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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住你说的,此刻起你我互不干涉”,夏夏将指在周寅坤心口的枪放下,毫无犹豫的越过怔在面前的男人,直径走向许嘉伟。

    她大着肚子不太利落地覆下身,双膝抵在沙石混浊的地上,看着伤痕累累嘴角溢着血的男人,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将人扶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他身体上加倍的痛苦,都是因为她,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个的遭罪,都是因为她,阿伟哥哥才会变成这样,心中愧疚腾空而起堵在喉咙,哽咽又滞涩,泪如雨下扑扑滚落,在泥土上迸发出丝丝尘烟。

    女孩搓破露肉的掌心,慢慢伸过去,扶上许嘉伟的胳膊,嗓音是带着哭腔的嘶哑,“阿伟哥哥,我们走吧。”

    许嘉伟踉跄着起身,心肺疼痛强烈,他看着女孩伤着的手和刮破的小臂,最终眼神落在挺着的孕肚上,“夏夏,你怎么样?”

    与周寅坤大吵一架雨断云销后夏夏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她漠然摆头,话语里没什么力气,“没事,我们离开这里吧”。

    四下寂静到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身后的说话声就更加清晰,夏夏每说一字都像毒蛇游弋逐渐缠绕上心脏,而这回并没有那双为他抓蛇的手,任由他被蟒兽环着,紧一点、再紧一点,让周寅坤就要喘不上气,疼的不禁攥拳,身体却僵在原地,想发火又发不出,想转头又不愿接受。

    这感觉简直荒谬,他周寅坤怎么可能退让妥协呢,简直妄想,男人不屑的笑了。

    夏夏搀扶着许嘉伟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武装人员的包围。

    一把UP5冲锋枪精准的却瞄向了许嘉伟的头,亚罗端着枪,就在将要扣动扳机的前一秒,枪管一沉,一个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压过来,“把枪放下”,说话的是阿耀。

    村子里屋子的隔音都不好,外面说话大声点屋内就听得清清楚楚,加上阿耀耳朵好,听武装队的人说坤哥带着队去摸黑抓人了,才慌乱穿了衣服往外跑,不用想也知道抓的是谁,整个戈贡村能让坤哥新婚之夜亲自带队搜山的也就只有周夏夏了。

    有力的大手握在亚罗端着枪的枪筒上往下压,目光冷冽,“这是命令。”

    阿耀自然看得出,坤哥从不忍让任何人,而今天他败下阵来,以最卑微的姿态想要与周夏夏妥协,竟然还放走了许嘉伟,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想让夏夏留下来,杀了老爷子这件事夏夏本就憎恨,如果再杀了许嘉伟,那坤哥跟夏夏就真的没有半点儿可能了,或许坤哥让她走并不是放弃,而是以退为进给予双方冷静的空间,毕竟坤哥也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太久,况且夏夏还怀着孕,所以最先绷不住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该死”,棕蓝色的眸子看向阿耀,手里的枪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亚罗本就一身反骨,对阿耀就更是翻了倍的逆反心理,他越不让干什么,他就越是想要那样做,何况一个抢了坤哥女人的狗男人,死不足惜。

    两人僵持不下间,一股猛力将罗手里的冲锋枪摘过来,周寅坤势如疾风单手挑枪,喜怒不形于色,就手儿往许嘉伟脚下连放数枪,用最强硬的话当作最后的挽留,“周夏夏!你要是现在滚了,就永远别回来,女人多的很,不差你一个。”

    夏夏回身,对于男人的挑衅之举,自是不退让半步,“那也请你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实在不行就用纸笔抄下来,免得往后不认账。”

    看来自己养的兔不是惯坏了,是给养成了疯兔,他说一句她能驳十句,目无尊长,抛家弃夫大着个肚子跟个窝囊废跑了路,呵,难道还能让个软骨头给拿住了不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气,周寅坤嗤笑一声,把手里的枪随便往阿耀怀里一丢,放声下令,“收队!”

    *

    回到戈贡村已是深夜,屋里还亮着昏黄的光,他推门进去,木桌上是那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末了,她没带走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从前的黑卡不要,现在的婚戒不要,连他从头到脚最干净的那串佛珠她都扯断丢在地上,能让个软骨头对他又打又骂,以死相逼,她得多恨他呢。

    可就算周夏夏如此对他,此刻的他心里竟没了气,要说气他只气为什么没能将人绑回来,囚她一辈子,刚才看她像是肚子疼,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心里急的发慌,怕她气出个好歹,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身后咚咚两响敲门声,周寅坤才回过神,他没回头听脚步大概知道是谁。

    阿耀漠声走近,将一粒粒佛珠放在桌子上,“坤哥,这个绳子断了,珠子没少都在这儿”,即便当时光线很暗也能看到坤哥脚下散落的珠串,这东西对周寅坤多重要他很清楚,就拾敛回来了。

    周寅坤低眸看了眼,似是不在乎,“放着吧。”

    “坤哥,要不要去派人盯着?”

    阿耀这么一问周寅坤倒是恼了,这种情况就像你去宽慰一个哭着的人,那人只会哭的更大声,当下亦是如此,不提还好,提了就是火上浇油。

    男人看过来,刚才还低抑无神,这会儿就是鼻孔朝天,“盯什么盯!都甭搭理她,放着跟外面饥寒交迫个几天,自己就得回来讨饭吃。”

    “坤哥,可是……,那就真的不管周夏夏了?”

    “怎么?这热脸贴冷屁股贴的还不够?犯贱”。

    “我还要问你,干嘛要阻止亚罗开枪,她反你也反?!”

    要是真想杀了许嘉伟,坤哥也不会往人脚底下开空枪,挑起这个话茬儿大概是想听听他的看法,阿耀心里有什么嘴上就得吐出来,从不藏着掖着,所以坤哥问什么自当也是实话实说,“对不起坤哥,因为老爷子的死夏夏心都凉透了,她平时都细声细语的很少发脾气,今天看得出这事对她打击有多大,要是那会儿再杀了许嘉伟,那就是雪上加霜,以后…也就没有以后了,坤哥平时总是强迫她做很多事,现在将人放了,未必是件坏事。”

    “怎么讲?”周寅坤走到边上往沙发懒懒一坐,冲阿耀抬了抬下巴,“烟”。

    阿耀动作熟练,从裤兜里掏了盒烟递给周寅坤,又摸出打火机燃了火儿,解释道,“我是觉得两个人能够在一起的前提,是在这段关系当中都拥有自己的主控权,坤哥一向过于强势,让夏夏觉得……她没有自己的主控权,一切都是被强迫的,所以才会反感,总是把人囚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有就是,她觉得……坤哥你骗了她,而且骗的还是这么大个事,才会气成那样,这回也算是把事情都说开了,接下来等她冷静冷静,坤哥要是再努力努力,诚心道个歉,夏夏她是不是就……?”

    “努力个屁!那怎么的?她让我跪我还真给她跪?”,周寅坤说完猛吸了口烟,这阿耀前面说的还算人话,后面听着就来气,努力努力…呵,连他老妈都没让他跪过,这个周夏夏竟然口出狂言,这事要是掀了口,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传出去老脸都得揣进裤裆了。

    阿耀抿唇,跪的话对于坤哥来说的确不可行,“这个倒是有点过了,就是,周夏夏现在怀孕呢,在外面若是遇到危险,以那个男人的能力,想必根本护不了她。”

    刚嘬近半口的烟,在听见阿耀提许嘉伟的那瞬停了,他心里压不住的火,后悔当时没一枪崩了他的头,可细琢磨又觉得阿耀说的也没什么错,这点他早就想到了,许嘉伟就是个蠢货,活着就是给他周寅坤添堵来的,男人眸色微颤弹了弹烟灰,随口道,“再加派个人手,二十四小时值守,把人盯紧了,随时汇报。”

    “是,坤哥”,阿耀立刻懂了,看来是已经叫人跟着了,至于刚才说的那都是气话,到最后出不出意外还是坤哥先低头。

    阿耀走后,周寅坤独自陷在沙发上,仰头闭目,眼前画面一幕幕的重演,当时气昏了头,话说的确实有点狠了,之后怎么收场都是问题,软的不吃硬的也不吃,罢了,先不说她身上有没有钱,一个没有护照跟任何证件的孕妇能跑去哪,出缅甸都是不太可能的,顶多就是跟山下转悠两圈。

    脑子里忽然一个想法,假如周夏夏没去过那座白庙,没发现他杀了赛鹏,那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搂着自己的兔睡的正香的时候,假如……他没杀赛鹏呢……,想到这,男人不屑哼笑了声,不杀留着过年吗,一颗绊脚石而已,就连死了都不消停,还要来给他使绊子,要是活着那还得了。

    *

    阿耀放心不下,待武装军撤队,就迅速安排了辆粮车悄没声儿的把周夏夏和许嘉伟捎下了山。

    “阿耀还真是爱管闲事”,卡尔嘴里叼了根草自言自语,颇有闲情的瞧戏,望远镜里一男一女,那个女的还搀扶着那个伤得很重的男人,啧,还以为老大的情敌能有多大的本事,就这体格他一个打仨跟玩儿一样,搞不懂小夏夏这是什么眼光,寻思不出个所以然他问身旁的阿步,“你说这个废物有什么好的?身手没老大好,长的没老大好,看着就穷酸,搁我看都不如老大脚底板的皴(cūn)。”

    “只有一种可能”,阿布扒下红发男人举着的望远镜,认真的看着对方,数出自己一根手指,“一,他讲礼貌,有话好好说”,又掰出一根手指,“二,善良”。

    “小夏夏最看重这两点,你说咱坤哥满足哪一点?”

    卡尔把嘴里那根草一吐,“我呸!瞧见了没,这就是有话好好说被打成了猪头。”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不否认,虽然但是……,老大就一点我最崇拜,人狠话不多。”

    “这你就别想了,这辈子你也不可能话不多,仔细盯着,坤哥知道你喜欢干这种活儿,特意派下来的任务”,阿步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行了,我得回去睡了,就不陪你了”。

    “睡睡睡,就知道睡。”

    没人跟卡尔絮叨,他也只能全神贯注的在望远镜里的男女身上。

    因为阿伟伤的较重,只得先找了破烂瓦蓬暂时歇脚,不管怎样好在已经出了戈贡村,往后怎么离开总是有办法的。

    挺着孕肚的女孩将男人扶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阿伟哥哥,你在这等我,我去找点水来”。

    “不用了夏夏,不用了”,许嘉伟拉上夏夏衣袖的一角,“坐下休息休息吧,我没事”。

    夏夏揽着肚子,一手扶着身后的砖墙,坐下身,她看了看瓦蓬之外漆黑的天,连星星都没有,“阿伟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说什么傻话”,许嘉伟目光落在夏夏大着的孕肚上,一路过来,夏夏都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很,他缓缓开口,“刚才,是不是肚子疼?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夏摇了摇头,小声回应,“没事了。”

    “夏夏,你,怎么打算?”

    她明白许嘉伟是在问肚子里的孩子,她怎么打算,自己的答案怕是又要让阿伟哥哥失望了,她转过头,眼里是平静坦然,“带着孩子到没有周寅坤的地方,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夏夏,嗯——,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做单亲妈妈很辛苦,你现在才17岁,正是上学的年纪,而且,近亲之间生的孩子很容易有一些先天性的疾病,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许嘉伟说的那些夏夏都想过,离开周寅坤后的生活她想过不止一遍,至于留下这个孩子,也绝不是一时冲动,她开口,“检查过,他没问题,经济方面我也想过,周寅坤早就不是我的监护人,即便当时签了爸爸遗产的赠予书,但想了想,我妈妈名下很可能也有笔遗产,这笔钱足够我来养孩子、上学,往坏了想,就算没有钱,我也可以去赚,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需要任何人,也可以活得很好,我只是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眼前的女孩看似柔弱,内心却是坚不可摧,许嘉伟看着她静默的侧脸一时没有说话,时过数秒,他才继续问,“那你,想好去哪了吗?”

    “还没有”,夏夏不知道该去哪,原本想要去找陈淑文,可她没有任何证件,根本寸步难行。

    “夏夏,要不……你跟我走吧,香港。”

    说完他又跟了句,“你现在怀孕身体不方便,万一有点什么,至少有个照应,去了其他地方你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放心不下。”

    空洞的眸子里恍然间填了一丝希望,香港,那里有自己儿时的游乐场,记忆中的鱼丸店,还有熟悉的阿伟哥哥,语言方面也不用愁,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不过……,她顿挫着启齿,“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证件。”

    许嘉伟也没有证件,但只需香港当地警方开具证明,便可以回去,但夏夏的话确实不好办,他也有些犯愁,最坏的打算就是偷渡了,想着他安慰她,“夏夏,我们会有办法的”。

    思绪豁然一动,夏夏倏的转头对上身边男人的视线,“如果,我能帮香港警方拿到警务处处长受赂的证据呢?”

    “但前提,不可以牵连到卡娜姐姐。”