人脉,打听点事儿还是方便的。”
程斯刻听出了林语生的弦外之音,他的嗓音也不自觉跟着紧绷:“你找人查我。”
“是,”林语生丝毫不避讳,他微敛了笑意,“我庆幸于找人查了你,否则我还真不知道你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一个人就敢拿着一包高纯度的白尘跑到那种地方去找人交易。”
程斯刻闻言脸色一白,他本以为林语生最多只会知道他嫖娼进了警局的事情,白尘的事情那天晚上只有他、红研以及老鹰三个人知道,红研不会出卖他,那除非是老鹰……
“是你,”程斯刻猛地抬头望向林语生,“你是老鹰的上线。”
林语生不置可否,他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自己不染灰尘的手,随后抬头以一种洞悉人心的目光将程斯刻钉在对面。
他沉声道:“别再查下去了,那晚的事情我会帮你瞒下来。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就该知道下面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孩子可以碰的。”
程斯刻目光中染上了几分疑惑:“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今天找我说这些话,不就坐实了你跟白尘脱不开关系,你不怕我转头就告诉警察?”
林语生闻言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良久,他轻声开口:“孩子,可能你还年轻,你不懂,这个世界上总会存在一些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明知道可能会因此将自己置于险地,却依旧要做。因为不得不做,否则连死都不得安宁。”
“所以孩子,你不用怀疑我的用意,你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害你。”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程斯刻骤然开口,他紧盯住林语生,不放过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林语生似乎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色,但很快被他掩去,他轻笑了一声:“或许吧,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程斯刻还想再问,却见林语生挥了挥手不再看他:“走吧,晚了,你该回去了。”
程斯刻被下了逐客令,他知道以他的功力如今也无法从林语生的嘴里套出更多的话,遂抿了抿唇起身往外走。
当他的手搭上了门框时,他听见了林语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哀切从背后传来。
“你很像你妈妈。”
那一刻,程斯刻仿佛身体里藏了一口大钟,被这么一撞三魂六魄都齐齐跟着震了一下,脑海里一直障目的浓雾轰然散开,露出了真相的一角。
他想他的确见过林语生。
回到家之后他甚至没来得及先去温浅房间跟他打声招呼,直奔自己的屋子里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他离家时带着的装满靳柔遗物的木箱子。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这个箱子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打开,关于靳柔的一切,他总是下意识地在逃避,他对于靳柔的观感太复杂了,导致接触靳柔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程斯刻在箱子里搜寻着,这个箱子是靳柔生前最宝贵的一个箱子,一些对她来说十分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她都会往里放。
但这些什么风铃啊怀表啊千纸鹤啊的在程斯刻眼里就有些不知所云了,最多感慨一句她妈以前还挺文艺。
最终,在箱子的最底层,程斯刻发现了一本只有两个手掌大的日记本。
程斯刻将日记本拿出来迅速开始翻看起来,日记的初始日期是程斯刻出生的那一天,很明显这是一本记录着一个刚刚迎接新生命的新手母亲心路历程的手札。
一开始,靳柔写得还很频繁,里面倾诉了她对于程斯刻全部的爱,而到了后面,每一篇日记的间隔日期开始变得越来越久。
程斯刻算了一下日期,这大概是因为后期他妈的另一个人格占据身体的时间更多,而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做写日记这种娘们唧唧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